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克服对黑暗的恐惧,不能一直依赖裴执。
她缩了缩身子,环抱着腿,腹部的饥饿恰如那夜筋疲力竭走到这里的感觉,她心中数着数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现在比那时好多了,没下雨,还有月光有火堆,不要怕,不要怕。
眼前的火堆开始燃尽,傅茵着急的起身找树枝,可等她把周围的树枝都堆上,火堆已经渐渐熄灭了。
她僵着身子,手中攥紧了护身符,她想跨出这道门,外头的月色更亮一些,而且她知道裴执就在那里,但是双腿一点也不听使唤,心底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这里是安全的,你不能出去。
傅茵告诉自己再忍一忍,没什么可怕的,这里没有坏人,就是黑了点,尽量克制着身体不要发抖。
一刻、两刻、一炷香....
“裴执....裴执.....”傅茵恍惚中念着他的名字,直到第三声落下,天空炸起了一道惊雷,她恍然睁大了眼,以为会是闪电,却看到了漫天绚烂的烟花。
一瞬间整个天空都照亮了。
裴执从那片绽放的烟花中走过来,牵着她的手走出这座困住她的小庙,傅茵回眸看了一眼,那座佛像脸上也倒映着烟花的影子,笑着温和慈爱。
傅茵怕的不是黑,她只是惧怕孤独,可现在她知道有人会永远陪着她了。
从裴执牵着她走出来的那一刻,傅茵心中禁锢着她的枷锁好似彻底松开,她仰着头看着烟花,那片壮丽耀眼的天空中似是出现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画面。
她与过去的自己和解,将所有的快乐与难过都融合到一起。
她侧眸与一直看着她的裴执对上视线,眉眼弯弯,声音轻松,“阿执,谢谢你,我现在不怕黑啦。”
裴执也弯了弯眉头。
“还有,我恢复记忆啦!”傅茵说着贴上男人的薄唇,烟火照进她清亮的眸子里,漂亮的令人心悸。
裴执怔了怔,拥抱着她,一手托住她的后颈,一手环着她的腰,贴了贴她的唇,又蹭了蹭她的鼻尖,最后吻上她温柔的眼睫上。
“我的娇娇终于回来了。”
第49章 怀孕
绚烂夺目的烟花散场, 天空又重归于沉寂。
郊外的秋风尤其冷瑟,树叶飒飒作响,深秋的夜很冷, 他们没有多驻留,等烟花放完, 傅茵就挽着裴执的手臂, 坐回了马车。
车内点着小火炉, 傅茵将手贴近炉壁些烤了烤, 随后抓着裴执的手搓了搓,“你手太凉了,我给你暖一暖。”
他刚才布置的一场烟火应是废了不少力气, 刚才又穿的少,傅茵有些担忧他会生病,她把大氅解开重新搭到裴执肩上, 自己缩进他怀中。
火光照亮进她乌黑的瞳孔内, 像盛满了星星一样,傅茵笑的温温柔柔的, “这样就好了,你身上总是冰冰凉凉的, 夏天的时候我抱着很舒服,所以冬天我就来当夫君的专属小暖炉。”
裴执楼紧了人,女子身上的馨香和温暖慢慢浸入到他的躯体,暖烘烘的, 他声音带笑, “嗯,多谢娘子。”
暖暖的炉火衬的马车内的气氛温馨缠绵,马车摇摇晃晃的走, 傅茵头靠在他胸腔上,半眯着眼,鼻头似飘过糕点的甜香,她肚子突然咕噜噜的叫了一声。
“我好像闻到了栗子糕的味道?”傅茵惊奇。
裴执拍了拍她的头,“鼻子好灵,这就被你发现了。”
他打开马车暗格内早就为她准备好的糕点,小娇妻到出来时候就喊饿了,他是来打开她心结的,不是来让她吃苦的,等着人上车就乖乖捧上了糕点。
“是我最喜欢的栗子糕!”
裴执上车的时候竟然还记得给她带糕点,呜呜呜,好感动。
傅茵欢呼一声,眼睛亮晶晶的捧着栗子糕,小口啃着,顺手也塞了一块到裴执的嘴里,他只吃了一块就没再动,剩下的一包点心全进了傅茵的肚子里。
垫了点东西胃里好受了些,但是还是空空的,好像刚才吃的进了海里一样,傅茵路上一直念叨着吃的,馋的快流口水了,裴执无奈的用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说她是小馋猫。
想了想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来两个核桃,那是他最近经常捏在手中把玩的文玩,他随手捏开挑出核仁给她吃,“只有这些了。”
傅茵接着被他轻易就捏碎的程光瓦亮的红色核桃壳心疼,“我就是嘴上馋,马上就到家了你何必毁了自己的心爱之物。”
裴执淡声道了三个字,“不值钱。”
普通核桃和你手中玩的核桃怎么能相比,就这一口的核仁都能买下几十份的栗子糕了,傅茵心中既可惜又甜蜜,脸颊鼓鼓的嚼着核仁,她深深认为今天的核桃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核桃了。
裴执戳了戳她微鼓的脸颊,眼里含笑,“以形补形,娘子最近也应该多吃些核桃,回去了我就再剥一筐给你吃。”
天天失忆,确实该多补补脑子。
傅茵脸上冒出大大的问号。
......你在说我傻?
