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的地在小半亩。看那深度,说不上很深,但是也不浅,只比精耕的差了一线罢了。
若是不挑剔,已经完全足够了。如果想精耕细种,再略挖一挖也就是了,即便如此,也必定会省下不少的力气。
这还是全靠人力的情况下,那贵人说用上牛,会更快更好,那该有多快多好呀?
若是能赶在春种前把所有的地全都深翻一遍,那收成不知道要增加多少。
村民们都激动起来。
再看除草的。
除草这活儿相较翻地要轻省一些,但是往日里也是要用锄头弯着腰一点一点地刨,或者干脆蹲着用手拔。一亩地下来,那胳膊腰酸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但是现在呢,他们就见一个汉子推着一个小车式的东西几乎健步如飞。身后留下了浅浅的沟壑,以及不少倒在一边的干草。
有人稍稍清理了一块地看了一下,发现车走过的地方,草基本都除干净了。
村民:“!”
有人忍不住问:“这个东西好用吗?累不累?”
那汉子憨笑道:“好用,也不累。”
在一旁翻地的也道:“我们也不累哈哈哈,头一次翻地这么轻松,我觉得我一天能翻十亩。”
呵!瞧把你能的。
大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看播种那边。
同样是一个小车式的东西,轮子在前面,带着几个尖尖的,刺一样的东西。轮子后上方带斗。捡了大小均匀的小石子儿放在斗里,慢慢走那小石子儿便会均匀落到田地里。
前头跟九爷说话的那老者是个老庄稼把式了,忍不住颤颤巍巍亲自上手检查了下,眼含热泪道:“能用。”
村民们忍不住惊呼。
如果这几样真的那么好用,那他们种地不知道要轻松多少,来年的收成只怕要好的多!
太厉害了!
就有那年轻的小伙子心里痒痒,上前挤开正在播种的汉子,嘻嘻笑道:“我来我来,你歇会儿。”
其他人有样学样,顿时把几样农具给围了起来。
庄大姐也跃跃欲试,可惜挤啊挤,愣是挤不进去。只好求助儿子。
找了半天,才见儿子拿着锄头站的远远的,似乎压根没动过地方,傻呆呆地盯着村子的方向。
庄大姐脸色一板,快走几步一巴掌拍在儿子宽阔的肩膀上:“你还想着芳子呢?告诉你,不可能!”
“不是”,少年脸色一黑,“我不喜欢她了。”
大概是感同深受吧,哪个男人也受不了自己的未婚妻背弃婚约的事情,这少年对芳子的好感顿时就没有了。
他挠挠头,有些脸红:“那个彩溪,怪好看的。”
“嘿!你不是没看上人家吗?”
上次还当着人家的面说非芳子不娶!
庄大姐是真挺喜欢彩溪,又漂亮又大方还能拿事,也不介意对方丫鬟出身。
说实在的,高门大户奶奶们的贴身丫鬟,他们普通农户家的汉子,想娶还未必娶得着呢。
也就是对方的门第算不得多高。咱们好歹还有些好处,说不定人家就能看上。
庄大姐爽快道:“行!我瞅着空,正经跟那奶奶提一提。”
少年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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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闷亏
而和薇和九爷正随着小毛往刘家走。
小毛本来在哭,勾得珠珠也跟着哭,吓得他不敢哭了。
只是说话还是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昨天我们回来,我三哥就去找芳子,没想到芳子家多了两个下人,他们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把我们赶了出来。还踹了三哥一脚。”
“我三哥没打算计较的,可是他们看上了您送我的自行车,想要买,我不卖,他们就强抢,然后把我三哥的头打破了,流了好多血。”
他说着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九爷本来还有些不忍。就见珠珠圆溜溜的大眼睛随着就是一红,瘪着嘴弯着腰伸手够小毛,奶声奶气安慰:“毛毛哥哥不哭哭。”
九爷心里的酸气咕嘟嘟地冒了出来。
他的闺女儿,还没哄过他呢,倒先去哄别的小子了。
他从彩溪手里把小姑娘抱过来,还坏心眼地让她坐在自己脖子上。
珠珠于是发现自己离毛毛哥哥越来越远,先是一愣,然后就高兴地拍着手咯咯咯笑,露出整齐的小奶牙来。
小毛也忍不住红着眼眶弯了弯眼睛。
和薇戳了戳他的小脑袋道:“不是叫你有事找我们吗,怎么挨了欺负也不说。”
小毛瘪瘪嘴,哼哧了半天才道:“我爹娘不叫我去。他们说,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不好惊动贵人。”
一是害怕和贵人接触,二是担心惹了贵人厌烦,倒叫刘根丢了手上这份活计。
“我本来想溜出去的,可是他们看我看得可严了”,小毛挠挠头,“而且,我觉得他们说的好像对诶。”
“对什么对?”和薇又戳了戳他,“不管什么时候,人命大过天,知道吗?”
