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辛罗淡然地收回视线。
……
“啊!”
沈乔突然推开赵沉临。
赵沉临低头看她:“怎么了?”
“我忘记还有个人了……”沈乔喃喃道,她被赵沉临护在怀里,视觉听觉全部被他屏蔽了,一时都忘记了齐玉成还深受重伤躺在一边!
沈乔慌忙回头寻找,不远处,齐玉成就静静躺在血泊里,连姿势都没变过。她拔腿就要过去,却被赵沉临拉住手臂:“那里有血。”
沈乔焦急道:“可是他——”
“他?”赵沉临心知肚明,但就是不往沈乔看的方向扫一眼,拔高语调装作不明白的样子,“谁啊?”
沈乔心里一咯噔,转头看他。
他也垂眸看她,笑眯眯地问:“你认识?”
沈乔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眼下齐玉成是晕了,他妹控的属性没地方发挥,但不能保证赵沉临不会对齐玉成做什么,毕竟这个疯批的占有欲特别强,她想起赵沉临给她分析过的桃花酥案例。
——看了他的东西,他就会挖了那人眼睛。
“我不认识。”沈乔摇头如拨浪鼓,“但他救了我,算是我的恩公。”
赵沉临没吱声。
沈乔低头,慢吞吞蠕动脚尖:“……我不喜欢欠人情,如果他就这样死了,我良心不安,会睡不好觉。”
赵沉临看了她片刻,终于出声:“行吧。”他给辛罗使了个眼色。
清扫工·善后者·万能管家·辛罗刚刚收拾完三德,正在擦拭手上沾的血,闻言利落地掏出一卷纱布和一瓶止血丹药,走向齐玉成,蹲下身开始忙碌。
眼看齐玉成的血渐渐止住,服了丹药后苍白的脸立马有了起色,沈乔松了口气。
赵沉临负手站在沈乔的身侧,眼珠在地上的齐玉成和沈乔的侧脸上来回转了转,藏着宽大袖袍里的指尖微微一动,在思量中摩挲着。
辛罗包扎完毕,把仍是昏迷的齐玉成往肩上一扛。
“哎哎哎轻点……”沈乔忍不住伸手去扶,但一想到赵沉临就站在身后,她又非常自觉地把手缩了回来,欲盖弥彰地搓了搓衣角,“呃,小心点啊,好不容易止住血的。”
辛罗扛着齐玉成立在原地,看向赵沉临,似乎在等待指示。
赵沉临还在思索,沈乔又抢话:“辛将军,要不就安置在我原来那间小木屋里吧,那间屋子还空着没人住。”
辛罗略微一怔,又瞥向赵沉临。
不用回头,沈乔就知道赵沉临肯定在看她。
她说这话不是没过脑子。
齐玉成一定要在她可以照顾得到的视线范围内才行,赵沉临这个没心没肺没肝的,指不定让辛罗把齐玉成往哪个旮沓角落一扔,然后让其自生自灭,他伤成这样,肯定必死无疑。
齐玉成绝对不能死。
一是因为他救过自己,救命之恩是真。二是他死了,只会加速灵寂山屠魔的进度。只有齐玉成活着,借他之口,才能可能劝动灵寂山的长辈们,借而彻底消除这场因沈娇娇而引起的仙魔之战。
从大局的角度出发,这是最妥善的处理方法,她不能在这里退缩。
沈乔回头问:“可以吗主子?我想确认恩公的性命无碍,这样我才可以放心。”
“可以啊。”赵沉临回答很快,他的嘴角翘起,浅色的眼珠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辛罗得到指令,就麻溜地把人抗走了。
沈乔长长地吐了口气,从地上捡起唢呐,吹了吹上面的灰,又细细地用袖口擦拭。
这惊心动魄的一夜冒险算是谢幕了,沈乔都没想到她喝个酒又喝出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剧情在不知不觉中悄悄走到了最操蛋的部分。
不过,今晚先容她回去睡个觉,剩下的事明天再慢慢想。
“娇娇。”赵沉临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我有金刚炼体大法,摔几下就跟挠痒痒似的。”沈乔将唢呐收回袖口,刚想转身,赵沉临已经凑过来了,他负着手,俯身靠近,没贴着她的后背,气息倒是缠着沈乔的耳廓绕了上来。
“好。”赵沉临说,“那就不需要休息了。”
沈乔侧头,与赵沉临目光相对,两人距离不过毫厘。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心脏不由加快:“什、什么意思?”
