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虎的表情顿时得意起来,少了几分凌厉。
校门口的已经没多少人了,很多刚刚还聚在一起聊天的学生们也被那群保镖和仇虎吓跑了。
伍永仁打完一通电话后已经坐不住了,也不管自己一身道袍会不会引得别人瞩目,推开车门就往校门口跑。
虞时茵正在和陆千和说话,伍永仁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坐轮椅的男生,他目光在陆千和身上一顿,突然捋了捋胡子道:“这就是陆家少爷吧?”
“您认识我?”陆千和抬头,语气礼貌却疏离。
“你父亲来找我算过命。”伍永仁回,不过对算出来的内容他只字未提,他看了眼对陆千和的情况显然很关心的虞时茵,老狐狸似的话头一转道:“最近我又在云家人嘴里听到你的名字,听说云家那老爷子不肯替你医腿?”
这下子,仇虎和虞时茵还有憋不住跑过来的杨息宁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陆千和的腿上。
仇虎惊讶道:“这小子的腿不是残…坏了很多年了?还有得医?!”
陆千和好像对这个话题并不是特别感兴趣,语气很平静地解释道:“云老爷子神医之名,他不愿意治我自然有他的原因。”
伍永仁不置可否。
仇虎很有眼力见,看虞时茵好像有话要单独对陆千和说,他左手拉着杨息宁右手引着伍永仁回到了车上。
校门口只剩下两个人,陆千和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谢:“时茵,你又帮了我一次。”虽然就算她没来陈冬也带不走他,但他仍然很开心她愿意出面帮他。
“嗯。”虞时茵神色不明,勾唇笑了笑:“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陆千和手指一顿,诧异地抬头。
他以为按照虞时茵这样的性格是不会说这种话的才对,以前他谢她她都是随意地说没什么。
“你想我怎么谢?”不知是不是陆千和的错觉,他总觉得此时气氛暧昧,他就像是个要以身相许的受恩人。
不过事实证明确实是他的错觉。
虞时茵神色自然,没有半点旖旎地提道:“回家后,和我说说你的腿。”
她很坦然,好像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揭别人伤疤。
缓了缓,陆千和答应:“好。”语气里几分微不可见的无奈,不知是对自己身边的女生还是对自己。
以前,陆千和觉得他的腿和他的身份都是逆鳞,但现在他发现并不是这样,至少虞时茵想知道有关于他残疾的事时,他第一个想法就是都告诉她吧。
——
回到车上后,虞时茵的脑子里还是陆千和的腿的事。
书上只提到过陆千和的残疾是陆景铭导致,因为陆千和这个人在书里也不过是个只言片语描述过去的反派,对他的腿能不能治这件事作者更是只字未提,连云家都是虞时茵刚刚从伍永仁嘴里听到的。
坐在她身边的伍永仁看她走神,心急地恨不得把她的脑袋转向自己,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虞小姐!”
苍老年迈的声音里满是急色,终于召回了虞时茵的思绪,她定了定神:“你说。”
“我刚才和我的儿子儿媳通过电话了,他们逼了小孩一把才知道真相,孩子在学校真的受到了排挤。”提到孙子,伍永仁就像苍老了好几岁,备受敬重的老道长都没了辙:“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后,孩子又哭又闹怎么也不肯再去上学,我也和他们说了,家里有条件给他换个学校。”
虞时茵点头,没发表什么意见。
“不过我觉得转学治标不治本,况且这段时间他的心境也影响了他的气运,他需要开导。”伍永仁叹完,年迈却不混浊的眼睛清明地看着虞时茵,满是期许:“所以虞小姐,我想向你求一个平安符。”
这才是重点,他早就知道仇虎包着车钥匙的平安符不简单了,他孙子眼下气运急转急下,正是需要保运的东西。
杨息宁有些不明所以,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都要平安符,他姐给的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平安符啊。
虞时茵没说话,随手往书包里摸。
为了不时之需,她的包里总是放着一打全新的平安符包。
看到明黄色的一角从书包里层露出来,伍永仁眼睛一亮,抬手就要去接。
“等等。”虞时茵避过他的手,“我想知道谁是云老爷子。”
伍永仁不意外地收回手。
他就知道虞时茵会对这件事感兴趣,因为他就是故意当着她的面说的。
“其实京市的豪门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陆家算是金字塔的顶端,但云家和傅家,在更顶端。”伍永仁娓娓道来:“这两家的历史都要追溯到清朝没有灭亡的时候了……”
虞时茵皱了下眉,打断他:“道长,长话短说。”
刚来了感觉的伍永仁:“……”
“好吧,其实云老爷子是神医,再难的病他都可能给你医好,只要他说你没救了那你就是没救了。”
虞时茵又问:“那他为什么不愿意帮陆千和。”
闻言,伍永仁又神秘地摇了摇头:“他何止是不愿意帮陆家那小子,现在的他是谁都不会救的。”
没等虞时茵问他便自觉地解释下去:“一年前,云老爷子的老来子开始嗜睡,从一天睡十二个小时醒不过来到一连睡好几天叫不醒,没多久医生就给他下了病危通知,但是奇怪的是他的生理机能没有任何问题。他现在能活着也亏了云家家大业大,一大把好药材吊着他的命。”
“之后云老爷子就再也不救人了,想来也是,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救不了,又怎么会愿意去救别人。”
虞时茵若有所思,随手把手上的平安符递了过去。
拿到平安符,伍永仁顿时眉开眼笑,提供的信息也多了起来。
“早些日子我去看过云老爷子的儿子,我道行不深不能解决问题,但我确定这和他儿子的气运有关,他儿子的命数…唔,也就比陆家那小子好一点点而已。”
陆千和的命数怎么样虞时茵不清楚,不过他的气运她倒是有数。
当然了,有她在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的是他的腿。
想了想,她还是问拿着平安符认真算运的伍永仁:“您有没有云老爷子或者云家的联系方式?”
