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行之拱手,“多谢。”
乌亥里眉眼皱得更紧,他活了这么多年,对战的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要在这里跟一个连马都没有的书生比试,实在让他觉得窝囊,有气没地方撒。
他眉毛蹙紧,忍不住问:“你骑过马么?”
君行之回答道:“骑过。”
乌亥里闻言忍不住拿鼻孔出气,在他看来,君行之这样的书生就算骑过马,估计次数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他简直想撂挑子走人,待看到旁边的祁丹朱才稍缓怒火。
“比就比,早点比完早点将小美人娶回去。”他嘀咕了一句,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开始!反正也是老子赢,早点比完早结束。”
他率先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赶马走向比试场。
李玄武将马牵过来,郑重地交给君行之,沉声道:“公主殿下的将来,就拜托你了。”
他愧疚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祁丹朱,在父亲的吆喝声中羞愧地走回座位上。
君行之摸了摸马鬓,没急着骑到马上,准备先跟马熟悉一下再上马,免得等会马匹受惊。
祁丹朱走至他身前,风拂动她额前柔顺的青丝,她也伸手抚了抚马髻。
她抬眸看着君行之,柔声道:“注意安全,不赢也没关系,我还可以想其他办法。”
君行之看着她浅笑了一下,“对我有信心吗?”
祁丹朱轻轻笑了笑,“丹朱当然对先生有信心。”
君行之忍不住勾唇,揶揄道:“这盛京里也只有你敢相信我能赢乌亥里。”
祁丹朱莞尔,露出今天第一抹放松的笑容,她道:“这盛京里也只有你敢站出来帮我。”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没有丝毫惧怕,只有脉脉温情,和旁人难懂的信任。
君行之道:“别担心,等我回来。”
祁丹朱轻轻点头,拍了拍马背道:“马儿,好好听先生的话,回来我给你吃最好的青草,按最漂亮的马鞍。”
君行之看着她压不住嘴边笑容,翻身上马,勒紧缰绳,最后看了一眼祁丹朱,驾马奔向乌亥里。
大家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君行之竟然比乌亥里还要高上几分,气宇轩昂,更胜一筹。
“咚!”
铜锣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乌亥里和君行之并排而立,他抬了抬下巴,看着君行之轻蔑道:“我先来!”
他说完之后根本不给君行之反对的机会,嚣张地挥舞马鞭,直接进入赛场。
君行之轻轻挑眉,骑在马上眺望,手依旧安抚的不时摸着马鬓。
乌亥里骑马速度如飞,不愧是从小在草原上长大的,骑术了得。
他骑马飞快地跃过第一个障碍物,来到箭靶前,他轻眯起眼睛,拉弓射箭,一箭就射在了箭靶上。
他肆意一笑,在他手下兴奋的欢呼声中,继续打马前行。
台下坐着的大臣们也不自觉紧张起来,纷纷坐直了身体,紧张地看着赛场。
他们中虽然有不少人想要促成和亲之事,可是这一刻在赛场上,他们看到乌亥里和他手下嚣张的模样,都忍不住想挫挫乌亥里的气焰,为大祁争一口气。
看台之上,三位公主相邻而坐。
祁芙薇秀眉微蹙,紧张地看着乌亥里,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对旁边的祁丹朱道:“丹朱,我看乌亥里王子……似乎胜算极大,这怎么办呀?你可还有其他对策?”
祁潭湘坐在她旁边,正抻着脖子张望,闻言嗤笑一声,用眼尾瞥着祁丹朱道:“她能有什么对策?赌约已下,鹿死谁手已经由不得她,反正人是她自己选的,便是输了,她也怨不得别人。”
“那怎么办呀?”祁芙薇六神无主问。
祁潭湘幸灾乐祸道:“若是输了,便认命嫁人呗。”
祁丹朱单手撑在椅子上,手指拨弄着白嫩耳唇上的耳坠,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她漫不经心道:“皇姐们说得对,愿赌服输,乌亥里等会儿输了就该认输,等先生赢了,这和亲之事便与我无关了。”
祁潭湘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夸张地笑了一声,“痴心妄想,你暂且做着能赢的梦吧。”
她指着赛场道:“这转眼之间,乌亥里可都已经连中三箭了,你那连马都没有的先生……”
她声音顿了顿,远远看了君行之一眼。
君行之出众的容貌在阳光下格外惹眼,即使相隔甚远,也能让人一眼便看到他,可同样的,他身上的布衣在一众锦织云服里也格外的扎眼。
祁潭湘忍不住勾了勾唇,轻轻吐出四个字,“不知所谓。”
君行之作为一介布衣竟然敢跟乌亥里争,不愧是祁丹朱的先生,真是一脉相承的不知天高地厚。
祁芙薇揉了揉被风吹疼的额头,柔声劝道:“皇妹,你少说几句,丹朱现在心情不好,你别招她。”
祁丹朱唇畔挂着笑容反问:“谁说我心情不好?”
