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宠——白鹿谓霜
时间:2021-03-31 10:31:05

  李玄闻言摇头,“那便算了。还是寻个性子温和宽容的。若是娶个善妒骄纵的,闹得家宅不宁,非我所愿。”
  侯夫人有些遗憾,但仍是点头,“也好,娘听你的。那过几日,娘在家里设个宴,给各府夫人递给帖子。你那日若得闲,便露个面?”
  李玄颔首应下。
  而这头,阿梨目送李玄走远,迫不及待想回屋子,这一路委实累得不轻,她刚迈出一步,便听得旁边传来一声包含深意的嗤笑。
  阿梨微微一愣,闻声望去,便见那人不是旁人,是素尘。
  素尘不知什么缘由,朝她笑着,见她望过去,也毫不躲闪,大大方方看向她,抿着唇,依旧冲她笑。
  阿梨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大好的预感,面上却没露出分毫,只平静迈过门槛,回到屋里。
  一番休整,待她洗漱换了衣裳出来后,云润同香婉已经在屋里侯着了。见她出来,香婉屈膝福身,笑吟吟道,“主子。”
  比起出门前,香婉气色好了许多,面色红润,人也圆润了些,还是瘦,但不像先前那样骨瘦如柴了。
  阿梨朝她点点头,叫云润取了她带回来的胭脂,给二人分了,才问香婉,“我不在府里这段时日,一切可还安好?”
  香婉是个极有主见的人,阿梨对她也很放心,香婉闻言便回道,“一切都好。”又细细说了些世安院的情况,末了添了句,“对了,大小姐有身子了,前几日的消息。侯夫人很是高兴,特意赏了正院和咱们院里的下人。”
  阿梨微微一怔,点头道,“这事我知道了。可还有旁的事?”
  香婉收起面上笑意,压低了声儿,轻声道,“还有件事,主子听了别害怕。”
  阿梨失笑,“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能叫我害怕。”
  香婉抿抿唇,缓声道,“柳眠院那位付姨娘,没了。”
  阿梨心底猛的一颤,失神怔住,脑海中不由得想到,她出门去苏州前,付莺娘还扭着腰来了一趟,笑得风风火火,叫自己给她捎件苏绣,也叫她开开眼。
  这才几个月,活生生的一个人,就那样没了?
  阿梨声音有些发颤,“怎么没的?”
  香婉轻声说道,“奴婢没打听,但府里人都说,付姨娘是投井没的。”
  付莺娘那样活得热烈的人,怎会投井自尽,阿梨如何也不信。她心底生出点寒意来,早知道二公子那院子里乱,争宠、失宠……不似他们世安院这样太平,可活生生一个人,就这样没了,还是叫阿梨打心底觉得胆颤。
  香婉似乎是觉着自己多嘴,吓着了阿梨,不肯再提付莺娘的事,转而说些趣事,想叫阿梨高兴些。
  阿梨却如何也笑不起来,初夏闷热潮湿的天里,后背居然起了一层冷汗。她捏了捏出汗的手心,道,“把窗关上吧,有些冷。”
  云润应声前去关窗,却瞧见一人躲在游廊院子后,似是打探着这边。
  她装作没事模样关了窗,转身便把游廊上有人的事情说了,末了,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道,“那人看着有些眼熟,像是付姨娘的贴身丫鬟。”
  阿梨脑中忽然闪过付莺娘第一回 来寻自己时候的场景,稳住心神,朝香婉道,“香婉,你去看一眼。”
  香婉很快推门出去了,没一会儿,便回来了。
  她走过来,从袖中取出个青色绣莲纹的荷包来,双手递给阿梨。
  阿梨接过去,迟疑了会儿,没打开,收进袖子里,问道,“那丫鬟方才可说了什么?”
  香婉摇头,“什么都没说,只塞给奴婢一个荷包,便头也不回跑了。”
  阿梨颔首,叫云润和香婉出去后,才打开那青色锦布荷包,里面是叠得厚厚的一叠银票,夹着一张纸,阿梨取出来,打开后,发现上面只写了一个地址。
  阿梨微微一怔,明白了付莺娘的意思。
  她是要自己想办法把这些银票送出府,交给某个人。
  至于那个人是谁,阿梨一无所知,付莺娘并无家人,先前同付莺娘的交往中,她也未曾提及分毫。
  阿梨猜不到,也没心思去猜,一想到付莺娘的死,她便觉得心里害怕,怕得厉害,就连李玄进来,她都没察觉到分毫。
 
 
第21章 .
  李玄进门,便见阿梨攥着个荷包在手里,怔怔出神,他走过去,伸手去碰阿梨的手,一碰便蹙了眉头。
  “手怎么这么凉?”
