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抿嘴,“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三柱笑道:“我之前在我们大队广播站呆过一段时间,对广播的事还挺熟悉的。”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呆是真呆过,熟悉是真熟悉。
秘书有点意外,惊喜问:“林三柱同志,没想到你这么多才多艺啊!”
林三柱谦虚摆手,“还行还行。”
秘书说起广播的事,“医院有广播,但都是重要事情的广播,像其他厂子那种娱乐方面的,很少。”
林三柱皱眉,“这可不行,我是咱们医院的人,知道咱们医院多累,多辛苦,多为人民服务,但人的神经不能老绷着,像我,在工作之余,就时常跟咱们医院篮球队的小伙子一块打篮球,所以娱乐是很重要的。”
秘书越听越觉得林三柱说的有道理,“继续讲。”
林三柱昂首挺胸,“我觉得咱们医院的广播必须支棱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第39章
秘书把这个事上报给了李书记,他给李书记泡上茶,“我觉得林三柱同志说得对,医院工作忙,同志们休息时间少,平时压力挺大,广播可以让他们换换脑子,放松一下心情……”
“这个林三柱是个人才。”
李书记端着茶杯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你亲自通知林三柱同志,让他三天之内写出一份《南峪公社医院广播报告》来。”
“是,书记。”
中午时候,林三柱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可他哪会写什么报告啊!他坐在门卫厅,茶不思饭不想,孙淑花来了都没察觉。
“大兄弟,咋了?一脸呆滞,是不是掉魂儿了?”
林三柱被孙淑花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害,没啥事,是我没事找事。”
他现在可后悔了,本来好好的啥事没有,他如今这么一闹腾,闹到领导那去了,结果现在让他写报告。
嘴皮子这块他行,写东西这块……说实话,他是真不行!
在大队小学上学那会儿,老师布置作业,让写日记,当时可愁坏了他,憋了三天,写了仨字——今天晴。
后来通过借鉴全班同学的日记,他倒是参透了一点。
比如写人,人的外貌,人的动作,人的语言,这三方面,林三柱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林奶奶。
日记里写道:我妈的外貌,比猴清秀一点,比鸡圆润一点,比猪干瘪一点……动作只有一个,就是抄家伙撵人,家伙有很多,比如扫帚,铲子,耙,以及鞋……语言方面,喜欢骂人,尤爱小兔崽子四个字,我就琢磨,我妈这个老兔崽子,和真兔子一样,特能生,一连串生五个。
幸好这作文林奶奶不知道,否则林三柱又是一顿打。
孙淑花拿抹布擦了下桌子,嘴上说道:“给自己没事找事是好事,像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想转岗,这不是没事找事是啥?按理说我在洗衣房工作了这么些年,干到退休不是很好吗……”
她惆怅起来,“可洗衣服的日子没个头啊,洗啊洗啊,一天到晚都在洗,有时候做梦,手还在被窝里搓着呢!到实验大楼刷厕所,起码还有休息的时间,人呐,还能缓一缓……”
林三柱把馒头热上,拿出大暖瓶来,给两人水杯里倒上水,“你说的有道理。”
孙淑花抿了口水,怪烫人的,又说道:“大兄弟,刚才那是给自己,要是给同事、甚至领导没事找事那就坏了。”
林三柱点头,他现在的思想因为转岗有了一丝丝改变,他原先一直在逃避工作,而他现在是想办法减少工作,如何干最少的活拿最多的钱。
门卫是第一步。
他把萝卜咸菜拿出来,“尝尝这个,我闺女腌的。”
孙淑花一看,整整齐齐的红色长块,晶莹透亮,看着就喜人,她夹了一小块,咀嚼了两下,“哎呦,真不错,又脆又香!”
“我闺女别的菜一般,但这咸菜……一流。”
林三柱现在的舌头被封兴修养叼了一点,好吃不好吃的界限更清晰了一些。
至于林青莱为啥很会腌咸菜,这和她的经历密不可分,上辈子父母重新组建家庭,家里没有她的位置,只能住校。
住校的话,腌咸菜比较简单。
孙淑花顺着林三柱的话,夸道:“会做咸菜好。”
林三柱笑得合不拢嘴。
……
“你坐上去试试。”
封景铄一脸为难,他再三问林青莱:“这个可以吗?”