祁潭湘差点笑出声:“难道你还会心情好不成?何必在我们面前故作淡定,你现在恐怕想哭的心都有吧!”
“你错了,我心情很好。”祁丹朱看着君行之,双眸明亮温柔,笃定道:“先生既然敢站出来,就一定能赢。”
君行之不会用她的婚事冒险,他既然站了出来,那么她相信,他必然是有必胜的决心。
他是不放心将她的未来交给别人决定。
祁潭湘听到她的话,这次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她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道:“我以为你在虚张声势,没想到你还真对这穷书生有信心呀?你可真是被君行之迷的晕头转向,快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吧。”
祁丹朱但笑不语。
祁潭湘眼睛转了转,故意激道:“你若真的对君行之有信心,敢跟我打赌吗?”
“你想赌什么?”
祁潭湘想了想,提议道:“君行之如果输了,你出嫁和亲之前,把你那些金银珠宝全都给我。”
她早就对祁丹朱那些珠钗玉环羡慕已久,如果能将那些东西赢过来,正好可以添置做她的嫁妆,待她出嫁之时,定然风光无限。
祁芙薇不由抬眸看了她一眼。
祁丹朱问:“若先生赢了呢?”
“他怎么可能赢?算了,他如果赢了,你想要什么?”祁潭湘觉得大不了就跟祁丹朱赌嫁妆,反正她赢定了,稳赚不赔。
祁丹朱还真没有什么想要的,可看祁潭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忍不住想陪她玩玩。
祁丹朱沉默片刻,看着台下的沈关山,勾起艳红的唇道:“先生若赢了,你成婚那日,便带着你的驸马来给我母妃的牌位磕三个响头。”
祁潭湘面色一变,没好气道:“祁丹朱,你幼不幼稚!”
她本来以为祁丹朱会想要她的嫁妆,没想到祁丹朱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祁丹朱反讥,“你敢不敢赌?”
“当然敢!”祁潭湘本来就觉得自己赢定了,根本就不在乎赌约是什么。
她担心祁丹朱反悔,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来,当着后宫嫔妃的面,朗声道:“你我三击掌起誓,谁也不得反悔。”
丽妃看着她们没有开口阻止,反正祁丹朱现在就是一位即将被送去和亲的公主,已经不足为惧。
其他嫔妃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祁丹朱的珠钗佩环个个都是顶好的,每一件都价值不菲,祁潭湘三言两语就能激得祁丹朱将这些东西拿出来赌,实在是赚了。
她们没有人觉得祁丹朱能赢,所以根本没想过祁潭湘会输。
祁丹朱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在祁潭湘掌心击了三下。
“好!赌约已下,不许悔改!”祁潭湘志得意满地收回手,偷偷翘起嘴角,眉眼间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她笃定地认为乌亥里能赢,所以她相信她也赢定了,祁丹朱那些金银首饰最后都是她的。
她才不会像祁丹朱那样意气用事,既然决定要赌,就要赌有价值的东西,磕头有什么用?有金银珠宝值钱吗?
她不由有些期待,已经开始幻想祁丹朱将那些东西给她之后,她出嫁那日会有多风光了,想必到时候沈厚也要对她另眼相看。
祁丹朱对祁潭湘的兴奋视若无睹,她唇畔微微带笑,垂下的眸子却有些冷。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她已经开始期待,沈关山的儿子给她母妃磕头的模样了。
赛场上传来一阵欢呼声,乌亥里动作极快,待她们抬头望去的时候,已经连中五箭,他骑术了得,那些障碍物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祁潭湘和祁丹朱立下赌约的时候,祁芙薇一直默不作声,现在忍不住动了动,柔声道:“丹朱,我看乌亥里王子大有箭无虚发的架势……你估计他这轮比赛会射中多少箭?”
