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仁扈一愣,惊疑不定地指着她道:“你拜我做甚。”
他看着祁丹朱脸上明媚的笑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告。
“有一件事忘了跟您说。”祁丹朱掩唇,笑得明媚而张扬,“前段时间,我已拜君公子为师,既然您是君公子的先生,而君公子是我先生,那么……您如今就是我的师公啦!”
姜仁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差点没上来。
祁丹朱弯唇,一本正经地拱手道:“丹朱拜见师公!愿师公身体康健。”
“你你你……我……咳……”姜仁扈气得说不出话,咳得脸都涨红了。
他后院那两只鸡估计鸡毛都别想留下一根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不但多了个徒弟,还多了个徒孙,着实没处说理了!
祁丹朱见他一脸生无可恋,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君行之也露出一个笑脸,轻轻弯了弯唇。
……
君行之在太傅府安定下来,祁丹朱满意地笑了笑,没有急着离开。
她的裙摆湿了,绣鞋也脏了,自然不能这幅样子回宫,她若出现在人前,必然是明媚精致的。
宫外所卖的那些普通裙衫,她当然也不会穿,谁都知道九公主所穿衣衫的布料必是进贡的绫罗绸缎,宫外的东西再精致也上不了她的身。
因此她在太傅府中耽搁了许久,茶都喝了三盏,才等习绿回宫取了新衣裙回来换上。
她从太傅府里走出来,已是晌午过后,门口停着轿辇,习绿回宫的时候,将宫女和护卫们都带了过来。
青枚跟在祁丹朱身后问:“殿下,现在直接回宫吗?”
祁丹朱想了想,摇了下头,侧头问习绿,“我刚才让你打听沈厚在何处,你可打听到了?”
“回殿下,奴婢刚才已经打听清楚了,沈公子现在正在南溏小巷的一户人家里。”
“他在那里做什么?”祁丹朱疑惑,南溏小巷在城南,将军府在城北,相距甚远,沈厚无缘无故跑去那里做什么?
“回殿下,奴婢听说……”习绿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沈公子好像在那里养了一个外室,名唤孙霜霜。”
祁丹朱眼波流转,轻勾了下唇,头也不回道:“去南溏巷!对了,将我的银鞭拿过来。”
“是。”习绿福至心灵,没有多问便应道。
青枚有些疑惑不解,但隐隐有些兴奋。
公主殿下自从打了那位一品官员之后,已经许久未曾用过鞭子,现在要鞭子,自然是要打人。
两刻钟后,南溏巷的一栋青砖房门前,祁丹朱一脚踹开了院门。
轰的一声,院门大开,祁丹朱带人走了进去,一路护卫们替她开路,她手里拿着鞭子,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厅堂。
沈厚正将孙霜霜抱在怀里戏耍逗弄,孙霜霜在他怀里羞红着脸,娇笑连连,一片春意正浓。
祁丹朱抬头望去,沈厚微胖脸上带着好色的笑容,看起来不像将军之子,倒像是酒池肉林里轻浮的纨绔。
祁丹朱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手中的鞭子甩得噼啪作响。
沈厚毫无准备地抬头,看到她凌厉美艳的眉眼,先是一愣,然后露出惊喜之色,兴奋地站了起来。
孙霜霜在他怀里哎呦了一声,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怀里还抱着孙霜霜,不由面色一白,惊慌地看了祁丹朱一眼,毫不犹豫地将孙霜霜推了出去。
孙霜霜摔在地上,又痛得‘诶呦’了一声,疑惑地抬眸看向祁丹朱。
她不知祁丹朱身份,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貌美如花,让她本能地产生了危机感,神色委屈地看了沈厚两眼,柔柔弱弱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殿下,您怎么来了?”沈厚没有理会孙霜霜,讨好地迎了过来。
祁丹朱施施然走进屋内,简单打量了几眼,这间屋子不大,但里面的摆设有好几件都是尚好的古玩玉器,可见沈厚对这外室还算疼宠,只是还未娶正妻,所以不敢声张,才找了这样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偷偷将孙霜霜养在这里。
孙霜霜听到沈厚的称呼,明白过来祁丹朱的身份,不敢继续拿腔作势,赶紧低头行礼。
她早就听说过沈厚心悦九公主的事。
她抿了抿唇,紧张地垂着头,她自知命贱,不敢奢求能够嫁进沈家,但是心里一直在隐隐惧怕沈厚想娶九公主的事。
九公主嚣张跋扈,听说连一品大员都不放在眼里,她这样一个民间女子,在九公主眼中恐怕连只蚂蚁都不如。
若九公主成了沈家当家主母,她这个外室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甚至有没有命活都不一定。
她一直想要想办法让沈厚打消这个念头,有意无意地吹了不少枕头风,可惜沈厚尚公主之心异常坚定,根本不为所动,她才不得不放弃,如今见到九公主本人,她还未曾与九公主说上一句话,就已经吓得全身颤抖。
祁丹朱目光落在孙霜霜的脸上,美眸轻动,声音不变喜怒问:“沈厚,这就是你养的外室?”