赵沉临看着沈乔,背在身后的手朝头顶的石窟弹了一道雷诀,“轰隆”一声巨响,石块簌簌落下。
沈乔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禁缩起脖子,脸上古怪与惊悚的神情并行:“……怎么了?”
发脾气了?看着不像啊……
正上空的石窟开了个不大不小的洞,月光漏了进来,洒下一地清澈的柔意。
赵沉临抬眸看了一眼月亮:“唔,现在离子时还有一刻。”
沈乔:“?”
他低头看她,笑意在月色下肆意流淌:“距离我给你考虑的期限,还差一刻。”
“你想好了吗?”
“要不要做我的道侣。”
不止眉心,沈乔的心脏也猛地一跳。
第50章 “我不喜欢你,抱歉。”……
夜色已深, 早就过了子时。
无念山寂静如墨,唯有山顶处灯火晃晃。
书房。
沈乔双手叠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地坐在矮榻前。赵沉临就坐在她对面, 撑着下颚笑眯眯地看着她。
“娇娇, 你已经思考很久了。”赵沉临开口提醒。
不久,才过了两分钟, 屁股都还没坐热。沈乔心中暗骂, 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不满。她抿了抿嘴,似乎想张口说点什么,还未蹦出一个字她就神色忽变,表情痛苦地扶住了太阳穴,小指翘出了兰花的形状:“哎哟喂, 我好头晕啊, 可能是今天喝——”
“把热好的醒酒汤拿上来。”赵沉临话落,小厮就端着醒酒汤快步走入, 那速度, 好似站在门口候了许久,就等着主子喊他。
施法打断。
沈乔那矫揉做作的兰花指就僵硬在了太阳穴边上:“……”
他怎么准备这么齐全?
她垂下眼帘,面前的碧玉碗里还冒着腾腾热气, 这醒酒汤的颜色跟板蓝根一样健康, 闻着有一股清甜的香味。
沈乔盯着碗看,没有动。脑子正在快速转动, 想要挤出第二个借口。
“趁热喝。”赵沉临用烟杆将碗推过来了些。
沈乔暗暗吸了口气,仿佛这不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醒酒汤,而是一杯赐死的毒酒,喝完了,她也可以驾鹤西去了。
捧起汤碗, 道了声谢后,小口撮了起来。
她轻轻抿着碗沿,喝得很慢很慢,几乎是一滴一滴抿进去的。
人在垂死挣扎的时候,才觉得喝口汤的时间都很珍贵,甚至可以拿来磨一磨挤一挤,多拖延一秒是一秒。
“不好喝吗?我记得这是甜的。”
赵沉临冷不防地开口,沈乔咕噜一声,咽下去一大口。她不敢磨蹭了,就怕赵沉临一个不耐烦,直接给她灌下去,于是仰头一饮而尽。
空碗被小厮收了下去,他还十分上道地送上来一壶酒,获得赵沉临的赞扬的目光一枚。
沈乔:有没有搞错啊喂!大哥你刚端下去的是醒酒汤的空碗!你他妈还给我上壶酒?
咦。
这是机会啊。
再把自己喝醉,睡大觉去……
沈乔伸手去捞酒壶,对面的人劈手抢过,翻过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你不能喝。”他晃着酒杯,意有所指:“喝醉了误事。”
“……”沈乔悻悻地把手收了回去,这大半夜的,能误什么事不用赵沉临提醒她也知道,但她就是想把自己搞醉,最好不省人事十个巴掌都扇不醒的那种!
赵沉临自饮自酌,目光落在庭院的空地上:“娇娇,你有父母吗?”
“有啊。”沈乔埋着脑袋郁闷。
“是修真人士?”
“不是……吧。”沈乔回忆了下沈娇娇的出身,“只是普通农户。”
“那你有师尊的吧?”赵沉临又问。
“当然有啊,没有师尊谁带我入的仙门。”沈乔一顿,她有点跟不上赵沉临跳跃的思维,抬头看他,“主子问这些做什么?”
“我无父无母,也没有师尊。”赵沉临认真地思索道,“看来这合籍大典,只能邀请你师尊来主持了。”
“什……”沈乔惊了,他这算盘也打得太远了吧?
“主子,这……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沈乔说得委婉,“您是不是,稍稍想得远了些?”