祁丹朱脸上不见丝毫紧张,只漫不经心道:“乌亥里自小学骑射,八岁便跟随父亲四处征战,经验丰富,这些不会动的障碍物根本没有战场上的敌人厉害,所以它们对他来说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这些都是之前她让习绿打探乌亥里时,习绿调查到的结果。
祁潭湘听到她的话,不由愈发得意,偷偷竖起耳朵。
“不过……”祁丹朱看着乌亥里那群呼喊不止的手下,话锋一转,勾唇道:“他这个人自负甚高,容易得意忘形,所以最后能中多少箭就要看天意了。”
祁潭湘和祁芙薇不由愣了愣。
祁丹朱轻笑了一下,对旁边的习绿勾了勾唇手指,附耳说了几句,习绿领命离去。
祁潭湘和祁丹朱面露疑惑之色,不知她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祁丹朱含笑看着草场,如琉璃的眸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习绿带着一群宫女和太监们去了乌亥里手下们站着的地方,乌亥里的手下们一直在高声给乌亥里呐喊,看到他们忽然走过来,不由心生警惕。
祁潭湘忍不住问:“你想耍什么花招?”
祁丹朱笑了笑,风轻云淡道:“没什么,虽说要看天意,但我这个人向来更信事在人为罢了。”
祁潭湘拧眉,“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耍无赖,你如果敢违规,我就向父皇告发你。”
“皇姐不必紧张,我不过是让他们去给乌亥里助威呐喊罢了,这总不能算违规吧?”
祁潭湘疑惑,纳闷道:“你有这么好心?”
祁芙薇愣了愣,忽然想到什么,眼睛唰地朝习绿那里看了过去。
在乌亥里手下诧异的目光当中,习绿带着众人呼喊了起来,宫女们热情地扬起绣帕,太监们掐着嗓子高声称赞,场面好不热闹。
“乌亥里王子箭无虚发!真乃绝世罕见!”
“好厉害!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
“乌亥里王子是大英雄!我好崇拜你!善!”
……
乌亥里的手下们面面相觑,忍不住懵懂地摸了摸脑袋,一时之间搞不明白这些中原男女怎么比他们还兴奋。
他们看了一会儿,不甘被习绿带去的人比下去,对着乌亥里更大声地称赞了起来。
那是他们的王子,他们要自己赞美。
一时之间,整个草场上都是称赞乌亥里的声音,夸赞声扑天盖地,如潮水奔涌不绝。
乌亥里听到这些声音,不由士气大震,更加得意洋洋起来,他张扬地扬着马鞭,气势更甚刚才,驾马往前走,又接连射中两箭。
祁潭湘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不可思议道:“祁丹朱,你是不是被和亲的事吓傻了?”
祁丹朱不但不灭乌亥里志气,反而助长他人威风,这不是嫌自己输得太慢吗?
她觉得祁丹朱可能已经被和亲的事刺激得不正常了,所以才如此反常,不由咽了咽口水,往旁边挪了一下,一脸怕祁丹朱发疯会伤到她的模样。
祁芙薇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更紧迫的盯着乌亥里,眸光晃动。
周围喝彩声不断,场面极其热闹,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乌亥里,就连锦帝也不例外。
祁丹朱反而像个局外人一样置身事外,她端起茶杯,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温茶。
其实在君行之站出来的那一刻,这场比试的胜负在她心里就早已有了定论,就像所有人都笃定地认为乌亥里一定会取胜一样,她也笃定地知道君行之一定会赢。
她现在该思考的问题是如何在三场比试过后,让锦帝和乌亥里遵守这个约定,如果事后他们毁约,那么这一切便功亏一篑了。
她抬眸遥遥看着君行之,她相信君行之能赢,也信自己一定能闯得过这一关。
第68章 第一轮比赛
祁丹朱抬头的时候, 乌亥里已经连续射中七支箭,场上的气氛不自觉剑拔弩张起来,大家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可他们转头一看, 嘿!君行之和祁丹朱,一个淡定地在那里抚马鬓, 一个若无其事地在那里喝茶, 好像这里的喧闹跟他们无关一样。
大家忍不住咂舌,心里琢磨着他们二人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们自认输定了,已经放弃了?
大家正思索着,倏尔听闻赛场上传来惊呼声, 连忙转头望去, 不由吃了一惊。
乌亥里拉着弓箭,一脸懊恼地看着落在地上的羽箭, 刚才那一箭, 他不但射偏了,竟然还脱了靶,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罕见的失手。
看台上的祁潭湘一愣, 不由坐直了身体。
习绿带着刚才高声称赞的那群人嘘了起来, 纷纷嫌弃地喝起倒彩,乌亥里的手下们自然气不过, 两伙人互不相让地吵了起来。
乌亥里面色窘迫,本想聚精会神射下一箭,但是远远传来的争吵声,又吵得他心烦意乱,他本就没有什么耐性, 是个急躁的脾气,剩下的那两支箭,他射得愈发不稳,虽然没有在脱离箭靶,但是都射偏不少。
十支箭全部射完,他中了九支,还有两支虽然勉强射在箭靶上,但是距离箭靶中心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