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关——田园泡
时间:2021-04-02 10:24:51

  屏风上绣着百鸟朝凤图,或薄或厚的光线透进来,隐隐绰绰能看到后面藏匿着的两个人影。
  扶苏突然侧身,指尖挑开了她的衣领。
  “你这里没有抽出来。”
  那是一根丝带,系在胸前的,被她掖在了脖颈处,压在了舞服里。
  柔软细腻的丝带,带着小娘子的体温,被男人用指腹勾着,慢条斯理,轻轻地抽出来。
  陆婉吟感受着丝带的抽动,直觉扶苏抽的不是丝带,而是她身体里的力气。
  她的呼吸陡然变大,身体也跟着发软,几乎站立不住,被男人勒着腰,勉强抱住。
  外头说话的舞姬们不知是正巧,还是听到了动静,突然一静。
  陆婉吟被激出一身冷汗,吓得浑身发抖。
  “你们是做什么的?过会子兴宁伯爵府的五小姐要来换衣裳,你们还不出去?”领路过来的丫鬟看到屋内聚着这么多舞姬,直接进来赶人。
  舞姬们朝大丫鬟看一眼,埋怨了几句,却不敢造次,陆陆续续出去。
  “陆五小姐呢?去哪了?”丫鬟在屋内看一圈,见四下无人,奇怪地皱眉,赶紧吩咐小丫鬟去寻人。
  .
  大丫鬟走了,舞姬们也走了,屋内又重归寂静。
  丝带终于被抽出来,摩挲着肌肤的颤栗感让陆婉吟吓得浑身僵硬。
  “你哭了?”男人的指腹擦过她的眼,单手轻挑地撑着墙,说话时调子不高,慵慵懒懒的,与平日里的语气没什么分别,可陆婉吟分明在里头听出了几分轻挑之意。
  她都要哭了,他还要轻挑她!
  陆婉吟气得胸膛起伏,一股脑儿的朝人撒气。
  “我哭又怎么了?定远侯夫人要为难我,我能怎么办?”
  若是她不从,那定远侯夫人要下手的可不止她一人。她弟弟的路都要被她给堵死了!
  “我就算是哭死在这里,有人给我撑腰吗?”说着话,陆婉吟使劲一推,扶苏后退一步,松开人,指尖绕着的丝带也掉了。
  轻轻飘飘地落下,像羽毛似得搔过他掌心。
  陆婉吟气得双眸发红,眼睫挂泪,虽看着泪雾雾的的,但却倔强的没有哭出来。
  扶苏站在那里盯着她看,脸上没什么表情,眸色却很深。
  木樨花的香味顺着湖水往屋内侵入,无孔不入,十分霸道,就像扶苏此刻看着陆婉吟的眼神。
  光线忽明忽暗,男人捻了捻指尖。
  “你想要我给你撑腰吗?”他的声音很轻,在屋内却异常清晰。
 
 
第52章 第一无耻(修)
  想要吗?
  陆婉吟也这样问自己。
  她一直想要的不就是有人能站在她身后, 替她撑腰,替她挡去所有厄运,让她直上云霄, 变成人上人吗?
  梦寐以求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 陆婉吟却突然犹豫了。
  她想,这真的是她要的吗?
  屋内安静的出奇,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轻薄又淡。
  陆婉吟听到自己的声音, 从喉咙里涌出来, “不要。”
  一句“不要”, 显然不够, 陆婉吟冷着脸,继续道:“凭什么扶苏公子说要就要, 说不要就不要了?”
  扶苏双眸一眯,原本清冷淡薄的面容之上隐显愠色。
  他看着眼前的小娘子,穿着薄衫舞服, 青丝垂落,略施粉黛, 清丽柔婉。她的面容是天生柔媚的, 并不会让人觉得有冷然之色, 甚至于她的眸子, 也像水波一样温柔。
  可惜, 这样的一副皮囊之下藏着的, 却是一颗冷硬的心。
  不是他没有心, 而是她没有心。
  要如何让一个没有心的人爱上别人?
