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 既然世界的走向节点变动在这一刻, 就说明这个行为有着特殊的意义……根据我和韦伯的推测,情况可能是这样的。”
他一挥手,星火四溢的魔力汇聚成投影屏。
“原本,爱因兹贝伦你作为小圣杯,承担着收容圣杯战争之中退场从者魔力的机能, 等到圣杯战争结束之后, 则会作为联通根源的钥匙,联通根源之涡。”
伊芙点点头, 这部分其它提前了解过圣杯战争的人也都能够听懂, 因此没有人提出异议。
“但是, 洛基破坏了小圣杯的机能,也就是说,这个魔力的收容机制就此失效,爱因兹贝伦作为联通根源的保障机制也同样会失去作用。”
斯特兰奇伸手一划,光屏当中显示出冬木市第四次圣杯战争的惨状来:“当时,失控的魔力从圣杯的孔洞当中溢出,圣杯之中的黑泥污染了整个冬木市,魔力构筑的火焰极难熄灭,差点彻底摧毁了这座城市。哪怕是在魔术师们暗中推动和授意之下,这座城市也花了十年之久才重新缓过劲儿来。”
“也就是说,在没有小圣杯作为保持器的情况下,圣杯战争所产生出的大量魔力,会导致力量的失控?”
托尼·斯塔克敏锐地反应过来:“纽约也会发生和冬木市一样的场景?”
天空似乎裂了一道缝。世界破损出缺口来,从中流淌出夹杂着诅咒的魔力污泥,火焰燃烧在视野四方,人们奔逃呼号,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些大火扑灭。
这场灾厄令人触目惊心,而倘若如此规模的魔力失控发生在纽约,所造成的影响简直不可估量。
“而且情况或许还不止如此。”
史蒂芬·斯特兰奇继续投下一记重磅炸弹:“冬木市的那一次,还是有爱丽斯菲尔维持着圣杯运转的,如果小圣杯的功能彻底失控的话,谁也想想不到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场面。”
“那些魔力,你确定已经不在你这里收容了吗?”
尼克·弗瑞不抱期望地问向伊芙。
“我确定。”
魔术师伸手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小圣杯的功能已经被破坏得非常彻底,魔力已经一点都不剩了。”
真是糟糕透顶。
“没办法修复功能吗?”
不管是什么东西,坏了就修是布鲁斯·班纳下意识的想法:“炼金术领域里没有让人造人恢复的方法?”
“如果有的话,你们就不用去考虑穆吉克家的人造人如何度过余生的问题了。”
伊芙叹了口气:“这些都属于在构建出人造人的灵魂之前就已经决定好的内容,完整的小圣杯机制会被嵌套在人造人的炼金术术式当中,具体的过程非常复杂,但是这个术式显然是不可逆的。”
她摊开手:“人造人一经制作完成,身体状态就会被‘固定’下来,变得和普通的人类一样,魔术回路不会突然增多也不会减少,也不能像是机器人一样突然增添什么新的模块进去。炼金术就是这样的东西……一切的先决条件都要决定在最开始。”
“就算是霍恩海姆在世,也不可能逆推时间,让已经定型的存在改变其原貌。”
魔术师解释道,随后突然领悟了些什么一般,恍然看向斯特兰奇:“……不对,五大元素的炼金术师霍恩海姆确实不能够逆推时间,但是传承维山帝力量的圣殿管理人可以。”
“你应该可以将我的状态恢复到圣杯战争之前……”
“那不可能,伊芙!”
听了大半天的埃尔梅罗二世终于忍不住开口,而且第一句就仿佛声音压抑着浓重的情绪:“你明明知道现在去恢复小圣杯的功能是意味着什么的!之前来到纽约的时候你向我保证过,这片土地的地脉能够提供的魔力不足矣缔造真正的圣杯,在参与圣杯战争之后你仍旧可以保持有普通程度的人格完整,但是……”
魔术师们激烈的争吵,复仇者联盟的其它成员其实根本听不太懂。但是从字里行间窥见的含义,仍旧足够让大家倒吸一口冷气。
“韦伯·埃尔梅罗·维尔维特先生。”
史蒂夫·罗杰斯声音带着不可置信:“您的意思是,如果让伊芙恢复了小圣杯的机能,并且在这一次的圣杯战争之中重新承担起原本的工作的话,她就……会死?”
