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被逼考科举——清涴
时间:2021-04-02 10:27:46

  这种情况下,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确实不是一句空话。
  虞衡想定遗弃罪,虽然刚出生的婴儿,也做不了什么不孝的事情,但是事实就是有那么悲哀,有些孩子,一出生就不被父母所喜,她们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但却因为性别之故,存在就是错误。
  想要定这样一条律法,还有的扯皮。律法每改动一次,对司法部门都是一次挑战,怎么判案,依据为何,都得断个清楚明白。现在三大司法部门: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虞衡想要增加这样一条律法,必然得经由他们同意才是。
  但立法之事何等严肃,也不能说立就立。有人觉得虞衡的提议不错,有人觉得不妥,那就有的吵,最终定下来,说不准得要个三五年。
  关于礼制法度这方面的东西,就是这么繁琐。
  虞衡好歹也混了好几年朝堂,对朝廷的某些尿性也有所了解,也没想着他们能快速地通过遗弃罪这一律法,只想给大家带来更多的思考,让大家明白,女婴塔的存在是多么骇人听闻,那些女婴,何其无辜。只要他们能对这些女婴和女子产生那么一点点的同情,都能为虞衡日后要做的事情留下一道细微到看不见的光芒。
  岐州这边,慈幼堂挂匾那日,整个岐州十二个府的知府齐聚一堂,看到了昭宁帝御笔亲书的牌匾,看到了方氏等人的荣光,心中自然是羡慕的。回头就有人向虞衡提议,“大人,岐州地大,各府都有弃婴,如果全送到州城的慈幼堂来,怕是人数太多,方娘子她们也照看不过来。不若在各府都设一个慈幼堂?”
  这想法是不错,但虞衡一眼就看出,这人就没打算认真干事儿,而是看到了方氏她们露了脸,心里不舒服,也想自己来一出,好好出个风头。
  更隐蔽的心思嘛……慈幼堂要养活那么多的婴儿,又要请人干活,方氏等人今天还特地穿上了好料子做的衣裳,看着就跟一般富贵人家的老太太似的,贵气又慈爱。联想到慈幼堂的一应吃穿用度都是从橡胶厂拨来的银子,再想想橡胶厂挣银子的速度,谁不心动呢?
  虞衡当即瞅了这位知府一眼,迅速在脑海中找出这位知府的资料:安和府知府,和方氏同姓,将近六十岁,在前任岐州刺史手下就喜欢倚老卖老,闻着好处就跑过来,见着坏事躲得比谁都快,就是一根官场老油条。
  见这位方知府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嘴上还不断说着大义凛然的话,“照看女婴颇为不易,各府若是发现了女婴,送来慈幼堂也要花不少功夫。这一路上,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未免也令人遗憾。如此看来,倒不如各府都设一个慈幼堂,也便于就近照看孩子。”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不过眼下岐州的财政情况不允许虞衡这么做。这位方知府又是个想借着开慈幼堂的名头捞钱的货色,虞衡也没给他留面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先前怡阳府设了个小慈幼堂,一应用度都由怡阳府衙门出。你想在安和府设慈幼堂也行,也按照先前怡阳府的来办,慈幼堂的一应用度,都由安和府衙门负责。我再定期派人过去查账就行。你看怎么样?”
  这谁想干啊?费力不讨好,还得白出银子,谁点头谁就脑子有病。方知府当即摇头苦笑,赶忙向虞衡哭穷,“我们安和府可不像怡阳府那样财大气粗,有个橡胶厂顶着,日进斗金。我们这些穷酸地方,能养活衙门上上下下,就已经不错啦。不是下官不愿意,实在是,衙门不凑手啊!”
  虞衡心说就你现在一门心思捞银子的样儿,衙门不凑手,里头的银子还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呢?也就是虞衡现在还腾不出手来,等到他把事情全都处理妥当了,一准来烧个三把火,先就去底下查个账,查出了蛀虫就直接干掉!
