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不介意,教给她听。
姜音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会放我走。”
她说得很笃定。
毕竟肖藤把这样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我本来也想放你走的。”肖藤说:“但是……”
他抽好了一管血,不紧不慢的把针筒里的血,推到一个试管里。
随后,他用左手把右手的手套拆下来,很缓慢。
他的手保养的很不错,看不出什么伤痕。
姜音就见他顺着右手,把白大褂往上揭开。
一瞬间。
整个臂膀,狰狞的烫伤,触目惊心。
仿佛被烈火舔舐过的皮肤,扭曲又狰狞。
肖藤依然是温和的笑,只是眼瞳带着深深的黑暗,看着她,扯了扯唇,“只是当年的仇,我不能不报呢。”
肖藤永远也忘不了。
那个失去了腺体的小姑娘,在刺耳的警笛声中,面无表情的朝着实验室,扔了一把火,滚烫的火焰烧起来,在黑暗的夜色里轰然炸出了燎燎光明。
她站在滚烫的火海中,雪白的裙摆飘起来,纤瘦细小。
“你当然可以放过他。”
她看着被困在房间里的他,笑起来,嘴角有着甜蜜的酒窝,偏偏眼神天真又冷漠。
“但我不会放过你。”
*
那才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甜蜜的笑,却成了肖藤日夜难以成眠,无休止的噩梦。
紧闭的黑暗房间,灼热到疼痛的空气,濒死的绝望。
警察在追查他,到处都在搜找,那场大火让造成了他身体的大面积烧伤,差点命丧黄泉。
后来,他隐姓埋名了很多年,等风头过去了,才去做了植皮手术。
脸,手,还有会暴露的地方,简单做了一下。
其他的地方。
肖藤统统都留着。
他一直在等着向她复仇的那天。
但刻骨的恨意。
偏偏都在那噩梦一般的笑意和浑身烫伤的疼痛下收敛。
但即使再怎么明白知道,失去腺体的姜音,到底只是个废物。
连学校里的学生都能欺负她。
但那个烈火中的笑颜,还是让他战栗。
肖藤看着眼前这个姑娘。
她伸着手,胳膊纤细雪白,漆黑的眼瞳稍带些光。
这不是个简单的姑娘。
这是个,连自己也能杀死的魔鬼。
她有着最天真的笑意,也有最狠烈的心肠。
*
第70章 他的美人娃娃 。
白衣掀开后, 上面的烫伤触目惊心,姜音看着,却有些茫然:“当年的……仇?”
“你不记得……”
肖藤看着姜音, 扯了扯唇角, 把抽满的一管血放在了架子上,“你当然不会记得了。”
他把衣服放下来, 拿起另一个针管, 回过头来看她:“不过,这份仇,只要我记得就好了。”
此时日暮略有西斜,太阳光从窗外进来,略显昏暗。
姜音的视线落在了一桌案的针管上。
肖藤察觉了她的视线, 笑起来:“别着急……这些都是给你的。”
他眼瞳冰冷, 声音也很凉:“毕竟是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血还是要一针一针的抽起来才好。”
他慢条斯理的说:“你记性不好, 可能不知道吧, 人失血超过1000ml,就会休克。”
“再后……”
“就会死。”
肖藤说:“不过,别怕。”
他语调带着病态的温柔:“我准备的这些, 会让你走的很安静。”
他以为姜音会害怕。
结果小姑娘目光落在针筒上, 盯了一会儿,就慢慢落到了窗外。
似乎是为了让病人照到更多的阳光, 这里的窗户是特制的防弹钢化玻璃,一整块,很难有人会打碎。
姜音似乎看到了什么,有些出神,倒像是在发呆。
肖藤只当她是在装模做样, 冷笑一声,拿起了第二个针管,走到她身前,“你在想什么脱身吗?可惜了,这边是荒山野岭,可没有人会来救你……”
“嘭——”
是沉闷的撞击声。
这撞击声里,带着一点点裂纹,好像什么沉闷的,坚硬的东西,一点点裂开的感觉。
一瞬间,肖藤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第一时间以为是姜音在搞鬼,盯着她的眼睛。
少女黑瞳澄澈,映着他背后的窗户,如同恐怖故事所言那般——
一整块钢化玻璃,向内凹陷起来,中间裂开了如同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白色纹路,而且这纹路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庞大,以至于让人连窗外有什么都看不清了——
肖藤猛然回头——
“轰——”
钢化玻璃陡然炸开!!
