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科举)——春绿可期
时间:2021-04-04 09:11:22

  毕竟亲娘死了,做官的儿子都要丁忧三年,官场上风云变幻的快,等你送孝归来,朝中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一听孝道牵扯到儿子的前程,程春娘当即拍大腿,懊恼道:“是娘想岔了…楚儿,娘蠢笨,很多事事娘拎不清,以为节省些银子可以给你多买两本书…我不是故意要穿的破破烂烂丢你的脸…”
  “我知道。”
  盛言楚鼻子一酸:“娘一点都不笨,您不懂的事我来教你就是了,今个左右闲着,待会我让义母帮你挑几身像样的衣裳,首饰也买!等回了静绥,好叫码头上那帮女人们羡慕羡慕我娘,如今还只是个秀才娘,等过几年,儿子努力考中举人,届时她们可不得喊您一声举人娘?不对不对,光举人娘怎么够,还有进士娘!儿子若再上进些,给您挣一个诰命夫人也要得!”
  无限的遐想逗着程春娘扑哧一乐。
  “你呀,这哄人的嘴皮子也不知道学了谁。”
  见程春娘笑了,杜氏和盛言楚跟着笑起来,择日不如撞日,说通程春娘后,杜氏赶紧招呼着丫鬟领着程春娘进了城中布庄,一应的开销都是盛言楚掏的,郡城的东西当然比静绥县贵,但相对的质量和花纹也要上乘。
  养成多年节俭习惯的程春娘刚开始还有些心疼儿子的银子像流水一般进了掌柜的手中,但买着买着,程春娘紧绷的心忽而松弛了下来,渐入佳境后,程春娘主动开口要了一件碧绿的秋衫。
  跟在后边以防出意外的盛言楚默默的叹气,所以,古今女人都抗拒不了逛街买东西带来的消遣乐趣?
  买了衣裳后,程春娘自觉的跟在杜氏后面学着夫人的站姿坐姿之类的礼仪,还别说,程春娘的领悟能力超强,不过三五天而已就学得相当有模有样。
  取下木簪换上珠玉钗环和耳铛,程春娘跟新生了一般,不论是谈吐还是举止亦或是周身的气质,明显压倒了郡城大部分官宦人家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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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天还未黑,贡院的大门终于从里边打开,走出来的书生们尽数无精打采萎靡不振,盛言楚和卫家几个轿夫候在贡院前的小巷口,等里边的书生走光后,他才抬腿往贡院的方向走。
  乡试考九天六夜不仅仅折磨秀才们的心智和体力,同时还搓揉着卫敬和几个主考官们,这些官员养尊处优多年,在贡院关了几天后,出来时比书生们还要有声无气,一个个低头耷脑的拖着倦怠的步伐往门外走。
  “义父——”
  盛言楚快步上前,从侍卫手中接过扶着卫敬,随后塞了一颗自制的薄荷糖到卫敬的嘴里。
  要问这两场科考谁最累,当属卫敬,不是身子累,是心累。
  一边要操心学子们,一边还要应付京城来的主考官,两场科考下来,卫敬活活瘦了七八斤。
  好不容易盼来乡试结束,又要打起精神规制评阅的事,卫敬撑着侍卫的手仰天叹息:学子们都想当官,可他想做书生,书生多自在,每日赋诗背书不闻窗外事,从来都不用费心去应付官场上那些令人做恶的场面。
  就在卫敬思绪飘飞到年轻之际时,一颗甘甜清香醒神的小药丸忽而落进嘴里,冰冰凉凉的滋味激得卫敬连忙用舌头往外抵,熟料那药丸顷刻间化成粉末滑进喉咙,下一息,只见胸膛内一股股清爽往外冒。
  卫敬抖擞的站好,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义子仰着脑袋看着他。
  盛言楚龇着牙笑,一手扶着卫敬,一手轻拍卫敬的胸口,美滋滋的邀功:“义父,吃了我的药有没有觉得浑身清凉舒适了些?”
