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个,虞卫云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不瞒着妻子。
“倒是有一家……”
陈怡慧心中一激动,忙问:“真的找到和晓芸匹配的骨髓了吗?”
虞卫云点了下头。
陈怡慧:“是谁?是我们京市人吗?你有没有和他们家联络,他们要多少钱我们都能给,只要他们愿意捐赠骨髓救晓芸。”
她光顾着激动,全然没注意到虞卫云为难的表情。
“京城傅家,傅家家主的小儿子。”虞卫云虽舍不得打击妻子,但也没法隐瞒:“他前段时间住了院,那家医院有我委托过的医生。”
陈怡慧开心的表情一僵。
“傅家……他们能愿意吗?”
虞卫云说不出话了。傅家小儿子是傅家含在嘴里怕化的宝贝,年仅八岁。
傅家这几年来是低调,但低调并不代表落魄,可以说京市商政圈里都有傅家盘绕的势力,陈怡慧再怎么关心则乱也不会觉得傅家会看得上他们家那点钱。
这无异于给了希望又把人推到绝望,陈怡慧红了眼眶,低低地吸了吸鼻子:“那我们晓芸还能找到合适的骨髓吗。”
虞卫云安抚的揽上她的肩膀,安慰道:“总会有希望的。”
熊猫血已经足够稀有,再找一个和杨晓芸骨髓匹配的何其难,但他们又不可能看着杨晓芸日渐憔悴,他们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能救女儿的机会。
两人许久没说话,心有灵犀地想到了一个人……
月光渐皎,路边的树影交错辉映,晚风吹来一阵裹挟着闷热的燥。
陆家来给白岑晴庆祝生日的宾客已经走光了,留下一片杯酒倒乱的狼藉。
别墅二楼的大客厅,陆祖银一张严肃的脸黑的能拧出水来,白岑晴则眼角带泪,死死地护着身边醉醺醺的儿子。
“陆祖银!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一定要这样吗?景铭也是你的儿子!”白岑晴终于忍不住朝着陆祖银喊,把积了几年的怨气都吐了出来:“你处处向着陆千和,是你的偏心伤透了景铭的心!”
陆祖银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觉得这么疲惫过,他捏了捏额角,吐了口浊气。
“就是因为他是我儿子,我始终纵容他!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是他故意推千和下楼吗?”陆祖银看了眼一脸醉相的陆景铭,恨铁不成钢地骂:“我一直装作不知道,甚至委屈千和,可他呢?他一次次羞辱他的哥哥!”
闻言,白岑晴和陆景铭同时噤了声,尤其是陆景铭,一张醉酒通红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白,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爸……”他酒醒了大半,试图争辩:“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真的没有。”
“那邀请函呢?”陆祖银眼神凌厉,像利剑似的把陆景铭逼得节节败退:“你还让陈冬去绑他?陆景铭,谁给你的权利。”
这些都是陆千和刚才和陆祖银说的,虽然都是事实,但陆景铭心里怨恨更甚。他爸永远这样向着陆千和,陆千和说什么他都信!
陆景铭知道自己再怎么争都没用,索性无所谓地冷笑一声不再说话,只有白岑晴还在左劝右劝地想缓和他们的父子关系。
陆千和本以为自己会有报复的快意,但看到他们父子关系因为自己越来越僵的时候,他却突然觉得无趣。
原来陆祖银一直知道他的腿不是意外。
上辈子,陆景铭一次又一次诋毁他的形象和人品,陆祖银起初是不信,但久而久之也抵不过那些说辞的洗脑。
陆千和虽然一直没去争些什么,却也忘不掉陆祖银看他的眼神有多不信任,哪怕他最后仍然选择把公司交给他。
陆景铭最终与陆祖银不欢而散,可能因为喝了酒,陆景铭的胆子变得格外大,竟然当着一家之主的面摔门而去。
白岑晴怕他出什么事追着出去了,走前又怨又不甘地瞪了陆千和好几眼。
客厅里只剩下陆千和父子俩,空气有些寂静。
陆祖银勉强撑起笑,“千和,晚上就住在这里吧。”
陆千和已经好几年没在这里过夜了,今天更是不会留下,他声音很淡地拒绝:“不住了,我已经联系了司机。不过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
“你说。”
“我现在有能力自己生活了,‘迷鹿’的股权你可以收回去了,你放心,这一年来‘迷鹿’的盈利额远超过前几年。”陆千和说得很平静,仿佛坐在他对面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交易客户。
陆祖银一惊,急问:“千和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陆家的事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特别是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他说你们陆家,他竟是把自己和陆家隔离开来。
