“这簪子是多宝阁买的?明明我上回也去那儿看了,怎么没瞧见”。
林南霜莞尔一笑,“沈妹妹喜欢的话,我那儿还有几根新的,正好送给妹妹作见面礼”。
沈松雪正要拍手感谢林南霜,沈碧春剜了她一眼,面色不悦。
沈松雪立刻垂下眼睫,失落道:“谢谢陈姐姐,不用了”。
沈碧春朝林南霜道:“妹妹不懂事,让陈姑娘见笑了”。
林南霜道:“怎么会,松雪很可爱,和我妹妹一样”。
沈碧春并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朝园子西边望了望,“那边种的是竹节海棠?”
“对,但现在还没到花期,待九月了,你们再来看,正是季节”。
“无妨,我之前养过几次竹节海棠,都枯死了,正好可以去取取经”。
沈碧春说完,就直接朝西边走去,林南霜甚至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能和沈松雪一起跟了上去。
沈碧春说是赏花,脚步却很快,匆匆看了几眼竹节海棠,便穿过了几座假山,来到了一处凉亭前。
林南霜看着凉亭内的陈开霁,总算明白了为何陈夫人要嘱咐她带沈家姐妹去南边的杏花林。
林南霜看了沈碧春一眼,对方神色坦然问道:“凉亭内的可是陈姐姐的父亲和兄长,既然碰到了,我和妹妹便该去行礼问候”。
林南霜抽了抽嘴角,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便带着二人往凉亭走去。
林南霜原本以为只有陈乐池和陈开霁在凉亭内,进去之后,才发现陈乐池正同一男子下棋。
“父亲,哥哥,这是沈家姐妹,母亲让我带她们来园子里逛逛……”
林南霜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伸手揉了揉眼睛,有些错愕。
她没看错吧?
坐在陈乐池对面的男子竟是齐豫?
陈乐池看到小女儿,面上有了笑容,“晚晚过来,见过齐世子”。
齐豫右手拾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接着抬眸,目光温柔地看了林南霜一眼,“不必多礼”。
林南霜错愕,齐豫他来做什么?
她上回在灵音寺不是已经同他说清楚了吗?
他怎么还来?
陈乐池并未察觉二人之间的诡异气氛,笑呵呵道:“算起来,我同齐世子的父亲也算是共事过。齐世子身份尊贵,却知晓礼数,来汴州办公事还不忘来探望我,实在是难得”。
齐豫温润一笑,“陈大人客气了,我本就是晚辈,来探望您是应当的,倒是刚才陈大人一席话,让晚辈受益良多,恨不能日日来听陈大人您讲学”。
“怪不得在京城时,父亲总同我说,陈大人您在书院教过学生,声誉颇高,桃李满天下,如今一看,当真是学富五车,博文多识”。
陈乐池抚掌大笑,“齐兄还记得我?那我年底进京述职时,一定要去侯府同他好好喝一杯”。
齐豫温和一笑,“若是陈大人不来,晚辈也一定要上门恭请”。
陈乐池被齐豫说得心花怒放,“我年纪大了,也算不上博文多识,但你若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大人真是好气度,怪不得在学子间声誉颇高”。
林南霜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无奈地撇撇嘴,陈乐池平时不是最老奸巨猾的吗?怎么被齐豫几句话就哄住了?
还有齐豫,他究竟想做什么?
难道想先拿下陈乐池,然后曲线救国?
林南霜想到这儿,趁陈乐池不注意,恶狠狠地瞪了齐豫一眼,齐豫看见后,唇角微翘,温柔地看着她。
林南霜终于受不了了,见沈家姐妹也行过礼了,便同她们一起离开了。
三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沈碧春忽然问道:“刚才那位齐世子是从京城来的?”
林南霜摇头,“我不清楚”。
沈碧春看了林南霜一眼,“怎么会?我瞧着你们两个好似认识”。
林南霜心情烦乱,无心同沈碧春多说,“那是父亲的客人,我怎么会认识”。
沈碧春看着林南霜的背影,又回想起刚才凉亭里,齐豫那双漂亮狭长的眼眸,看似无意,但目光却总落在林南霜身上。
沈松雪见林南霜走远,小声问道,“姐姐,母亲之前让你去见见陈公子,你可看清楚了?”
沈碧春回想起陈夫人敷衍的态度,眉头皱起,“陈家瞧不上我,我也未必瞧得上他们”。
沈松雪心中狐疑,母亲明明说了沈碧春若嫁给陈开霁算是高嫁,若沈碧春看不上陈开霁,那是看上谁了?
