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调——顾青姿
时间:2021-04-09 09:56:54

  崔鲲咬牙切齿的说:“岂有此理。”
  谢奚凶够了,才说:“醒了,我还有事要忙,不逗你了。”
  说完给崔邺使眼色。崔邺笑笑算是接下了。由他负责哄。
  等谢奚出门后,崔邺才说:“莫要对女子看轻,她不比你轻松,她肩上担着天下万民的生计,你不懂。”
  崔鲲听的沉默:“我知,知她有本事。但是这小娘子也忒会气人了。”
  崔邺心说,她就是觉得你单纯的好玩。
  崔鲲说完又说:“家里如今也是,江南两道不收复,父亲心里都难平,心思也不在登基上,可这天下早晚要太平的。要不然那帮老将都不能答应。我会一直守着河西道,你一个文弱书生呆在这里不像话,回长安去吧。”
  崔邺:“你们家老崔让你来当说客的?”
  崔鲲:“你好好说话,父亲是你能浑叫的吗?”
  崔邺玩笑:“母亲我也照样叫卢小娘子,亲人之间哪那么多规矩,规矩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规矩什么时候有用?对付敌人的时候才有用。不是用来对自己人的,明白吗?”
  崔鲲听的一愣一愣的。
  正说着阿筚回来了,来送东西的还有莫里,莫里送了半只羊,和一些鹿肉,还有崔邺要的烧烤架。
  莫里进门就笑说:“今日在郎君这里讨一顿饭吃。”
  崔邺起身去泡茶,阿筚进西屋开始准备午饭。
  等谢奚回来,烤肉已经准备好了,谢奚去田里回来的路上摘了菜,进门见他们聊得热闹,笑说:“正好试试我新调的烧烤酱。
  崔邺负责烤肉,谢奚将几个小砂锅放在灶上的铁丝架上,开始煮粥,吃完烧烤,喝一碗清淡的粥,非常的舒服。
  等崔鲲见崔邺夫妻两个人做饭,也不再说话,心里其实有点羡慕,但是嘴上是不可能说的。
  午饭后隔壁的院子也归谢奚了,阿武个其他几个人就住在前面那一排,这几日他们几个去了前面的贺赖部看马,马群又到了生育期。
  崔程接到了捷报,拿下江南东道,夺回二州,已驻兵在岭南道边界,不容反王北进一步,如今进入江南西道,当地官府百姓夹道相迎。
  崔程心情好,和刘彰开了酒,姚汝行进宫的时候,君臣二人正在对着后院的草木小酌。
  崔程身上带着军旅人的痕迹,少了富贵安逸的精致。
  姚汝行是为整顿土地来的,当初崔邺给这个事情定下一个基调。
  崔程兵权在握,不怕世族,但也不能一次性杀灭,慢慢温水煮,整顿土地只是开始。
  寒门选拔人才,才是重中之重。拨开权势的网,就能看到下面的人。
  崔程听了姚汝行的奏报,招呼他:“姚卿坐,今日咱们三人喝一点吧。”
  姚汝行没有和君这样过,有些惶恐,刘彰笑说:“都督往日里不喝酒,今日高兴。”
  几人说起天下,说起前朝,崔程不算事天生的政治家,骨子里还是有些武人的勇武,有些看不上李家的懦弱和贪图享乐。
  刘彰中肯的说:“那位先帝倒是有些励精图治,只是他在朝期间世族太过强盛,他独木难支。”
  姚汝行两朝为臣,说不得主上的。崔程却说:“兰屿说说。”
  姚汝行斟酌的说:“宗族不够强盛,后宫权利过大。”
  崔程却说:“说到底还是世族的权利,后宫的人不都是世族出来的吗?”
  刘彰说起这个,又说:“今日有人请我给五郎保媒。”
  崔程问:“谁家的女儿?”
  “琅琊谢家。”
  崔程笑说:“那巧了,我听他母亲说,他定下的亲事,也是谢家女郎,只是不知是不是琅琊谢家。”
  刘彰讪讪:“哪怕不是。”
  崔程也道:“那些谢家女郎,着实有些本事。门第……”
  他又想起卢氏书房里的那封信,谢蓬春,卢恒书当年的挚交好友,赫赫有名的松舍散人,一笔丹青名扬天下。
  :其年与吾家阿姒相仿,为父欲将你婚配与他,不知阿姒可愿意?
