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潭湘知道这轮比赛已成定局,再没办法更改,忍不住瞪了祁丹朱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祁明长刚才一直薄唇紧抿,一动不动地看着赛场的方向,现在见君行之赢了这轮比赛,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靠回椅背上,轻轻闭了闭眼睛。
姜仁扈满意地摸着胡子,看着君行之笑了笑。
他旁边的友人,忍不住惊讶道:“你这徒弟……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竟如此厉害?”
姜仁扈志得意满地轻轻哼了一声,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其实他心里也是乐开了花,虽然他知道君行之会些功夫,却不知道君行之骑术和箭术竟然也如此了得。
乌亥里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输了,忍不住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君行之。
他当真输给了这个书生?怎么可能?
大祁的官员们全都激动不已,乌亥里连大祁的一个书生都打不过,传出实在让人笑话,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大家只会说大祁人才辈出,书生都能打败乌亥里,这才是威震四方!
估计经此一事,大祁威名必定远扬。
朝臣们不自觉觉得与有荣焉,这比谈成和亲,还能彰显大祁实力。
君行之收了躬,十支箭已射完,手里只剩下弯弓,打马走了回来。
祁丹朱站在看台上,看着他骑着高马一步步靠近,马蹄轻扬,风吹动他的衣摆,绿野无际,少年郎意气风发,周围都是大家对他惊叹和赞赏的声音。
君行之就这样走入了众人的视野,依靠自己的本事惊艳了所有人,从此以后没有人可以再像往日那样轻视他。
祁丹朱静静看着他,心思百转千回,一瞬间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最后都咽了回去。
第69章 第二个比赛
你 乌亥里在众人嘲讽的目光和窃窃私语里, 眼底逐渐泛起气急败坏的戾气。
他指责地看向君行之,怒道:“你分明会骑马,不但会骑马, 还极其擅长射箭!你说你没有马, 分明是骗我的吧?”
他想起自己刚才得意洋洋,心中懊恼更甚。
锦帝也抬眸看向君行之, 眸中闪过疑惑, 君行之如果真的没有马,如何能练就如此了得的骑术?
祁潭湘自从知道自己赌输了之后就火冒三丈,将怒火转移到了君行之身上,直接问出所有人的疑问:“君行之,你不是穷得连马都买不起吗?怎么会马术如此高超, 你是不是居心叵测, 故意隐瞒!”
她恨不能将刚才的比赛结果推翻,重新再比一遍。
君行之闻言并未惊慌, 开口解释道:“家父身体不好, 所以草民小时候经常会帮人放马賺些银子,因此,草民虽然买不起马, 但确实对骑术精通一二。”
众人明白过来, 轻轻点了点头,如此便解释得通了, 君行之穷是真的穷,买不起马也是真的买不起马,只是在帮人放马的时候,练就了一身骑术。
君行之继续道:“至于射箭,草民时常去山中给父亲采草药, 山中经常有野兽出没,所以草民会随身带着弓箭防身,偶尔也会打些野味回来给父亲补身体,久而久之,就练就了如今的箭法。”
乌亥里不服,质问道:“没人教你,你就能如此厉害?”
君行之转头看着他,解释道:“家父身手不错,只是身子受损,不能动武,但是他能教给我一些基本的射箭手法和骑马的要诀,从旁指导我。”
君行之说得有理有据,乌亥里再反驳不了。
众人点头,君行之经常在山中对着野兽训练,难怪手法会如此敏锐,野兽逃跑速度迅猛,必要一击即中才行,他长此以往地训练,眼力和手速都非他们这些对着靶子练习的人可比的。
姜仁扈欣慰得嘴角上翘,忍不住打趣道:“旁人家境不好,都是被家境所累耽误了前程,你倒好,反而因此长了本事。”
大家纷纷附和,看着君行之的目光更加欣赏,忍不住纷纷夸奖他收了一个好徒弟。
姜仁扈忍不住笑了笑,眉角眼梢都是喜色。
陈皇后看着君行之,缓缓开口道:“君公子是哪里人?”