“能够封装进人造人之中的内容是有限度的。”
斯特兰奇代替维尔维特解释道:“就像是电脑的处理速度也会有其极限一样,最开始是视觉,再接下来是五感,维持人体健康工作的内分泌系统,水盐平衡,细胞的渗透压,伴随着封装的魔力逐渐增多,这些一切的一切都会逐渐崩坏,直到人类的机能彻底无法维系为止。”
他作为一个医生,对于这种过程的感触只会更深。就像是面临绝境的危重病人陷入不可拯救的深渊,只能一步接着一步滑向死亡的引力范围当中。
在场的众人陷入沉默。
他们不乏拯救世界的宏愿,但是将拯救世界和牺牲一个人造人划上等号,而这个人造人又和他们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情况下,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狠下心来做出这样的决断。
“那些魔力最终会到什么地方去?”
史蒂夫·罗杰斯的语气格外沉重:“还有没有别的方法来抑制住这些力量?上一次圣杯战争的时候伊莉雅斯菲尔在结束之前就死于英雄王吉尔伽美什之手,但是圣杯战争仍旧安稳地结束了……”
“第五次圣杯战争的过程几乎是不可复制的。”
对于圣杯战争研究更多的埃尔梅罗二世立即就反驳道:“凛是我的学生,士郎也是参与者之一,更重要的是,就算伊莉雅当时已经死于圣杯战争之中,马奇里家仍旧准备了能够作为替代的间桐樱来承担小圣杯的机能——虽然之后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这仿佛陷入了一个驳论。
伊芙托腮坐在会议室当中,明明大家争论的每一句都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众人的发言在她的脑海里交杂在一起,却令人意外地想要在关键的会议时分走神。
他们讨论着要不要制作一个新的魔力的容器,但倘若仍旧沿袭着爱因兹贝伦的老路的话,那将再度牺牲一个无辜的人造人作为祭品,和当下的境况并无多少不同。马奇里的手段比起爱因兹贝伦还要令人发指,在知道了间桐家魔术的一星半点以后,布鲁斯·班纳更是拍案而起差点变身为浩克,大声斥责着这简直是对于人权的藐视。
众人的争执声仿佛透过了一个未经调试好的滤波器,在脑海之中变得忽远忽近。
她突然就想起了前些日子里,面对着天狼星的闲谈。
Lokabrenna.
洛基所倾倒的不灭的火焰。
命运的三女神在久远的过去里曾经降下预言,奥丁所带回来的这个孩子身上背负着命运的诅咒,他的所到之处将遍布战争与死亡,他的火焰终有一天将燃尽整片大地,带来诸神的终焉。
这样的指摘放在一个尚不会说话的孩子身上实在是太过沉重,众神之王自认为不必太过在意——他虽然尊重命运,但是却并不会将太过沉重的命运苛责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命运的三女神当中,司长未来的诗寇蒂最为喜怒无常。她时常剪断命运的纺线抛向天空,将快要编制完成的网撕扯得粉碎,虽是能够预测未来的女神,却从不愿意将未来清晰地告知予他人。被剪断的命运就像是扑朔迷离的未来一样令人难以捉摸,奥丁自认为他有足够的时间和力量,来修正这孩子原本应该遭遇的未来。
可是一切不容假设,一千五百年的时间弹指而过,阿斯加德绿眼睛的小王子似乎仍旧面临着命运的苛待。
——阿斯加德的王座只有一个,可是你们二人,都会是天生的王者。
索尔皱起眉头来,他决定等到这个冗长的会议结束之后就启程寻找他的兄弟。伊芙靠在椅背上,天狼星的这个别称饶舌又难记,每一次念起这个名字来,都让人觉得仿佛舌尖被硬化的魔术所击中一般的艰涩。
“——我只是没想到,在别的世界里,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她仍旧清晰地记得,在那个时刻,诡计之神面对着远天之中明亮的星星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来。
第72章
纽约市, 布鲁克林。
洛基靠着墙缓缓滑落在地上, 一只手捂住眼睛, 指缝里流淌出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
有些人想要拯救世界,有些人只想要拯救一个人。
可是从来没有人说过, 哪怕是拯救某个人这种轻飘飘的愿望,都要和世界毁灭这种沉痛的主题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衡量。
这听上去格外可笑,仿佛阿喀琉斯之踵在战场上遭到重创,又似乎是俄狄浦斯王最终弯弯绕绕地走上了命运所规划好的路线。他在不到一个月之前还能够嘲讽这位米德加德的人类帝王做事不够狠厉, 把自己的一辈子活成了一个笑话,如今看来,他自己距离那个笑话其实也并没有多远。
他切断了听力的链接。
他那个愚蠢的哥哥还想在会议上说些什么,但是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无济于事。
命运三女神的预言振聋发聩, 就连他自己站在那群复仇者们的立场上, 都没办法相信他的初衷不过是想终结某个隶属于人造人的悲哀连锁。
诡计之神的耳鬓一侧,一缕银白色的头发绞在漆黑的头发当中,清晰得不容错认。