  要是蛀虫有本事,能给百姓们带来更好的生活,虞衡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过分,也就当不知道了。但方知府明显是个只想捞钱不想干活的,那他纯属占着茅坑不拉屎,摊上这样一个父母官,整个安和府都被他给拖累了。
  虞衡还想训练出几个专业的查账人员,把后世一些查账技巧都教一遍,往下面一走,尸位素餐之辈藏都藏不住,到时候,才是岐州大换血的时候。
  一堆咸鱼官员,能做出什么成绩来呢?赶紧让位,让其他有本事的人上。情节较轻的,虞衡能给他们留点体面,光荣退休,情节严重,剥削民脂民膏让百姓怨声载道的,那虞衡就只能送他们一套撤职判刑大礼包了。
  虞衡刚接手岐州事务,要做的事也确实不少,忙了整整半个月,才将一系列事情给盘顺了,正琢磨着该怎么发展整个岐州呢,慈幼堂那边又有新情况了。
  这回前来慈幼堂求助的,并不是捡了弃婴交由慈幼堂的妇女,而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姑娘。
  方氏等人见了这姑娘都吓了一大跳,这姑娘头发乱的像鸡窝,脸上也黑一道灰一道,身形瘦弱,嘴唇干裂,脚上的草鞋都磨烂了,低头粗略一看,就能看到几个血泡,浑身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这打扮,放进乞丐堆都算是埋汰的。
  原本方氏还以为这是个小伙子呢,正想问几句,却不料这孩子突然双腿一弯,砰的一声直挺挺给她跪下了,还不断给她磕头,哑着嗓子不断道:“求您救救我吧!”
  她这一开口,方氏才听出来,这是个小姑娘。
  见小姑娘哭得伤心,又口口声声让方氏救命。方氏纵然是铁石心肠,也有了几分心软,连忙上前扶起这姑娘,也不嫌这姑娘一身味儿,温声安抚她,“先别哭,你受了什么委屈,慢慢说,大娘都听着。对了,你应该饿了吧?大娘让人给你端点吃的过来。”
  小姑娘正想说不饿,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唤了好几声,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方氏一笑,又问姑娘,“你多久没吃东西了?太久没吃东西,不好吃太多,也不能太油腻,我让人端碗粥来,你看行吗?”
  小姑娘在方氏温柔的安抚中终于平静了下来,有了一点安全感,抹了一把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小声道:“我能在您这儿洗个澡吗?身上的味儿太重了,免得熏着您。”
  这是个爱干净又有礼貌的孩子。方氏立马判断出来,这姑娘应该不是流民,而是受了什么委屈,从家里逃出来求救的。
  只是,若真有委屈,该去衙门才是,怎么来了慈幼堂呢?
  方氏疑惑间,厨房那边的娘子已经端了一大碗粥过来,放在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确实饿了很久了,见方氏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小姑娘心中一定,再次感谢了方氏和厨房娘子,端了碗狼吞虎咽喝了起来。
  接连喝了两大碗粥,这姑娘才摸了摸肚子,不舍的将碗放下。
  方氏见她冷静了下来,又笑着让她去洗个澡,洗好后放松下来,再慢慢说说自己的委屈。
  小姑娘抿了抿唇,洗好澡换上了方氏给她的半旧衣裳,扯着衣角,十分不安地看着方氏,再三向方氏确认,“您会替我做主吗?我也想像您一样,自己干活养活自己!”
  是个硬骨头的姑娘。方氏眼底的笑意愈深,嘴上则道:“你先说说,你为何离家出走?”
  “您怎么知道我是离家出走的?”这姑娘一惊,而后眼圈又是一红,“我……我没有家了。”
  “不着急,慢慢说。你来慈幼堂找我,是想让我帮你什么呢?”
