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含芸的球技和马技跟她的人一样,横冲直撞,不管不顾。
近日里,陆荨恬从苏州回来,因着陆婉吟的关系,所以她与梁含芸更亲密几分。
两人多说了一些话,梁含芸更知晓这位陆家五小姐是怎样的心毒之人,今日逮住机会,哪里肯放过。
梁含芸骑着马,手中球杖飞舞,脱手而出,直朝陆婉吟飞过去,马上就要砸中她。
陆婉吟骑马闪避,梁含芸却突然又冲上来,控制着马匹,趁机将陆婉吟撞下马去。
陆婉吟摔落到地,马儿受惊,嘶鸣着乱撞,眼看就要从陆婉吟身上踩踏而过。
梁定安从马上跃下,一把拽住陆婉吟那匹马儿的缰绳,使劲拉拽住。他虽力气大,但制住这发狂的马儿也需要些本事,磨得掌心鲜血淋漓。
场面顿时骚动起来,宝珠急奔过来,将头脑昏沉的陆婉吟从地上扶起。
慢了一步的扶苏脚步一转,抽出帕子,扎在梁定安血肉模糊的手掌之上,并镇定道:“去请医士过来。”
陆婉吟眼看扶苏脚步兜转,从她这边朝向梁定安,立刻朝身边的宝珠翻了个白眼。
宝珠全然不觉,哭得涕泗横流,“小姐啊!”
你家小姐还没死呢!
第34章 太不乖了
马球赛上发生了这样的事, 自然是不能再继续了。幸好,天色已晚,隔壁院落内摆了宴, 由女使们引着众人去。
“疼疼疼……”梁定安在屋内嚎叫。
扶苏面无表情的替他扎紧手上绷带, 面色阴沉至极。
和别的男人一起打马球,跟梁定安打情骂俏, 嬉嬉笑笑……扶苏抬眸朝梁定安看过去,冷哼一声, 手劲更重。
“长情, 我的手要废了。”梁定安哆嗦着往后躲。
扶苏冷声道:“废了正好, 当个废物, 吃喝不愁。”
梁定安想了想,“我现在不就是个废物?”
扶苏:……
梁定安听扶苏不说话, 又道:“你长时间的沉默让我感觉不安,我不由得怀疑你对我的友情变了。”
扶苏:……
“滚。”
梁定安听到这个字,他忍不住喜笑颜开, “长情,你终于愿意理我了, 我还以为你还生我气呢。”梁定安笑嘻嘻的往扶苏身边凑, 完全不管男人的臭脸, 继续寻找话题。
作为一名京师内众人皆知的风流郎君, 梁定安首先提到的自然是女子。
他问扶苏, “你觉得那位陆家五小姐如何?”
扶苏拿着伤药的手一顿, 他转着手里的白瓷小瓶, 朝梁定安的方向微掀了掀眼皮,不说话。
梁定安轻勾唇,一派风流之相, 自顾自继续,“我觉得她生得好,脾气也好,你若对她没意思,我就追了?”
扶苏手里的白瓷小瓶“哐当”一声砸到桌子上。
梁定安不解,“伤了手的人是我,你怎么还拿不稳这么小个药瓶子了?”
“没意思。”扶苏咬着牙蹦出三个字后霍然起身,扬起的袖子“啪”的一声打在梁定安脸上。
梁定安被甩了一下,懵了一会儿后反应过来,扶苏说的“没意思”是对那位陆家五小姐没意思。
“这么好看的美人你都没意思,那就我去追了?”梁定安朝着扶苏的背影喊。
扶苏头也不回地走远。
梁定安忍不住摇头。
这么漂亮的美人都没意思,那他对什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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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定安虽是小侯爷,但皮糙肉厚,从小在军营内摸爬滚打出来,一点小伤素来不放在眼里,立刻就奔出去吃酒了。
反倒是陆婉吟,面颊擦伤,只得待在厢房内,一等宴散,就待回府。
“宝珠,靶镜呢?”宝珠取了靶镜来。
陆婉吟急切地拿过对着自己的面颊照,一脸愁容,“宝珠,你说这个会不会留疤?”
“不会的,小姐,你放心,这个伤口很浅的。”宝珠赶紧安慰,“医士说只要按时上药,不过半月,这点伤口就会消失。”
陆婉吟愁得不行,她只是想扮个可怜,没想到那梁含芸下手这么狠,这是不仅要她毁容,更是要她的命啊。
若非她早有防备,如今怕是早就变成躺在马球场上的一具美人尸了。
想到梁含芸就难免想到陆荨恬,该说是这陆荨恬厉害呢,还是梁含芸容易轻易他人?知道的是争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她杀父仇人呢!