“哎哟。”伍永仁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我不过就是个小道士,怎么可能会有云老爷子的联系方式。”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云家祖宅在哪。”
“请您告诉我。”
——
天色渐暗,陆家别墅里灯火通明,泳池边客厅里来来往往的客人。
这些都是陆家的近亲远亲,再加一群白岑晴的朋友。
陆祖银坐在首座,接二连三地有人向他敬酒攀谈,不过他看起来心情并不是很好,心不在焉的。
白岑晴穿着精致奢华的礼服,热情地迎接着宾客,端的是女主人的优雅高贵。
陆景铭做足了好儿子的姿态,帮着白岑晴忙上忙下,招待客人,陪着白岑晴与人交谈,还帮她挡了好几杯酒。
“陆少真是孝顺,陆夫人有个好儿子啊。”客人笑着夸。
“那可不,听说这场生日宴还是陆少帮着准备的,陆少年纪轻轻就这么有风范,陆夫人真是好福气呢。”
一堆彩虹屁,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让白岑晴高兴地笑出了鱼尾纹。
这群人管陆景铭叫陆少,好像全然不知道陆家还有陆千和这么个孩子一般。
等客人互相认识闲聊之际,白岑晴悄然把陆景铭拉到了客厅一边。
“你通知过陆千和没,还是他不肯来?”白岑晴补着妆不满地问。
“叫了。”陆景铭漫不经心道:“请柬都给他发了,还让陈冬去接他,谁知道他死活不肯来。也是,一个私生子怎么配出现在陆家,还是你的生日宴上。”
白岑晴嗔怪地瞪他一眼,“这话别到处说,可别被你爸再听到。”
之前陆祖银说的家产都让陆千和继承这句话,白岑晴担心了好几天。
“知道知道,我才是陆家真正的少爷,我爸不会真的把家产给他的。”陆景铭随意摆手,绕过白岑晴准备去玩自己的。
谁知道他刚一动,别墅的大门也随即被人从外打开,有人从外面进来。
他的出现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热闹的氛围好像被人强行泼了一杯冷水,“刺”地一声响后,安静了下来。
一直没什么兴致的陆祖银也看向门外,随即他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酒水都不留神撒出了几滴。
他看着门口的少年的眼神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嘴唇轻濡着叫出一个名字:“千和……”
第25章 你为什么对我好
白岑晴在看到陆千和那张酷似方婷的脸时, 眼里飞快闪过嫉妒怨恨,她勉强端着笑,问身边同样惊讶的陆景铭。
“你不是说他不肯来?”她努力端住。
陆景铭不爽地皱眉, 一口饮尽手中的橙汁, 眼神阴翳地盯着陆千和,冷嗤一声:“陈冬那个没用的东西。”
看到一直不苟言笑的陆祖银突然站起来, 陆景铭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致。
他冷睨着陆千和, 语气里微不可查的着急:“妈,这是你的生日宴,你就看着爸去讨好那个私生子吗!”
讨好?
白岑晴优雅的微笑差点绷不住,她瞪了儿子一眼,压着声音骂:“那你倒是给我争气点!”
