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姨娘苦笑了下,但看向二夫人的眼中却含了期盼:“若是有机会,肯定是要说的,怕只怕……侯爷回来一门心思就往那江氏房里钻,算着日子已经有快整十日没来我这儿了,我就是想说,也没有机会说啊。”
“那江氏就是个骚蹄子狐媚子,沈兰茵和她娘一样!”周茜跟着骂。
二夫人无奈的抚了抚额,叫过一旁的翠柳道:“扶你们小姐回房去,应是还没用早饭吧?打发人去大厨房看看,给你们小姐把早饭端回去。”待周茜不情不愿的跟翠柳走了,二夫人才说费姨娘:“你啊,别什么话都在孩子面前说。”顿了下又道:“这样吧,今儿待侯爷下衙,我叫住侯爷提一嘴今儿的事。虽然你们大房的事我不该管,但茜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受了这委屈,便是不该管,我这做二婶的也顾不上了。”
“二夫人,谢谢你了。”费姨娘感激的道。
二夫人无奈一笑,道:“你我之间说这些做什么?何况我就是个操心的性子,只盼着,江氏可别因为我多管闲事记恨上我。若不然,以后待晋哥儿成了亲,她若是把我们二房给赶出府,那我可就哭都没地儿哭了。”
周晋?
成亲?
费姨娘立刻紧张起来:“二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大少爷不是一直闹着要出家,连家都不肯回的吗,什么时候竟有要成亲的说法了?”
“刚才在荣安堂,母亲留了晋哥儿和江氏,应是就在说晋哥儿的亲事吧!”二夫人笑道:“什么要出家,那不过是晋哥儿小孩子随口胡说呢,哪里就能真的出家了。就算他真想出家,母亲和侯爷也不能答应啊!”
他怎么能不真出家呢?
他若不真去出家,那她的勇哥儿当真就一点机会也没有啊!
就是他出家,她的勇哥儿也是侯爷万般无奈下的选择,也是万一把侯府爵位给了勇哥儿,那侯府就只能靠着再下一代的。
费姨娘心思飞转,竟道:“咱们的侯夫人竟这么厉害,连大少爷都能笼络了?倒不知她靠的是什么手段,咱们大少爷往日可是连大小姐都不甚亲近的。”
二夫人惊讶道:“费姨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晋哥儿和江氏……”
费姨娘已经笑着打断了二夫人的话:“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二夫人可千万别进耳朵。对了,还请二夫人别忘了,晚些侯爷回来,帮我和茜姐儿说一声。”
费姨娘这么说了,二夫人果然不再问,只道:“那是当然。”
·
被二夫人和费姨娘讨论的江氏,这会子在荣安堂正学周晋,坐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不管周老夫人说什么周晋答什么,她只当没听见没看见和她没关系,她只是个陪客。
而周晋油盐不进,周老夫人舍不得冲孙子发火,怒气便全冲一边的江氏来了:“江氏,你既已嫁进我们侯府做了侯夫人,那便该承担起你侯夫人的责任!作为晋哥儿的母亲,他不愿成亲,你岂能像个旁观者一样,半句话也不帮着劝?”
江氏立刻起身,恭敬道:“母亲教训的是。”
虽看似认错了,但仍然没劝周晋。
她这般态度,倒让周晋忍不住看了眼,而一看她,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她的女儿。那他刻意忘掉的景象,再次不受控制的蹦了出来。
周晋很不喜欢这感觉,因此他也立刻起了身。
“晋哥儿?”周老夫人诧异。
周晋道:“祖母不用白费心思了,我不想成亲,谁劝也没用。”
“可你已经十六了!”周老夫人无奈道。
周晋道:“自打十六年前我被送去法原寺,便注定了我和佛有缘。祖母,您今儿把话说到这地步,那我便也和您说句心里话,我这辈子是一定要出家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你——”便是侯府不等着周晋继承,这样好的一个孙子要出家,周老夫人也一样受不了。周晋这般态度坚决,老人家又急又气,话没说出口,就难受的捂住了胸口。
“祖母!”周晋立刻急了,忙一个箭步冲了上前。
江氏也急急过去扶了周老夫人,忙忙给她顺心口。
周老夫人靠着江氏,甩开了周晋,道:“你……你若是一心要出家,那我便再不是你祖母!你……你油盐不进说不听,你不是我的孙子!你走,你去你的法原寺,你去出你的家,你走了,我立刻去祠堂里吊死!”