  “我……我实在不知道找谁了!”小姑娘情绪压抑到了极点,又开始放声大哭,一边哭着打嗝,一边将自己的情况交代了清楚,“方大娘,我是安和府兴平县嗝~高山村人,叫袁腊月。你先前带着戏班子去我们村表演,嗝~我见过您,知道您和别人不一样,这才过来找您帮忙。”
  开头说顺了,这位叫袁腊月的小姑娘也慢慢平静了下来,终于不打嗝了,“我生在腊月里,所以我爹娘给我起名叫腊月。据说我刚出生不久,有个算命先生路过我们村,说我是个命里带福的。我爹娘没当回事,村里一个不要脸的大娘却上了心。她家有个孙子,打生下来就多灾多难,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吃过的药比吃过的饭还多,为了给那孙子看病,一大家子的家底儿都填了进去,还是没个好转了大家都说她那孙子养不活。
  她听了算命先生对我的批命后,一直磨着我爹娘要给我和她孙子定娃娃亲,说我有福气,一定能让孙子沾点福。
  我爹娘当然不肯应,她孙子可怜是可怜,但她们一家都不是好相处的,霸道又蛮横,丝毫不讲道理,但凡对女儿有一点疼惜的,都不会乐意让闺女嫁进她家。
  但这人却一直不死心,我爹娘不同意,她就在村里放话,说我定给她家孙子了,到处败坏我的名声。我长到现在十五岁,她就说了十五年,我娘为了这事儿都不知道和她打过多少次架,但是却一点用都没有。
  去年,她就一直催着我爹娘给我和她孙子完婚。我爹娘怎么都不同意,她家孙子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去年四月份就没了。她就跟失心疯似的,到处说我家没良心,不肯救她孙子,还想让我给她孙子配阴婚。村里人也是些是非不分的,说什么死者为大,确实是我家不近人情。
  要不是您带着戏班子来我们村表演,她怕是还要继续闹腾,村里人没准就要逼着我给她孙子配阴婚了。
  但是,好景不长,今年开年,我爹娘去山上砍柴摘果子,碰上了野猪,都没了性命。她又不知从哪里攀上了一门富贵亲戚,到处嚷嚷说她家发达了,又说是我家冷心冷肺才遭了报应,要我再嫁进她家,给她那个傻子二孙子当媳妇儿。
  我爹娘不在人世,现在是二叔当家。二叔见钱眼开,只想着那家的银子,一点都不顾及我是他亲侄女,也埋怨是我当初心狠,不肯嫁给那家孙子,才让爹娘遭了报应。让我别再待在家,免得把晦气带给了他,说什么都要把我嫁过去。
  我不愿意,这才逃了出来。一路上这颗心就没踏实过,怕碰上坏人,只能把自己往埋汰里捯饬,怕别人知道我是姑娘家起了坏心眼,我还装哑巴,就这样一路来到了州城,找到了您。”
  说完,袁腊月又给方氏跪下了,眼泪就跟小溪似的,淌起来就收不住,额头上磕出来好大一个包,“您行行好,救救我吧!”
  方氏下意识地将袁腊月扶了起来,心里也犯了难:救肯定是要救的,难得碰上这样一个有主见,又有骨气的姑娘,不帮她,方氏自己心里都过不去那个坎。
  但是,这事儿也不是那么好帮的。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袁腊月父母去世,由二叔照顾,按规矩,二叔确实可以代行父责,为她说个人家。
  合情合理,并无触犯律法的地方。方氏纵然想帮,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
  倒是可以让袁腊月改名换姓留在慈幼堂,但好好一个姑娘,行的端坐的正,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凭什么要改名换姓?