  卫敬神闲气定的立在那,挑高眉头:“楚哥儿的药是个好东西,才抿了一口而已,身上的困顿登时烟消云散。”
  盛言楚正欲说话,后边却传来一声轻笑。
  “哦?是什么好药,可否给我一颗?”
 
 
第75章 【一更】 薄荷糖,吐血……
  盛言楚生生顿在那, 卫敬刚出贡院累的脑子一团糊,吃了盛言楚的薄荷糖后才恍惚想起来将京城来的五皇子给撂在后头了,听到动静之后, 卫敬舒展开眉眼, 拉着盛言楚躬身拜倒。
  “楚哥儿,还不快见过五殿下。”
  “学生见过五殿下。”
  有了功名的书生在权贵面前皆可自称学生, 毕竟投身科考, 都是天子门生嘛。
  五皇子脸色比卫敬差的远,就跟妇人煮饭时淘的米汤似的,惨白惨白的,便是如此,五皇子也没让人扶着, 在这燥热的八月天里, 五皇子拢着宽袖强撑着精神笑看着盛言楚。
  “起来吧。”五皇子虚浮了一下卫敬,过分白皙修长的五指则伸向盛言楚。
  “盛秀才的药也给我一颗。”
  盛言楚忙将腰间佩戴的荷包双手奉上, 五皇子笑着摇头, 从中拿了一颗就收了手。
  “说一颗就一颗,贪多嚼不烂。”
  说完五皇子就将薄荷糖送进了嘴里,旁边的小厮吓得想拦都来不及:“殿下, 是药三分毒, 何况这药来历不明……”
  五皇子抿唇而笑:“无妨,这药甚好。”
  才吃一颗就觉得浑身清爽了很多, 舌尖冰凉舒适,比那些避暑药要甜,且有用。
  盛言楚端着荷包还没挂回去,就见一双好看的手移过来将他手中的荷包拿了去,一抬头, 五皇子惨白的脸带着淡淡的笑容:“刚我还说贪多嚼不烂,不想这药入口即化,我身子骨奇怪 ,夏日惧冷又惧热,盛秀才手中的小药丸恰好对我的眼,不知盛秀才可愿割爱赠与我?”
  “殿下想要拿去就是。”
  卫敬抢在盛言楚前边笑道:“楚哥儿平日里除了读书就爱折腾药丸,殿下有所不知,臣在贡院的这些时日,怕是臣家书房里堆满了这样的药丸,殿下既喜欢,臣明日派人送些去驿站。”
  荷包里的薄荷糖原本是装满了的,这不是因为他在贡院门口等着嘛,边等边吃,才一会的功夫就消灭了一大半的薄荷糖,所以落到五皇子手中时荷包里其实已经没有多少薄荷糖了。
  盛言楚立刻附和:“这药既合殿下的胃口,明日学生多备一些亲自送去驿站。”他可不想待会五皇子发现荷包里空空如也然后朝他发火,索性先发制人。
  五皇子却没应这事,而是抬头淡瞥立在不远处没走的翰林官潘才,嘴角微勾,旋即握拳抵唇咳嗽:“咳咳咳——”
  跟在后边的侍卫吓得方寸大乱,大喊道:“快快快来人呐,殿下又犯病了!”
  盛言楚错愕的看过来,五皇子越咳越来劲,竟难受到晕厥吐血。
  卫敬冷着面庞大步上前抱起五皇子就往旁边的轿子里放,沉声吩咐侍卫:“先去郡守府,府上有良医先给殿下看着,你们且去驿站将殿下平日服用的药拿过来!快去!”
  侍卫不敢耽误,纵身一跃,在盛言楚眼前上演了一桩所谓的轻功,眨眼间侍卫就不见了踪影。
  原先来接卫敬的轿子坐了五皇子,卫敬则跟在后边一路小跑的往郡守府奔,不多快原地就只剩下盛言楚一人。
  盛言楚呆呆的看着地上点点的血迹,忽而天旋地转——
  五皇子突然咳血不会是因为吃了他的薄荷糖吧?
