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声不愧是对捉鱼有经验的人,飞快伸手,再伸出双手就已经握着一条正抖着尾巴的鱼。
一连几次,收获颇丰。
谢书和孟若珍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而后只听季管陶一声惊呼:“五哥捉到了。”
谢书转眸看去,便见季淮攥着一条大花鲈。她还没来得及惊喜,便见他手中的花鲈挣扎着甩尾巴,拍了季淮一脸水珠。
向来从容矜贵的殿下,约莫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难得轻拧着眉心,显出几分无措来。
谢书看不得他这幅模样,看见便觉心里又酸又软。她不禁出声道:“兄长,你快帮帮殿下。”
谢声连忙过去将鱼接过,放到岸边新拿的鱼篓里。
季淮像是松了口气,转眸见谢书盯着自己,微顿后,他笑着向岸边走去。
待他走近,谢书拿出手帕,轻拭过他面上的水珠。她动作温柔地将季淮的脸擦净后,才劝慰道:“殿下,快上来吧。你是千金之躯,捉鱼这事不太适合你。”
说完,她低头握住季淮的手,细心地把他的手指也一根一根擦净。
季淮由着她动作,却没立刻应声,直到她停下,才用被擦净的手指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并温声笑道:“阿书看不起孤?”
谢书怎会看不起他?她现在对季淮的崇拜与喜爱几乎是盲目的了,在她心里,没有谁比季淮更好,季淮也没有一处是不好的。
只是在她的印象里,季淮恰似穹宇上的白云,让人尊敬仰望,不落俗尘。他若想要什么,自会有无数人为他取来,哪需他亲自动手?
最主要的是,谢书见不得他露出无措的神情。季淮身份尊贵,哪会捉什么鱼?
便是道她自私护短,但她就是不舍让季淮做这些事。
然季淮没看出她的心思,捏着她的脸,许是觉得手感不错,忍不住又揉了揉,而后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手,笑道:“孤再去给阿书抓一条来。”
说完转身向溪水中间而去。
“哎?”谢书无奈地放下手,只好走到溪边,在谢声来岸边放鱼的时候,小声道:“兄长,你先教教殿下,他好像不太会。”
“这就舍不得了,那般喜欢你家殿下?”谢声看出妹妹的心思,没忍住调笑道。
谢书嗔他一眼。
“好好好,我教就是。”谢声笑道,而后朝季淮的方向过去。
等谢声教完,季淮捉鱼的手法娴熟不少,很快,便与谢声的动作不相上下,半点看不出是个新手。
殿下果然厉害,什么都一学就会。谢书暗自为季淮自豪。
“看着好像不难。”见季淮学得那般容易,季管陶的心蠢蠢欲动,而后也被孟若珍撺掇着下了水。
只是让谢声给他讲了方法,他做起来却手乱脚乱,闹出不少笑话,惹得谢书几人笑个不停。好在他心大,摸鱼摸不上,便在水里玩闹起来。
时间渐渐过去,水中人或捉鱼或玩闹,岸边的姑娘们盯着自己的心上人,一时也忘了时辰。
等宫里的老内侍跑来,看着尊贵的几位主子都站在水里,衣衫散乱,形容随意,险些没吓得厥过去。
他苦着张脸,用尖细的声音道:“我的主子们,你们要想吃鱼,吩咐宫人便是,怎么还亲自动手?这要让陛下知道,奴才可是要受罚的。”
“没人罚你。”季淮走到岸边,将手中的鱼放进鱼篓,轻甩了甩手中的水珠。
接过谢书递来的手帕,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随口问:“何事?”
内侍连忙回道:“奴才来请各位主子回去用膳。”
“该用膳啦?这么快,我感觉才过了一会儿。”季管陶把脑袋探出,惊讶过后提议:“我们今天抓了这么多鱼,待会儿烤鱼吃如何?”
“奴才让人去做。”内侍回答。
“不必,我们自己来,你只需替我们做些准备。”谢声从身后出现,看向众人:“我在这方面的手艺尚可,若你们不嫌弃……”
“当然不嫌弃。”孟若珍下意识接口,察觉到谢声的目光,她避过他的视线,掩饰着笑道:“快做,正好搭配我的烧鸡,再让人拿些酒来。”
她做出吞咽的动作:“我都快等不及了。”
“行。”谢声点头,再看向季淮。
季淮颔首,而后对内侍道:“除却秋露白外,再拿两壶度数低,味清甜的果子酒。”他看向谢书:“给她们喝。”
“是。”内侍应声,行礼后退下。
第37章 醉酒 季淮:“?”