只见一辆奇奇怪怪的车子停在屋前,车轮并排,类似于轮椅的设计,而把手和座位又很像自行车。
“放心,可以。”林青莱自信道。
封兴修摸着下巴,“你这有点像三轮啊,不过仔细看看的话,又不像。”三轮是三个轮,前面一个,后面两个,而这辆车,只有两个。
封景铄犹犹豫豫骑上去,他扶好把手,脚往前一踩,左右两个轮子开始转起来,他眼睛一亮,立马走起。
他朝林青莱说:“莱莱,你这车子虽然丑,但好像能骑。”
林青莱小脸一仰,回道:“那当然啦。”
屋前面的场地不是很大,只能小幅度转一个圈,封景铄骑着骑着不愿意下来了,“骑它去公社应该不到二十分钟。”
封兴修站起来观察,说道:“应该弄三轮车,前面骑人,后面有车斗,既能坐人,又能装东西。”
“等材料齐的时候,我再做一辆。”林青莱抬头又对封景铄说:“你下来,和我一起找周木匠,我让他帮我打的木板应该好了。”
她让周木匠帮忙弄了一个长条桌和高木架,准备放在棚里,老队长已经让人把坏的农具集中在一起了,她这边只要把工作台收拾出来,就能开始修理了。
封景铄下来,指着车说:“用这个拉货,我看可以。”
轮子大,有车厢,木板摞在上面肯定能行。
周木匠家有三间砖瓦房,一间草房,大铁门,高院墙,院子后面一溜儿柳树。
周木匠见两人过来,指着墙根说:“你要的东西都在那了。”
林青莱往那一看,木板整整齐齐摞在一起,需要的钉子盛在布袋里。其实,让周木匠直接打出最后的样子不是不行,但那样的话,搬运麻烦,不如可拆卸的方便。
“师傅——”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进来,他手上提着一壶酒,笑着对周木匠说,“师傅,您要的酒,我给您拿回来了。”
娃娃脸是周木匠收的徒弟,一来周木匠年纪大了,有些重活有时候干不大动,二来他儿子经常不在家,没人陪着说话,他一人挺孤单的,三来,他这门手艺得传承下去。
封景铄往酒壶上看去,他吸了吸鼻子,“这味道……有点像玉米酒。”
娃娃脸朝封景铄笑道:“好鼻子,这就是玉米酒,是隔壁生产队花婶子酿的,我师傅最爱喝了。”花婶子酿酒是一绝,整个大队,只此一家。
林青莱交上钱说:“我腌了萝卜咸菜,晚上送过来,给您添个菜。”
周木匠没客气,“有鱼吗?我要红烧的。”
封景铄抬起木板说:“有,待会儿我就去抓,让我爸做。”
周木匠特别喜欢吃封兴修做的红烧鱼,色泽红亮,香气浓郁。
娃娃脸指着车问:“小推车吗?挺别致哈。”
村里有条件的人家都会买辆小推车,推粮食,推牛粪,推茅草,推柴火……比用扁担挑省力气,效率高。
封景铄现编了一次词,“这车叫两轮车。”
木板全部搬出来后,封景铄在后面推车,林青莱在前面扶车。
……
晚上林三柱回来,他先去澡堂冲了冲,洗完后,他把脏衣服放在手摇洗衣机里,然后把刚才木盆里装的洗澡水倒进里面,开始摇啊摇。
衣服摇干净以后,他问封景铄,“今天澡堂挣钱了吗?”
“挣了,不多,八毛。”
林三柱把衣服晾在竹竿上,“崔学有找你,上次打篮球你不在,他看我那个眼神哦,恨不得把我吃了……”
封景铄把澡堂的门锁上,笑道:“大队小学那边好像有一个篮球架。”
“你说那个啊,早就坏了!队里没几个会打篮球的小伙子,那篮球架原先知青用。”林三柱端着木盆往崖上面走,“咋地?你想让崔学有他们几个来村里打啊?”
封景铄笑笑不说话。
林三柱把木盆里剩下的水倒进厕所,倒完后,他紧皱眉头,立马把门关紧。
“崔学有跟我说,要去县城打。”
“县城?”
“是,县医院,咱们看电影的路上见过。”
“什么时候?”