  那信已经很旧了,像是翻出来的,主人又细细看过了。看起来保管的很妥当。
  崔程看的没来由的起了心火。
 
 
第135章 一百三十五   五成税银
  关于崔邺保媒的事, 没人敢做主,这事由卢氏做主,暗暗的崔程都不敢轻易越过她拿主意。
  凉州城的夏日并不像长安那么闷热, 一早一晚还挺冷的, 谢奚和崔邺的日子整体上来说过的很安逸, 出了崔鲲三五不时的来搅合一次。
  崔邺写信给卢氏认真说了关于崔程将来的事, 他给卢氏出主意:西郊有一个温泉宫,你若是不想呆在宫里, 我回来将那行宫修缮一番, 你就去郊外避暑、参禅、修佛,干什么都成。这自然是下下之策, 父亲虽说有些自负, 但不算薄情,如今他已过不惑之年, 将来的事确实不好说,我与敏弟都已成年,母亲不必为我俩操心, 有些事命里有, 无需多问……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信起了作用, 卢氏答应,崔敏大婚前, 她会搬进宫里,崔敏如今话没有府宅,就在宫里成婚。
  崔程不登基,就不用那些宫里的规矩。
  她和崔老太太商量了一番,为了让老太太高兴,说得很动情。崔老太太最后动容说:“我知, 崔家亏待了你,当年是我厚着脸面上门求娶,卢师肯抬举我一介孀寡之人,这恩,是我崔家欠你的。”
  卢氏听的泪涕涟涟:“阿姑这话折煞我了,自我进门二十几载,阿姑待我入亲女,能如崔家,是我之幸。”
  崔老太太送走卢氏,和后殿里的儿子说:“我不管这往后这宫里怎么翻天覆地,这宫里只能由卢家一位皇后。”
  崔程放下手里的笔,缓缓出来,道:“母亲,我当真是个寡恩薄情之人吗?”
  崔老太太叹气,儿孙都是好儿孙,奈何心不齐。
  她叹气:“我儿啊,我若偏你一分,你就是孤家寡人,我若护着些他们,他们看在我的情面上就能多心疼你几分。她那个人看着面上冷清,但是心善。我年寿有限,不可能一直看着你。我若是不在了,你总要有个知冷暖的人。你记住,再位高权重,也是肉身凡胎。”
  崔程听的心如刀割,母子半生,崔老太太是个极睿智的人。也可以说,崔家的女人都很聪明。
  卢氏心里愧对老太太,果真由着内侍们收拾了东西,搬进了议政殿后面的寿延殿,寿延殿修缮后宽敞了很多,原本这是先帝独居的地方,皇后住在后宫的中正的庞凤殿里。但是崔程着人让卢氏搬进了他隔壁的寿延殿。
  殿里建筑摆设十分硬朗,卢氏倒也不嫌弃,翻出来旧物,摆设后倒是变得柔和了很多。
  崔程进殿后见她在抄写东西,看了眼,问:“你写什么呢?”
  卢氏对他没有敬畏,也没有热情,只如寻常亲人,但少了几分亲密。
  “之前的一副字有些旧了,描一幅新的。”
  崔程观望了片刻,她的字倒是漂亮,师承其父,他闲聊:“大兄就在前殿,你要不去看看?”
  卢氏好奇问:“那你怎么来这儿了?”
  崔程伸手替她磨墨,叹气:“言之还是少了些锐气,大兄如今正和他讲前朝事,这些时日,我倒是觉得他长进了不少。”
  卢氏手一顿,停了片刻,才说:“言之敦厚,但是非明理,你莫要苛责他,人生来的心性都有定数。”
  崔程却问:“那柬之呢?他可比言之聪明。”
  卢氏说起儿女,少了尖锐,多了些感怀:“柬之很像我父亲,但是他的性格,大概是自己摸爬滚打练成的吧。他小时候也不是这样的。”
  崔程又说:“倒觉得敏儿性格刚直,最像岳丈。”
  卢氏笑笑,好脾气地说:“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莫要在人前训斥,犯了错处私下教训就好。”
  崔程听的笑起来:“我知你一贯慈母,但我也不是继父心肠,儿郎就该有儿郎的样子,言之总这样瞻前顾后,将来,怕是难成事。”
  卢氏回头盯着他,夫妻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这样不假辞色的盯着他:“你这样丝毫不留颜面的训斥与他,让他的颜面何存?你让他如何自处?莫要觉得柬之聪明,你就觉得言之、谓之不如你意。崔程那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下属,不是你的棋子。”
  她极少这样不客气的说话。
  崔程却铁了心要和她深究,说:“这是国之大事,倘若他担不起呢?”
  卢氏惊的出了一身冷汗,看着他半晌才说:“你不该和我说这个。”
  崔程却说:“你是我的枕边人,说说也无妨。”
  他仿佛真的像是无人可说了。
  卢氏:“那你也不该和我说,言之毕竟不是我生的。”
  崔程:“是不是你生的,他都是你儿子。”
  卢氏犟嘴:“你这是狡辩,柬之说过了,他只想做富贵闲人,敏儿根本无心想这些。”
  崔程故意威胁她:“由不得他做富贵闲人。”
  卢氏紧张说:“当我求你了,你不要为难他,他一贯散漫,若不是你执意起兵,他根本不会涉险,商贾固然听着不好听,可若是他觉得好,我就愿意让他做。富贵登极又如何,我们卢家,你们崔家,还有那逝去的李家,那些过眼云烟,我见识的还少吗?”