“味道如何?”谢声将烤好的鱼递给几人, 笑问。
“好吃!呜…嘶——”孟若珍捂住嘴。
“烫到了?”谢书拿了壶果子酒给她,叮嘱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孟若珍接过, 对着壶口饮了一大口, 而后红着嘴,竖起大拇指:“舒服——”
“对了, 这酒还挺好喝的, 很甜。”她转过身子:“阿书,你尝尝。”
谢书笑着摆摆手,而后看向其余三人。
那三人分坐在树桩上,手中拿着酒壶,互相说笑着。
此时天色已暗, 苍穹间高悬之圆月, 已将清辉落下,映照得水面波光荡漾, 流光闪烁, 似盈了无数细碎的温柔。
而明明平时仪态优雅的三位公子,都好似被月色洗去雕饰,姿态一个赛一个随性。莫言他们, 谢书感觉此刻的自己, 也比以往自在不少,心情亦是轻松愉悦。
“只吃多没意思, 我们来找点乐子如何?”季管陶提议道。
“什么乐子?”谢书看向他。
“这个……”他作出思索的神情。
“我知道。”孟若珍忽兴奋出声:“你们等我一下。”
言毕,她将手中的事物放下,起身去不远处弯腰搜寻何物,而后她拿了一根树枝回来。
“我们来转树枝。”她将树枝示向众人。
“转树枝?”季管陶一脸莫名:“什么意思?”
“别急啊。听我给你们介绍玩法。”孟若珍将树枝拿在手中转了转:“我手中的这根树枝头有两根分叉,通过旋转, 树枝尾所对之人可问树枝头所对之人一个问题,若被问的那人答不上来,需自罚一杯。”
“懂了吗?”
众人点头。
“行,那开始。谁来转?”她问道。
“我来。”谢书从孟若珍手中接过树枝,而后放在地上一旋,只见树枝转了几圈,最后直直指向谢声和季管陶。
树枝头对着季管陶,树枝尾指着谢声。
谢声笑盯着季管陶,盯得季管陶心里发毛,以为他要出什么难题,结果他只问道:“你最不喜欢的食物?”
季管陶瞬间松了口气,干脆回答:“凉瓜,太苦了,我不爱吃。”
“我也不喜欢,哎?不对,你的问题怎这么简单?”孟若珍从谢书手中接过树枝:“再来,待会儿问些有意思的。”
第二轮,树枝头指向谢书,树枝尾指向季淮。
“哇哦——”季管陶挤眉弄眼地叫一声。
“你怪叫什么?”孟若珍白了他一眼,转过眸却又满脸期待地催促季淮:“表哥,快问。”
谢书也盯着季淮,等他提问。
季淮与谢书对视一眼,缓缓弯唇道:“你最想达成的心愿?”
听见问题,孟若珍无趣地撇嘴:“你们怎么只问些没意思的问题,白白浪费了机会。”
“那我看你待会儿能问出什么好问题。”季管陶没忍住回了她一句。
“肯定……”孟若珍正欲同季管陶说话,便挺谢书道:“无。”
季淮凝视她。
谢书也回视他,清澈明亮的杏眸中倒映着月色中他的身影。她轻笑着道:“已经实现了。”
季淮微怔,而后像是明白什么,神情逐渐温柔起来。
“你俩在打啥哑谜?我们怎么听不懂。”季管陶挠着头问:“五嫂你的愿望是什么?何时实现的?”
谢书轻偏了头,语气难得活泼起来:“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我可以不答的。”
“好吧。”季管陶也就随口问问,转眸道:“我们继续吧,这次让我来转。”
说着他伸出手。
第三轮,树枝头对着谢声,树枝尾对着孟若珍。
看到结果,孟若珍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谢声倒是神情平静,反而扬眉示意道:“孟姑娘有什么好问题,问便是。”
孟若珍反应过来,盯着谢声:“是你让我问的啊,若答不上来可不能怪我。”
“自是不会。”谢生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状孟若珍清了清嗓子,面上带笑,用调笑的口吻问:“你有没有喜欢过哪家姑娘?”
