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八月薇妮
时间:2021-04-03 10:08:12

  幸亏蔡流风没有那么愚蠢,他的唇只轻轻地一牵,便不露声色地恭敬说道:“是,殿下无所不知,让殿下见笑了。”
  无奇在旁边偷偷地松了口气。
  此刻,先前派去找那落地车夫的侍卫回来,跟春日低语了几句。
  赵景藩道:“怎么?”
  春日上前道:“回王爷,那车夫不见了,兵马司的人也没发现,不过他们正在追查这辆马车,已经叫人阻止他们了。”
  无奇听到这里,忽然心头一动:“殿下,这件事能不能别闹出去,尤其是别让人知道我牵扯在内?”
  赵景藩看向她:“怎么?”
  无奇说道:“要是给我爹娘知道了,他们一定会为我担心。”还有一句无奇没说,阮夫人是好不容易改变了态度让她来清吏司的,倘若知道有人要刺杀她而她死里逃生,那恐怕就会立刻禁止她出门。
  瑞王想了想:“就如你所说。”他看了眼春日,春日便退了下去。
  这会儿时辰不早,瑞王看看无奇跟蔡流风:“蔡学士,给你猜中了,今晚上有些不太平,本王派人护送你们回去吧。”说完后他不容蔡流风拒绝,便道:“青亭。”
  之前跟春日一起去救无奇的那人出列:“属下在。”
  瑞王道:“带几个人,好好把他们送回去。”
  瑞王说完后转身回轿子,走到轿门处一停,回头看着无奇:“那案子你打算什么时候了结?”
  无奇道:“回殿下,最迟明日。”
  蔡流风皱眉,却没有言语。
  赵景藩笑道:“好,明日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瑞王进了轿中后,蔡流风跟无奇退到路边。
  王驾重又向前缓缓而行,走了半刻钟,仪仗最后的几名侍卫才从他们身旁经过,一径去了。
  无奇擦了擦汗,蔡流风问:“明天真的可以?”
  “是,一定可以,也一定要可以。”无奇不由分说地回答。
  蔡流风注视着她,抬手在她肩头轻轻地拍了拍。
  此刻付青亭已经命人检查过了无奇的马车,过来请她上车。
  蔡流风因为着急,来的时候是骑马的,这会儿便陪着她进了车中,这才问道:“刚才我来的时候听兵马司的人说出事了,你刚才又跟王爷说不许透露,是怎么样?”
  无奇也没瞒他,就把有人要刺杀她的事说了。
  蔡流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无奇道:“蔡大哥,你也要替我瞒着,还有,石头那里也不要告诉他,万一他说漏了嘴就不好了。”
  蔡流风沉默了半晌:“你才进清吏司,就招惹了这么厉害的人,引来杀身之祸,小奇……”他的目光闪烁,想要劝无奇不如还是退出,话到嘴边却是:“你不怕吗?”
  “怕,当然怕,”无奇回想刚才的情形,心有余悸的:“蔡大哥,那人的武功真是高的吓人,我原先以为外头那位跟随在王爷身边的青亭先生已经很了不得了,谁知今晚上更开了眼界,可我何德何能,居然招惹那么厉害的人来要我的命。”
  蔡流风一时也想不通是什么人,只能谨慎地说道:“如今你查的是兵马司的案子,行事务必要谨慎再谨慎,今晚上是我疏忽,不该让你自己走。”
  无奇忙道:“不关你的事,还有你千万别训斥石头,他们本来要陪我,是我、不许他们跟着的。”
  蔡流风看着她发鬓微乱的样子,笑道:“受了这场大惊吓,还惦记着他们?我还担心你吓出个三长两短来呢。亏得你……胆子这么大。”
  无奇笑道:“蔡大哥,我远比你想象中胆子更大些。”
  蔡流风的眼中透出些难以形容的暖色,好像有很多话要说,终于却只伸出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揉:“你呀!”
  郝家。
  三江本给打发出来找无奇,遍寻不着。
  郝四方哄骗阮夫人说无奇回了太学,等夫人睡下,自己才蹑手蹑脚到了外间,喝着茶焦灼地等候消息。
  幸而是蔡流风亲自送了无奇回来,蔡流风因要替无奇打掩护,便道:“本是请他们吃饭,遇到几个朝中的大人一力挽留,便应酬的晚了些,请伯父见谅。”
  郝四方笑容慈祥道:“流风啊,早说平平是跟你们在一起的,我也不必等这半宿的。”
  三江也说:“哪天不见了她都要我去找,我的腿都跑细了,她哪里会有事?爹,以后别再动辄就叫我去满九城的找人了行吗?”