“千和你是陆家人啊!”陆祖银急道,失了从容的风度:“‘迷鹿’是你一手经营起来的,我不会收回股权。爸爸向你保证,像今天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他紧张地看着陆千和,然而陆千和始终平静,对他的话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千和……”陆祖银眸中闪过受伤,还想说些什么时,陆千和截住他的话头,率先辞别:“司机在楼下等了,我先回去了。”
陆祖银知道这只是借口,但他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在陆千和离开前,他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哑着声音问:“我们父子,真的不能像普通父子一样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过沧桑,陆千和的身子僵了瞬,却没给出答复。
他小的时候很想陆祖银能像个普通父亲一样爱他,但事实是陆祖银在那时选择了另一个儿子,他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是他自己在阴暗的角落舔舐自己的伤口,现在他早就不需要这份父爱。
沉默即是回答。
陆祖银颓废地倒坐在在了沙发上。
朦胧间,他恍惚觉得陆千和的背影与方婷重叠在了一起,同样地坚定决绝,令人心碎。
他们都不要他了。
……
离开陆家后,陆千和心情显然也很不好,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司机小马以前会时不时和他闲聊几句,今天看到他这淡漠的表情也很识趣地噤了声。
一路无言。
回到自己的公寓后,陆千和才发现虞时茵在十几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
她发了一张图,那是一道高二数学题,难度很大。
【时:我总觉得这道题应该有另一种解题过程,你帮我看看?】
虞时茵的字迹很秀气,看起来乖巧可爱,和她的性格不是很一样。
陆千和把图放大看了几眼,很快给她回复。
【H:等我拿到纸笔】
虞时茵很少找他,不过有时碰到难解的或者不懂的会来问他,好像把他当做人工搜题机器。
不过这种题对于陆千和来说并没有太大难度,很快他就把另一种更快更方便明了的解题过程发了过去。
过了半分钟,虞时茵回了个表情。
【时:[抱拳]】
看着这个表情,陆千和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迷你的虞时茵,一个穿着长袍小小女孩子,文质彬彬地对他抱拳……
陆千和被自己莫名的想法逗笑了,笑完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随便戳了几下,发过去两条新消息。
第一次,他有了和某个人分享心情的欲望。
【H:今天心情不好】
【H:[猫咪叹气jpg]】
发完,他饶有兴致地停留在聊天页面,对虞时茵的回复隐隐地期待。
她会不会安慰人呢?她会说点什么安慰他呢?
陆千和想到了很多虞时茵可能会对他说的话,比如关心地问他发生了什么,又比如告诉他别难过,明天会更好。
越想嘴角越止不住地上扬。
半分钟后,他满心期待的消息发了过来。
【时:那你早点睡觉。】
【时:早睡能抚平负面情绪。】
最后一条,是一首从其他软件转发过来的音乐,写着:安眠曲。
陆千和:....…
——
一周平淡又飞快地过去,月考将近,第一附中的学习氛围逐渐浓郁。
这一周虞时茵过得很平静舒坦,因为爱找茬的人也忙着备考。
在周六这天,云家远离京市闹区的庄园迎来了一个陌生的客人。
这是云家老宅,大别院里种满了珍贵药材,因为云老爷子酷爱这些。
虞时茵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大气奢华的庄园,大门口是两头石狮子,高昂着头颅,铁门是纯黑的,门锁镶着金,透过铁门能看到庄园里偌大的院子和复古奢华的别墅。
她按了门铃,有人从里面匆匆跑出来,但没给她开门,询问了几句后面色一变,说了句请稍等后又匆匆跑了回去。
古色古香的书房里,淡淡的药香味充斥在鼻尖,平复了人心中燥意。
桌边,一位穿着唐装的年迈老者手持毛笔,风骨傲然地站着,落笔干脆,一笔一划间,一个“医”字出现在纸上,遒劲有力。
听到有些急切的敲门声时,他手下未停,正然对外道:“进。”
管家打开门,对着里面恭敬地禀报:“老爷,有人想见您。”
“赶走。”云老爷子面无表情,连头都没抬一下。
管家踌躇了一下,还是如实道:“老爷,来人说他能救小少爷。”
话音落下,云老爷子笔下一顿,一团脏墨晕开在了大字旁边,然而他好像完全没察觉似的猛地抬头盯着管家,“来人是谁?”