晚上,林南霜正在看话本子,陈夫人容光焕发地走了进来,“晚晚,穆家的事解决了,不用委屈你同纪循之假成亲了”。
林南霜放下话本子,“怎么解决的?”看当时穆泽风的样子,轻易不会善罢甘休。
陈夫人笑容满面,“你爹和定南侯共事过,这几日定南侯世子来了汴州办公务,特地先来拜访你爹”。
“听你爹说了穆泽风那混人干的事,当即便给穆剑修书一封,穆泽风听说了,立刻灰溜溜地回去了”。
陈夫人谈起齐豫,眼中皆是欣赏,“齐世子不仅出身尊贵,能力更是过人,如今在朝中领了要职,即便穆剑是大将军,也不得不忌惮几分,穆泽风又怎敢放肆”。
林南霜倒不怀疑齐豫的能力,对他来说,赶走穆泽风不算什么,重点是,齐豫明显比穆泽风更棘手,真是前面豺狼刚走,后头猛虎就来了,还是头皮笑肉不笑的笑面虎。
陈夫人仍在滔滔不绝地赞叹齐豫,“你说这齐世子瞧着光风霁月,清贵高傲,谁知接触下来,竟如此平易近人,还乐于助人”。
林南霜扶额,他别有所图,自然平易近人了。
林南霜不打算告诉父母二人的往事,陈乐池如今是在汴州任期的最后一年,不出意外明年就能调去京城。
若陈乐池知道了二人之事,定会暴躁如雷,没准还会得罪齐豫,到时候若齐豫示意一二,陈乐池就一辈子回不去京城了。
陈乐池和陈夫人待她如此之好,林南霜不愿牵连二人,只打算私下找齐豫说清楚,让他别再做无用功。
林南霜知道齐豫这些日子还会往陈府来,便在第二日,特地在园子西边逛了逛。
不想没有碰见齐豫,反倒撞见了纪循之。
林南霜对纪循之有些愧疚,陈乐池虽然对他有恩,但这也不是她能心安理得接受纪循之帮助的理由,更何况还是那样重要的终身大事。
“纪大人,之前的事对不住,我知道之前我和父亲的行径,有些挟恩求报,但若非逼不得已,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
“所幸事情已经解决了,否则便误了纪大人的清誉”。
纪循之看着林南霜,微微一笑,“陈小姐误会了,这本就是我自愿的,您和老师如何也说不上是挟恩求报,反倒是老师这些年照拂我的恩情,循之没齿难忘”。
林南霜闻言,心情轻松了不少,“纪大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却如此谦逊内敛,实在难得”。
纪循之轻笑一声,“谦逊内敛倒比不上齐世子,这几日老师总在夸他,只差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了”。
林南霜撇嘴,怎么走哪都有人提到齐豫?
纪循之目光落在林南霜白净似玉的面庞上,“陈姑娘以为齐世子如何?”
林南霜抬眼,她怎么觉得纪循之这话是在试探她,“我又不认识他,如何觉得?”
纪循之道:“这些天听府中丫鬟总在议论齐世子俊朗无双,又出身尊贵,便以为你们这些姑娘都会喜欢他这样的”。
林南霜无语凝噎,“哪些丫鬟说的?在客人面前口无遮拦,是该罚了”。
纪循之若有所感地笑了笑,“她们也不过是私下议论,陈姑娘不必在意”。
林南霜原本之前便想去找纪循之道句感谢,如今话说开了,心中轻松了不少,随口问道:“纪大人这是去书房寻父亲?”
“是去找陈兄的,上回他说得了秦焕远的孤本,让我有时间了便来找他借”。
林南霜想起陈开霁一早便出门了,便道:“哥哥出门了,那孤本是放在书意阁吗?那我可以带你去”。
纪循之颔首示意,“那便麻烦陈姑娘了”。
二人正欲往书意阁去,身后传来了男子低沉的声音。
“你要带他去哪儿?”