  她伸手攥着他的衣袖,眼睛里都是倔强,崔程反手握着她的手,沉沉道:“阿姒,我知你的心思。”
  夫妻在这一刻算是破冰,卢氏算是和他短暂的和解了。
  卢兆林给崔鹏授课结束后,被请到了后殿,卢氏的字没写完,上阙是她写的,崔程补了下阕。
  崔程的字笔走龙蛇,刚骨劲道,惹的卢兆林盯着看了许久。
  卢氏问:“阿兄觉得言之,怎么样?”
  卢兆林会意错了她的意思,“阿姒,大公子虽没有柬之聪明,但是悟性很好,性格坚毅,为人敦厚,有储君之范。”
  卢氏听的一窒,她一时没想到是崔程故意同她说话套她的。
  卢兆林见她惊讶,劝说:“你如今怎么还看不开了呢?”
  卢氏这才说:“阿兄……”,她这才意识到崔程就是故意的。她总不能说崔程说言之不堪大任。
  卢兆林出宫后,晚膳在卢氏的殿里,崔敏和崔鹏都在,崔程坐在她身侧,卢氏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崔鹏,崔敏还在和他讨论文章,崔程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卢氏毫无所知。
  晚睡的时候,卢氏还是说:“阿兄说言之性格坚毅,有储君之风。”
  崔程听的轻叹,她这人还是一惯的心善。也是一贯的心冷,尤其是对他。他从前就知卢氏无意与他,只是他当时不知她有过一门亲事,对方还是赫赫有名的松舍散人。
  男人有时候不论爱恨,都会有很强的领地意识。
  卢氏并不知他的心思,只当他是故意套她的话,见他无话可说,也就闭上眼不再言语。
  黑夜里崔程转头看着她,轻声问:“阿姒……”,叫了声名字,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
  轻声说:“睡吧。”
  七月麦收的时候,真个屯田区闹哄哄的,热闹成一片,曹参即便知道也没想到收成居然就这么涨了一倍,阿骨勒带着人马来拉粮食,崔鲲可挡不住崔邺的动作。
  阿骨勒看着麦垛,笑得满脸憨厚,和谢奚说:“今年丰收了!”
  这样大规模的种植,多一倍的收成才会直观明了。
  麦子晾晒好后,一并入库,崔邺跟着忙了一个月,等麦收后他整个人都晒黑了,谢奚笑他成了一块炭烤羊肉。他也不在意,笑笑说:“过了几年秋季,新粮种差不多就都够用了,明年起来就不一样了。”
  八月和崔程写信做交易,与他所料,崔程被他起的跳脚,拿着信直接给卢氏看。
  卢氏看了信也觉得惊奇,崔邺要一年五成的税银。居然还说绝不让父亲吃亏。
  崔程指着信,和卢氏说:“要说几个孩子,我最对不起的是他,这话不假。可他也是几个孩子里最知道怎么气我的!”
  阿晚正在跟着卢氏练字,嘟囔:“阿爷不要生五哥的气,五哥这个人最好说话了,我若是喜欢什么东西,只要和他说几句好话,他就会送我。”
  崔程听的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崔邺才不管他答不答应,他的新粮种已经备好,只要崔程松口,他的粮种随时出发。
  崔程大概想到了,没有答应的很利索,但是含含糊糊算是答应了,因为八月底,蒋道东自南地传来好消息,自此江南东西两道全部收复,驻守岭南道边界,和反王隔山相望,伺机下一步进攻。
  直到秋稻收后,秋季来临,新稻突破增加一倍的产量,按照寸长收成,达到了一点五倍。算是杂交的新成果。
  新稻种在南地未来的影响可想而知。
  崔邺和她嘟囔:“和崔程要价低了。”
  谢奚边写东西边笑起来:”你别太过分了,五成的国库收入,你还想怎么样?”
  崔邺:“我又没要现银,没要税收,那就是笔虚拟货币,我要用那个五成的税银的概念,去准备新的生意,到时候轮到兑现的时候,这个概念已经被我承兑出去了,资本市场的套路。”
  谢奚由衷的说:“太平盛世,你可太不是东西了。”
  崔邺大笑。
  他是准备做国库屯田,还是不信邪,想试试。
 
 
第136章 一百三十六   回长安
  谢奚不懂资本市场里的规则, 但是也不管崔邺的事,她只会种田种稻,剩下的一概不管, 崔邺倒是每天都忙着差人送信收信, 九月崔敏大婚, 崔邺不能回去, 送了崔敏一座大宅,托袁掌柜办好, 府宅就在宫门口。
  气的崔程要命, 但是卢氏很开心,那样阿敏进宫比崔鹏从东宫过来都方便。
  崔程看着信, 和卢氏叹气:“他就是故意和我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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