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松下有鹤
时间:2021-04-07 09:08:35

  猎场中有人伺机生事, 想借狩猎伤人, 扰乱春狩。这些人最初不敢打搅皇帝、太子,但惹出动静,被荀宴察觉,联合朱一、林琅等人做戏,暗地将这些人逐一击破。
  林琅那么多猎物,便是因此而来。
  至于他伪装伤势,荀宴如此解释:“表面虽不是冲我而来,但我若受伤无法主持后事,他们那应会有动静,届时守株待兔即可。”
  静楠自然相信,取来伤布帮荀宴包扎得更为结实,又用水粉为他遮掩脸色。二人迈出营帐时,众人都可看见太子殿下脚步虚浮,下盘无力,唇色苍白,好似失血过多。
  方才猎场引起惊呼,就是因为有几人身受重伤,血肉模糊,没想到太子也受伤如此重。
  有心人向上前询问,但荀宴神色自如,只道猎场不小心受伤,待会儿举庆功宴时不便陪伴诸位,让他们自己尽兴。
  皇帝没问什么,点头应允,定定看了二人几息,转头又吩咐将昌安乡君的座位安排在太子身侧,全寿笑眯眯道:“陛下,座位本就是如此。”
  皇帝恍然,不由莞尔,有些事,是藏不住的。
  放权近一年,皇帝威严犹在,由他出面奖赏此次春狩前三,至于“意外”受伤的那几位,则轻飘飘一句带过,令太医前去,让他们好好养伤。
  如此做派,顿时打消了某些心思,待夜里猎场举庆功宴时,只见欢声笑语,不闻异状。
  “哥哥,这个很好吃。”静楠指着盘中鹿肉丸推荐,软弹多汁,蘸酱后风味更盛,眨眼间她已食了大半。
  荀宴好笑地示意自己被包成粽状的手臂,静楠唔一声,想了想,将鹿肉丸夹起,送到他唇边,道:“要趁热,凉了就容易变硬。”
  已经递到了唇边……荀宴漫不经心地扫视周围,见徐英等人俱俯首视地,并不敢看自己,这才张口,最先感到的不是鹿肉的鲜嫩,而是一股熟悉的香味。
  圆圆熏的什么香……他脑中再次闪过这个疑惑,他虽对香料知之甚少,但在宫廷后自然能闻得各种香,圆圆身上的,却无从识别种类。
  哗——下首声浪突然大盛,有名武将醉意上涌,忽然到篝火旁放声高歌,扭动身躯,无婉约柔丽之美,但处处都是男儿豪爽。
  皇帝大叫了声好,竟亲自下场与其共舞,当即带动群臣无数,将这场庆功篝火焰变成了载歌载舞的晚宴。
  荀宴有伤,自然无法加入,从旁人角度看去,只见太子坐于上首一心一意地陪伴昌安乡君,期间还有乡君喂食,二人你来我往好不恩爱,明显沉浸于小儿女情爱之中。
  角落处的几人隐秘对视,趁宴中杂乱,相继退场,分别去往那几个受伤之人的帐篷。他们本以为会看到太医在那医治,没想到帐中竟空无一人,顿时心道不妙,要退却是晚了,暗处侍卫齐齐涌出,将他们逮了个正着。
  ————
  宴会过半,荀宴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场歇息,他想先将静楠送回帐中,但小姑娘站在原地,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乌溜溜的眼让他莫名难以直视,“哥哥又遇到危险了?”
  她道:“会像四年前那样吗?”
  四年前,荀宴中的毒让他在轮椅上度过了三年之久,重新练习行走的辛苦自不必说。最重要的是,前两年他一直哄骗静楠,说毒已经解了,但他在练一种武功,只能坐着,不能站。
  当时静楠好骗,竟也就信了,直到他有次被大夫指着脑袋骂不好好休息,才意识到哥哥在说谎。
  这会儿,见荀宴似乎又要去秘密处理何事,静楠曾经的阴影顿时浮现。
  荀宴一怔,隐约明白过来,沉吟片刻道:“不是什么大事,算不得危险,圆圆想随我一起去吗?”
  静楠惊讶,“可以吗?”