陆景铭不开心, 她又何尝开心地起来。她做为陆祖银的原配, 不仅得不到他的爱,连她的儿子都要因为那个贱女人的儿子争宠。
陆千和那张脸像极了早逝的方婷, 再加上他优异的成绩聪明的脑子, 就是因为他处处压陆景铭一头,白岑晴才不得已下毒让他这辈子站不起来,毕竟一个残疾人, 就算再优秀也比不上身体健全的人。
明明前几年身体残疾的陆千和已经逐渐淡出了陆祖银的生活, 陆景铭时不时给陆祖银上眼药时也没见他生气,怎么突然之间他们母子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呢。
白岑晴看着那边已经起身走向陆千和的丈夫, 气地差点连酒杯都拿不稳。
方才热闹的客厅眼下只剩下酒杯碰撞以及刀叉轻触瓷盘的叮咚声。
那边的陆祖银已经绕过人群走到陆千和身边了。他满目柔情,对上其他人时的严肃凌厉荡然无存。
“千和,你过来怎么不和爸爸说?爸爸好让老金去接你。”他此时眼里好像只剩下自己的儿子,自然地推上他轮椅的后推手,对一众宾客诧异惊悚的目光视而不见。
陆千和神色平淡, 没接话。
陆家从来没有隐瞒过陆千和的身份,虽然是私生子,但陆祖银将他认回来时给的就是陆家大少爷的身份。
这些年陆千和与世无争,他很少出现在这群人的视线中,以至于他们都以为他在陆家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孩子,甚至连住在主宅的权利都没有。
然而在看到陆祖银对上他的殷切的慈父态度时,他们突然不确定了。
靠近落地窗的北欧简约咖啡桌边,几个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捏着高脚杯碰了一下,带着精光的眼睛却是没离开那对瞩目的父子。
其中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率先开口,“郑总,您和陆总生意上合作最多,您可知道这陆大少爷的近况?听说您的儿子和陆家少爷关系很好?”
被他叫到的郑总心中暗骂,面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犬子与陆小少爷关系比较好,他都没法和陆大少爷接触了,更别说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了。”
说来也是奇怪,郑家因为和白家有点远亲关系,因而陆祖银向来愿意扶持着他们家一些,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他却突然拒绝与郑氏合作了,宁愿付昂贵的违约金也不愿意签合同。
郑旭这心到现在都还没安定下来,再看到陆千和以及不远处站着的陆景铭,他脑子里突地一下,闪过了一点不太好的猜测。
客人悄悄聊天,细细碎碎的有关于陆家的话题传到了白岑晴的耳朵里,听得她心中郁气更甚。
白岑晴定了定神,放下酒杯往陆千和的方向款款走了过去。她的脸上带着端庄大气的笑容,仿佛完全不介意陆千和是她丈夫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儿子。
在场的宾客看好戏似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里或多或少带着藏不住的兴味。
豪门恩怨这种八卦,尤其是陆家这种稳居金字塔顶尖的家庭纠纷,多听一点就是多一些饭后谈资。
白岑晴面带笑容,温柔地看着陆千和,在看到他的腿时露出遗憾惋惜的神情:“千和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你要是说你来白姨就晚一些开席了。”
陆千和眸光微敛,不气也不恼地抬头,“您连邀请函都给我了,我怎么好不来。”
他的声音不大,但恰好又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这下子这群宾客看向白岑晴的眼神就异样起来,带着了然。
尤其是和白岑晴关系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几个妇人,此时也都露出了见怪不怪的表情。
“我就说她不可能不介意,居然背地里给人送了邀请函,这不是侮辱人吗?”和白岑晴不怎么对付的林家夫人掩着嘴笑,被身边的人提醒了好几次才停住。
白岑晴脸上笑容有些僵硬,勉强解释:“那是佣人送错了吧,白姨给你邀请函干什么。”
陆千和发给陆祖银的那段视频里没有陆景铭扔邀请函的那一段,但陆祖银是何等的精明,心里很快有了猜测。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陆祖银打圆场道:“来了就好,千和你想吃点什么,爸给你拿。”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又沉着脸扫了眼白岑晴。
陆祖银是一家之主,自然不可能围着陆千和一个人转,他把人带到稍微安静一些的地方后找了个佣人照顾陆千和,自己则去和一些熟人攀谈。
陆千和的出现虽然引起了一些波澜,但这到底是白岑晴的生日晚会,私生子再受宠也不能和正儿八经的陆少爷相比这个道理这群宾客也是知道的,因此陆千和那边倒是没人去打招呼。
客厅的另一角,一个穿着精致长裙的女生红着脸家挽着身边贵妇人的手,那贵妇人不知笑着和她说什么,她嗔怪地甩手欲走,那视线却是遥遥落在对面的少年身上,怎么都移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