铺天盖地的,浓郁的alpha气味带着山野露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强悍的alpha信息素所带来的压制力,几乎让肖藤一个战栗,手中的针管摔到了地上。
下一刻,他被一拳锤到了脸上,大到能击穿钢化玻璃的拳头打在脸上,肖藤整个人飞了出去,滚到了玻璃碴子上!
而姜音的视线,却被一个人整个挡住了。
破裂的窗外,有昏黄的日暮,云霞晕染出灿金色的边缘,那一串由阳光带来的金红染上他肩膀,让他背后氤染的血色都变得模糊。
姜音睁大眼,第一次,有些模糊的朦胧,她喃喃:“桑……”
只只是一个字。
他回过头来,看她。
男人病号服,带着些褶皱,甚至有些破了,他头发也略显凌乱,英俊到精致的脸,带着一些树枝的划痕。
他仿佛,跋山涉水,为她而来。
他的视线缓缓的落在了她的身上,从她的身上,到她的脸上,再到她被扎了的手。
伴随着她唤着这个名字,他的视线,从那细嫩手背的针眼,落到了地上被肖藤滚落的针筒上。
姜音:“桑……倦?”
小姑娘小声的,怯怯的喊他。
——仿佛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那一霎那。
alpha像是发了狂,上前去打肖藤,拳拳到肉,蛰伏已久的野兽仿佛要在此时此刻破笼而出,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几乎要了人命。
肖藤大叫着,在碎玻璃碴子里挣扎着,几乎断了气。
姜音大叫:“桑倦!!!”
“住手!!”
男人挥下的拳头忽然就停下来了。
姜音放柔了声音:“……桑倦。”
她唤着他的名字,轻轻的,温柔的:“……你过来呀。”
男人慢慢蹲下来,强硬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用力交错,深黑的眼瞳里带着浓厚的痛苦,却又深深偏执,几乎红了眼眶。
他刚刚用拳头打碎了玻璃。
饶是顶级alpha的身躯强悍,他的拳上也都是被碎玻璃划开的累累血痕,他身上的烫伤还没好全,病号服上都是血。
可是他握着她的手,仿佛不怕疼般,那么用力,仿佛下一刻,她就要消失了。
“对不起。”
他跪下来,嗓音沙哑:“对不起。”
男人仿佛只会这三个字,一直一直重复着。
他找了她好久啊。
怎么也找不到。
熟悉的气息,在偌大的b市,变得渺茫,几不可闻。
如果找到她——
他一定要跟她说,很多很多的对不起。
他好怕,意外降临。
到最后,连句对不起,都来不及。
肖藤很快察觉到了桑倦状态不对,周围的信息素狂乱又不正常,带着不顾一切的喧嚣,虽足够震慑,却神智尽失。
肖藤艰难的从玻璃碴子里摇摇晃晃的爬起来,他一身都是血,看起来狼狈又恐怖。
姜音下意识的抬起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肖藤露出了狰狞的笑:“原来是你!!”
姜音抬眼,看到了肖藤居然起来了,“信息素失控症……哈哈哈哈。”
姜音瞳孔一缩,去看桑倦。
他偏执的看着她,神态确实不正常,仿佛因为她被绑架,处于危险这件事,而产生了非常糟糕的应激。
姜音让桑倦帮她把绳子解开,随后问肖藤:“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怎么不知道!!”肖藤被发狂的alpha打的几乎内脏出血,每一个字都疼,偏偏还要咬牙切齿说:“当年催化alpha腺体的药剂,可是我亲自给他注射的!!”
“催化……?”