  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陆婉吟话罢,转身,走到梳妆台前, 拿起方才被扶苏把玩的玉簪,手指略微僵硬地插到发髻之上。
  她想,她或许是后悔了。
  仅仅只是一个转身,她就觉得后悔。
  莫名其妙的“不要”,不是从嗓子里发出来的,也不是从脑子里发出来的,而是从心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拒绝了。
  没有余地了,她放弃了。
  陆婉吟缓慢蜷缩起僵硬的手指,指腹摩挲过冰冷的簪子。突然,她的腕子被人握住,那支玉簪到底也没插上去,悬悬地垂在半空中,被男人往外一拨,“啪嗒”一声砸在地上,碎裂成两段。
  陆婉吟面露惊色,正欲转身,身子被人往前一按,靠到了梳妆台上。
  “你……啊!”陆婉吟话刚出口,突然感觉自己身子一轻,被人翻转着,勒着细腰,往上一提。
  与此同时,男人抬手一挥,梳妆台上摆置着的那些珠钗玉环,金银首饰皆散落一地。
  “噼里啪啦”,胭脂翻红,青黛留痕。
  梳妆台上一挥而空,陆婉吟被放了上去。她背对着镜子而坐,面前是双手撑在梳妆台上,将她虚揽在怀中的扶苏。
  男人身量颀长,与她对视之时,露出白皙纤瘦的下颌线。陆婉吟的目光正直视着他微微扬起的脖颈,又细,又长,喉结轻轻滚动,莫名带出一股压抑的紧张氛围。
  “真的不要吗?”男人掐着陆婉吟的腰,让她无法动弹。
  陆婉吟后背紧贴着冷镜,双手撑在扶苏肩上。
  “不要……”她自以为说的果决,却不知道颤抖的声音已然泄露出了自己的紧张。
  扶苏紧紧盯着她,似乎是想透过她这副皮囊看到里面的东西。
  可惜,看不清,看不明,看不到。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后退,可这个女人总是如此轻易的就能将他激怒。
  扶苏伸手,一把掐住她白皙的下颌使劲往上一抬。
  “陆婉吟,你是个坏女人。”扶苏的额头抵住她的,语气突然放轻,像是对情人的呢喃。呼吸微重,像是在努力抑制着什么。
  如此近的距离,陆婉吟立刻就涨红了脸。
  她伸手推拒,男人反剪她双手。
  陆婉吟挣扎不过,斥声怒骂,企图吓退敌人,“你下流!”
  扶苏眯眼,“下流,你知道什么是下流吗?”
  “就是你这样的!”陆婉吟实在是气得狠了,完全不管不顾,只管瞪着人骂。
  被骂的人不怒反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呵。”冷冰冰的一个字,伴随着男人俯身过来的阴暗视角。
  陆婉吟唇上一凉,心脏猛地一下炸开。
  背后是冰冷的镜子,前面是呼吸滚烫的男人。
  扶苏的唇,从淡薄的微凉,被她的口脂晕开,变得渐热。陆婉吟挣脱不得,累得气喘吁吁又无法出气,张开嘴的瞬间,男人趁虚而入。
  毫无经验而言的两人,男人天生的优势,将陆婉吟激得浑身战栗,紧张不已。
  直到陆婉吟几乎喘不过气,扶苏才把她放开。
  男人的眸中显出餍足,他盯着她迷离又柔软的眸子,低声道:“这才是下流。”
  陆婉吟的眼睫上沾着水雾,还处在震惊之中。
  矜持高贵的公子,无耻起来竟是如此让人难以应付,直教陆婉吟丢盔弃甲,步步败退。
  趁着陆婉吟发愣的时候,男人双眸一暗,撑在梳妆台上的手往下一滑,掐住她掩在裙裾内的脚踝,使劲一掐。
  “啊!”陆婉吟忍不住痛呼出声,疼得面色煞白。
  男人的手死死掐住她的脚脖子,任凭陆婉吟如何挣扎都不肯放。
  .
  屋内动静太大,大丫鬟听到声响,立刻急赶过来。
  她推开房门,只见屋内狼藉一片,那位兴宁伯爵府家的小娘子身上穿着舞服,正坐在那被打碎的珠钗玉环之间,面色涨红,满脸的无措,“我不小心跌了一跤,将东西都摔碎了不说,还崴了脚。”
  屋内的窗户大开着,沿边粉墙之下,男人屈膝坐在那里,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摇着折扇。薄唇轻抿,唇角有嫣红的口脂晕出,平添几分风情媚色。
  秋风徐徐,小娘子软绵绵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大丫鬟自然不敢苛责什么,只抱怨道:“这些首饰、胭脂除了咱们定远侯府自己的,还有那些舞娘们自己买的也混在里头。”
  陆婉吟脸上笑意微僵,嘴唇刺刺的疼,“我,会赔的。”
  她哪里来的银钱去赔这么多金银首饰?
  陆婉吟想到扶苏,真是气得牙痒痒。
  流氓!恶棍!天下第一无耻之人!
  可她明白他的意思。
  他捏肿了她的脚踝,就是不想让她跳舞。如今她一瘸一拐,别说是跳舞,就是走路都费劲。
  .
  陆婉吟换回了自个儿的衣裳,依旧是那个大丫鬟领着她回去。她一出现,众人就被她一瘸一拐的姿势吸引了。
  “方才换衣时,不小心崴了脚。”陆婉吟垂着眉目,声音很轻。小娘子脸上绯红已退,除了时不时不规律跳动的心脏,看模样,似乎已与平日无异。
  “腿坏了?腿坏了就不能跳了吗?”梁含芸嗤笑一声,往定远侯夫人身上一靠,“你装得吧?”
  木樨宴上,梁含芸明目张胆的刺她。
  黎淑华坐在那里,柔声询问,“可要请医士看看?”