  自是可以的,此次春狩虽说突然,但荀宴行事向来习惯提前统筹全局,无论京中、还是这东郊猎场都在他严密掌控之中,大小异动都逃不出他的双眼。
  在这之前,朝堂中其实就隐有异常了。知道静楠听得懂,荀宴便也边说与她听。
  他任太子后,并非没有阻力,只是被皇帝一力压了下去。其中怨恨最大的,便是前太子、如今的安王,他和德妃而后慢慢意识到,自己不过是皇帝为荀宴上位牺牲的棋子,但碍于势力被皇帝步步削弱,并不敢有动静。
  荀宴归京的这一年,从朝堂听政到监国,举朝称赞,越来越勾起德妃和安王恨意。只不过他们如今势力、人手有限,有些动作即便荀宴察觉了,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清楚,皇帝确实做得不厚道。
  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荀宴内心对他们终有份歉意在,并不想赶尽杀绝。
  今日之事,如无意外亦是他们的手笔。荀宴的安排下,已经将所有涉事之人逮住,他此去也并非是亲自拷问,只是去旁听罢了。
  披上斗篷,静楠随同荀宴一起溜去了隐蔽的角落,这里的帐篷似有隔光性,从外看去很容易被忽略,走入里面则是灯火通明。
  围守侍卫散开,给二人让出角落位置,从低垂的视线望去,静楠见五人被绑在凳上,一个个梗着脖子不言不语。
  负责行刑之人冷笑一声,令人脱去他们鞋袜,取羽毛挠其脚心,不一会儿就见那些人憋得脸红脑涨,连眼泪都流出来了,直呼他们卑鄙无耻。
  “老子无耻,还能比得过你们?瞧你们一个个的,都受过太子殿下恩惠吧?收了安王好处,就忘记自己爹是谁了?今日是殿下宽宏大量,不然按照老子的脾气,一个个都得上烙铁、老虎凳。”
  被训斥之人别过脸不语,显然也知道此事做得不光彩。
  静楠看着,感到了眼熟,忽然道:“有几个,是今年的进士吗?”
  “嗯。”荀宴神色淡然,“殿试时,我就认出了他们。”
  他记忆力很好,早在四年前就把大皇子、二皇子及其妻族一干人等的姓名记住了,殿试时看到名单中有些名字极为眼熟,着人去调查一番,果然和安王、德妃脱不了干系。
  安王远离权力中心已久,从道听途说中,自然无法知道,荀宴如今已经彻底坐稳这个位置,只要他想,随时继任帝位完全没问题。
  他错就错在,以为荀宴和当初的自己一样,会多方受阻,但他想象不到,皇帝对荀宴这个儿子偏心到了何种程度。
  所以安王部署的这些,在荀宴看来都只是小打小闹,甚至不痛不痒。
  静楠认真听着,忽然问:“他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的敏锐让荀宴有些意外,忽而笑了声,压低声音道:“安王妃年前诞下一女,被发现不是安王血脉。”
  妻子给自己戴绿帽,没有几个男人能忍,何况是曾经坐上太子之位的安王。不过相较起来,安王妃的母族朱家如今虽不比曾经荣光,可也比安王好许多,尤其是朱一已被众人视为太子心腹之一,安王对这个王妃,威慑力已不如以往。
  她私通的,正是朱家一名旁支表哥,二人发生争执后,还出言奚落安王,道他落地的凤凰不如鸡,种种言语,极尽刻薄。
  荀宴知道此事后,亦是震怒,但安王为了颜面硬是压了下来,不曾声张,荀宴便不好为他责罚安王妃。
  没想到,安王最后竟把矛头直指向了他。
  “我记得。”静楠道,“当初大姐姐要和离,也是他在阻拦,说大姐姐不懂事。”
  荀宴讶然,那是静楠五岁时发生的事了,她竟还记得,便点了点头,“不错。”
  在安王心中,素来视女子为工具,或联姻,或生育,总之从没有把她们视为同等的人。也许正是因此,如今他仍享有爵位,可王妃离心,甚至明目张胆地欺辱他。相较之下,秦王虽被贬为庶人,可如今安居于边境的他,和家人生活却十分安宁。
  听来有因有果,可这种事情,实在不好评判。
  这场拷问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些人本就不是什么死士,太子又相当于他们半师,很快就交待了安王的下一步计谋。
  安王试图在春狩中给太子下药,栽赃他和皇帝后妃私通,坏其声誉。
  “没有新意。”对此,静楠摇着头这般认真评价,“这种手段,戏文话本中都用烂了。”
  荀宴深以为然,他素来不信什么春|药之说,稍微有些自制力,辅以药物相助即可,那些说必须要阴阳交合的,都是夸大其词罢了。
  “这边还要些时辰,你先回去歇息,还是继续?”
