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朱色——说给月亮
时间:2021-03-31 10:30:21

  君行之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将刚才画好的昙花图抱在胸前,解释道:“山中地势险峻,如今又是雨季,天气变化莫测,总要多做些准备,以防万一,有备无患。”
  听到他的话,什么也没有准备就上山的祁丹朱偷偷摸了摸鼻子,轻轻颔首。
  她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不远处的习绿已经找了一片巨大的芭蕉叶顶在脑袋上,遮住了雨水。
  祁丹朱收回视线,看着前路道:“还好刚才未下雨,否则便可惜了昙花的惊艳一现。”
  君行之笑了一下,“雨中昙花未必就不好看,若是刚才下雨了,说不定还有另一番美景。”
  祁丹朱看向路旁被雨水打湿的野花,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花瓣落下,滴滴嗒嗒。
  她不由笑了笑,“先生说得对,各有各的美,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对花来说也是一样。”
  君行之将油纸伞往祁丹朱头顶挪了挪,叮嘱道:“山路难行,小心脚下。”
  雨水溅在路上,山路不一会儿便变得泥泞。
  祁丹朱提起裙摆走了两步,泥泥浆溅起,落在精致漂亮的绣鞋上,她垂眸看着沾上淤泥的绣鞋,轻轻蹙眉。
  她微微顿了顿,抿着唇走得更加小心翼翼,恨不能点着脚尖走才好,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滑倒,还好君行之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祁丹朱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低头看着沾了泥浆的绣鞋,小声嘀咕,“绣鞋脏了。”
  君行之垂眸,祁丹朱鞋上的红牡丹绣花沾了泥浆,变成了深灰色,再也不见了刚才绚丽多姿的模样。
  祁丹朱回眸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衣摆,可怜巴巴地继续呢喃,“裙摆也湿了。”
  君行之不动声色地将油纸伞又往她头顶挪了挪,自己本就湿了的衣袖,又湿了半边肩膀。
  他抬头四处看了一下,附近没有可以躲避的山洞,也没有遮雨的凉亭,只能继续往山下走,争取快些下山,不然等会儿雨势一旦变大,就变得更加危险了。
  天上传来一声雷声,祁丹朱睫毛颤了一下,抬头看向天上的闪电。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整个天空都阴沉沉的,幽深的高山雨雾蒙蒙,让人看不清前路。
  君行之看着她略微有些胆怯的神色,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别怕。”
  祁丹朱轻轻点头,心思稍定,抬头看到倾斜到她这一边的雨伞,不由轻笑了一下,将君行之的手正了正,让伞倾斜回去,然后继续往前走。
  雨势渐大,每一道雷突然劈下,祁丹朱都不自觉往君行之身边靠了靠。
  走过一个滑坡的时候,一道轰鸣的雷声突然横空劈下,那雷声似乎极近,在耳边突然炸响。
  她被雷响吓了一跳,没注意到脚下踩到一块光滑的石头,脚底又是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去,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伸手在空中抓了抓。
  君行之面色一变,连忙扶住她,手臂环在她的纤腰上,踉跄了一步,稳住了她后仰的身体。
  祁丹朱纤纤细腰不及一握,淡淡的女儿香扑面而来。
  君行之看着祁丹朱近在咫尺的如花容颜,耳根发烫,待祁丹朱站稳之后,便赶紧像触电一般松开了手。
  祁丹朱脸上蕴染着惊慌与窘迫的红韵,低头看着狼狈的裙摆,沉默须臾,抬眸飞快地看了君行之一眼,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她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连续脚滑了两次,还次次都要君行之扶稳,若不是自己知道自己是无心之失,恐怕也要怀疑自己是故意的。
  君行之自然不疑有他,他知道祁丹朱自从路过刚才的悬崖,就一直有些神思不属。
  他看着祁丹朱红彤彤的耳垂,无声地笑了一下,抬起她的手,将油纸伞塞到她的手里,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祁丹朱看着他宽阔的背影,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先生?”
  君行之微微侧头,声音低沉却温柔地道:“我背你。”
  祁丹朱微微张大眼睛。
  山峦起伏,瓢泼大雨来得急切而迅猛,雨滴拍打着树叶,噼啪作响,四处烟雾蒙蒙,林间阴沉昏暗。
  祁丹朱手里拿着油纸伞,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君行之,耳边都是轰鸣的雷声和哗啦啦的雨声,在一片空寂之中,唯有君行之的声音让人安心而舒适。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算了,山路滑,你背着我,可能会连累你也一起滑倒。”
  “没事。”君行之声音低沉温润。
  祁丹朱攥紧伞柄,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趴到了君行之的背上。
  君行之微微用力,轻轻松松就将她背起来,脚步稳重地往前走去,似乎不费力气一样,比她刚才走得稳多了。
  祁丹朱不由笑了笑,彻底放心下来,抱紧了君行之的肩膀,将君行之刚才画的那幅昙花图抱在胸前。
  君行之的背宽厚而温暖,她将脸颊趴在上面,感觉异常安心,一瞬间,仿佛周围那些雷声和轰鸣都变得遥远。
  她笑着眨了一下眼睛,声音软甜道:“真想让先生背我一辈子。”
  君行之勾唇,难得调侃了一句,“那我岂不是要累死?”
