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一用是缱绻——帘重
时间:2021-04-01 09:58:28

  “需要我现在就过去找你吗,宋方霓?”这是梁恒波说的。
  “还有,兄弟,你需要我重复一遍她刚才的话?离别人的女朋友远一点,你听懂了吗?”
  梁恒波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说话很慢,带着在宋方霓从来没有听到的严肃感。
  这时,她的手机终于成功地强制关机,屏幕黑下来。
 
 
第7章 
  第二天清早,宋方霓无精打采地趴在座位上做题。
  一整天,欧阳文也没有再过来烦她。
  午休的时候,物理老师将她和陆明叫到班外,发给他们竞赛考试的准考证。这是他们暑假集训的竞赛,考试时间在周末。
  宋方霓尚抱有一丝侥幸,她问:“老师,竞赛设有几个考点?”
  “就一个。”老师笑眯眯地说,补了一句,“加油啊,老宋。”
  陆明在旁边呵呵笑了下,宋方霓则捏紧了准考证。
  ……这就代表,梁恒波本周六也会去相同的考点考试。
  回到教室后,郑敏问她怎么了。
  “老宋,你这段时间特别奇怪。”郑敏说,“魂被勾走了,脸还那么红?”
  宋方霓摇摇头,她的手机揣在长长的校服袖子里,从昨天开始根本就不敢开机,也包括打开□□。
  “估计你在烦竞赛的事情,靠,好学生的烦恼。”郑敏摇头评价,她从课兜里拆了一包薯片,晃了晃,递给宋方霓。
  宋方霓摇头拒绝,郑敏转头分给其他人,再自己开始吃,“欧阳今天怎么没跑过来烦你?”
  宋方霓为了避免回答,伸手拿了郑敏的薯片。
  “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平时,也没看到他对其他女生那么欠。”
  宋方霓什么也没说,薯片在口腔里油油的,咸咸的。
  她想在□□上和梁恒波解释,欧阳文缠着自己很久了,昨天在烦不胜烦的情况下,出此下策,但又觉得马上要竞赛,人家可能在复习,没必要解释这些。
  那些丢脸的事情总会过去,它们统统不重要。
  她反复告诉自己,除了成绩,什么都不重要,世界毁灭都不重要。
  >>>
  参加竞赛的前一天晚上,下了场深秋所特有的倾盆大雨,凉意入骨,还有种从柏油马路深处所弥漫的湿气和腥气。
  宋父宋母也很早就起床。
  他们拥有的一套房,租户的租约到期了,准备重新粉刷一遍,再次出租。
  他们不想花钱请装修队,就打算自己代劳。
  宋父开车,宋母让女儿一起坐上来,顺便把她送到考点。
  考点在人民大学。
  车,停在对面的街道,仅仅走了几步,零星的雨就大起来,宋方霓想起把雨伞遗忘在车内的座位下,但是,她父母已然在雨幕中,把车开走。
  她一路跑过天桥,气喘吁吁地问门口的保安,教学楼在哪里。
  考试的教学楼,还要穿过大半个大学校区。
  宋方霓的外套湿了大半,准考证和资料还妥帖地在包里。她仰头看着天空,有点犯愁,正在这时,却看到一个男生撑着把雨伞,远远地走进来。
  定睛一看,正是梁恒波。
  保安原本想说,小姑娘,不然把值班室的雨伞借给她,对方几乎立即扭头,飞也似地踩过水坑跑走了。
  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地冒雨,直跑到教学楼,停下脚步。
  心脏快炸开了,她想。
  一些同样来参加竞赛的学生和学生家长,聚集在门口。
  同班同学陆明也在,两人打了招呼,当着他人的面,她硬是压下气喘。
  宋方霓说:“加油哦。”
  陆明的脸微微红了,他说:“你这一次在考场上别睡觉啊。”
  宋方霓微微一笑。
  终于打铃了,教室的门打开,一共开放五个教室,五个考场。
  走廊里的考生捏着准考证,蜂拥进入,把带来的包和厚重的秋衣,搁在后两排的座位上。
  黑板上写着监考事宜和考试规则。
  宋方霓的发尾和刘海全湿了,最难受的是球鞋和袜子黏连在一起。
  她脱了外套,用冻得僵硬的手指,从斜挎包里抽出纸巾,其他女同学,随身装着小小的、精致的、香气四溢的手帕纸巾。宋方霓用的却是一大盒的软抽纸巾,家里理发店里拿来的。
  因为暗自也觉得略微土气,宋方霓很少公开使用,总是藏在包里,每次用的时候,拿出几张。
  门口还站着两名老师,逐一检查每一个考生的准考证。
  有人在门口被拦住。
  “同学,你在隔壁考场。”监考老师提醒。
  梁恒波却说:“老师,请帮我把这瓶水递给第二行第六行的那个女生。”
  宋方霓刚坐在座位上,用纸巾擦着脸,纸质过软,很快就烂了。
  她闻声抬起头。
  看到梁恒波的面孔,宋方霓的胃感觉被咯噔地敲击了一下,尴尬让所有心理活动都变得格外生动,竟然还能保持平静。
  她走到门口,男生伸手把一瓶温热的咖啡递给她。
