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带着菡萏走的事,很快便被梁九功事无巨细的禀报给了康熙,康熙这会儿刚批完折子,放下了御笔:“朕记得之前云答应那桩事,便是这宫女去向玉贵人禀报的?”
“回皇上,是这样没错,只是后来皇上您让奴才打听玉贵人的踪迹时,这宫女却知情不报,若非是奴才手脚利索,只怕……”
康熙听梁九公这么说着将手中的佛珠串摩挲了一下,随后眼中这才闪过了一丝冷芒:“朕竟不知道乾清宫里何时又被人安插了人手进来,梁九功,看来你这御前总管当得也太不上心了。”
康熙淡淡的说着,吓得梁九功顷刻之间便跪了下来:“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之前,凡是进乾清宫的宫女太监,奴才具是一一核查过的,都是身家清白之人!”
康熙微阖眼眸并不说话,让梁九公心里又是一个咯噔,随后不住地在地上扣着头。
只是,这头一磕便是十几个,可康熙还没有反应,让梁九功顿时心里是又惊又畏,没过多久他已经磕头都磕青了,康熙这才睁开眼。
“行了,听得朕心烦,以前家事清白可不代表如今家世便清白。
她们如今敢朝玉贵人伸手,不就是因为玉贵人身份低微吗?否则,朕怎么不见,有人敢向仁贵妃和钮轱禄贵妃处身手!”
康熙这话语调虽然平淡,可是听到梁九功,心里却如同雷炸开了一般。
他本以为皇上能封玉贵人为贵人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怎么听着皇上这意思……这是还要再继续?
可,玉贵人的身份家世皆是不出挑极了,这这如何能捧得起来呀?
至于说子嗣,如今宫里可是连皇上一滴骨血都不曾诞生过,莫不是皇上打的这个主意,届时玉贵人便可越阶封嫔?
梁九功越想越是这样,只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皇上并不只让玉贵人变成玉嫔这么简单。
梁九功心里这样想着却并不敢说出来,最后顶着已经渗了血的额头,又小声的问了一句:“那皇上您瞧,可是需要奴才去给玉贵人提个醒,省得她被奸人蒙蔽了?”
过往的经验告诉梁九功,如今玉贵人在皇上面前,那就是一个免死金牌,果不其然听到梁九功提起这事,康熙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
“那个小狐狸,平日里瞧着性子惯是备懒不过,可是啊,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着的,以一个小小宫女骗不过她的。”
康熙说完这话后,脸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好了起来,随后还有心情,飘了梁九功一眼:“罢了,如今乾清宫有朕在,想必也无人敢动什么歪脑筋,如今玉贵人也已搬出去,这事儿便就此打住,只是此次乃是你失察之罪,接下来该如何做,你该清楚吧?”
梁九功听了康熙这话,便知道自己今日这一关是过了,随后又连忙磕起了头:“奴才明白!”
康熙嗯了一声,这才淡淡的说道:
“今日是玉贵人新搬家的第一日,你方才说的那事,朕觉得玉贵人虽然向来聪慧,可是这也要过去瞧上一瞧才能放心。
只是你瞧你如今这般模样,下去好好拿药擦着吧,这一次便让小贵子跟着朕。”
“哎!”
梁九功笑盈盈的应了一声,随后一边擦着额头上的血,一边出去拉着小贵子叮嘱去了。
老天爷啊,他现在算是终于摸到了皇上的脉门,任何事一涉及到了玉贵人,那就是天大的事!
只是,他如今遇到了任何事,只需要把玉贵人搬出来,便可以消了皇上的怒火,这简直绝了。
只是康熙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去成,就在康熙刚准备动身的时候,平南王尚可喜请求归老还乡的折子被递了上来。
康熙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恍然,只是恍然过后他便定了定心,又坐在了御书房。
曾经便是因为尚可喜告老返乡,却要留其子继续留守广东,所以引发了撤藩之事,进而导致三藩动乱的问题,如今重来一回,他定要细细谋划才是。
等入了夜,夜色渐浓,永寿宫依旧还亮着灯。
“如何?皇上可有去看她?”
仁贵妃侧依在贵妃榻上,本是慵懒之姿,可是那一双眸子却利极了,夏璇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多瞧。
“娘娘,皇上今日歇在了养心殿,并不曾去玉贵人处。”
仁贵妃听到夏璇这么说,蓦然松了一口气,但随后脸色又沉了下来。
“今日可是玉贵人第一次迁宫,此前她都在皇上身边亲近惯了,按理说今日皇上也该过去以表关怀才是,没想到……
玉贵人年岁轻,又生了那一副角色的好皮囊,明个本宫得起早些,一刻莫要让玉贵人在咱们永寿宫中受了委屈。”
仁贵妃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如是说道,只是她这话一出倒是让夏璇有些不明所以。
“娘娘,如今眼瞧着玉贵人都不得皇上喜欢,您怎么还为了她要起早?她不过是一个小小贵人罢了。”
此前那乌雅氏在皇上跟前是说的话说得上话的人物,可是如今她已成为宫妃,更是贵人之流,与娘娘那已经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仁贵妃瞧了夏璇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事情若真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那还要本宫来做什么?