众人愣了一下,姜仁扈也诧异地抬起头,目光落在陈皇后清丽的脸上。
陈皇后这些年来心灰意冷,向来不问世事,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关心过身边的事情了,大家不由都有些惊讶。
君行之看了陈皇后一眼,回答道:“启禀娘娘,草民来自平垸村。”
陈皇后目光流露出一丝疑惑,显然并不知道平垸村在哪里,也从未听过这个地方。
她没有再多问,她刚才问的这一句,问完之后自己都有些惊讶,她也不知自己为何竟然突然关心起面前这个书生来,她只是莫名觉得君行之身上有一种熟悉感,让她不自觉想要跟他说两句话。
乌亥里听君行之解释过后,便平静了下来,他不是输不起的人,很快就接受了君行之技高一筹的事实,大不了他回家之后再加强骑术和射箭的练习,早晚有一天他能赢过君行之。
他抿了抿唇,扬声催促道:“既然第一轮比赛已经有了结果,那么赶紧开始第二轮,老子要快些赢回来。”
锦帝点了点头,让护卫们快速开始准备下一轮比赛的擂台。
下一轮是比试拳脚功夫,乌亥里打量着君行之的胳膊,想了想又道:“陛下,我跟这书生对打,实在像是在欺负弱小。”
君行之开口道:“我自小就有练一些拳脚功夫。”
乌亥里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样,拍了拍自己的壮硕结实的臂膀道:“君公子还是谦虚一些好,免得等会儿被我一拳打哭了。”
他想了想,对锦帝道:“陛下,我有一个提议,不如这轮比赛以二对二的形式进行,我和君公子再各自邀请一位勇士上台,一起比试,如此一来君公子既能找一位帮手,我们的对决也算公平。”
锦帝沉吟片刻,转头问祁丹朱,“丹朱,你觉得如何?”
祁丹朱垂眸,微笑道:“全凭父皇做主。”
锦帝审视地看着她,见她脸上笑容不似作假,才跟着露出笑来,“那便按照乌亥里王子的要求办吧。”
乌亥里很快在自己手下里挑中一位跟他一起上台,那汉子名唤胡撒,长得比乌亥里还要壮硕,身体雄壮,全身都是肌肉,看起来孔武有力,比一般人都要高大。
众臣忍不住惊讶,忍不住开始鸣起不平来。
“乌亥里王子嘴里说什么不想欺负弱小,这分明是找借口想要给自己挑个帮手吧。”
“这个胡撒长得高大威猛,整个大祁都鲜少有这么壮硕的巨人,君行之这书生可怎么赢?”
“射箭和骑马靠的是臂力和巧劲,君行之能取胜不足为奇,可这近身搏斗可是实打实靠的真功夫,这个胡撒一拳头下去,君行之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他还是保命要紧,不如现在就认输算了。”
“乌亥里找借口加了一位更强壮的帮手,美名其曰为了公平,根本就是胜之不武!”
……
乌亥里听到他们的话丝毫不以为意,他露出坏笑,挑衅地看着祁丹朱。
他们塞外人没有那么多规矩,才不讲什么公平和道义,他们只讲求胜者为王,刚才他已经输了一次,绝对不想再说第二次。
祁丹朱面色平静,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招,对他挑衅的眼神视若无睹。
陈皇后看着胡撒粗壮的胳膊和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陛下,乌亥里王子选的人,你就没有意见吗?”
群臣忍不住望向锦帝,心生微微升起疑惑,陛下向来疼爱九公主,为何现在却对乌亥里的屡次挑衅视而不见?
要知道,这轮比赛至关重要,只要君行之能再赢一次,九公主就有正当的理由不用前去和亲了,现在乌亥里明显故意挑事,陛下为何不阻止?
锦帝淡淡道:“君无戏言。”
群臣不敢妄议,心中却是疑惑更甚,锦帝似乎对九公主即将远嫁的事没有丝毫在意,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看到锦帝有阻止的意思。
陈皇后听到锦帝的话,转动手里佛珠,轻轻蹙了蹙眉。
祁丹朱意味不明地轻扯了下嘴角,开口道:“父皇,先生的帮手是由我选,还是您来定夺?”
锦帝温声道:“丹朱,就由你来决定吧。”
祁丹朱微笑,“谢父皇。”
姜仁扈忍不住担忧起来,神色焦急问:“你要选何人跟行之一起参赛?”