  郝四方翻脸如翻书,横眉冷对地:“再多说一句看不打你!滚去睡觉去!”
  蔡流风又略说了几句,便告辞去了,郝四方问无奇:“都见了几个大人?弄的这么晚,幸而爹知道流风是个正人君子,跟着他没坏处,多相处相处倒好!”
  无奇打着哈欠:“爹,时候晚了,我得回去洗澡更衣,明儿还有案子呢。”
  郝四方本来想打听打听她有关兵马司的事情,看她哈欠连天累的不轻的样子,便忙道:“好好好,你先回去吧,明儿再说。”
  这一宿,无奇少不得做了个噩梦,梦中那黑衣人手中持刀在后追赶,她拼命地逃,几乎绝境,前方突然有灯笼的光,那人在光芒璀璨之中,慢慢地向着她伸出手来。
  像是看到光明的救赎,无奇急忙伸手过去。
  手握住的瞬间,却听他说:“好啊,你竟敢给本王吃你们剩下的饭菜!”
  无奇吓的惊醒。
  次日,慈恩寺。
  东城兵马司冯指挥使的小夫人今日正在寺内上香拜佛。
  她仍是身着素色的衣裳,入了寺内拈香礼拜,正在虔诚地默念,耳畔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这位不是……冯指挥使的夫人吗?在下有礼了。”
  小夫人吃了一惊,转头看时,却见是个衣着鲜亮油头粉面的男子,看着大概十七八岁,相貌还算是英俊。
  就是有些太唐突了,两只眼睛毫不避讳地盯着她。
  小夫人有些不悦,从蒲团起身道:“你是何人。”
  “夫人不认识我,我是死去的白参将的朋友,参将可是跟我提起过您。”他凑近了些,不怀好意似的。
  小夫人吃了一惊,猛然后退:“你说什么?你……放肆!”
  “夫人莫惊,在下并无恶意,”少年笑嘻嘻地,把手中一把折扇打开,扇面上写着四句诗经的四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少年装模作样扇了两下,却叹道:“我跟白参将极为交好,他才肯跟我说些心事,他说……”
  他转头看了看周围,低低道:“他对夫人可是真心的呀。”
  “你、”小夫人气急了,脸上涨红:“你再敢胡说,小心我叫人……”
  此刻她忽然发现,跟随自己身边的小丫头突然不见了,可一时也没往别处想,只以为小丫头偷懒而去。
  少年叹道:“夫人,可惜白兄一片痴心却给辜负,他可真是死不瞑目啊。”
  小夫人本来有些慌张,想要快走,闻言止步迟疑地问:“什么、死不瞑目?”
  少年盯着她道:“夫人,你真以为白兄是给人误杀的?我可听到了可靠的消息,那个局,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就是为了谋害白兄!”
  “你……”小夫人直直地看着少年,终于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是什么人,这我就不敢说了,”少年苦笑:“据我所知,并没有人跟白兄有深仇大恨,除了……”
  “除了什么?”
  少年咳嗽了声,低低道:“夫人,您觉着,冯指挥使知不知道白兄跟你……”
  小夫人陡然色变:“你别胡说!”
  少年道:“唉,指挥使大人虽然年纪大些,可不是蠢货啊。我就是担心,他既然咽不下这口气,那,他是不是只除掉了白兄一个人就甘心了。”
  “你什么意思?”小夫人震惊。
  少年笑道:“夫人怎么不明白?自古以来,男人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那当然就是绿——绿帽子,如今没了白兄,只不知夫人能不能全身而退。对了,这些日子指挥使有没有什么反常之举?”
  小夫人一阵晕眩:“他、他也要杀我?”
  少年笑而不语,眼睛却看向旁边。
  偏殿的窗下,苗可镌,韦炜在前,无奇,蔡采石在后。
  苗可镌眉头紧锁,韦炜却道:“倒是小看了这个小子、演起来还挺像是个纨绔登徒子的。”
  蔡采石偷偷地跟无奇道:“什么小看,我看明明是小林子的本色出演。”
  无奇道:“原来他好色的习惯也有好处。”
  韦炜回头看她一眼:“现在成了吗?”