  比起她的赤头白脸,他神态很自然。
  “加油。”好像说了这么一句,也好像根本没有说。宋方霓脑子乱乱的,梁恒波垂下眼帘离开。
  她重新坐回座位上。
  宋方霓握了好一会温热的塑料瓶,随后费力地拧开瓶盖,细股的暖流在喉咙里,看了看标志,这是她第一次喝牛奶拿铁咖啡。
  大雨还在窗外剧烈地倾泻,半点也没带点停。
  等考完试,雨也只是稍微变小。
  老师收了卷子就走,考生嘟嘟囔囔地到后排拿自己的东西。
  宋方霓急着拿自己外套出去,偏偏前面的一个女生动作很慢地收拾书包,怎么都让不开。
  她只好耐心地等,直到那女生回过头。
  “你,宋方霓!”对方惊喜地说。
  看着面熟,宋方霓一时间忘记对方的名字,直到对方提醒:“我,我是裴琪。咱俩集训时住一个房间。记得我吗?这次考得怎么样啊?”
  两个女生并肩走出教室。
  她抽空望了眼,走廊里的人已经很少。旁边几间教室的考生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也没有梁恒波的身影。
  裴琪的父母就在楼下等着女儿,宋方霓看着他们先走。随后,她掏出手机。
  按了半天,没有反应。
  反应原本就不灵敏的手机屏幕,估计因为进了雨水,彻底地黑屏了。
  宋母听到女儿说手机坏了,哎呦声。
  “怎么坏了?你说你,用东西仔细点啊,行了,别花钱修了。你都高三了,学校里也用不上手机,等你上大学,妈妈给你买台最新出的爱疯!一万多的那台!”
  宋方霓轻微地抗争了一下:“老师有时候传课件,是用□□的……”
  “你就用家里的电脑上□□。妈妈用的手机还没你的好呢。当初上初中就哭着闹着非要买手机,家里给你买的全新机,三千块,你才用了四年,怎么就坏掉了……”
  妈妈最后这句话是对着顾客说的,说完后又说:“你看我们家方霓,长得像特级老师的脸,哈哈!”
  宋方霓被弄得没办法。
  她要过来妈妈的手机,登录了下□□。但是,也看不出之前是否有人找自己。
  找到梁恒波的头像。
  她打了长长一串字,把“谢谢你的咖啡”和“我手机坏了”“之后都用不了□□”,压缩在一条信息里,发出去。
  等待了很久,没有回复。
  直到妈妈催着还自己手机,这时候,梁恒波回复了:“别来找我了。”
  “下次,换我去你们学校找你拿卷子吧。”
  >>>
  下了三天的冬雨,到最后,怀疑下得是小冰雹。
  气温骤然下降了十度。
  宋方霓一大清早洗了头,用店里的大功率吹风机吹干,这一天连郑敏都忍不住盯着她看。
  “老宋,你长了一张初恋脸。”郑敏啧啧说了两句。
  宋方霓说:“为了抄我的数学作业,你讲话也是够没谱的。”
  郑敏气得扑过来掐她的胳膊。
  欧阳文从她的桌子前走了好几次,不过,他没有和宋方霓主动说话。
  从那个“我有男朋友”的乌龙开始,两人就没说话。
  宋方霓感觉,这是那次乌龙事件后唯一的意外之喜。
  好不容易到了晚自习结束,出现在西中学校门口的,不是梁恒波,而是一个外卖骑手。
  他的母亲梁小群。
  “丫头,小波让我来找你取卷子。”梁小群笑着说。
  宋方霓回过神后,连忙把准备好的试卷交给她,梁小群的手在外套里掏了掏,随后递给她一笔钱。
  宋方霓的脸一下子通红:“阿姨……”
  梁小群却没她那么敏感:“我只负责完成儿子的交代。你不要,得跟他说。小波就嘱咐我两件事,从你这里拿卷子,然后把钱给你。”
  “我真的不要这钱。”
  大概看她太窘迫,梁小群笑着说:“丫头收着吧。小波最近的日子已经过得很烦了。”
  宋方霓刚要细问,远处的欧阳文却插兜走上来。
  原来,欧阳文看宋方霓又匆匆提前结束自习,他留了个心眼,跟着她出来,看到宋方霓站在学校门口,和一个送外卖的说了半天,又拿着什么东西推推搡搡的。
  梁小群因为穿着骑手统一的制服,看不出男女,欧阳文心里大疑。
  这不会是她嘴里的“男朋友”吧?如果真的是,宋方霓真是太没眼力价了,居然喜欢上一个送外卖的。
  “送外卖的,你干嘛呢?”欧阳文眯着眼睛,不客气地打量着梁小群,随后,发现她是女人。
  梁小群则看到一个高中生走过来不客气地质问自己,她好脾气地看看表,也不再多待,开着小摩托走了。
  宋方霓则拿着梁小群临走硬塞给她的钱,试着追了几步,终于停下。
  她转过脸,对着欧阳文。
  欧阳文换上一张截然不同的笑脸:“老宋,你别上自习了,我请你到旁边喝星巴克……”
  话都没说完,宋方霓无视他,奔跑着回到班里。
 
 
第8章 
  梁恒波在竞赛中提前交卷,匆匆地离开,只因为他接到一通电话。
  梁新民和邻居打起来了。
  邻居家周末装新的抽油烟机,需要用电钻凿墙,梁新民被吵得脑壳痛,出去和对方理论。
  他嘴巴不利索,语气也蛮横,被装空调的小伙子抢白几句。
  邻居知道,梁新民的脑子不好,连忙呵斥维修工,这一句话被梁新民听到。
  “谁,谁脑子有癔症!”