俩人回去的时候府上已经是戌时,各家都已熄了灯,唯有裴府还点着灯火,傅茵被裴执扶着刚下了马车就看着在门口抱胸靠在门上等着的少年郎。
傅朝见着人安全的回来了,眼眸闪了闪,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府。
怎么有一种与早恋对象偷偷去约会被家长发现的心虚感?
傅茵清了清嗓子,走上前问,“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等着,朝朝用过晚膳了没?”
傅朝脚步放慢,他并没有生气,只是深更半夜裴执带着阿姐出去,他害怕会出现意外。
“没有等多久。”他轻摇了下头,一个多时辰对他来说并不长,没必要说出来让她担心。
裴执默不作声的瞥了一眼后,牵着傅茵往里头走。
三人回了堂屋,傅茵才看到餐桌上正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面正好放着三人份餐具,傅朝显然一直在等着他们回来用膳。
“你要是饿了就早些用膳,不用一直等着我们,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坏了身子。”傅茵叹了口气,拉着人坐下。
傅朝笑了笑没在意,他之前吃饭都是草草了事,若没有家人陪着他吃的也没什么滋味,索性就多等了一会。
“先喝碗汤暖暖胃再吃饭。”裴执给傅茵盛了汤给她。
这汤是傅茵平日最爱的甜甜的酒酿小汤圆,傅茵也笑着给他们都夹了菜,喝了一碗甜汤后胃口大开,动作看着斯斯文文的但要比以往快很多。
裴执见人是真的饿狠了,一直给她夹菜,傅茵都来者不拒,直到吃了一块鱼肉后突然停了下来。
这鱼肉如往常一样细腻鲜嫩,可她就是觉得腥的很,刚下了肚,胃里就开始翻滚,傅茵脸色白了白,赶忙放下碗筷,捂着胸口将刚才吃的都吐了出来。
她一开始吐就这么也止不住,脸上白的没有血色,身体都吐的发抖。
裴执和傅朝都吓了一跳。
傅朝惊慌失措,“阿姐你怎么了?!”
想到某种可能,裴执指尖也有些抖,他紧张的给她拍背,等面色狼狈的女子微微缓过来后,扶着她坐回去,并指搭在傅茵的手腕上给她探脉。
傅茵面上茫然,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就是觉得胃里头难受,吃坏肚子了吧?”
她看向裴执,却见从来都是稳重的男人手在微微颤抖着手,他深吸了一口气,声线有些不稳,“....不是....”
“不是吃坏了肚子。”
心中涌上名为感动的情绪,裴执眼眶突然有些湿润,他看着困惑不解的女子,哑着声音说:“娇娇你怀孕了,我们有孩子了。”
他说完忍不住笑,痴痴傻傻的,天知道他有多开心,开心的想抱着人转一圈,可他只用手碰了碰傅茵的肚子,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把她当成了易碎的琉璃。
傅茵愣了好久,还是傅朝先反应过来,眉眼带笑的恭喜了一声。
他的姐姐有孩子了,他又要多一个亲人了,太好了,他要当舅舅了。
傅朝光是想想日后有个乖乖巧巧像阿姐的孩子跟在他屁股后叫舅舅就开怀的咧开了嘴。
他们脸上都带着对那个小生命的期待。
她有孩子了?
一个与她血脉相连,亲自被她带到这个世界的孩子?
傅茵回过神来,眼睫蓦然湿润了,她张了张口,喉咙却哽咽的说不出话,她眼泪汪汪的朝裴执张开手,然后被男人一把抱进怀里,紧紧搂着。
耳边是他一生又一声急促又欢喜的话,“娇娇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以后就要当爹了,你也要当娘了......”
那种对未来盛满期待的感情太浓烈了,想到不久之后就有一个小生命诞生,他就抑制不住欢喜,傅茵觉得自己脸颊凉凉的,被湿漉漉的水染了一片。
她也笑着哭了出来,摸了摸男人玉白的脸,“你怎么也哭了,大男人不知羞。”
裴执脸上所有清冷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了,他眼睛流着泪,却笑的比以往都要开心,“哈哈哈,我开心,娇娇我对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们有血脉相系的纽带,他不用再怕傅茵会有一日丢下他离开,也不用担心独孤终老,像是对这个世界突然有了归属感。
他幼时就算受了多大伤都没哭过,可今日也怎么也控制不住眼泪,人开心到极致唯有眼泪可以表达出心中的感动。
傅茵给他擦了擦脸,笑眯眯说:“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啦!”