小毛点点头。
九爷看着和薇不由傻笑,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轻斥:“胡说。”
和薇这才惊觉在九爷这个皇室子弟面前,说“人命大过天”这样的话不妥,闭嘴不谈了。
刘根家里位置不错,居于村子的中间部分,院子也建得规规整整,可见家境尚可。
然而此时刘家愁云惨淡。
小院儿里男女老少围了不少人。刘根的父母四十来岁,瞧着一脸沧桑,刘父蹲在门口抱着头不说话,刘母坐在台阶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二十来岁皮肤黝黑的青年神色忿忿。
倒是两个小媳妇儿,一个进进出出忙着安排事情照顾伤病,一个安慰了这个哄那个。
看这样子便知刘根的情况算不得好。刘明瑞不用九爷吩咐,直接叫人去请大夫。
院子里的人听到声音,这才回过神。看到九爷一群人,俱都有些愣,刘母用袖子擦了擦脸,问:“是黄公子和黄夫人吗?”
九爷和薇在外面自称黄氏夫妇。
九爷点点头,见刘父刘母有些拘束地想要行礼,摆摆手:“带爷去瞧瞧刘根。”
刘根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头上的白布已经被鲜血浸满,身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看着便触目惊心。
和薇吓了一跳,问:“请大夫了吗?”
小毛抹着眼泪:“大夫没来过。”
“请了请了”,刘母连忙小声道,“大夫家有些远,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健壮的青年背着白胡子老头儿跑了进来。
老头儿上手看了看刘根的伤势,叹了一声“听天由命”,就要用草木灰往他的伤口上撒。
九爷赶紧给拦了。
老大夫吹胡子瞪眼睛:“你这后生,拦着老夫作甚?他的伤势严重,可耽搁不起!”
九爷瞥了他手里的草木灰一眼道:“爷的大夫马上就到了,且等等吧。”
若是上药缓解伤势也就罢了,撒草木灰?可算了吧!大夫来了看伤口还得再清洗,平白添麻烦。
刘父刘母得知儿子危在旦夕,本就伤心地很,见九爷有意阻拦大夫医治,更是心里不满。
有心想要反驳,见九爷只坐在炕边微垂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几次鼓起勇气都没敢开口。
幸而很快,刘明瑞派去的马车就把大夫请来了。
大夫就是庄子上的大夫,医术算不得多好,但要是跟村子里草药都认不全的赤脚大夫来说,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重新把了脉、上了药、开了药方。
大夫道:“好在治的早,没有大碍。坚持吃药,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刘父刘母大喜,忍不住直念阿弥陀佛。就要给九爷磕头。
九爷摆摆手让起。
刘根的伤势没有大碍,大家这才有心情说起芳子的事。
和薇问:“她要嫁的是什么人家,行事竟如此跋扈?”
“是我们这儿最大的地主,王老爷。听别人说他在京城有个大官儿做靠山,所以没有人敢惹他。”
九爷轻哼:“不管有什么靠山,无故打人就是他的不对,你放心,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爷给你们撑腰!”
“不不不”,刘父刘母脸色一白,连连摆手,“他们权大势大,咱们哪能惹得起,算了吧,算了吧。”
九爷皱眉。
刘根的两个哥哥都急了:“爹、娘,老三被打成这个样子,命都差点丢了,咱们不给他讨个公道吗?”