  他力气大,把维修工直接从梯子上推下来,男邻居也被梁新民一撞,跌得头破血流。
  民警赶来,梁新民吓得结结巴巴,第一时间给姐姐和侄子打电话。
  幸好邻居宽容不予追究,但是要赔邻居和修理工一笔不小的医药费。
  梁小群原本计划用这笔钱开服装店,现在,日子又过得紧巴巴的。
  晚上的时候,梁新民犯了轴,无论如何都不肯去邻居家上门道歉。
  他眼白露出来,狠狠推了妹妹一把,梁小群摔倒在地,她的眼睛撞到一个尖角,迅速肿起来。
  房间里有几秒鸦雀无声。
  一直在旁边抱臂站着的梁恒波走上来。
  梁新民一脸恐惧,哀嚎着他姐姐的名字。
  梁恒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亲舅舅在他眼中,就是一个圆形的彩色小点。
  梁新民被外甥一拳掀翻在地,随后,满脸是血被重新拉起来,剧烈地摇晃着,再以刚刚相同的姿势,推倒在房间的另一头。
  他尖叫着,发狂地要往桌面下躲。
  梁小群睁开一只眼,勉强看到儿子高瘦的身影:“小波!”
  梁新民吸气时,鼻孔发白,粗粗的手指在半空中挣扎。梁恒波依旧俯视着他,修长的手指卡住他肥胖臃肿的脖子。
  几秒后,他转头走了。
  梁新民立刻躲在姐姐身后大哭,梁小群狠狠地扇了弟弟的胳膊一巴掌:“别鬼嚎,跟我道歉去。”
  梁氏姐弟脸上同时带的淤青和鼻血,上门道歉的效果出众,邻居坐立难安,让他们赶紧回家。
  回来的时候,梁小群没带钥匙,拍了几下大门。梁恒波正戴着耳机,在家里学习。
  门铃响了几次,他视若罔闻,坐在桌面前也不起身,
  梁小群和梁新民被生生地困在外面。
  又拍了几次门,梁小群叹口气,拽着梁新民坐在肮脏的台阶上等待。
  梁新民吧嗒着嘴:“你,让,让小波开门,我渴了。”话虽这么说,他也完全不敢拍门。
  梁恒波在专心学习时,会枉顾身边一切杂音。他从小便如此,仿佛身边的一切,都无法阻挠到他进入到自己想去的世界。
  一个多小时后,梁恒波温习完所有功课,终于沉默地打开门。
  梁新民最先进入房间,咕噜咕噜,喝了半杯搪瓷杯的冷水。
  梁小群则拿着外卖骑手的衣服,显然又准备上班。
  她急急地跟儿子说:“厨房有白菜,你给舅舅下点热的东西吃,顺便把碗刷了。我把那个丫头给你的卷子放到大衣柜最上面,怕你舅舅不小心喝水撒到上面。”
  梁恒波点点头。
  吃完饭后,梁恒波展开宋方霓的卷子,拿去街巷口的打印店扫描,上传电子版,更新微信信息,有谁购买资料包,会自动发网盘地址。
  那天和之后的那天,梁恒波都在忙家里和学校的事情,根本没顾得上宋方霓。
  他在语音电话里帮了她,那又怎样,梁新民经常闯祸后,打来这一种结结巴巴、不知所谓的求助电话。
  宋方霓这里却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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