  “我很沉吗?”
  祁丹朱伸手比了比腰,最近为了气姜仁扈那个臭老头,她确实吃得比平常多一些,难道胖了?
  君行之将她往上托了托,“别乱动。”
  祁丹朱老实下来,继续抱着君行之的脖子,不依不饶问:“先生,我真的胖吗?”
  君行之想起刚才手不小心碰到的纤腰,低咳了一声,“不胖。”
  祁丹朱这才安下心来,开心地晃了一下腿。
  君行之看着身侧轻晃的小脚丫,轻笑了一下,没有阻止。
  祁丹朱心情好了起来,忽然觉得这样的阴雨天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先生,你陪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
  祁丹朱想了想,“我不知道,你来说,说什么都行,我就喜欢听你说话。”
  君行之的声音清冽如水,她很喜欢。
  君行之想了一会儿,在祁丹朱期待的目光中,开口道:“我教你一首诗吧。”
  祁丹朱:“……”
  君行之抬头看了一眼不断坠落的雨滴,“既是雨天,我便给你读一首关于‘雨’的诗。”
  祁丹朱:“……”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雨声伴着君行之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祁丹朱的耳朵里。
  祁丹朱半阖着眼睛,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儿,有些昏昏欲睡,现在正是晨鸡报晓,往常这个时候,她还在睡觉。
  君行之一口气读了三首诗,听祁丹朱一点声音也没有,不由侧头看了过去。
  祁丹朱双眸紧闭,纤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睡得正香,睡梦中还没忘记将油纸伞紧紧地攥在手里,就连他那幅昙花图,祁丹朱也珍而重之的抱在胸前。
  他无奈地轻笑了一下,收了声,将祁丹朱背得更稳一些。
  雷声和闪电依旧不断,在幽深的山林里显得有些惊心,但祁丹朱靠在君行之的背上,睡得安心而平稳。
  烟雨氤氲,秋雨缠绵,君行之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宽背挺阔,身姿挺拔,脚下的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第36章 沂临县真相
  细雨溟溟, 雨声滴答,美人笼在烟雨中,更添诗情画意。
  祁丹朱醒来的时候, 君行之已经背着她下了山, 长街上人群稀疏,雨势小了一些, 雷声和闪电都停了下来。
  她手里举着青色的油纸伞, 趴在君行之的背上,微微偏头看着君行之俊美无俦的侧脸,唇畔含笑。
  君行之不知道她已经醒了,依旧步伐稳健的背着她往前走,她趴在他的背上, 竟然有些不舍得离开。
  君行之一直将她背到了姜仁扈的府门前, 才停下脚步。
  祁丹朱举着的伞遮住两人的面容,一路上都没有人看清他们的长相, 大家只能看到一名浅色布衣男子背着一位红衫女子, 他们走过朦胧烟雨,踏过清水涟漪,一眼望去如水墨丹青。
  祁丹朱看着太傅府的大门, 才不舍地从君行之的背上跳下来。
  “谢谢先生!”祁丹朱对着他含笑作了一辑。
  君行之露出一抹浅笑, 现在天光大亮,他的目光落在祁丹朱的脸上, 不由微微蹙眉,祁丹朱的面色有些苍白,像生病了一样。
  他正想问,就看到魏闵德从姜太傅府中走了出来。
  他将话咽了回去,从容地后退一步, 对着魏闵德的方向,淡然地拱了拱手。
  魏闵德看到他轻笑了一下,他永远是这副不卑不亢的态度,从容有度,不会失礼,也不曾卑微,气质如兰,翩翩君子风度。
  魏闵德满意地摸了摸胡须,停下脚步,向祁丹朱行了一礼,面色隐约有些沉重。
  祁丹朱看到他,颇为嫌弃地‘啧’了一声,敷衍问:“魏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魏闵德神色恭敬回道:“姜太傅最近奉陛下之命整理史书,臣前来询问进展,顺便送一些文献书籍过来。”
  祁丹朱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魏闵德顿了顿,正色道:“能在此处巧遇殿下正好,臣正想去拜见殿下,有一事要向殿下禀明。”
  祁丹朱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仿佛在问,当朝宰相有什么事要跟她一个公主禀明?