  跟五皇子一道从京城过来的翰林官潘才斜挑了一眼盛言楚,讥笑道:“嘁,小小年纪就惯会用那些拿不上台面的东西讨好殿下,可惜啊,五皇子身子羸弱,若是此番出了差错,凭你项上那颗脑袋可不管用,等着吧届时诛九族都是有的!”
  说话这人带着官帽,盛言楚此刻便是觉得委屈也不敢跟这人争辩,只能低着头拱手而拜。
  翰林官又骂了一通盛言楚,见盛言楚闭口不言属实无趣,骂骂咧咧后潘才悻悻甩袖离去。
  潘才旁边的两个主考官虽看不惯潘才胡乱对盛言楚冷嘲热讽,但五皇子吐血晕倒是事实,见盛言楚吓得不轻,遂摇头叹息,小声跟同伴道:“四殿下派心腹翰林院的人过来,不就是为了盯梢五殿下会不会和卫敬搅合吗?呵,且不说五殿下登基无望,便是有那份野心…”
  顿了顿,主考官觑了眼盛言楚,轻描淡写道:“卫敬的义子药倒了五殿下,就算卫敬有心想跟五殿下攀上关系,出了这事,此事无望咯。”
  旁边的人目光似有怜悯的看看盛言楚,亦道:“这孩子可惜了,才在皇上跟前留了名…这回皇上让五殿下来临朔郡,多有考察此子的意味,五殿下因他而倒…哎… ”
  说到这,主考官心有不忍,扬声道:“后生,你就自求多福吧,原本五殿下回京后要在皇上跟前说些你的好话,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那劳什子的药给五殿下,如今,不求五殿下帮你美言,但求五殿下能不记恨你才好!”
  盛言楚对这二人的好心感激不尽,忙拱手道了身谢。
  薄荷糖是五皇子跟他讨要的,说起来他才委屈呢,换做旁人他定要理论一番,但五皇子是天家的人,五皇子吐血晕迷是大事,这时候根本就不是讨论薄荷糖是他献上去的还是五皇子找他要的 ,现在最该提心吊胆的是五皇子会不会临朔郡一命呜呼。
  出了事,他死罪难逃是板上钉钉的,若牵扯他娘还有义父一家就是无妄之灾了。
  思及此,他把腿往卫家跑去。
  从来不信奉神明的盛言楚头一回在心里将古今中外的神仙名字都念叨了个遍,哪怕是折他的寿,也要保五皇子平安无虞。
  刚跑到贡院拐角,一顶官轿横冲直撞过来,盛言楚心里想着事避闪不及跌倒在地,膝盖沉沉的跪倒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
  轿夫张口就骂:“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大人要你好看!”
  盛言楚不顾手掌心传来的疼痛,麻溜的起身赔罪,轿夫不依不饶,大有不打一顿不放过他的意思。
  这时轿帘撩起,盛言楚抬眸一看,里边坐着的正是之前在贡院门口对他一顿数落的翰林官。
  翰林官叫潘才,和卫敬是同一年中的进士,年轻的卫敬在翰林院呆了三年后原是有机会留在京城,后来不知为何吏部改了主意,将吊车尾朝考进到翰林院的潘才升官留任在翰林院,而朝考成绩优异的卫敬却被踢出京城外放做了小小县令。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只要是人才,在哪都能发光发亮。
  卫敬从一个小小的县令开始做起,一路艰难的往上爬,二十多年过去后,卫敬已经升任为一郡之守,反观潘才,至今还是一个五品的翰林侍读学士。
  这回派遣京官来地方主持科举,潘才是卯足了劲要来临朔郡城,来这打着替四皇子监督五皇子的旗号,实则潘才就是想来看卫敬混的怎么样。
  得知卫敬收了盛言楚做义子后,潘才将对卫敬的厌恶迅速转移到盛言楚身上。
  四皇子有心拉拢盛言楚,但潘才却有自己的小心思。
  盛言楚若跟了四皇子,父子一脉相承的卫敬势必也要暗靠四皇子,到那时四皇子面前哪里还有他潘才的位置?为了杜绝此种事发生,潘才决定暗中掐断盛言楚这根线。
  起先找的借口是盛言楚太过稚嫩,屁大点的孩子能有什么作为,献上御寒神器指不定是歪打正着。
  潘才用这种想法给自己洗脑,同时也准备等回了京城这样劝说四皇子放弃盛言楚。
  就在潘才怡然自得的时候,手下去静绥县城将盛言楚当年的科考卷拓了一版呈了上来,望着案上条理清晰行云流水的卷宗,潘才瞠目之后更多的是惶恐。
  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成见和手笔,若真的随了四皇子,过不了多久四皇子跟前就真的没有他潘才的立身之地了。
  想到这,潘才顿生一股戾气。
  唯恐这人上京拦了自己的前程锦绣路,不若他先下手为强解决这根幼苗?