*
人逢喜事精神爽,裴执连着几日嘴角上的笑都没落下来过,上朝时那些朝臣见着惊的差点没闪着腰。
楚怀城得知消息后就忙不迭的提着礼来道喜。
不过他是偷偷来的。
近几日为了诱导景王上钩,他故意犯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错,有裴执的示意,小皇帝故意在朝上痛骂了他一顿,所有的大臣都看到满脸阴沉的离开,以为他被当众羞辱后满心愤恨,实际上楚怀城脸皮厚的很,这对他来说根本无痛无痒,他只是在做戏罢了。
“近日景王手下的人都在有意无意的接近我,有不少官员暗中扇火,意图挑起我对皇帝的怒气,这些人的关系网我都记在了册子上,你看一下。”楚怀城将手中的名册递给裴执。
顿了下,特意提了一个人,“霍深也在不久前被景王招募,成了景王的幕僚。”
霍深犯了大错官途无望,陆凝玉只能给他提供钱,没有陆太傅支持他想从新出现在皇帝眼前毫无希望,而裴执更是处处压着他的那座大山,可以说他想从入朝堂便只能换个皇帝。
景王几乎摊开来告诉他只要他能帮他成就大业,事成之后必以高官厚禄相待。
霍深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了,这是他重获权力抢回傅茵唯一的一条路。
他二十多年的努力就是为了成为那人上人,怎么会甘心就这样放弃。
裴执嗤笑一声,霍深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想利用傅茵从而控制你,若傅茵还对霍深有情,他们很可能会让你的枕边人给你下毒....”
楚怀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执打断了,“她不会!”
他认真的看着他,将手中的名册合上,声音坚定道:“她是我夫人现在还怀了我的孩子,我相信她。”
楚怀城失笑,“我当然知道她不会对你出手,但是这样他们就很可能绑走傅茵,你要知道她现在可是双身,死了就是一失两命,如果有人以他们的性命相胁,让你杀了小皇帝,你会做吗?”
裴执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但是答案是什么他们二人都知道。
“他们敢要她的命,除非从我的尸骨上踏过。”
男人沉沉道,他与景王只有你死我活,他很清楚景王不会留他一命。
楚怀城很了解外甥的感受,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无论怎样,舅舅都会站在你身边,护你们周全。”
血缘至亲亦是他心中的底线,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的家人。
景王所带来的兵力不多,若起兵谋反且不说名不正言不顺,以京城的兵力也能支撑到各地军队的支援,成功率很低,对他来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景王选择了联合朝臣和宗族,控制住皇宫逼迫小皇帝写下退位诏书。
在这之前,他会先铲除裴执。
而楚怀城这时已假意加入了景王的派系,景王在明他们在暗,小皇帝早已在裴执支持下准备瓮中捉鳖。
最近皇城中暗地里的骚动各家都能察觉到,一时间都开始人人自危,景王借着霍深的手暗中送给了傅茵几封信,提到想约她见一面,这信是掺和着周玲的信才得以送进裴府。
傅茵对现在的霍深没有一点好感,在发现信是霍深送给她的第一时间就给了裴执,自证清白,“好奇怪啊,霍深竟然废那么大功夫联系上我,他图什么?难道他现在还没有认清现实?”
竟然还能伪装成皇宫来的信件,他怎么做到的?
裴执有些欣慰,他的小娇妻果然是值得信任的,男人拿过信,淡声道:“他早就疯了。”
被权利和欲望折磨疯了。
裴执顾忌着傅茵的身体,对景王将要谋反之事只字未提,只是每天都提醒她要安心养胎千万不可乱跑,连着一个多月,傅茵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我知道的,前三个月我一定会注意休息哪儿也不去,我不是孩子了,我现在也是一位母亲了,你要对我有信心呀。”傅茵努了努嘴,把自己吃的酸梅塞给裴执堵住他的嘴。
裴执面无表情的将酸的人牙疼的梅子吞下,舔了舔牙根后嗯了一声,他坐到她身旁,捡起她放在篮子里已经绣好了的双鱼戏珠的红肚兜,小小的一件,只有他双手相合那么大,他手摸着布料爱不释手的摩挲了下。
男人的动作十分小心,像是把自己的手当成了刀子一样,怕稍微用些力就扯烂了衣裳,傅茵笑了笑,捏着针把手上的绣活锁好边,“这是我为孩子做的小肚兜,是不是很可爱?”
裴执点头,目光柔和的投向她的腹部。
“还有这个小衣裳小裤子,孩子出生的时候是秋季,那时天凉,我就多做了些棉衣,蓝色和粉色的布料各做了一半,小宝宝无论是男是女都可以穿。”她坐在软塌上,捧着手中的衣服,眼里满是温柔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