  知晓了前因后果,了解到哥哥不会有危险,静楠就很放心了,打个小呵欠,“我想回去睡觉,好困。”
  她呆呆打呵欠捂唇的模样,像只困倦舔爪的猫儿,憨态可掬,令荀宴莞尔,“那让侍卫送你去,我稍候再回。”
  “嗯,哥哥早点回来。”
  二人说了这么些话,之前在宫中那些隐带暧昧的、不自然的反应都已消失无踪,静楠在这种事上忘性大,完全不记得对视时脸红耳热的模样了,倒是荀宴,临别前想摸摸她脑袋的手顿了又顿,还是没放下去,最后道:“去吧。”
  帐篷中,宫婢早已将一应用具备好,静楠迅速梳洗更衣,就上了榻,合眼。
  小半个时辰后,一道黑影从巡逻侍卫中溜出,偷偷来到静楠这座帐篷,细管塞进细小的洞口。
  一道隐带香气的青烟,慢慢从管中吹入帐内。
 
 
第100章 一夜
  林琅拔得头筹, 宴上被灌了酒,回帐时神智已经很有些不清,被郭平安戳得东倒西歪。
  面前人口中说的什么他也记不清, 只看一张熟悉的面孔左右摇晃, 暖黄珠光下令他有说不出的欢喜感。林琅不知怎的,一把握住面前人捉弄的手, 在侍婢惊讶的目光中道:“好兄弟,别晃了,咱们一起睡一觉。”
  郭平安:“……”她竟不知该羞还是该气。
  侍婢偷笑声中, 禀报声道太子有令,传林琅前去议事。
  林琅立刻用冷水抹了把脸, 勉强恢复些许清醒, 在郭平安担忧的目光中飞快道了句“我去去就来”,大步迈出帐篷。
  月光清凌凌, 铺洒在无垠草地,宛若打了层银霜,远眺时犹如夜间水面,一脚踏上,便惊起涟漪并起。
  吱嘎的凝涩踩草声让林琅大觉有趣,原地站立,童心十足地原地踏了几下,让引路人无语, “林校尉,该快些了, 莫让殿下久等。”
  林琅喔得应声, 三两步赶上他, 竟比引路人走得还快了, 醉态横生,令引路人几番侧目,心下满意。
  入帐前,引路人尚未开口,头间剧痛骤起,不知何时闪到他身后的林琅露出冷冷眼色,嘟哝道:“这点伎俩也想骗我,看你到底有何高招。”
  撩帘,入帐。
  暖香扑鼻,林琅使劲摇晃脑袋,下一瞬目露呆滞,竟无论如何也认不出,床榻上静坐的小少女是何人了。
  ————
  荀宴健步如飞往回赶时,脸色沉得似能滴水,远远就能瞥见,他和静楠相对而立的帐篷周围围了数人,口中念念,似在看什么好戏。
  徐英飞快道:“林校尉已经被郭姑娘给领回去了,无事发生,只不知乡君情况如何,那几个侍婢都倒下了,无人敢进去看。”
  “快去传医女!”荀宴低声,目光狠厉,扫过了围观之人,将每人的面容都印在心中,回京后再一一清算。
  今夜还有漏网之鱼,是他没有想到的。
  待他察觉时,静楠帐篷中的异动已经惊起不少人注意,若非郭平安掩饰得当,此时关于静楠和林琅的流言已经满天飞。如今林琅被郭平安亲自带回帐,他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踏入静楠帐篷。
  徐英迅速遣侍卫催散人群,周遭很快变得寂静。
  虫鸣声可闻,荀宴刚站稳身体,耳畔风声让他下意识侧身躲开,随即而来的巨响让他眼皮一跳,砸来的竟是柄沉重烛台。
  “圆圆?”他低唤,不无紧张。
  砸烛台之人没听清,转眼间又捧起一提紫砂壶,温水倾倒在身上也毫无所觉,只呆呆地想砸人。
  砰——又是一声。荀宴竟心惊肉跳,没想到圆圆受药力影响失去神智后竟这般凶,想来林琅方才就是这样被砸晕的。
  但,那人不是说,是诱欢香吗?荀宴看着,竟觉得如同大力丸一般。
  他的呼唤,中药之人显然听不清了,荀宴无法,上前钳住静楠双手,缚在身后,因不想伤她,用的是最小的力,在她挣扎下几度要挣脱。
  “圆圆,别乱动。”
  出乎预料,这一声清晰入耳,静楠竟当真不动了。
  她仰眸,毫无焦距地看了眼荀宴,然后挺身,站立,张口道:“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
  竟背起了《弟子规》。
  荀宴哭笑不得,带她慢慢寻了块完好的地方,就毯子坐下,等待医女。
  背了段,静楠道:“哥哥,我背完了。”
  嗯嗯敷衍,荀宴夸她背得好,边扫视是否还有冷水让她洁面,好清醒些。
  得了夸赞,小姑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下来,呼了声,笔挺身形不复,往荀宴怀中倒去,“好累呀,哥哥,我想睡。”
  她面色酡红,气息如兰,这会儿才终于有了点中药的感觉,可举止并无越界,只是像缺乏安全感的幼鸟,在寻求他的庇护。
  犹豫一息,荀宴就忽略心中异样,将她揽在胸膛,轻轻抚背,“那就睡会儿。”
  虽不知为何诱欢香在静楠这儿,会是这种成效,但确实令人松了口气,他来时还怕让小姑娘遭罪。
  温热气息透过衣衫浸入胸怀,在荀宴轻抚下,小姑娘愈发沉了进去,软绵绵地依着,忽然间,又坐直了起来,猛地撞上荀宴下颚,令猝不及防的他受此重创,嘶了声。
  “好热。”她道,随后做出一副认真的架势要解衣,被荀宴手忙脚乱地止住,想不起用武功,便以手脚作枷锁,缚住她。
  不得解衣,热意却在攀升,静楠难受得呜呜想哭,在荀宴怀中毫无章法地用脑袋横冲直撞,喃喃着“哥哥坏”“不要哥哥”之类的话语。
  荀宴又笑,又气,口中只得不停安抚,却不得成效,被挠、咬、撞的招数轮番来了遍,嘶声不断。
  “殿下,医女到了。”不知帐内何种状况,徐英在外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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