“闭嘴!”刘母恶狠狠呵斥儿子,转头扯出个尴尬的笑来,对九爷跟和薇道:“叫贵人看笑话了,咱们不用讨什么公道,这事儿贵人就别管了。”
和薇真是服了这两口子了,怪不得能干出拘着不叫小毛求救的事情来。
对内强硬,对外懦弱,真是难为刘根和小毛,在这样的环境下,性子都没有长歪。
九爷也懒得多说,给他们撑腰本来是给刘根脸面,既然人家不需要,九爷也没有上赶着的道理。
他起身拍拍身上的一点灰尘:“既然刘根没事儿,爷先走了。”
被刘家人恭敬地送出门,刚转了个弯,便见迎面走来两个女子。走在前面的那个正是芳子。
刘根被打得躺在床上性命垂危,她瞧着却一点也不伤心,反而盛妆华服,眉眼含笑。
见到九爷跟和薇,她昂首挺胸,斜眼看过来时,眼神骄傲极了。
九爷压根儿瞥都没瞥她一眼,和薇逗着珠珠也当做没看见。两人与芳子擦身而过,却直接把她当空气。
芳子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气得脸色涨红,忍不住跺脚。
身后跟着的丫鬟冷不丁提醒:“芳姨娘,您不可以跺脚,这不合礼仪。”
芳子的脸更僵了,赶紧做出端庄的样子,背着丫鬟的时候却悄悄翻了个白眼。
九爷回到村口,却发现村民们的神色有些不对。
他还道他们被这伟大的创新惊呆了,忍不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便见那德高望重的老者捧着一锭银子颤颤巍巍上前,道:“方才地主老爷家的人看上了咱们的农具,非要买了去,东西他们已经拉走了,这是给的银子。”
什么?
九爷顾不得体面了,用手指抠了抠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伙子农民,竟把他们辛苦了近一个月改良的农具给卖了?
那老者捂着自己的胸口老泪纵横:“是我们对不住贵人,只是他们权大势大,我们不敢违逆啊。”
呵!所以就可以卖爷的东西了?
九爷看着一圈蔫头巴脑的村民,再看看老者手里的那锭银子,真是无话可说。
能说什么呢?没意思。
不知者无罪,他又不能打杀了他们。
九爷这一辈子,还没吃过这等闷亏。冷笑一声,问:“你说的地主,是哪家?”
“贵人要干什么?”老者一愣,然后连忙劝阻,“你可别跟他们硬碰……”
九爷不耐烦:“是哪家?”
“王家。”
又是王家。
“芳子要嫁的王家?”
老者点点头。
九爷冷哼:“刘明瑞,去查一查这王家究竟有什么靠山,竟如此嚣张?”
即便是他也不敢如此行事,叫皇阿玛知道,非打劈了他不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小林子村近在京郊,王家却在附近称王称霸,这是对朝廷的蔑视,已然触犯了九爷的底线。
老者还要说话,九爷却头也不回上了马车。
他如今对小林子村一点好感都没有。除了刘根跟小毛,这辈子都不想见这个村的人了!
和薇也跟着上了马车,正要出发,九爷突然道:“刘明瑞,记得把卖农具的银子拿上。”
爷的银子,扔水里听音儿玩,也不便宜了这群蠢货!
和薇:“……”
九爷窝在马车上,手里握着卖农具得来的十两银子,脸黑的跟墨水似的。
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和薇也不高兴,但还是安慰九爷:“没关系,只是丢了几架成品罢了,咱们有图纸,还可以再做。”
九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是不说话。回到府里也不去正院,直接钻书房去了。
第二天一早是大朝。九爷如今进了工部当差,也不得不早起上朝。
他不觉得这事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因着昨儿没睡好,他整个早朝都在犯困,只留着一只眼睛一只耳朵留意着殿里的动静。
迷迷糊糊间,便听到温润的声音道:“儿臣启奏,儿臣新得三样农具,俱大有用,可广而推之。”
大声音道:“儿臣启奏,儿臣新得三样农具,俱大有用,可广而推之。”
第51章 争锋
新农具?
众臣哗然。
九爷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
迷茫地睁开眼抬头看去,就见八爷站在殿中间,身姿挺拔。九爷看不到他的脸色,但也能想象到,他一定是温和坚定,瞧着就叫人信服。
没瞧见么,这殿里的臣工,一大半几乎没有什么考虑地就相信了八爷的话,窃窃私语八爷得到了什么农具,会给百姓和朝廷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要不是他刚巧丢了农具,此刻只怕也是其中一员。
然而九爷此刻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心里的疑惑一个接一个。
心说不会吧,不会是他的农具吧?八哥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康熙看着九爷那副傻呆呆的样子,不由心里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