孙霜霜嘴唇一颤,微微侧头躲开祁丹朱的目光,恨不能找个地缝藏起来。
沈厚面露羞愧之色,但没有辩驳,刚才看到祁丹朱从门外走进来,他就猜到祁丹朱是知道了他养外室的事。
养外室并不光彩,甚至会为人所不齿,他想要尚公主,当然不能让此事泄露出去,所以他一直将孙霜霜隐藏的很好,只是没想到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还是被祁丹朱知道了。
他心里紧张万分,抿了抿干涩的唇,硬着头皮道:“殿下别听外面的人乱嚼舌根,这女子不是什么外室,我只是听说她孤苦无依,所以可怜她,让她住在这里,可以有瓦遮头罢了。”
孙霜霜脸色白了白,不甘心地咬紧下唇,却一句话也未敢狡辩。
祁丹朱看着沈厚狡辩的模样,嗤笑一声,出言讽刺道:“我刚才进门的时候,你可是都将人抱在腿上了,你这是将人可怜到怀里了?”
沈厚面露窘色,眼睛转了转,指着孙霜霜,掷地有声地狡辩道:“殿下明察!今日我只是前来看望这女子,心思单纯,绝无他想!只是没想到这女子却心术不正,她趁我喝茶的功夫,假装跌进我怀里,趁机想要诱惑我,我来不及将她推开,殿下便来了,如此才有了这一场误会。”
孙霜霜惊讶地抬头看向沈厚,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祁丹朱双手抱胸看着沈厚,气得笑了一下,“沈厚,你名字里的‘厚’字,厚颜无耻的‘厚’吧?”
沈厚急道:“殿下,这是误会。”
“哦。”祁丹朱耸了耸肩,“原来是厚脸皮的厚。”
沈厚面色一僵,终于无地自容地低了低头。
祁丹朱走到孙霜霜面前,用鞭柄抬起孙霜霜的下巴。
孙霜霜心中一怵,脸上的血色飞快褪去,惊恐地看着祁丹朱。
祁丹朱长得虽美,但在她眼里,却足以令她心惊胆颤。
祁丹朱悠悠一笑,轻启红唇,“长得不错。”
“民、民女知罪……”孙霜霜慌张低头,像一朵孱弱的菟丝花,不胜娇弱。
沈厚摸不透祁丹朱的意思,连忙在旁边讨好道:“殿下,她的容貌不及您美貌的万分之一。”
他的目光落在祁丹朱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几分痴迷,这话绝对是他心中所想,他若能娶到祁丹朱,才真是此生无憾了。
孙霜霜懊恼地抿着唇,但看到祁丹朱的容貌,也忍不住自惭形秽,讪讪闭嘴。
祁丹朱放开孙霜霜,回头看向沈厚,觉得有些可笑,“沈厚,你连外室都养了,不会还胆敢妄想能娶到本公主吧?”
沈厚脸上堆起笑容,讨好道:“公主若是愿意下嫁,我立刻就将孙霜霜赶走,这些胭脂俗粉绝不能跟殿下相比,她们连您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孙霜霜心中惊惧,眼中盈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公子!您不能弃霜霜于不顾呀!”
她孤苦无依,好不容易跟了沈厚,以为从此有了依靠,没想到沈厚却如此作践她,刚才还跟她花言巧语,转眼就翻脸无情。
沈厚不耐烦地踹了她一脚,“闭嘴,别来烦老子,不然老子现在就将你杀了!”
第39章 桃花眸欲冷
孙霜霜面无血色, 眼泪不断落下,她拿着手帕低头拭泪,敢怒不敢言。
祁丹朱怜悯地看了孙霜霜一眼, 眸子里泛起星星点点的怒火。
她冷声道:“沈厚, 若是我没有记错,去年我及笄的时候, 你曾经进宫跟父皇请旨, 想要做我的驸马,父皇迟迟未做决定,你在父皇面前放出豪言,说我只要一天未嫁人,你便等我一天, 可有此话?”