现在比赛时间紧迫,自然只能从在现场的人里选,所以选择极为有限。
武将一般都身负重责,不能轻易离开自己的位置,所以在场的这些人里只有沈关山和沈厚算是真正有本事的武将,但他们显然都不会帮祁丹朱。
锦帝即使将这个选择权给了祁丹朱,其实祁丹朱能挑选的人也没有几个,想要在在场的人里找到像胡撒那样孔武有力的人,更是痴人说梦。
大家不由叹息,君行之刚才那一轮虽然侥幸取胜,但这一轮恐怕是输定了,看起来没有丝毫胜算。
祁丹朱转过头,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
沈厚坐在人群里面色犹豫,他知道在场的人里除了他父亲,就属他功夫还不错,祁丹朱极有可能会挑选他上场。
他皱了皱眉,心里忐忑起来,他既想要让祁丹朱能够有求于他,又怕自己打不过乌亥里和胡撒,凭白丢了脸面。
他看了看乌亥里和胡撒,自知胜算不大,不敢轻易下场,更何况他父亲明显支持和亲,他不想违抗他父亲,公然与他父亲做对。
就在他徒自挣扎,犹豫该不该上场的时候,祁丹朱摇摇看了过来。
他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没来得及深思,嘴巴已经坦诚地开口拒绝,磕磕巴巴地开口道:“我今天身体不适,不方便上场,殿下还是找别人吧。”
他说完之后,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即使他舍不得祁丹朱远嫁,也着实不敢为祁丹朱冒着个险。
祁潭湘立刻配合道:“九妹,沈公子身体不适,你不要强人所难。”
她可不想看到沈厚上台去为祁丹朱拼个你死我活,更何况沈厚一旦受伤耽误了婚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允许自己未来的驸马上场替祁丹朱比赛的。
祁丹朱笑了一声,声音清润道:“皇姐和沈公子多虑了,我并未想要挑选沈公子。”
沈厚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神色略微有些窘迫,懊恼于自己的自作多情,他刚才心中惧怕,反应地太快,还没等祁丹朱开口就拒绝了。
祁潭湘故作淡定地清了清嗓子,反正沈厚不上台就行。
锦帝开口道:“丹朱,你究竟选何人?”
祁丹朱微微一笑,在众人的注视下,伸手遥遥指向坐在台下的孟九思。
“我选孟公子。”
众人一愣,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孟九思,他们忍不住惊呼一声,错愕地睁大眼睛。
九公主受刺激过度,疯了不成?今天为何屡次做出出人意料的决定?
上一场比赛,她选了一位柔弱书生,能够侥幸取胜便罢了,现在她竟然又选了一位书生,还是一位跟她不合的书生!
她是嫌输得还不够快吗?还是在痴心妄想,觉得自己还能侥幸再赢第二次!
孟九思现在虽然坐在右翼将军的位置上,却依旧只是个不懂武功的文弱书生,他身在军中,顶着一个将军的名头,却是功夫最差的一个。
不过神奇的是,自他上任以来,他手底下的官兵虽然不服他,却都被他管制的服服帖帖,他一个文弱的书生竟然将军营治理得井井有条。
他严治军法,以德服人,对待所有人都公平公正,选贤举能,处事既有容人之量,又能够服众,他竟然就这样坐稳了右翼将军的位置,比之前的吴赤东管理的还要好。
大家对此是既惊讶又隐隐有些佩服,但这不代表孟九思和君行之能打得过乌亥里和胡撒呀!
在众人接连不断地惊呼声中,孟九思抬起头,与祁丹朱遥遥对视一眼,然后掀开衣摆走了出来。
他对着祁丹朱跪下,沉声道:“臣遵旨。”
众人只剩错愕,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乌亥里和胡撒对视一眼,无不觉得祁丹朱简直是在儿戏,有恃无恐地笑了笑。
第二轮比赛正式开始。
君行之和孟九思身上穿着干练的短打,面容肃穆地站在台上,迎面站着乌亥里和胡撒。
春风猎猎吹动他们的衣摆,台下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个对阵组合怎么看怎么怪异,怎么看怎么没有胜算。
有人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大祁是没人了吗?怎么能让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上擂台?”
君行之和孟九思面容从容,即使被所有人质疑,面上也没有丝毫慌乱,他们互看一眼,竟难得生出一点默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信任。
君行之相信祁丹朱选择的人一定不会有错,孟九思看过君行之刚才出众的骑射,也早料到他不会像旁人想的那般无能。
在擂台上他们是同盟,互相信任,才能打出最好的配合。
沈关山看着孟九思,突然开口道:“右翼将军,你是大祁的武将,你既然上台就说明你代表了大祁,如果你输了,总该有个说法吧?”
锦帝面色微微沉了沉,众人也变了脸色,沈关山这是还对右翼将军的位置不死心,想要趁机扳倒孟九思!
“沈将军想要什么说法?”孟九思从容不迫问。
沈关山轻笑了一下道:“右翼将军如果输了,不如便辞去官职以赎罪过,如何? ”
孟九思上任之后,并不像以前的吴赤东那样以他为尊,他被分去一半的兵权,心中早就不悦,偏偏孟九思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他手下的士兵们逐渐以他马首是瞻,越来越听他的话,若长此以往,恐怕后患无穷。
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将孟九思拉下马,他正好可以再想办法让他儿子顶替,他不信锦帝还能再拒绝他一次。
孟九思抬眸看了祁丹朱一眼,沉声道:“可。”
……大家觉得祁丹朱和孟九思可能都疯了。
这轮比赛的筹码毫无疑问地加重了,让场面变得更加紧迫起来。
孟怀古老神在在地坐在座位上,听到儿子用将军之位来做赌,只是淡定地掀了掀眼皮,没有任何阻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