陆婉吟暗自报怨完,“咕咕……”屋内突然响起一阵古怪的声音。
宝珠的目光落到陆婉吟的肚子上,她说,“小姐,你都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先吃点糕饼垫垫肚子吧。”
宝珠端来一盘芝麻糕,又去倒茶,发现茶壶里头竟是空的。
“小姐,我去给你拿热茶来。”宝珠提着茶壶出去了。
陆婉吟早已忍不住等茶水来,直接干咽了三块芝麻糕,直吃得喉咙里噎噎的。
外头突然传来声响,像是有人刻意放重了脚步声。
陆婉吟以为是宝珠回来了,不想抬眸一瞥,竟是一个男人。
这男人化成灰陆婉吟都认识。
扶苏。
陆婉吟迅速坐直端庄,假装没看到人,却把自己擦伤了的脸大剌剌的朝门口露了出来。
男人走到门前,她用眼尾觑他,看他立在门口,将手中的那个白瓷瓶放到门口的那个花瓶架子上。
“这是伤药。”扶苏嗓音微哑,酷热的天,他身上竟没有出一滴汗,光风霁月,飘然若仙。
昏暗光线下,男人看着陆婉吟被擦伤的脸,下意识轻皱眉。
不得不说,马球场上的小娘子是令他惊艳的,扶苏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将马骑得那般好看。
当她摔下马时,他心脏骤然紧缩,扔掉折扇朝马球场内疾奔而去,可还是慢了一步。
当时情急之下,他想不到那么多,可等了一会儿后他才恍然觉出一点不对劲来。
故技重施,扰他心神。
呵。
他差点就上当了。
面对小娘子的步步心机,扶苏满心的担忧化作满腔怨怒,他哪里敢再暴露出一点自己的真心诚意。
从前的扶苏虽不通人事,但他自幼聪慧,这种东西稍经历一些便会被点拨透彻。他知道她想要什么,她要他的心,她要完全的掌控他,利用他登上卫国公府女主人的宝座。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高傲如扶苏,一旦发现了这个事实,就算心动,强烈的自尊也不会容许他成为一个女子的掌中物。
脑中是这样想的,心脏却不受控制的为她跳动。
现在,这是一场战争,看到底是他先得到她的心,还是她先击溃他的心。
热风叠叠,蝉虫鸟鸣,小娘子掩在罗袖内的手攥紧帕子,她知道,这是扶苏的让步,她是有希望的,这一跤真是没有白跌。
陆婉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她在等扶苏说接下来的话。
“女子,当自重。”
自重?她哪里不自重了?
陆婉吟心头怒火又起,可还不等她说话,男人又道:“给你三日时间,若应,便来卫国公府寻我。”
说的是让她为妾的事。
陆婉吟气急,用力偏头,正对上男人那张冷色淡然的脸。
“扶苏公子,请自重。”
小娘子咬紧一口小银牙将这句话还给他,本是饱含怨气的话,却并没有撼动扶苏半分,男人甚至……还有点走神?
他看到了陆婉吟的脸,似是一愣,然后清冷面容之上显出几许柔和的秋月之色。
扶苏勾起唇,用手指点了点他自己的下颌,后负手而走。
这是什么意思?
陆婉吟心中疑惑,脸上却不显,她一口气憋在腹内,等扶苏走出门后,立刻拿出藏在被褥下头的靶镜一照。
这是什么?
只见她白细小巧的下颌上沾了一颗芝麻粒,像颗痣一样的黏在那里,在雪白肌肤之上分外明显。
陆婉吟端庄矜持的外表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就如那包裹地紧紧的花卉,在春风之中露出一丝儿小缝,里头是软嫩香甜的花蕊。
芝麻糕,芝麻糕,芝麻糕!她吃什么芝麻糕啊!