  方氏自从管了慈幼堂后,很是有些轴脾气,不乐意就这样偷偷摸摸地解决问题。她想像她上次脱离王家那样,正大光明地把袁腊月带回来。
  慈幼堂的一些人手还是虞衡安排的,又因为虞衡担心慈幼堂那边都是些妇女和婴儿,对慈幼堂更添几分关注。
  袁腊月之事,方氏还在犯难中,虞衡已经知道了,心中也暗暗点头:是个有勇有谋的姑娘。
 
 
第106章 三合一
  虞衡一向欣赏独立自主的姑娘, 尤其是在大宣这样的封建社会之下,觉醒自我意识的姑娘简直是凤毛麟角,有一个方氏便足够让人震惊, 却不成想, 还能出现一个更年轻的袁腊月。
  或许是年轻人更能够接受新事物,也或许是方氏的事迹给女子们带来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才有了现在这个更勇敢的袁腊月。
  虞衡相信, 未来,袁腊月们会越来越多。
  眼下,关于如何处理袁腊月的事情,虞衡和方氏想到一块儿去了。
  袁腊月就是个很好的切入口,可以像方氏一样, 被立为典型, 让其他被压迫的姑娘看一看,鼓起勇气抗争一把, 或许能为自己争取一个全然不同的人生。
  就像方氏说的那样, 袁腊月不仅要帮,还要正大光明地帮,让所有人都看看, 想要凭借流言毁掉一个姑娘, 想得美!
  虞衡真心觉得想娶袁腊月的那家人脑子有病,人家有福气就合该嫁给你的病秧子孙子?不同意还到处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 简直就是失心疯了。不仅如此,你家大孙子死了,转头又逼着人家姑娘嫁给你的傻子二孙子,这又是个什么操作?人家袁腊月刨你家祖坟了,你这么揪着人家不放?
  虞衡真不是个刻薄人, 但听说了这事儿后,虞衡都觉得张大柱没光顾一下那家祖坟,真是可惜了。
  这高山村的村民也有意思,不指责兴风作浪的那家,反而指责袁腊月一家狠心,果然是柿子捡软的捏,搞定不了撒泼打滚不讲理的,就来欺负老实人,就没一个明事理的人。
  虞衡更好奇,那家要娶袁腊月的人家,到底攀上了哪门子亲戚,还阔气了起来,到处嚷嚷着要把袁腊月买进门。
  更有甚者,袁腊月父母之死,真的只是意外吗?
  从那家人体现出来的人品来看,虞衡是不吝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那家人的。
  高山村,正好是安和府内的村子。虞衡先前还吐槽过安和府的方知府来着,说他竟然还和方氏同一个姓,两人一对比,虞衡都觉得方知府给方姓抹黑了。
  纵观虞衡目前为止碰上的方姓人员,一个方氏,性格坚韧永不屈服的钢铁娘子,一个方山长,六元及第第一人,桃李满天下,德高望重。就这方知府,给方姓拖后腿了,一门心思只想着银子,瞬间就掉了一个档次,令人不齿。
  虞衡作为一州刺史,权限极大,又有朝中一帮大佬做后盾,在岐州说一不二,不用像上任刺史一样,顾及各方面的势力,需要权衡利弊,大多时候并不是在处理政务,而是在衡量各方面的人际关系,悉心维护各方人脉。
  虞衡还真不需要这个人脉。他的人脉已经够给力了,又在百姓中有着极好的名声和威望,再加上虞启昌对边关的影响力,虞衡在岐州其实是不好太有人缘的,难免要考虑帝王忌讳的问题。
  所以,虞衡自从来了岐州后,就算先前还在怡阳府当知府时,都没给过岐州官员什么面子。
  不然的话,朝廷拨下来的那一百万两银子,虞衡也不能直接绕过前任岐州刺史,让他们连看都看不上一眼,径直就送去了岐州。
  虞衡又不是真傻白甜,混迹官场那么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自己是没怎么讨好过别人,但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六部大佬,爵位在身的勋贵,皇子王爷,包括他自己在内,哪个走出去不是被人争相讨好的对象?
  虞衡在一旁看着,都能学到不少讨好人的技能,也能明白官场上的为人处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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