“是一个小丫头,看起来还在上学的模样。”说完,管家自己也觉得那小丫头不太可信,便又问:“老爷,要不我还是去赶走她吧。”
“不必。”
云老爷子垂眸看了眼已经不能用的纸张,用力把笔搁在了一旁的砚台上,他理了理一丝不苟的唐装,眼神凌厉。
“让她进来,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救阿邺!”
第27章 云老爷子
虞时茵在云家庄园的大门口等了将近十分钟才再次看到庄园别墅的大门被人打开。
管家把她迎了进去, 不算热情,但基本的礼仪尊重都做得很到位。
进别墅前,管家还是忍不住多嘴提醒:“虞小姐, 希望你不是拿我们小少爷的事开玩笑。”
他虽然只是个管家, 但他在云家三十多年,该有的气势半点不少, 甚至比虞卫云那类人都要强势。
虞时茵没太在意他话里话外的警告, 气定神闲地跟着他进门,“我有八成把握治好你们家少爷。”
管家没说话,腰身微弯做了个请的姿势。
别说是八成把握,就算是两成他都不信。
云家小少爷昏睡不醒有一年之久,这一年云家把国内外名医都请了个遍还是没查出他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之后云家怀疑小少爷是中邪, 又请了不知道多少个道士,可惜云邺依旧就像植物人一样躺了整整一年, 连动都不会动一下。
今天突然一个小丫头连小少爷的情况都没看过就跳出来说自己能治他, 任谁都不会信,不仅不信,还觉得她是故意来耍人玩的。
虞时茵没太在意他的不信任, 坦然走进别墅。
别墅里别有洞天, 古典雅致的装修风格,偌大的房间里弥漫着药的清香, 一丝一丝的沁人心脾。
虞时茵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对云家有些好感,不过是对这个房子,她想等挣了钱以后她一定要拥有一套更雅致舒适的别墅。
客厅沙发上,听到脚步声的云老爷子抬头, 在看到虞时茵一张稚嫩漂亮的脸蛋时晴转多云。
还真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就是你这小丫头说能治阿邺?”他胡子一吹,用力地用拐杖杵地站起身,声音满是威严地恐吓:“你知道耍我们云家人是什么下场吗。”
沙发的次座上坐着两个别有风韵的女人,三四十岁的年纪,这是云老爷子的大儿媳和二儿媳。
看到云老爷子动气她们马上起身一左一右地扶住他,软着声音劝。
大儿媳乐敏意性格温柔,也劝虞时茵:“小姑娘,阿邺的情况没那么简单,你真的有把握吗?我们云家人也不是不讲道理,你现在还有机会离开。”
虞时茵对她笑笑:“我有几分把握,不过我想先看看云小少爷的情况。”
二儿媳蒋雪儿犹豫地用眼神询问云老爷子。
云老爷子想了想,冷哼一声:“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让你看看也无妨,但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招,我就让你出不了云家大门!”
乐敏意和蒋雪儿面面相觑,似乎也没想到向来威严的老爷子恐吓起小孩子起来会是这样,一时之间两人有些无奈。
云邺的房间在二楼,想来云老爷子极力想让他醒过来,二楼的药味比一楼重了好几倍。
“就是这间。”管家把虞时茵带到二楼朝南的一个房间,轻轻打开了门。
跟在虞时茵旁边的几个人露出不忍难过又担忧的表情,而虞时茵,狠狠地皱起了眉。
云邺的房间里阳光明媚,然而虞时茵却觉得这扇门这像是一张怪物的嘴,房里的漆黑好像要把人吞噬消磨。
注意到她变化的表情,几个人下意识地紧张。
乐敏意柳眉轻蹙,连声问:“小姑娘,你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虞时茵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率先走了进去。
她上辈子就见过类似云邺这样昏睡不醒的人,因此她在听过伍永仁的简单描述后就有把握自己能治,只是她没想到云邺的情况显然比上辈子那个被厄运缠身的更为严重。
房间里有一张很大的床,床边大多数都是医疗设备,床上躺着面容苍白长相清秀的年轻男人,手上还挂着吊针。
她只往床上看了一眼,接着就开始巡视起其他地方。
云邺虽然昏睡,但他的房间里有很多装饰用的古董古玩,还有好几扇屏风放在书架旁。
这些绝对都是宝贝,如果不是它们身上接连有黑线涌出。虞时茵越看越出神,一件一件地从头看到尾,像个恨不得拿个放大镜来观察的鉴赏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