“确有此事。”沈厚以为祁丹朱妒忌吃醋, 终于想要考虑成婚的事,不由神色一震, 喜上眉梢道:“殿下若同意让我做你的驸马, 我现在就进宫再次跟陛下请旨,相信只要殿下点头,陛下必然会同意此事。”
他觉得祁丹朱若是对他无意, 根本就不会在乎他有没有在外面养外室, 祁丹朱今日前来,就是妒忌吃醋了!只要他好好哄一哄, 一切就可水到渠成,趁机促成好事。
他心中振奋不已,又忍不住有些洋洋得意,他就知道他这般出众,祁丹朱不可能不对他动心!早知如此, 他就该早些找个女人刺激祁丹朱,让祁丹朱不要总是高高在上,也对他温柔小意一些。
祁丹朱看着他冷冷一笑,“既然你承认了,那么我打你,你便不冤了。”
她面上的笑容一瞬间敛去,黛眉竖起,潋滟的桃花眸里射过锐利冷光。
沈厚正痴迷地看着她脸上的笑靥,听到她的话,笑容倏然僵在脸上,他还未来得及思考,祁丹朱手里的鞭子就毫不犹豫地朝他抽了过来。
祁丹朱手里的银鞭是特制而成,里面夹杂着金丝银线,打人的时候格外的疼,但不会见血。
鞭子打在沈厚的肉体上,他面色顿变,无法抑制地惨叫了一声。
祁丹朱将银鞭耍的猎猎生风,没给沈厚反应时间就接连数鞭抽在他的身上,将他打得屁滚尿流。
祁丹朱轻眯着眼睛,厉声道:“你一边在父皇面前承诺会一直等本公主,一边在这里养外室,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沈厚叫得撕心裂肺,面色惨白,却不敢反抗。
当初他虽然在锦帝面前立下承诺,但锦帝并未应承他,所以当不得真,可是锦帝毕竟非同寻常人,这件事若真有人咬文嚼字地追究起来,给他按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他就当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孙霜霜跪在角落里,揉着刚才被沈厚踹疼的小腹,抬起头,目光怨怼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沈厚,心中忍不住闪过一丝快意。
沈厚哀嚎不止,祁丹朱眸光凌厉,一鞭子又一鞭子抽在沈厚的身上。
她眉眼飘雪,声音带冰,厉声道:“沈厚,你在父皇面前口出狂言却不兑现,是为不忠!”
“你为一己私心,在背后陷害我先生,是为不仁!”
“你既然收了孙霜霜做外室,就该负责到底,可你三言两语就想将其赶走,是为不义!”
“你不忠不仁不义,本公主今日就好好教训你!”
她每说一句就抽下一鞭,沈厚蹲在地上,狼狈地抱头鼠窜,他听到祁丹朱提及‘先生’,脑海中有什么飞快地一闪而过,似乎抓住了惹怒祁丹朱的真正原因,可是他来不及思考,就被祁丹朱下一鞭子打的嗷嗷叫,霎时顾不得其他。
周围的下人们战战兢兢地低垂着头,一眼也不敢多看,更不敢上前阻止,那可是九公主,他们惹不起。
沈厚长得虎背熊腰,却被鞭子抽的嚎叫不止,他是沈关山的独子,从小到大都未被谁这样打过,他不敢反抗,也不敢逃走,只能尽量抱着头,挡住脸不让仆从们看。
他心中后悔不已,早知今日,他就不会色迷心窍到将孙霜霜养在外面,他明知道祁丹朱是个烈性子,当初就不该心存侥幸。
他早把刚才那一瞬间的怀疑忘得一干二净,还以为祁丹朱是在为他争风吃醋。
祁丹朱每一鞭子都毫不留情,直到手臂酸了,才停下来,收了鞭子。
沈厚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上的锦缎衣衫沾了不少灰尘,他却已经顾及不上那么许多,疼得龇牙咧嘴,在地上滚来滚去,平日的贵公子形象全无。
祁丹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沉冷道:“沈厚,你从今往后最好记住今日之教训!日后需行得正、坐得端,否则必如今日一般,自食恶果!”
沈厚疼得脸颊皱成一团,根本说不出话来。
祁丹朱深深看了他一眼,黛眉深锁,可惜她等了片刻,依旧未在沈厚的脸上看到一点点悔过之意。
她失望地收回目光,怒火散去,化成无边的淡漠。
她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仆从和躲在角落里的孙霜霜,扬声道:“我今日来不是为了让你将孙霜霜赶走,只是你品格不端,所以替父皇来教训你罢了,你若胆敢在我走后将怒火发泄在孙霜霜和仆从们的身上,我必再来打你一顿,绝不轻饶。”
沈厚面色极为难看,今日仆从和孙霜霜都见到了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祁丹朱若是不说这番话,他一定不能轻饶了他们,至少要打骂一番,将面子找回来才行。
如今祁丹朱这般说,他是不能轻举妄动了,只得讷讷应是。
孙霜霜听到祁丹朱的话,微微愣了愣,她湿着眼睫朝祁丹朱望了过去。
祁丹朱鲜衣墨发地站在庭院中央,明眸皓齿,额间花钿艳色卓绝,凌厉的眉眼跟她手里的银鞭一样耀眼。
孙霜霜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羡慕和崇拜。
祁丹朱再未多说,转身离去。
孙霜霜抬眸,看着祁丹朱的背影,自愧不如,也不再妒忌。
她只为自己以前那些卑微的心思感到难堪,这样明艳的女子,她连妒忌的心思都不该有。
她忽然觉得,如果能有一位这样爱恨分明的女子做当家主母,也是一件幸事。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快点来扶老子!”沈厚狼狈地坐在地上,黑着一张脸,声音沙哑地吼了一嗓子,祁丹朱离开后,他虽然不敢打骂他们,但又开始耀武扬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