扶苏侧身立在檐下,听着里头小娘子崩溃的声音,不着痕迹地勾起了唇,然后又迅速收敛。
太不乖了。
像匹小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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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绕着房廊走,外头的宴会才刚刚开始没多久,热闹极了。
梁定安自然是不会错过,他右手缠着绷带,左手持酒杯,众星捧月。
“扶苏公子。”有男郎看到扶苏,过来让他一道吃酒。
扶苏摇着折扇皱眉,“不吃了。”
“哎,扶苏公子,你晚上又不骑马回去,吃几杯也没事。”男郎们劝道。
有婢女捧着红漆盘走到扶苏身边,上头一盏白玉杯,里头满杯梅子酒。
整个京师都知道,扶苏公子从来不骑马,更喜欢像闺秀似得坐在马车里。
扶苏冷冷偏头瞥他一眼,那说话的男郎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应该说的话。
“看我,喝多了就说胡话,我自罚一杯。”那男郎罚了酒,也不敢去惹扶苏了。
梁定安笑眯眯的打圆场,“长情确实不喜吃酒,我来替他喝。”话说着,梁定安一把抢过扶苏身侧婢女端过来的一杯酒,仰头吃尽。
第35章 哭的模样
宴尚未毕, 陆婉吟便已准备回府。
她带着宝珠走在定远侯府的房廊之上,用团扇半遮住面颊上的痕迹,脚步越走越急。
宝珠提着灯笼急匆匆跟在陆婉吟身后, 一个错眼, 自家小姐就没影了。
陆婉吟心中存气,走得略急, 待回神,身后宝珠已无踪影。她没办法, 只得转身回去寻, 不过却忘了方才自己走的是哪条路。
定远侯府小路颇多, 错综复杂, 尤其是在夜间,视线受限, 不好记路。
陆婉吟站在分叉口,想了想,挑了一条路, 走上半刻,见越走越静, 就知道自己挑错了, 赶紧转身往回走, 只盼着宝珠那笨丫头还提着灯笼在原地等自己, 没有瞎跑。
突然, 前头摇摇曳曳有一盏红纱笼灯飘忽而来。
陆婉吟眯眼细看, 只见一女使打扮的丫鬟半扶半抱着一女子往一侧去。
太黑了, 陆婉吟看不大清,只觉得那被半扶半抱着的女人有些像一个人。
“大姐?”陆婉吟疑惑地唤一声。
前头的女人没有应,甚至连头都没回。反而是那女使, 神色慌张地转头看她一眼,也不知道看没看清楚她的脸,赶紧加快脚步把人扶走。
陆婉吟心生疑窦,提裙追上去,可惜已经晚了。
那一盏红纱笼灯没了踪迹,女使和那个形似她大姐的女子也不见了。
陆婉吟在原地呆呆站半刻,然后突然笑一声。
大姐是户部尚书的贵妾,怎么会出现在定远侯府内?
陆婉吟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走出不远就听到宝珠的呼喊声。
“小姐,你去哪了?”
“明明是你迷路了。”
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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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兴宁伯爵府,陆婉吟这一夜睡得不安稳,她的故技重施没有奏效,扶苏硬邦邦的给了她三日之期,对她下达最后通牒。
他知道她不爱她,也明白自己对她动了心,所以用这样的法子来对付她。
这条路仿佛走到了尽头,男人冷硬的态度让她只能选择接受或者放弃。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晨曦初显,天色尚早,陆婉吟还躺在榻上,宝珠疾奔进来,因为太急切,所以在到达榻前时还跌了一跤。
她趴在地上,扬起头,一脸的泪痕,“小姐,大小姐死了。”
陆婉吟猛地掀开被褥,露出那张被闷得汗津津的脸。她瞪圆了眼,问宝珠,“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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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婉吟的大姐现年才二十出头,因着最年长,所以对陆婉吟等一众妹妹十分疼爱,是个外柔内刚的要强性子,七年前被兴宁伯送给户部尚书做了一房贵妾。
虽是妾,但日子过的尚可,再加上大姐一向不是个喜欢诉苦的人,因此陆婉吟一直觉得大姐过的还行,可不曾想,却在今日收到了她的死讯。
“怎么会……”陆婉吟颤抖着由宝珠将她从榻上扶起。
长姐如母,陆婉吟与她大姐的感情一向不错。
宝珠抽噎着道:“小姐你不知道,这事如今闹得全京师都知道了。大小姐她,她是死在了定远侯府那位小侯爷的床榻上。”
陆婉吟听到此话,心神具颤。
昨天晚上她看到的那个人影竟真的是大姐不成?
“我,我想去看看……”大姐的尸首。
陆婉吟哆嗦着嘴唇,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在做梦一般。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疼痛感传来,总算让她整个人清醒些。
“大小姐的尸首被锦衣卫所拿去了。”宝珠道:“一大早上从定远侯府被抬出来的,同行的还有被上了镣铐的小侯爷。”
宝珠一番话说完,陆婉吟的呼吸陡然急促。
她想着,若是她昨晚再细心一些,大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陆婉吟直觉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片昏沉黑暗。
“小姐,小姐!”
陆婉吟惨白着脸,身子软软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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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赵善刚刚被封为太子,皇后的娘家定远侯府就出了这样的事,圣人自然震怒,命令锦衣卫彻查此事。
京师里的老百姓最津津乐道的便是那些高层贵族的荒唐事,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众人称其为“香榻案”。
美人香榻死,做鬼也风流。
定远侯府那位小侯爷素来就是个风流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稀奇。难就难在闹出了人命,且身份还是户部尚书的贵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