  卫敬义子又如何,当年卫敬都败在他手上,何况现在一个稚子。
  然而还没等潘才下手,五皇子因盛言楚递过来的药而呕血。
  潘才见了后心里不由放声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还没等他下手,盛言楚就误打误撞将自己整进了死胡同。
  一顶谋害皇子的罪名落下后,甭说盛言楚是何等的奇才都不管用,现在就等着皇上降旨受死吧!
  潘才喜得满面春风,轿子撞倒人后,潘才少见的和颜悦色的撩开帘子,一看撞倒的人是盛言楚,潘乐了:“哟,这不是卫大人家的义子吗?好端端的怎么摔倒了?”
  盛言楚眸色晦暗不明,赔罪道:“惊了大人的轿子…学生罪该万死。”
  潘才支着下巴装得很大方:“嗐,本官懂你现在的心思,你慌张些情有可原,快些回家吧,若不早些去五殿下跟前请罪,到时候你这条小命可就堪忧咯。”
  盛言楚伏趴在地神色渐凝,潘才的幸灾乐祸他听得出来,但潘才说的没错,他这条小命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端看五皇子醒来后会不会原谅他。
  他死了无所谓,但求不牵连无辜。
  潘才就爱看盛言楚孤立无援的可怜像,冷冷的啧了一声后,潘才抚着短胡子满意的合上轿帘扬长而去。
  盛言楚才不管潘才落井下石的看戏眼神,几乎就在潘才的轿子支起来的一瞬间,他拔腿就往卫家方向跑,跑过去踢飞了路边一块石子,石子咯嘣一下跳到轿夫脚底,轿夫一个趔趄没站稳,手中的抬轿棍子砰的重重往地上一摔,轿子紧跟着从半空中往地面上砸去。
  “哎呦!我的牙——”
  轿子里的潘才正悠哉悠哉的持着一根烟杆,陡然的失重感促使潘才用力咬紧烟杆,啪叽一下,用力过度牙齿磕在烟杆上,嘴里顿时蹿出一股铁锈味,低头一看,烟杆上还挂着两个大门牙呢!
  -
  盛言楚一口气跑回了卫家,宛如一阵风,门口的小厮还没看清人就见一个人影飞速的跑了进去,小厮脸上的肌肉抖了抖,暗道轻天白日的谁这么大胆敢当着他们的面擅闯郡守府。
  跟在盛言楚身后一路跑到内院,两个小厮这才看清如龙卷风一般跑进来的人是盛言楚。
  盛言楚喘着气停在厢房外,望着五皇子落榻的屋子进进出出一堆丫鬟,捏着荷包的五指不由抓紧发白。
  门口守着持长缨枪的侍卫,两人冷着脸不放盛言楚进去,盛言楚只能站在窗边听里边的动静。
  屋子里静的可怕,透过纸糊的窗纸隐约能看到好几个大夫围坐在床头,不知是谁带头叹了口气,很快屋子里的叹气声一声高过一声,听得盛言楚心往下一沉。
  ——五皇子这是没救了?!
  “不至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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