  无奇点点头:“接下来就看韦大人的了,软硬兼施也好,务必要说动这女子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
  苗可镌听见道:“这个你只管放心,若论恐吓要挟人,是他的拿手好戏。”
  韦炜咳嗽了声,抖抖衣袖走开。
  东城兵马司。
  冯珂境的公房内,时不时有人前来递送公文,听候调命。
  忽然门口道:“夫人。”
  冯珂境在长桌后抬头,果然见夫人低着头缓步走了进来,身后一名丫鬟,手中捧着茶。
  走到桌前,小夫人把茶杯接过来,放在冯珂境跟前:“老爷,喝口茶歇息会儿吧。”
  冯珂境有些冷淡的:“你不呆在后宅,来做什么?”
  小夫人勉强笑道:“这些日子老爷辛苦了,我自然是来探望的。”
  “不必了,”冯珂境淡淡地:“还有公事,你去吧。”
  小夫人咬了咬唇:“老爷、先喝口茶吧……”
  冯珂境本不愿喝茶,只是想让她快点走,便拿起杯子喝了口:“行了,拿走吧。”
  小夫人却没有走,她身后的丫头反而退后了。
  妇人咽了口唾沫道:“老爷,我听了一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消息?”
  “有人说,清吏司查出了何勇得到的那买凶的信,字迹居然……跟老爷的一样。”
  “你说什么?!”冯珂境脸色微变,却还保持镇定。
  妇人道:“他们说已经是查验过了,确实是老爷的手笔。”
  “胡说!”冯珂境一拍桌子:“这种无稽之谈你也信,清吏司、他们一而再地前来生事,如今更是含血喷人,我自然跟他们算账。”
  此时门口有一人欲进来,冯珂境喝道:“出去!”
  那人急忙退下,顺手将门带上了。
  妇人犹豫说道:“白郎、白郎他真不是您杀的?”
  冯珂境眼中闪过一缕凶光:“你叫他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妇人有些畏惧的,却颤声道:“你知道我们的事,所以你设计害死他,是不是?你、你是凶手!”
  冯珂境双手握拳,目光越过妇人看向门口,确信门口无人,才站起身来:“你怕是失心疯了吧。”
  妇人道:“我、我就知道,你……你真是好狠毒,你明明察觉了却装一无所知的,你谋害了他,你还想杀我是不是?”
  冯珂境笑笑,忽然闪电般伸手,紧紧地扼住了妇人的脖子:“你说的不错,姓白的是我杀的,我也早想杀了你,你这贱人,要不是想等这个风头过去,你早就死了!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必再……我自然送你去见他!”
  妇人挣扎着,但脖子几乎要给捏断了,她连声音都出不了。
  生死攸关,房门给猛然踹开,几道人影冲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苗可镌跟韦炜,除此之外,还有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跟两个都指挥,他们跟在苗韦之后,脸色极其难看。
  昨日清吏司在衙门一通运作,而无奇特要了冯珂境的手书。
  他想了一夜,怀疑清吏司可能察觉两封信之间的相似。
  冯珂境有些后悔。
  当初他知道小夫人跟白参将的奸情后,就想要把这两人一起杀了。
  但要怎么才能做的隐秘而天衣无缝,他着实费了点心思。
  那天他看见何勇在粮食铺子做工,这才触动心机。
  此后,他轻描淡写地跟白参将说何勇到处散播兵马司的坏话,让他很不痛快。
  白参将因愧对于他,便立刻拍胸说替他解决此事,这才有两个白参将的下属去赶人之事。
  从这开始,冯珂境就一步步安排白参将自寻死路。
  后来他找到何勇的时候,何勇正在护城河边想要轻生。
  冯珂境本来可以不留那封信,但一来他知道何勇虽走投无路,但也未必就会痛快答应他去杀人。
  二来,他还想要埋下这个线,——倘若有人调查白参将的死因找到那封信,而查明是白参将的笔迹,自然就可以认定是白参将害人不成反而害己。
  他是恨极了姓白的,所以不但想他死,还想他声名狼藉的死。
  谁知天外有天,他漏了,这世上有更高明的人,可以认出那完全不同的两个笔迹出自他一人之手。
  但冯珂境也并不怕,毕竟这不是什么有力的大证据。
  只要他咬定只是巧合,以及清吏司栽赃等,那他们就奈何不了他。
  毕竟姓白的已经死了,真凶已经拿住了。而且兵马司跟清吏司的关系正紧张着,清吏司要是贸然拿人,兵马司上下可不能答应!
  不管怎么样,清吏司都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他有恃无恐。
  谁知万事俱备却峰回路转,小夫人居然会敲山震虎让他自己坦白了。
  在韦炜他们出现的时候冯珂境知道自己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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