那玉贵人不得皇上宠幸,可是初封便是贵人,你可知道为何?”
夏璇摇头,仁贵妃这会儿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羊脂白玉耳坠,轻轻一笑:“那是因为咱们皇上是重情重义的人,玉贵人他不喜欢,可是此前玉贵人的两次救驾之功不容作假。
皇上给玉贵人又是赐封号,又是封贵人,那是在报恩,更是在说她之前,后宫之人对于玉贵人怠慢的不满,所以本宫才更要做这后宫之中唯一一个清醒之人。
玉贵人,可交,不可得罪。”
仁贵妃很是笃定的说着,倒是惹得夏璇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仁贵妃:“娘娘以前做姑娘的时候,何曾想如今这般,要事事谋划,奴婢瞧着都心疼了。”
娘娘是何等高贵的身份,可是……为了皇上竟这么能低得下身段来,还不如以前在屋里做姑娘的时候自在呢。
仁贵妃感受着指下羊脂白玉温润的触感,唇角的笑意加深:“不,夏璇你不懂,本宫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
……
次日,因为记挂着众妃齐聚的日子,且温雅又是初封了贵人,所以天不亮若柳就将温雅给叫醒了。
温雅一边被若柳用温帕子擦着脸,一边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色,一脸幽怨:“这就是若柳姐姐你说的马上要迟到了,我倒瞧着前头东西偏殿里都还安静的很呢!”
若柳点了点温雅的额角,笑着说道:
“难不成还要让阿温像以前那般匆匆忙忙捋了辫子,连脂粉都不上便去吗?”
温雅这会儿脑袋发懵,一点一点的听着若柳这么说,含含糊糊的回答道:“为什么要上这个,跟刮腻子似的,我天生丽质,哪里需要上这些脂粉了?”
温雅这么一说,惹得若柳又去瞪她,只是温雅这会儿连眼睛都睁不开,若柳那瞪视倒是抛给瞎子看了。
“哼,不害臊!”
温雅这会儿困得一塌糊涂,只坐在那里任由若柳摆弄着被她说了也连回话都不愿意,瞧着温雅实在是困极了,若柳都有些为难。
而这时,另一边昨个温雅自己点的宫女佩兰,飞快地给温雅梳妆,即便这会儿温雅困极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她也能沉着稳重,手很稳的替温雅数好头发又见温雅实在是不愿意搭话,索性自己可动手点了首饰上去。
刚才温雅和若柳两人的亲密交谈,那佩兰也是听到的,这会儿瞧见若柳为难,原本那平静的面庞上瞬间染上了几分笑意:“姐姐别怕,您今日做的正对呢,贵人今日是第一次要和后宫娘娘们见面,合该要早起收拾妥当才是呢。”
若柳听到佩兰这么说,心头才微微一松,可是瞧着温雅那死活不抬头的模样,终究是叹了一口气。
“可是你瞧瞧主子都困成这幅模样了,如果早知道我就不叫主子这么早起了。”
佩兰听若柳这么说,忍不住瞧了她一眼,原本瞧着这位玉贵人对这位若柳宫女那般依赖,还以为这若柳宫女是个性子极为强势之人,却没想到,如今瞧起来倒是真像个心疼妹妹的姐姐了。
“旁的时候都好说,今日若是姐姐心疼贵人的话,只怕要被贵人惹下麻烦了。
不过贵人方才说的也对,贵人天生丽质,那些脂粉便不必上了,一会儿奴婢为贵人点了口脂即可。
现在便让人吩咐准备些茶点,让贵人先垫垫吧,今日之行只怕要拖好长时间呢。”
佩兰对于这些很有经验,而温雅一听到可以吃东西了,立马睁开了眼睛:“可以吃早膳了?!”
若柳:……
个小坏蛋,刚刚装的那么困,害的自己要心疼死了,没想到一听到可以吃着清醒的模样,哪里是困极了的,分明是方才想躲自己的念叨!
若柳不曾说话,佩兰便轻轻的摇了摇头,扶着温雅站了起来:“贵人如今还不能吃早膳呢,否则一会儿去了仁贵妃娘娘的永寿宫,若是想要解决旁的问题,只怕不大容易呢,且用些茶点垫一垫吧。”
“那好吧……”
一想起自己今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温雅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
这会儿摆上来的茶点种类很多,甚至还冒着热气,而温雅也只是随手取了一块,却发现这一块正好是她喜欢的咸味点心。
外面包着一层酥皮,里面的馅似乎是用芝麻盐糖以及椒盐等制成的。
那酥皮薄得如纸一样,轻轻一咬便在口里碎开了,幸亏做的小,刚好可以一口吃掉,不然只怕都要失仪了呢。
“不错。”
温雅赞了一句随后又随意的拿了两块,便觉得自己吃的差不多了,又取了茶水来,轻轻抿了抿,润了润嘴巴,这才让佩兰为自己点上了口指,慢悠悠地朝永寿宫走去。
以前做宫女穿的是平底鞋倒不觉得如何,可这会穿上了花盆底,温雅觉得自己太难了!