  阿梨被他惊得回过神,稳住心神,边站起身要给李玄行礼,边顺势将荷包塞进了袖子。
  她抿唇露出温软的笑来,轻声唤道,“世子。”
  李玄“嗯”了声,抬手就去摸阿梨的额头,倒没发烫,只有些冷,稍稍安了心,抬声叫了丫鬟进来。
  香婉进来,低垂着眉眼,没敢朝两位主子看,屈膝福身。
  李玄淡声吩咐,“替你主子取件薄袄来。”
  香婉立刻去内间翻衣柜了,片刻便抱了件淡藕色的薄袄出来,正想上前,给阿梨披上。刚迈进了一步,薄衣便被李玄接了过去。
  香婉微微一怔,便看见世子爷亲自拿了薄袄,给自家主子披上了,又细致拢了拢衣襟,动作间不经意流露出些许的温柔,叫她看得一傻。
  二人这般瞧着,比起通房和主子,反倒更似恩爱夫妻。
  香婉晓得世子爷不爱叫人在屋里伺候,见没了自己的事,便屈膝一福身,转身出去,不忘轻轻关上了门。
  她一走,李玄坐下,抬手去握了阿梨的手,顺势拢在掌心,替她暖着,温声道,“大夫开的药,要记得吃。”
  说罢,似乎是怕阿梨忘,改口道,“还是叫章嬷嬷替你记着。”
  阿梨温温顺顺点头。
  先前在苏州的时候,她病了一回,李玄不知从何处找了个大夫来,替她摸了脉,说她体虚,需得用药温补着。开了药,日日都得吃一回,一日都不能落下。
  对自己的身子,阿梨自是上心。无论如何,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阿梨打起精神,脸上露出点柔软的笑意,轻抬起手,替李玄解了衣襟扣子,边道,“世子去换身衣裳吧,这一路也是折腾,您又骑了马,定是一身的汗。我叫人送热水来。”
  说罢,便要起身,唤香婉去叫水,却被李玄拉住了。
  他淡着声道,“不急,你先坐下,我有话同你说。”
  他语气有些严肃,像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阿梨心中不解,只顺从坐下,抬起眼,望着李玄,等他开口。
  李玄抬眼盯着阿梨,见她那双明润眸子里淡淡的疑惑,心头不知为何一软,缓了语气,尽可能温和开了口。
  “这事原是打算出门前告诉你的,如今倒也不算迟。”李玄铺垫了一句,紧跟着道,“世子妃年内会进门。”
  他话刚说完,阿梨心一紧,下意识揪着帕子,脸上却露出规规矩矩的笑容来,起身屈膝,“奴婢恭喜世子。”
  李玄淡淡受了这一句,见她神情从容,并无异色,心中并无其他的念头,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
  他的阿梨一贯是最规矩的,自己最初会答应母亲,收她做通房,也是因为她的规矩和温顺。世子妃进门,阿梨不会哭闹,不会惹事,只会恭恭敬敬迎主母进门,日后也绝不会生出事端。
  这一点,他从未怀疑过。
  偌大一个侯府,父亲武安侯自不必说,母亲同柳姨娘斗法,还要他帮衬。妹妹元娘更是个惹事的性子,哪怕出嫁了,也要他操着心。
  唯独阿梨,一贯体贴,最是不叫他忧心。
  李玄这般想着,轻轻碰了碰阿梨的侧脸,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轻声道,“世子妃定然是大度的性子,你无需害怕。一切如前,什么都不会变。”
  阿梨很想相信李玄的话,心里却很明白,哪有不厌恶妾室通房的主母,妻妾相和,从来都只是男子自以为是的想法。
  但她心里很清楚,李玄想听的是什么,故而只安安静静颔首,不露半点端倪,微微仰起脸,明亮温润的眸子,温柔望着李玄,然后,轻声道,“我知道,我信世子爷。”
  屋内暗黄的烛光,照在她白皙温柔的脸颊上,衬得她娴静温顺,乌黑湿润的眸子,一派温和无害。
  李玄看着这一幕,忽然便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阿梨的时候。
  那也是一个冬天,他从刑部回来,刚审了桩灭门案,鼻端仿佛还萦绕着淡淡的血气,案子太惨,他那时候还未历练得如现在般从容镇定,晚膳送上来,他亦没什么胃口,直接叫下人撤了。
  阿梨便是那个时候来的,母亲身边的林嬷嬷领着她过来,她穿一身雪青的褙子,里面是件柿子红的袄,袖口宽大,露出一截细白莹润的手腕,盖住鞋面的棉裙,裙摆是一圈石榴纹,乌黑的发拢在胸前,规规矩矩站在雪地里,低垂着眉眼,轻声唤他一句“世子爷”,从此便叫他记进心里了。
  如今想起来,都觉得那一幕历历在目。
  李玄有时候会想,若是阿梨身份再高些,即便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之女,他都会娶她做自己的正妻。
  只可惜,她不是。
  她当不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即便无需显赫的出身,也要身世清白,能撑得起世子妃的体面。
  但即便阿梨做不了他的妻子,他也会护着她一辈子。
  他从来不是多情的人,感情上也淡薄得可怜,那点寥寥无几的温情,除却给了母亲和妹妹外,尽数都给了她了。
  李玄收回思绪,抬手扶阿梨起来,轻声道,“起来吧。”
  来日方长,他不会叫她一辈子无名无分跟着自己。
  .
