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侧的手下忍不住急道:“大人,你难道不阻止大公子吗?九公主的事与他何干,他何必去摊这趟浑水?如果因此丢了官职一点都不值得!”
孟怀古笑了笑,淡然道:“年轻人自有他的天地,让他自己决定就好。”
手下不服气,还想再劝,谁都知道孟怀古一直不允许家中子嗣习武,孟九思这一轮必输无疑。
孟怀古看着擂台上的孟九思道:“对他来说值得与不值得,只有他自己能决定,他已经长大了,即使我是他的父亲,也不能左右他。”
手下见他态度坚决,只好闭嘴。
祁潭湘看着擂台上的君行之和孟九思,费解道:“祁丹朱,我如果不是知道那西汗王如今已经年过六旬,暴虐成性,你不可能想要嫁给他,简直要怀疑你是暗恋他,在想方设法地想要去远嫁和亲。”
她转头看着祁丹朱,问:“你是觉得在大祁的日子过得太舒服,所以想去品尝一下人生的痛苦,还是你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任性的胡作非为?”
在她看来,祁丹朱这一轮无疑是输定了,这可是真正的拳脚功夫,不存在侥幸,更不存在投机取巧,乌亥里刚才已经上过一次当,这一次无论祁丹朱让婢女怎么呼喊,估计乌亥里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祁丹朱选择君行之和孟九思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祁丹朱不咸不淡道:“皇姐既然觉得我输定了,要不要继续再加注?毕竟我们的赌约还没有结束,现在你要加注还来得及。”
“这……”祁潭湘迟疑。
“我们这次就赌嫁妆如何?如果我赢了,你将你的嫁妆给我,如果我输了,我把我的嫁妆都给你。”
祁潭湘面色犹豫,想了想祁丹朱那些令人艳羡的金银首饰,又想了想上一轮比赛,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到祁丹朱笑,便觉得心里没底。
她纠结了一会儿,咬了咬牙,忍痛拒绝道:“不了,本公主不爱赌博。”
祁丹朱语气无波无澜道:“恭喜皇姐戒赌,说不定这次赌约过后,皇姐这辈子都不想再赌了。”
祁潭湘瘪了瘪嘴,她像她的母妃,闲着没事的时候喜欢赌几把,就算不敢打马吊,也喜欢随口打个赌什么的。
祁丹朱抬头看向擂台,擂台上的四个人迎面而立,全都严阵以待。
锣鼓声敲响,比赛正式开始。
随着锣鼓声的响起,胡撒虎目圆瞪,直接冲向了君行之,他倚仗强力的体魄,抬起自己坚实的臂膀就想要将君行之扛起来。
可是……他没抬动。
他抱着君行之的腰使劲往上抬,可君行之的下盘极稳,像一座高山一样纹丝未动。
他愣愣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细看,君行之已经一拳打了过来,拳风如铁,迅猛而快速,让他闪躲不及。
他捂着被打中的下颌慌忙后退,尽力躲闪君行之打过来的拳头,君行之转身便是接连数拳,动作极快,飘渺如风,让人措手不及。
众人看着君行之利落的身手,还没来得及错愕,就见孟九思也动了起来。
孟九思袖口和裤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挽了起来,他惊艳地看了一眼君行之,勾了勾唇,对着迎面打来的乌亥里游刃有余地推拳、踢腿、挥掌,神色不见丝毫慌张和害怕。
他的招式跟君行之截然相反,君行之的招式是快速而猛烈,他的招式则是慢而缓,你来我往,看起来不动如风,其实敌人全然打不中他。
几个回合下来,众人忍不住愕然,孟九思的功夫竟然不在乌亥里之下!
乌亥里抹了把脸,忍不住骂了一声:“你们大祁的高手都喜欢装书生玩吗?”
君行之和孟九思自然不会回答他,只会用真功夫让他闭嘴。
擂台上转瞬间就已经过了数招,他们耳畔都是肉搏相击的声音,四人打成一团,互不相让,一时难分上下。
大家看得眼花缭乱,惊呼连连,有的人已经忍不住站起来张望。
沈厚错愕地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难以置信地发现,他根本就不是孟九思的对手,更不用提更胜一筹的君行之!
他在君行之手底下可能连三招都打不过,他一直对自己的功夫极有信心,这一刻才发现,孟九思和君行之的武功竟然都在他之上。
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佼佼者自居,今年更是已经报名参加武举,准备过段时间拿个武状元回来,证明给锦帝看他选错了人。
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孟九思竟然一直隐藏了自己的真功夫,就连君行之也是真人不露相。
他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还好现在武举考试的报名已经截止,否则这两个人如果去参加武举,他估计一点胜算也没有。
难怪刚才祁丹朱对他不屑一顾,直接选了孟九思,祁丹朱分明早就知道孟九思身怀武艺,所以才挑中孟九思的!