问这话时她神色如常,然谢书注意到她放在身后攥紧的手指。
谢书不禁在心里叹口气,而后将目光移向谢声。
说来谢声在京城时,并没有发现他对哪家姑娘另眼相待过,但他在鄯州待了七年。
这七年发生何事,他所遇何人,是否对哪家姑娘有过情意,谢书还真不清楚,然他归京后无数媒人上门说亲,却都被他全部拒绝,不知是不是已有心上人?若真有……
谢书暼了眼孟若珍,不禁替她担心起来。
谢声没有立刻回答。似是忆及什么,他的眸色一瞬有些飘渺。
孟若珍的心渐渐下沉,许久后她才见他神色如常地笑道:“有过。”
简单的两个字入耳,却宛如万剑锥心,孟若珍险些没维持住自己的笑容。
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我就说嘛,不过就是不知是哪家姑娘能让咱们临安侯上心。”
除了谢书,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孟若珍的异样。季管陶还在笑着起哄:“谁啊?我猜那姑娘不是京都的吧。”
谢声倒没有避讳,而是直言道:“不是,是鄯州的。”
“哇哦——”
孟若珍垂头后退一步,再抬头眼眶红了,然夜色中那抹红不容易被发现,只能看见她带着笑容的轮廓,一切都与往常无异。
谢书忧心地暗地看她。
孟若珍未发现谢书的目光,倒是季淮察觉到。他抬手握上谢书的指尖,温声问:“怎么了?”
谢书连忙将目光收回,笑着摇头:“没事。”心里却想着,不管是为了谢声还是孟若珍,都得找机会同兄长问问那姑娘的事。
若他与那姑娘是两情相悦,谢书愿意支持他,只可怜……
然感情上的事,终是强迫不来。
*
“哈哈哈……终于轮到我问了。”季管陶盯着树枝大笑几声,看向谢书:“五嫂,我不客气了。”
说完他又看向孟若珍:“听好了,我问的问题定不无趣。”
孟若珍的情绪不见异常,只是没再看向谢声,她笑答:“行啊,我听着呢。”
“五嫂,你和……”季管陶看着季淮灿笑一下,又望回谢书:“五哥最近的一次亲吻是在什么时候?”
“对了!是那种亲吻……”他上下嘴唇一碰,发出“啵”地一声。做完后他笑眯眯地盯着谢书和季淮。
季淮倒是面不改色。女儿家脸皮薄,谢书忍不住微低下头。
她思索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然也不必思索。
除却大婚之日,季淮曾亲过她的唇,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想到此处,谢书情绪忽地低落下来。
成亲一年,未圆房不说,连亲吻也是寥寥无几。殿下是不是不喜触碰她?可若说不喜,他平时又待她那般温柔……
“哎,五嫂?”见她久久不答,季管陶忍不住催促道。
若说是大婚之日……不可,谢书暗自摇头。
她抬眸,双唇微动,后勾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众人以为她要回答,却见她侧身拿起酒壶,快速而干脆地对到嘴边饮了一口。
饮毕,她用手背碰上唇,轻咳了几声。
季淮定睛看她,见状不禁将手伸出,似想要替她顺气。
然被谢书微侧身避过,她放下手,腮上透着粉,杏眸中盈着明亮的水光,对众人笑道:“好喝,果然很甜。”
“五嫂……你…”
“季管陶。”季淮出声,示意他闭嘴。
季管陶当即用手将嘴捂上,看着季淮靠近谢书,抬手摸上她的脸颊,而后微蹙了眉,转目又扫了自己一眼。
他心中咯噔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问了不该问的?可这有什么?季管陶不解。
季淮没有为季管陶解释。在摸完谢书的脸颊后,他将她扶起来,侧眸对几人温和笑道:“阿书醉了,孤先带她回去。”
“好。”谢声首先应答,他是知道妹妹酒量的,在见她饮完那一大口,就预感她应是要醉。
“阿书醉酒后会闹腾些,劳烦殿下照顾了。”在他们离开前,谢声没忍住嘱咐。
“无需担心。”季淮转身,而后牵着谢书的手,消失在众人眼前。
*
谢声言谢书醉酒后会比较闹腾,之前归宁时,季淮也从大将军那儿了解到谢书的醉态。
不过亲眼见到谢书醉酒,这还是第一次。
在回居处的路上,谢书乖乖被季淮牵着向前走。若非她双眸水润迷蒙,香腮泛粉,眼尾染霞,只凭她这幅乖态,季淮是无法看出她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