  作为黎家女,黎淑华自然也觉出定远侯府此举古怪且失礼,可这毕竟是定远侯府,不是黎家,她便是要说话,在定远侯夫人这个长辈面前也没有说话的余地,若是硬要说,那就是公然顶撞了。
  陆婉吟勉强笑道:“不用,只是崴了脚。”
  刚才在屋内,她换下舞服之时,清晰的看到她的脚踝之上,是明晃晃的五指掐痕。
  扶苏虽不会武,但毕竟也是个男子。再加上她肌肤柔嫩,平日里稍稍磕着碰着,都会留下青紫痕迹,就别说是被男人有心这么一掐了。
  如此痕迹,怎么能给旁人看?
  “呵,矫情。”梁含芸冷哼一声,然后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起身朝她走过来。
  陆婉吟站在那里,看着梁含芸,攥紧手中帕子。
  “我小时也常受伤,你不想医士给你看,不如我给你看看吧?”说着话,梁含芸已到陆婉吟近前。
  梁含芸是将门女,就算不会武,力气也比陆婉吟大多了。
  她一把攥住陆婉吟的胳膊,就要把她往旁边扯。
  陆婉吟下意识挣扎,不想身后竟来冒出两个女使来桎梏住她。
  这个时候,陆婉吟才觉慌乱。她面色瞬时煞白,整个人气得发抖的同时,又觉得心惊胆战。
  她素来认为自己处理事情游刃有余,可独当一面,但如今看来,她那些小把戏在真正的权势面前,就如蚂蚁跳舞一般,简直漏洞百出。
  定远侯府,京师权贵,再往上便是皇亲国戚,而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会来管定远侯府的事,更别说是为了她区区一个庶女。
  陆婉吟下意识偏头,朝一旁看去。
  夫人、女郎们坐在那里,眼神淡漠之余夹杂了一些看戏的揶揄。
  陌生人尚且如此,更别说是那些素来看不惯她的了。让陆婉吟惊奇的反而是黎淑华,看着她面露担忧,正欲起身之时,木樨花架后传来一道声音。
  “真阳县主这么想看,不如我给你跳?”
  冷冷清清的一道声音,伴着秋风,夹杂着木樨花香飘散而来。
  一柄折扇,拨开木樨花,露出半张白皙俊美的脸,薄唇嫣红,透着古怪的暧昧。男人就那么靠在木樨花架旁,半垂着眼帘,神情是慵懒而淡漠的,浑身却又散发出一股餍足的亲和。
  扶苏对梁含芸一向疏离又客气,不管梁含芸如何讨好,如何亲近,他总是能隔出最适当的距离。这是他头一次这么跟她说话,尤其还是当着众人的面。
  男人站在木樨花架旁,拘着礼数,不近前,只站在那里说话。声音虽不高,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场年轻的,未婚配的女郎们,谁没有幻想过成为扶苏公子的女人?毕竟这个男人是京师内三千少女的梦。而现在,曾经遥不可及的梦,突然站在她们面前,说要跳舞。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大家都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陆婉吟。
  她们想起京师内那些谣传,说陆婉吟对扶苏公子有救命之恩,扶苏公子对她有不一样的情意。
  从前,众人听到这些话都是一笑而过,笑那兴宁伯爵府的庶女痴心妄想。可如今看来,这些传闻说不定都是真的!
  扶苏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维护的意思!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男人维护一个女人,这说明什么?
  身为一个男人的礼仪风度?屁!那是看上人家了!
  如果是别的公子出来做这件事,说成礼仪风度也没关系,可偏偏是扶苏公子出来做这件事。
  这位从出生起,到现在,二十出头的年岁,换成旁人早就已经通房、丫鬟一大堆了,只有他一个孤家寡人,一轮清月,高高悬挂,仿佛注定要孤独终老一辈子。
  没有情史,没有绯闻,不沾女色……不对,现在有绯闻了。
  众人下意识看向绯闻对象。
  陆婉吟低着头站在那里,看不清表情。
  梁含芸还攥着陆婉吟的腕子不放,脸上从一开始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到现在的愤怒,将一位暗恋少女的心态表现的淋漓尽致。
  宴内静的出奇,男郎们那边也安静了下来,只有梁定安因为吃多了酒,所以正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策划了如此一场好戏。
  自然,梁定安平日里酒量极好,怎么会一开始就醉倒的呢?当然也是定远侯夫人的安排,生恐他在这场戏里闹场,就先给灌醉了。
  扶苏见局面僵持,也不急,只淡淡往陆婉吟那边瞥一眼,然后又勾着唇补了一句,“夫人想必是忘了,这舞看多了,也不好,有损家声。”
  简简单单一句话,不失礼数又将定远侯夫人欲为难陆婉吟的话也咽了回去。
  定远侯夫人怎么会忘记前段日子的香榻案,就是因着他儿说了一句“听说尚书有位贵妾舞姿动人,想一睹风采”,就被下了大狱,险些丧命。
  “本就是娱乐,不能跳就不要跳了。”定远侯夫人立刻转了话锋,用眼神暗示梁含芸赶紧放开陆婉吟,然后吩咐女使让舞姬们赶紧出来。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