四周都是接连不断的惊呼声,沈关山看着擂台上的孟九思,慢慢坐直身体,阴冷地眯了一下眼睛。
锦帝手指轻轻拨动着手上的玉扳指,脸色沉了沉,嘴唇不自觉抿成了一条直线。
孟九思是他安插在兵营里的傀儡,一个只能依靠皇权才能做稳将军之位的柔弱书生,可是现在这位傀儡变成了一位功夫高强的真将军。
这显然出乎了他的预料,也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掌控。
第70章 谁都年轻过
大家在惊叹孟九思功夫厉害的同时, 已经懒得去问君行之为何会有这么好的功夫了,反正他们已经看明白了,姜仁扈收的这位徒弟分明是位文武双全的主!
姜仁扈早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虽然早知道君行之会一些武功, 但他以为君行之习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却没想到君行之的武功竟然如此厉害。
他不由放心不少, 如此一来, 也许他这徒弟真的能将他的徒孙救下,免去和亲之事。
祁潭湘看着擂台上精彩纷呈的战况,不由张大眼睛,转头惊呼,“怎么会这样?君行之便罢了, 他来盛京不久, 没有施展功夫的机会,我们对他也不够了解, 顶多是不知道他会拳脚功夫而已, 孟九思是怎么回事?他的功夫怎么会这么厉害?”
祁芙薇也忍不住惊讶,诧异地张着小口,看向祁丹朱道:“孟九思跟我们年龄相当, 小时候我们经常能在宫中看到他, 算是熟识,我们怎么从来没见他用过武功?”
祁潭湘满腹疑问, 忍不住皱眉抱怨,“孟御史不是在家中立了家规,不许家中子女习武吗?孟九思怎么敢违背家规,偷偷变得这么高强的功夫!”
她一直觉得沈厚是这京城里最厉害的公子,没想到孟九思竟然也如此出众, 她不由懊恼万分,心中担心不已。
今天孟九思愿意为了祁丹朱以自己的将军之位做赌注,明天他不会想尚公主吧!如果他真的做了祁丹朱的驸马,那她又没办法赢祁丹朱了!
她看着擂台,忍不住生出一些妒忌来,这上面的男人都是为了抢夺祁丹朱而出战,就好像祁丹朱是什么珍宝一样。
祁芙薇低咳了两声,柔声问:“丹朱,你早知道孟公子会功夫,对不对?”
祁丹朱看着擂台的方向,露出一抹浅笑。
大家只知道孟御史不许家中儿孙习武,却不知孟九思看起来文质彬彬,却从小最喜欢舞刀弄棒。
他向来循规蹈矩,听从父命,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件事违背了父亲,那就是背着孟御史学了一身好武艺。
祁丹朱小时候每次捉弄他之后,可没少被他追着跑。
这泱泱皇城之中,恐怕只有她知道这个秘密。
她与孟九思不合,每次见面都要针锋相对,但这个秘密他们却同时守护了下来,谁也不曾提及,谁也不曾告诉过别人。
擂台上打得越来越激烈,众人看得热血沸腾。
祁明长坐在轮椅上,目光紧迫地盯着擂台,他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轮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凸起,双目因为焦急而染红。
现在阿姊遇难,君行之和孟九思都能上台靠一身本事为她争取机会,只有他,他只能坐在这轮椅上,眼睁睁地看着。
什么也做不了。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他无能为力,也保护不了阿姊。
祁丹朱察觉他面色越来越沉,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柔声道:“明长,别担心,阿姊没事的。”
祁明长低头,红着眼睛看她,“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祁丹朱愣了愣,祁明长已经扭过头去。
祁芙薇看着离开的祁丹朱,轻声对祁潭湘问:“皇妹,你说丹朱若是不能前去和亲,塞外使臣们会善罢甘休吗?”
“当然不会。”祁潭湘手里拿着一串葡萄,正没心没肺地吃着,闻言没有迟疑道:“那西汗王脾气暴躁,手段狠辣,他年纪越大越是暴虐成性,他既然已经下了命令,指明要娶一位公主回去,那么使臣们就一定要帮他把公主带回去,否则使臣无法交差,他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那些使臣就算为了回去不受到责罚,也会想尽办法促成和亲的事。
祁芙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祁潭湘嚼了嚼嘴里的葡萄,不以为意地看着台下的使臣道:“我估计他们如果不能把祁丹朱带回去,那么他们就算回去,也会被那西汗王杀头。”
祁芙薇眸色动了动,提醒道:“那西汗王并没有点名要娶丹朱,只说要娶大祁公主。”
祁潭湘一愣,本来幸灾乐祸的笑容微微收敛,迟疑地拧起眉头。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刚才那些使臣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明说那西汗王要娶祁丹朱,只说要娶大祁的公主。
她吃葡萄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嗫嚅道:“他们不是拿着画像么?”