“……”
林三柱摸着两轮车,扭头问封景铄,“这是啥?”他刚才没注意到这个大家伙。
封景铄张开手抱起林秋阳,“是莱莱做的,你上去试试,明早去公社,你骑这个,我敢肯定回头率杠杠的。”
林三柱长腿一迈,人在座位上,他握住把手,脚上开始发力,“动了。”
他慢慢蹬,车子开始移动,往前,往后……再然后,转圈。
“明天我骑车去!”林三柱迎着风说,“应该可以晚起一会儿。”
当了门卫后,早饭和午饭都装在包里,因为有炉子,一热就能吃,所以林三柱起的比之前略晚一些。
林秋阳挽住封景铄的脖子,笑嘻嘻道:“哥哥,你举我。”
封景铄为了练臂力,经常举东西,他举着林秋阳,往上,往下,往上,往下……把小家伙逗得哈哈大笑。
林三柱从车子上下来,他捏了捏封景铄的胳膊,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一通对比,“你的还真硬。”
他又问:“肚子呢?”
封景铄把林秋阳放下,“四块。”
林青莱从大棚里出来,“什么四块?澡堂挣了四块?”
林三柱拉着封景铄,“闺女,小铄的肚子,四块腹肌。”说着,他毫不客气掀开封景铄的衣服,对林青莱说,“闺女,数数,是不是四块?”
林青莱眼睛亮晶晶的,嘴上一本正经:“我得好好瞧瞧。”一不小心没忍住,她捏了把,咧嘴道:“手感不错。”
封景铄钳住林青莱的手,“大佬,你刚才笑的有些……猥琐。”
林青莱:“……”
第40章
大棚收拾出来了,架子靠在北墙,长桌倚在东墙,中间支了个桌子,一家人整整齐齐坐着。
封兴修问:“准备好了吗?”
剩下四个人回道:“准备好了!”
只见封兴修拿出一个铁盒,里面几分钱的一摞,几毛钱的一摞,几块钱的一摞,以及票子的一摞。
林青莱充当会议记录员,她看着旁边几人数来数去,一个接一个汇报说,“我这里有八块”“我这里有三块七毛”“我这里有四块六毛三分”“我这里有粮票五十斤,肉票二十斤,油票一斤……”
之前布升平给的两百块,两人买衣服花了八十八,剩下的钱没算进去,而是单独放在信封里。
因为票子小,容易弄丢,封兴修先把它们装起来,放在透明袋里,接着是八块、三块七,四块六毛三。
林三柱摸了摸钱,“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钱。”
以前在老屋,没分家的时候,林奶奶掌握财政大权,谁要买东西,必须上报,不然没钱。
“爸,这里面有你的工资。”林青莱指着钱,笑着说,“挣钱了开不开心?”
她手握成拳,伸到林三柱面前,“林三柱同志,本台记者采访您一下,您拿到第一份工资的心情是?”
林三柱一看这么正式,咳嗽两声,“嗯嗯,下面由我来说一下挣钱的感受。”
起范儿了!
林青莱喊道:“大家安静,注意听林三柱同志的演讲。”
林秋阳很给面子,大力鼓掌。
“这第一点是,劳动创造价值,老马说的没错,劳动是个好东西,我上班,干活,工作,月末发了工资,通俗点讲,我没白干活。”
“老马?”封景铄皱眉,“马克思?”
林三柱因为听广播,对老马很熟,他教导道:“小铄,老马同志那一套,你得好好学。”
封景铄听话地点头,“学,学。”
林三柱继续讲:“这第二点是,团结就是力量,主席说的没错,团结是个好东西,我通过和孙淑花同志建立合作关系,实现了我赚钱,她也赚钱的良好局面,最终我们成为了饭友——中午一起吃饭的好朋友。”
“好!”林秋阳喊道。他记得老队长开会的时候,有人在底下这么喊。
林三柱又说:“这第三点是……有钱了,腰杆直了,不用看人眼色了,这里特质我妈,也不用伸手跟别人要了,还不用打架跟别人抢了。”
封兴修帮忙总结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了钱,自己说了算,不去上工就不去上工,想去看电影就去看电影,反正钱是自己的,怎么花别人管不着。”
林三柱伸出手和封兴修击了个掌,咧嘴道:“老哥懂我。”
封兴修最后说道:“所以说钱必须得挣,至于怎么挣,那就看个人的悟性和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