赵沉临侧过脸看她:“你不想与我结成道侣?”
面对那道恍若利箭一般直视过来的目光,沈乔梗着脖子,先是点点头,随后又猛地摇摇头。
赵沉临:“到底想,还是不想?”
沈乔撇撇嘴,声音压得极低,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句:“……不想,但是我不敢。”
“什么?”赵沉临没听清,轻皱了下眉。
沈乔在赵沉临穷追不舍的目光下,一张小脸皱成了话梅,手指来回抠着桌沿,紧张不已。
赵沉临扫了一眼她的动作,便心下了然,他抽了口烟,嘴角勾起一个懒洋洋的笑:“不想也没关系,给我个理由,能说服我我就不逼你。”
沈乔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他。要是搁以前,赵沉临说这种不知是真是假的玩笑话时,她会慌得立马跪下求饶,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沈乔觉得,赵沉临还算是半个人,因为有些人话他听得懂,也听得进去。
她抠桌沿的动作停住,像是做心理准备似的缓缓吐了一口气:“主子,事已至此,我就跟你实话实话吧。”
不想跟他结成道侣,还能有什么理由?
没有任何一个理由会比这个更有说服力,也没有任何一个理由会比这个更加伤人。
“我……”沈乔严肃的神情里带着歉意,“我不喜欢你,抱歉。”
赵沉临抽烟的动作一顿,他皱着眉转眼看她。
沈乔提着一口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主子,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我不喜欢你,那就不能和你结成道侣……”
“等等。”赵沉临紧皱的眉头倏地松开,眼珠里掠过一丝疑惑,“你不喜欢我,跟我要和你结成道侣,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沈乔眉心一抖,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赵沉临听错了,又一字一顿重复道。
“主子,我说,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赵沉临往榻背上一靠,弯唇笑道,“我不介意。”
沈乔:“…………”
她真是高估他了,他不是人!也听不懂人话!
哪有人听了这种杀伤力大的话还能神态自若的?
赵沉临拿起酒壶,酒如清泉,叮铃入杯:“娇娇,我不想逼你,但若是动真格,我有一百种方法把你留在身边。”
他的声音不徐不疾,像在唠嗑家常:“比如砍掉你的手脚,把你绑在我的屋子里,让你哪也去不了,又或者把你冰冻起来,做成雕像,日日夜夜看着。”
沈乔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在她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只见赵沉临修长的手指按住杯沿:“不过比起尸体,显然还是会说话的你更有趣。你也更喜欢活着的感觉对吧?所以成为我的道侣,于我于你,都是最好的选择。”
沈乔刚想骂“神他妈最好的选择”,但话到心口,又落了下去。
卧槽,他说的……
居然很有道理!
那些强取豪夺虐恋情深囚禁play就是瞎jb折腾。
不折腾就是妥妥的HE啊。
俗话说得好,人生嘛,不能反抗,那就张开腿享——
啊呸!
差点被洗脑了。
这些若是男女主之间的问题,就算过程再曲折,那结局都是一个he。但跟一个疯批反派,那就不一定了啊。就算她在人格上和沈娇娇差了十万八千里,也不能保证结局同样能差这么多路。
她冒不起这个风险。
可是已经没有法子了,插歌打诨装疯卖傻没用,正儿八经地谈也没用,赵沉临就是铁了心要和她——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来着?有一百种方法将她留在身边……
沈乔在思索中眨了眨眼,脑中忽地灵光一闪。
卧槽,她好像想到法子了。虽然剑走偏锋,好歹还是一线生机,可以试试!
她舔了舔嘴唇,开口道:“主子,我师父很疼我的。他老人家不会来主持合籍大典,也不会为我们刻上道侣印记,因为他不可能放心地把我交给你。”
赵沉临挑了下眉,等着她的下文。
沈乔挺直了背,仿佛有了底气:“你方才说,你有一百种方法把我留在身边,那结成道侣就是你想让我留在身边的方法之一?”
赵沉临没说话,不予否认。
沈乔平静地看着他,她深吸一口气:“主子,失礼了。”话落,她倾身越过小案,搂住赵沉临的脖子,轻轻地抱了上去。
赵沉临极缓地眨了下眼,他都还未来得及细品她发丝间的香味,沈乔就匆匆放开了他,在榻椅上重新坐好。
“主子,方才我抱你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