这是阿斯加德的魔术术式,甚至比奥丁从世界树伊古德拉希尔和密米尔之泉中寻来的卢恩还要古老。将某个人的头发编入自己的头发之中,鬓发锤在胸口的位置, 那么那个人的灵魂和本心就将会被术式所禁锢, 至死方休,不死不休。
这在大多数的阿斯加德人看来更倾向于像是个古老流传而来的童话故事, 但其本身在魔术领域就有着象征意义。白色的头发只消一瞥就能够看到, 让人时常会联想到生长着银白色头发的那个人。
那个人素来欠缺表情, 生硬又迟钝,整个灵魂都封装着坚硬的外壳。明明是每一秒都会面临生命危险的境况,面对短暂的生命却仍旧能做到无动于衷。
让人想一想就生气。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行为固执到令人觉得可笑,人生悲哀到令人心生怜悯,却背负着世界变动的锚点。
而在对于命运一无所知的那个时刻,或许他就已经做出了在所有人眼中错误的抉择。
也许在某个世界线里,那一刀并没有平稳地送出,他仍旧是顶着Caster外壳的一骑从者,哪怕是爱因兹贝伦在最后的一段战斗之中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他也能够在对方死之前结束掉圣杯战争,攫取圣杯完成一场君临阿斯加德的野望。
又或许他的便宜兄长索尔来得格外及时,成功阻止了他的计划,兄弟俩大概有机会看到某个人造人生命的终焉,如果运气够好,他们还有机会在英国远郊的墓园里送上一束花,世界平稳地运转,直到这一点点记忆也被更加重要的什么东西所覆盖为止。
只不过命运三女神的预言从来不容假设,再完善的计划,在命运面前,都如同螳臂当车一般令人无力。
洛基站起身来,明明从索尔的血液那里获得的魔力仍有富余,却觉得好像四肢百骸都空荡荡的,连一个工程的咒语都念不出。
现在还不能停下,仍旧会有什么现在能够弥补的事情,首先要先确定那些多余出来的魔力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先生?”
身后突然传来温和的男声。
诡计之神猛然转身,该死的,刚刚他有点太过走神了,竟然没能意识到有陌生人已经近了他的身。洛基摆出防御的姿势来,回头却发现,身后的男人几乎没有什么需要他特别抵抗的地方——对方甚至还坐着轮椅,是个西装革履的老年人。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放松警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身边而不被发现,原本就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哪怕他刚刚确实有些失态。
“很抱歉,因为您刚刚的情绪实在是太强烈,所以我就有些好奇。”
轮椅上的老人微微一笑:“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称呼我为查尔斯。查尔斯·泽维尔。”
洛基手心一翻,两柄匕首闪烁着寒光。
“我有一些,唔,在你们眼里和普通的人类不太一样的力量,你理解为超能力也可以。”
查尔斯温和地笑了笑:“它给了你一些心理暗示,让你没能注意到周遭的环境。”
“无咏唱魔术?”
洛基谨慎道:“你是个中庭魔术师?”
“你可以称呼我为变种人。”
查尔斯仍旧保持着礼貌的笑容:“虽然不知道你们口中的魔术师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但是看起来,你正面临着困惑。”
“……我还不需要一个中庭人来教导。”
洛基抬手一掷,匕首擦着查尔斯的鬓角直插入身后的树干当中。轮椅上的老人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虽然很冒昧,但是我读了一点点你的思维。”
“那么你就该知道,我杀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虫子一样简单,中庭蝼蚁。”
洛基表情毫不客气地朝前迈了两步,瘦长的身形投下阴影,将自称查尔斯的老人整个笼罩在其中。
对于这般轻蔑含义明显的话,查尔斯·泽维尔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他对着洛基宽厚地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年龄远远超过我……我是说,即便如此,我作为一个教师,还是因为职业习惯想要叨扰两句话。”
“斟酌好你自己的言辞。”
洛基的手指间泛起莹莹绿光,看上去破具威胁性:“如果你不想以一只□□的形态度过余生的话。”
“诚然,你杀死我很容易。毕竟你看我都已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年人了,就算我当了很多年的校长那也一样。”
查尔斯笑了笑:“但是你明明杀死我很容易,却想去救一个比我还要脆弱得多的生命……这很难能可贵。”
洛基先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猛然惊醒倒退两步,一道魔力放出打在查尔斯轮椅之前的地面上,激荡的魔力逼得他的轮椅都险些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