这一路上佩兰和若柳一左一右的随侍着,温雅被两人搀扶着走到了半中腰,索性将大半的身子都靠在了两人的身上。
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这么反人类的发明,以前的高跟鞋也罢了,反正也穿得惯,可是这花盆底那就不一样了!
等温雅已经怨气冲天的,将花盆底的发明人在心里诅咒了无数次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了永寿宫的大门,然后温雅眼中瞬间涌起了见到救星的光。
夏璇是依着仁贵妃的意思一直在外面等候着的,正会儿见到温雅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只是方才在外头的时候尚不觉得,一进来夏璇便被温雅腕上的和田红玉卓吸引了目光,随后眼中闪过了一丝慎重。
如果她没看错,那是此前娘娘求了数次的和田红玉镯,天下只此一只。
第24章
温雅到的时候,时辰尚早,只有几个没有名分的庶妃已经在一旁的绣墩上坐着等候。
等瞧见温雅进来了,一个个都齐齐一愣还有些不敢相认,还是夏璇上去小声的说道:“诸位庶妃,这位是玉贵人。”
听了夏璇这话,庶妃们这才连忙起身给温雅行礼。
“妾等见过玉贵人。”
温雅轻轻的点了点头,叫了起,随后便在夏璇的指引下到前头的第二排交椅上坐下。
这宫中位分最高的便是有封号的仁贵妃,其次便是钮轱禄贵妃和佟妃。
而温雅作为唯一一个贵人,也只是仅次于前三人的。
因着知道今日是温雅第一次要和众妃见面的日子,钮祜禄贵妃来的也早,这会儿人未到声先至。
“刚才本宫便听人说玉妹妹已经来了,妹妹可真是让本宫好等,本宫生平最喜欢如妹妹这般的美人,这久不曾见过,心里还怪想的慌的!”
钮祜禄贵妃笑盈盈地说着,随后便落了座,正好是在温雅的上首,两人隔得并不远,这会儿一错不错的看着温雅。
温雅见到听到钮祜禄贵妃这么说,连忙起身行了一礼:“见过钮祜禄贵妃,妾如何能当得起您这般盛赞?这简直是羞煞妾了,娘娘之容色堪比皎月之光辉,妾只是旁边坠着的星子罢了。”
温雅如是说,这倒是让钮祜禄贵妃听得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深了,随后,钮祜禄贵妃捻起帕子,掩唇笑了笑:“什么呀?本宫瞧着玉妹妹不光长得好,这张小嘴也甜的很呢,本宫可是欢喜极了,日后若是得了空,定要来本宫的宫里好好坐坐!”
温雅忙应了一声是,而就在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仁贵妃也是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夏璇。
“呦,钮祜禄妹妹和玉妹妹,这是说什么呢?瞧着这么高兴的。”
仁贵妃刚一出来,钮祜禄贵妃坐着没动,而温雅及其他重温庶妃忙起身行礼。
“好了,本宫这里边不用拘这些礼数了,都坐吧。”
仁贵妃一边走一边说,等她坐定之后众人才敢坐下。
因为今日是温雅面见众妃的第一日,钮祜禄贵妃倒是没如此前那般对仁贵妃来一场绵里藏针的互怼,这会儿也只是笑盈盈地瞧着任贵妃坐下。
“瞧仁姐姐你说的,我只是瞧着玉妹妹长得好性子也好,这才乐意和她多说几句,毕竟这宫里有好久不曾有妹妹这样的人物了,哪像她们那些闷嘴葫芦似的。”
钮祜禄贵妃一边说着,一边用眼尾扫了一眼在后头的那些庶妃,被钮祜禄贵妃眼睛一扫,不少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她们说是庶妃,名义上的皇上的女人,可是她们并无子嗣傍身,更无正经位分,如今对上后宫那些高位娘娘心里如何能不惶恐?
这会儿,钮祜禄贵妃这话顿时让不少庶妃的脸色都白了一个度,过了许久才有一个瞧着胆子大的走出来行了一礼:“钮祜禄贵妃娘娘的话,便是冤枉妾等了。实在是玉贵人人天人之姿,您更是那瑶池仙子,您二位这般的人物说话,妾等如何敢插嘴?”
那庶妃话说的巧妙,脸上的表情更是真诚,说的钮祜禄贵妃实在是心中熨贴极了,含笑瞧了她一眼:“玉妹妹不来本宫还不知道如今这宫里个个都是嘴巴上抹了蜜的!不过嘛,本宫还是觉得玉妹妹的小嘴最甜,毕竟长这么好的一张脸,要是再说些可人疼的话,可不就招人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