肖藤咳嗽两声,咳出了血,他脸颊上的肌肉疼的抽搐了一下,“是啊——就是他那个好爸爸!!他那个好爸爸研究出来的,提前催化信息素的药剂!!”
“当年我的孩子……”肖藤略微恍惚,甚至透露出几分温柔来:“他是个alpha……他才那么小……”
但随即,他的表情就疯狂了,带着切齿入骨的恨意:“就被实验室的人做了实验,提前分化了!!他那时候才五岁!!才五岁就被迫分化了!!没六个月,就死了!!”
“他居然还想要推进药剂的研究??!”肖藤生生咽下一口血,神态狰狞:“那就让他儿子来推进就是了!”
“没想到他命硬!!没想到他命能这么硬!!”
他看着姜音:“就是你——”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对姜音说:“很感动吧……”
姜音看他。
“多么深情啊。”肖藤说:“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去哪里,跋山涉水,他都能找到你。”
“是你的一条狗。”肖藤说:“多好的一条狗,只听你的话。”
“你感动吗?”
“可惜了——”肖藤说:“你不记得了……所以你一定不知道吧?”
姜音的唇抿起来,不知道什么?
她察觉到桑倦似乎也有些不对劲,身体不正常的战栗起来。
姜音轻轻握紧了他的手。
桑倦定定的看着她,深黑的瞳孔带着滚滚暗潮。
“是你的腺体救了他,所以他当然只会听你的话……”肖藤疯狂的说,“他这辈子都只能认你的信息素,可惜你已经没有信息素了——你是个废人!!”
“他以后也只能——”肖藤哈哈哈狂笑起来:
“只能跟条可怜的野狗一样,就算死死缠着你,也永远……永远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
姜音刚想说什么,男人慢慢站起来,一拳把肖藤打了回去。
肖藤滚到了玻璃碴子上。
桑倦眼尾带着一抹冷淡的红,气息凛冽,声音冰冷。
“滚。”
肖藤艰难的爬起来,爬到了案桌上,猛然摁下了报警器,有人听到警报,要进来——
姜音道:“摁住门!!”
桑倦立刻摁住了门。
顶级alpha力气是很大的,肖藤准备的保镖统统都被挡在了门外。
肖藤看到小姑娘朝他走近,瞳孔骤然一缩,按下报警器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姜音从桌案上拿起了针管,针管很多,几乎摆满了桌案。
针管很细,针尖又细又很长。
肖藤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你想干什么——”
姜音露出了微笑,安慰他:“我试过。”
“不疼的哦。”
少女的笑天真无邪。
几乎一瞬间,他就想起了那场大火,和少女艳若桃李的灿笑。
那一瞬间,肖藤就明白了——她从未变过。
即使失去腺体,即使反应迟钝,然而流淌于血里的,睚眦必报的本能,是无法抹除的!
他想要挣扎,然而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姑娘把针扎入他的血管。
偏偏姜音还很有耐心,跟他一字一句的说:“你记性不错,但我还是,嗯,要跟你重复一下。”
“人失血,超过1000ml,就会,休克。”
这是他对她说过的,同样的话,稍作改动,就放在了他身上。
本来应该作在小姑娘身上的手段,也全部应在了他的身上。
血一管一管的抽出来。
失学导致的晕眩,是很缓慢的感觉。
一开始无关痛痒,后来就开始慢慢晕眩,慢慢头晕,慢慢的走向黑暗……
人体失血,超过1000ml就会休克。
整整一案桌的针管。
他从就没有想过,要让姜音活着离开。
姜音抽了十几管血,直到肖藤休克,她起身,把针管按照顺序,在桌案上,排列好。
她回头,坐在椅子上,把自己重新绑好,然后侧眼,跟摁着门的桑倦说。
“桑倦。”
小姑娘声音轻轻,说:“松手。”
“从现在开始,不要动。”
桑倦侧眼看她半晌,松开了手,保镖们闯了进来,看着一地狼藉,面面相觑后,连忙去救肖藤,然后把两个人绑起来,恶狠狠的关到了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