祁芙薇虚弱道:“画像而已,随便添几笔不就变了模样么?”
祁潭湘放下手里的葡萄,忍不住慌了起来,刚才她一直觉得事不关己,只乐于看好戏,现在才发现自己也是未出嫁的公主之一,不由担忧起来。
祁芙薇面露担忧,声音忧愁地呢喃,“如果君公子和孟公子这轮比赛赢了,丹朱不用去和亲,不知到时父皇可会让你我姐妹二人代替?”
祁潭湘闻言愈发惊惧,有些坐不住了,轻轻挪了挪屁股。
祁芙薇抿了抿苍白的唇,气息微弱道:“塞外苦寒又路途遥远,我这身子怕是折腾不到塞外的,父皇就算派我去和亲,我也没命活到那西汗王的帐篷里,只会平添晦气,到时候反而没办法跟那西汗王交代,所以父皇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不会让我前去和亲,我只是有些担心妹妹你……”
祁潭湘脑袋嗡地一声,彻底察觉到危险,坐立不安起来。
如果祁丹朱和祁芙薇都没办法和亲,那不就轮到她了吗?
她一直隔岸观火,没想到这火竟然还会烧到她身上。
虽然她已有婚约在身,但锦帝如果随便找一个理由将婚约作废,谁也奈何不了他,到时候她就只剩下乖乖和亲的份!
她心里又慌又乱,再也没有了看戏的心思,不由神思不属起来。
祁芙薇看着她变了的面色,继续轻声咳嗽着。
大家心思各异,不知不觉擂台上已经逐渐见了分晓。
乌亥里和孟九思两个人,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几乎打成平手,另一端胡撒却渐渐不敌,君行之几个回合下来就已经将他打得节节败退,胡撒体力不支,见了颓势。
乌亥里看了胡撒一眼,若再继续下去,君行之马上就要将胡撒打败了,等胡撒输了,君行之和孟九思联手,以二对一,那么他也输定了。
乌亥里忽然大喝一声:“君行之,我跟你打!”
他纵身一跃挡在胡撒面前,跟君行之对起阵来,胡撒粗喘了一口气,转过头去迎击孟九思。
乌亥里用了十足的力气迎击君行之,招招凶狠,刚才输掉射箭比赛,他便已经觉得不服气,如今见君行之真有几分本事,忍不住想跟君行之比划两下,这一次他绝不想再输。
乌亥里刚才便已见君行之功夫不错,现在亲自跟君行之对了几个回合,不由心中暗暗惊讶,对君行之刮目相看起来,没想到面前这书生倒真有几分本事,他不但不能掉以轻心,就算全力以赴,赢得几率可能都不高。
他咬紧牙关,跳身跃起,抬起手臂就是一拳重击,君行之抬手挡住,眉眼清冽,不动不退。
乌亥里忽然压低声音,哼笑道:“你喜欢九公主?”
君行之倏然一愣。
乌亥里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另一拳重重地迎了上去,君行之回神闪身,反应极为迅速,动作一气呵成地向左闪去,乌亥里只打到一片他的衣角。
君行之轻轻蹙眉,乌亥里诡计多端,根本不讲道义,也没有规矩,让人防不胜防。
乌亥里见一击不中,不由有些气馁,君行之身法轻盈,他轻易讨不到便宜,君行之的功夫明显更胜他一筹。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招式也越来越慢,君行之却依旧气息平稳,招招逼人,他几次被逼到了擂台边缘,勉强支撑才没有掉下去。
按照规定,只要掉下擂台或者摔倒后没有在规定时间内起来,便算输。
他捂着胸口,心中暗恼,他在塞外都少有对手,没想到到了大祁,竟然被一位书生逼得节节败退。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胡撒,胡撒刚才跟君行之对阵就已经力竭,现在跟孟九思对打明显力不从心,已经很快就要输了。
胡撒满头大汗,不断地阻挡着孟九思的招式,累得连连喘息,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心里又急又怒。
众人将他们的战况看在眼里,君行之和孟九思要战胜乌亥里和胡撒已经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几乎是稳操胜券。
乌亥里目光阴沉,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对策,他和胡撒今天如果被大祁的两名书生打败,此事传扬出去,他们的脸面就彻底不用要了,等回到塞外,他父王估计也要嫌弃他无用,不将他打死也要打得他没了半条命。
他的眼睛转了转,忽然看了胡撒一眼,意有所指地偏了偏头,轻眯了一下眼睛。
胡撒意会,倏然捧着脚哎呦了一声,对孟九思道:“等、等会儿,我脚抽筋了!你现在打我,就是胜之不武!”
孟九思收了招式,拧眉看着他。
“疼死老子了!”胡撒捧着脚,一直哎哟声不断。
他脸上汗如雨下,让人分辨不清是累的汗水还是痛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