  很快便过了几日,六月天渐渐开始热了起来。
  阿梨近来倦懒,加上李玄说亲的事情也外府中传开了,她并不想出门招惹是非,索性便窝在自己这四四方方的小天地里度日,还自在些。
  香婉在梳妆台前收拾,没一会儿,转身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云纹首饰盒过来问她,“主子,这些给您收起来吧?”
  阿梨看了,大多是她戴旧了的,要么便是不那么时兴的。
  她的首饰大多是李玄赏的,侯夫人给的也有,但总的还是李玄赏的多。每回出门,他都会带些小玩意儿给她,不是簪子,便是镯子。
  如今这样一看,李玄待她算得上大度宽容,就连要娶世子妃,都和她一个小小通房一一道明。
  其实,他大可以不用说的。
  阿梨从盒子里取了个素面细银镯。这是她第一回 伺候李玄后,第二日李玄叫人过来赏的。看了看,戴到了手腕上。银镯细细的,戴得时间久了,不如新镯子那般光泽明润,圈在细白的手腕上,显出点单薄来。
  阿梨抿着唇温然笑了笑,手拢回宽大的袖子里,朝香婉颔首道,“其他的都收起来吧。”
  香婉低眉顺眼应下,抱着盒子去了内室,片刻后,很快便出来了。
  这时,一声锣鼓声从半开着的窗传了进来。
  紧接着,便是影影绰绰、听得不那么清楚的唱戏声。
  香婉脚一顿,下意识便朝阿梨看过去了。
  阿梨侧耳听着那有些模糊的唱词,还未辩出唱的是哪折戏,便瞧见了香婉同云润担忧望着自己的眼神。
  云润心思单纯,更是直接上前,啪的一下把窗户关个严严实实。
  阿梨见两人这般反应,忍不住轻轻笑了,摇头道,“这是做什么,小心叫章嬷嬷瞧见了,该罚你们了。”
  章嬷嬷一贯严苛,尤其对香婉和云润两个,云润尤其怕她。一听到章嬷嬷的名字,云润脸一白,嘴上却固执地小声道,“奴婢才不怕。嬷嬷要罚便罚就是了,奴婢皮糙肉厚,不怕罚。”
  香婉却是难得没说云润什么,走到阿梨身边,蹲下/身子,轻轻仰起脸,望着她,道,“主子,世子爷心里是有您的。”
  阿梨心里有些无奈,怎么人人都觉得,李玄娶妻,她就得哭哭啼啼,寻死觅活了。就连云润和香婉都小心成这个样子,恨不得不带提世子妃三个字,好似不提了,李玄便不娶妻了。
  李玄心里有没有她,阿梨不清楚,但有她没她,都不影响世子妃进门。
  阿梨在心里无声叹气,叫香婉起来,又朝云润招手,“过来。”
  云润走过来,眨眨那双大眼睛,“主子有什么吩咐?”
  阿梨摇头,“没什么。”然后便把话摊开说了,“你们不用这样,世子爷要娶妻,我知道。今日侯夫人摆宴,请了满京城的贵女,为的是选世子妃,这事我也知道。不用刻意瞒着我。世子娶妻,世子妃进门,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不难过,也不委屈,你们不必这样战战兢兢的。你们这个模样,叫章嬷嬷看见了,她真该罚你们了。”
  她真不难过,到底有什么可难过的。她和李玄又不是夫妻,只是通房和主子的关系,若说没有半点感情,倒也不是。毕竟是同床共枕、亲密无间的关系,但要说忠贞不渝、生死相依什么的,就委实太过分了些。
  李玄喜欢她,是喜欢她的温顺规矩。她呢,也喜欢李玄,喜欢的是他的大度宽厚,喜欢他是个不折腾人的主子。
  也就仅此而已。
  比起为李玄娶妻难过,倒不如想法子提前打听打听,未来的世子妃是个什么样的人,秉性如何。
  这才是同她息息相关的事。
  什么情情爱爱的,都离得太远了些。
  云润年纪小些,听她这样说,登时红了眼眶。
  阿梨怕极了她哭,忙佯装没瞧见她快要涌出眼眶的眼泪,故意“严厉”道,“好了,说也说了,往后再不可犯了,否则章嬷嬷罚你们,我便不替你们求情了。”
  说罢,又道,“许久没吃过糍粑了,问问膳房有没有准备,若备了,晚膳便用那个了。”
  云润瞧自家主子还有心思琢磨糍粑,一副半点不担心的样子,无奈抹了泪,“哎”地应了声,催膳房做糍粑去了。
  这不年不节的,膳房能有糍粑就怪了。不早些去传话,主子这顿晚膳得吃成夜宵了。
 
 
第22章 
  阿梨这天到底是吃上了糍粑, 软糯香甜,沾了绵密的细白糖,咬一口还粘牙, 她却吃得颇有胃口。
  从前在薛家的时候, 逢年过节的日子,会有货郎挑着担子挨家挨户叫卖, 什么都卖,但属糍粑之类的吃食卖得最俏。平日里再节俭的妇人, 到过年的时候, 都会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 买一碗糍粑, 让自家孩子甜甜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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