  魏闵德开口道:“殿下,沂临县的事,臣等已经查明,有结果了。”
  祁丹朱听到他的话,露出一个失望的眼神,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君行之神色倒比她急切一些,在旁边询问道:“大人,请问真相如何?”
  魏闵德沉声道:“此事牵连甚广,我和李尚书等人经过连日追查,顺藤摸瓜,竟发现此事牵连到京城里的高官。”
  君行之诧异道:“沂临县距离京城甚远,京城里的官员怎么会牵连其中?”
  “此事说来话长。”魏闵德沉吟道:“当初来京城告御状的那三个乡没有说话,沂临县如今的粮仓里确实没粮,当地的官员武力镇压百姓,就是想要将此事隐瞒下来,当地官员的官职并不高,他们敢如此胆大妄为,必定是上头有人撑腰,所以我们才顺势追查下去。”
  君行之追问:“那么粮仓里的粮食都去了何处?”
  “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魏闵德叹息一声,道:“当地的官员对此守口如瓶,我们追查起来十分艰难,在严刑拷问的时候,甚至有不少知情人员宁可畏罪自杀,也不肯吐露一个字。”
  “此事在沂临县就像有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所有真相都被困在里面,迷雾重重之中,我们只能尽量寻找一个突破口。”
  魏闵德笑了一下,“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两日我们终于追查到真相,如今水落石出,我们也能松一口气。”
  祁丹朱一直风轻云淡的站在那里,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听到有趣的地方,才问了一句。
  “你们用什么方法,让他们说出粮食去了哪?”
  魏闵德娓娓道来:“说来也是巧了,沂临县的孙知府有个小妾,名唤春玲,孙知府待这小妾不薄,沂临县的百姓吃不上饭的时候,小妾的家人还能顿顿吃肉,但也正因如此,才招来了贼匪的惦记,我们将知府抓起来那天夜里,贼匪掳劫小妾家,将全部粮食和财帛都抢走了,还把她全家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小妾每日以泪洗面,得知孙知府的事后,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孙知府的娘子对她怀恨已久,孙知府被抓后,孙夫人根本就不把她当人看,想尽办法折辱她,连给她的家人厚葬都不肯,直接扔到乱葬岗了事。”
  “她越想越气,如果不是孙知府害得沂临县没了粮,她的家人也不会招致祸患,说来说去孙知府才是罪魁祸首。”
  魏闵德感叹道:“说起来她也是一个苦命的,当初孙知府看上她,逼迫她就范,她之所以跟了孙知府,就是为了给她那弟弟治病,如今她家人全都不在了,她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祁丹朱问:“她就是整个案子的突破口?”
  魏闵德点头,“殿下说得对,她主动招认,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还提供了孙知府的罪证,让我们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祁丹朱轻轻点头。
  魏闵德继续道:“有了这个豁口之后,一切就好审了,孙知府知道罪证确凿之后,便知道自己逃无可逃,只能坦白从宽,把自己能说的都说了出来,争取从宽处理。”
  祁丹朱不咸不淡地催促道:“捡重点说。”
  魏闵德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在调查的过程当中,我们已经隐隐察觉到,此事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阻挠我们调查真相……”
  魏闵德神色沉了沉,“只是我们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吴赤东。”
  君行之怔了一下,“右翼将军吴赤东?”
  “正是。”魏闵德双手揣在袖里,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原来两年前,吴赤东戍守边关的时候,由于失察,被敌军烧毁了粮仓,军粮一粒不剩,此乃大罪,必定影响仕途,他为了逃脱罪责,竟然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君行之沉眸,拧眉分析道:“被敌军烧毁粮仓的事,吴赤东也许能够隐瞒下来,但是如果军中一直无粮,将士们没有粮食可吃,此事还是会被发现,所以他要想办法弄来一批粮食,以最快的速度,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粮仓补上,只有这样,他才能将此事彻底隐瞒下来。”
  君行之顿了顿,沉吟道:“可是他不能大肆声张收粮的事,边关需要的粮草储备不在少数,他想要补上这个窟窿,需要很多粮食,这不是简简单单四处收粮就能弥补上的。”
  “对。”魏闵德赞赏的看着他,目光欣赏道:“如你所说,吴赤东既不能大张旗鼓,又需要很多粮食,所以他将主意打到了沂临县的粮仓上,沂临县距离边关不远,运粮方便,而且还是产粮大县,每年储存的粮食都十分丰盛,正是适合补上粮仓的大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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