第82章 82 一更
林南霜回头, 便见齐豫一身玄色锦袍,腰间挂着一块羊脂白玉,负手而立, 冷冷地看着二人。
纪循之向来对人情世故敏感, 只一眼便察觉了齐豫对他的敌意,看了看林南霜, 又看了看齐豫, 心中有了计较。
林南霜本意是来园子里找齐豫的,但听到齐豫质问的语气,一下便生气了,这里是她家,她去哪儿为何要同他交代。
林南霜对齐豫视若未闻, 侧身看向纪循之, “纪大人,我们走吧”。
纪循之刚要点头, 便听见齐豫道:“你离开之后, 眼光便这般差了,父母双亡的孤儿都瞧得上”。
“齐豫!”林南霜见纪循之面色骤然变差,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你对我不满便冲着我来, 何必中伤他人”。
林南霜知道齐豫的话戳到了纪循之的痛处,不想他们二人的事将纪循之牵扯进来, 便同纪循之道:“我下回再同你去书意阁”。
纪循之已经恢复了往常的面色,朝林南霜微微颔首,转身离去了。
齐豫见纪循之走远了,面色才缓和了一些,上回听林南霜说纪循之是她未来夫婿, 他起初还不相信。
回去一打听,才知道陈乐池竟真打算招纪循之作入赘女婿,齐豫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他的人,纪循之竟敢沾染。
林南霜看了一眼齐豫,觉得几个月不见,他真是愈发自傲了,竟然当面讽刺纪循之。
林南霜想到这次出来的目的,神色微敛,道:“上回在灵音寺我有些失态,回去之后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和你说清楚”。
“我现在已经找到亲生父母了,从前的事情便过去了,我不会同父亲提你的事,也希望你将往事抛却,从此只是陌路人”。
齐豫如墨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阴郁,“陌路人?从前的事都忘了?”
“你忘了我,是想去寻谁?”
“现在成了知府家的二小姐了,便瞧不上我了,那是又相中了哪家的公子哥?”
林南霜蹙眉,齐豫真是颠倒黑白,分明是他从头到尾都瞧不上她。
“我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同齐世子无关,还请齐世子莫做无用功了,无论父亲如何说,我都不会答应的”。
齐豫当然知道即便他得了陈乐池首肯,陈家人也会问林南霜意见,只要林南霜说出过去的事,他只怕从此都无法再踏入陈府一步。
齐豫眼睫低垂,苦笑一声,“行,你既然希望我忘了,那我便忘了”。
林南霜心底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齐豫不再纠缠了便好。
齐豫看见林南霜眉梢的喜意,面色微沉,“既然我忘了,便也请陈二小姐忘了”。
林南霜点头,在齐豫身边的那段日子,是她如何都不愿意回首的。
齐豫见林南霜认真点头,长腿一迈,直接走到了她面前,“那不知我可有荣幸邀请陈二小姐,带我去书意阁看看”。
林南霜狐疑,“你做什么,不是说好都忘了吗?”
齐豫长眉微扬,“既然你我都忘了,那我便可以重新追求陈二小姐”。
“你……”林南霜退后一步,“齐豫,你不要胡搅蛮缠”。
齐豫温柔地望着林南霜,“如何会是胡搅蛮缠,第一眼见到陈二小姐,我便一见倾心,再难忘怀”。
林南霜气恼地歪了歪脑袋,从前他怎么不知齐豫脸皮这般厚,还会死缠烂打了。
他不是最清傲不过吗?怎么可能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
林南霜深吸一口气,“齐豫,我不是说笑,我认真的”。
齐豫唇角带笑,爱怜地看着林南霜气恼的小模样,“霜霜,我也是认真的”。
“我一定会将你追回来”。
林南霜回到清荷院后,想到齐豫那句“霜霜”,还是有些不适。
什么叫他一定会追回她?男人就那么自信吗?她如何就非他不可了?
林南霜揉了揉眉心,上回在灵音寺,对齐豫放过狠话了,这回在园子里,也好好同他讲理了,他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林南霜想了想,猜测齐豫还是那套大周朝男子的思维,觉得她曾与他在一起过,作为一个女子,就非他不可了。
林南霜不虞地皱眉,她才不会这般限制自己,陈夫人说得对,过日子还是要朝前看,齐豫这昨日黄花她就丢到脑后去吧。
翌日,林南霜正在窗下看话本子,陈夫人派了丫鬟来叫她,待到了花厅,才知是永安县主和李明珠来了。
李明珠坐在永安县主身侧,朝她扬了扬眉,眼角眉梢皆是喜意。
林南霜正奇怪三人在议论什么,便见陈夫人笑着朝她招手。
“晚晚,快过来,县主说要收你为义女呢”。
义女?
永安县主慈爱地看着林南霜,“上回来汴州时,我便起了这个心思,但想到正式的义女是要上族谱,便还是先回去同王爷商量了一番”。
林南霜按规矩行了一礼,推辞道:“青晚无德无才,哪能做县主的义女,只怕会给县主丢脸”。
“怎么会,你救了明珠一命,我和王爷感激不尽。当然,收你为义女,我也有点私心”。
“王府里就明珠一个女孩,没人同她作伴,她才总往外面跑”。
“你比她大,日后就是她姐姐了,正好可以替我好好管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