“祖母!”周晋很无奈。
江氏见周老夫人喘气的状态不对,好似出的气多进的气少般,怕她真万一气出个好歹,忙轻轻拍了拍她后背,抬头问周晋道:“大少爷,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姑娘。
周晋心里这么想,但眼前不由自主的,却浮现了沈兰茵的背影。
他一凛,忙道:“我没有喜……”
“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只管说来,给你娶媳妇,自然要按你喜欢的来挑。”江氏却不给周晋说完话的机会,只道:“怕你从前没想过这问题,不若这样,你先回去,待想好了再来与你祖母说。”
说着,还冲周晋使了个眼色。
周晋是因自小在法原寺当俗家弟子而一心向佛,自小便是习惯的两耳不闻外事一心只礼佛,但实际上他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江氏的意思,这是怕他真将祖母气个好歹出来,因此叫他缓一缓呢。
倒也是,只要他打定了主意,那又何必多说。
少说一些,祖母也能少因他生一些气。
“是,那我先……”看了眼周老夫人,他没说回法原寺,而是说:“……回前院了。”
看着大孙子行了礼退出去,周老夫人只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她没听错吧?她劝了大孙子少说也有十年了,次次都被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但今儿,今儿江氏一开口,大孙子就答应回去好好想想了?
是她劝的方法不对吗?
周老夫人偏头,像第一次见江氏一样,将她从上到下,认认真真打量了遍。
江氏见她好像没事了,便退到了一侧。
周老夫人正要说话,外面因从周晋那没得到答案,周琼匆匆推门走了进来:“祖母,您刚刚和晋哥儿说什么了?”
方才周老夫人撵人,无非是不想祖孙吵得太过叫人说道周晋。这会儿周晋下去了,问她的又是最得她疼爱的周琼,她自然没有瞒着的道理。
“说给他娶亲的事。”她道。
“啊?”周琼很吃惊:“娶亲?晋哥儿能答应?”
周老夫人看了眼江氏,道:“他说回去想想。”
周琼已经认定了周晋不会答应,猛地听周老夫人这么说,顿时惊得眼睛瞪得溜圆:“什……什么?”
周老夫人被她闹得也有点怀疑了,刚刚不是自己癔症了,想象的吧?
她叫江氏:“你来说,方才晋哥儿是不是说要回去想想?”
刚刚周晋确实是答应了。
因此江氏半点没心虚的道:“刚刚大少爷说的是要回去想想,看看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待想好了,再来同母亲说。”
“对对对,就是这样!”周老夫人连连点头,第一次看江氏格外顺眼,因此当着周琼就夸了,“这多亏你母亲。若不是她提醒,我都不知道晋哥儿为什么每回提起娶亲就很抗拒,这回你母亲说了我才知道,他少年人,也想挑个自己喜欢的呢。论理,娶亲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提前问一声孩子听听孩子意见,也没什么不好,娶个自己喜欢的,这样日子才能过得更顺心嘛。”
这话若是换个人来说,周琼必然不信。
但说的是她最为敬重的祖母,因此她半点都没怀疑。
江氏进门的这段日子,她虽不像周茜那般找事欺负沈兰茵,但对江氏和沈兰茵母女,也绝对谈不上有半丝好感。完全就是出自她的教养和看在她爹的面子上,大面上过得去罢了。不过这会儿嘛,她跟周老夫人一样,也第一次看江氏格外顺眼了,因此,就把周茜故意找沈兰茵事儿的事说了。
末了道:“四妹妹是被费姨娘宠的太没边儿了,我虽是姐姐,除了说她几句,也不好对费姨娘说什么。”周琼道:“倒是三妹妹,我竟不知她居然私底下还给祖母您抄了佛经,这份孝心,就连我都要自叹不如了。”
“还有这事?”周老夫人本就不讨厌沈兰茵,这会儿越发喜欢了:“茵姐儿是个好的,我一看就知道。倒是茜姐儿,到底是从小没人教,她姨娘……回头我看得给她找个教养嬷嬷才是,也都十三岁的大姑娘了,眼瞅着就要出嫁,她这亲事还没定,得抓紧点儿了。”
江氏没想到,她不过是怕周老夫人气坏身体说了句打圆场的话,竟能得周琼这般回报,而周老夫人也立刻爽快的表了态。
长辈里有周老夫人,平辈里有周琼,这般得了两重的保护,想来日后她的兰茵应该就能少受些委屈了吧?只是……周晋哪里,刚刚不过是缓兵之计,真要让他娶妻,她肯定办不到啊!
第5章 周晋这个人,喜好真的是太……
江氏就这么带着一肚子的心事回了宜安堂。
沈兰茵也在宜安堂。
她没回自己住处,因为知道江氏回来肯定要见她。
“娘,怎么了?”见江氏愁眉不展,沈兰茵忙迎上来问道:“是我跟周茜的争执被老夫人知道了吗?”
江氏没叫下人进屋,这是曾经十几年没有下人的习惯。屋里只有母女俩,她轻点了下沈兰茵的额头,告诫道:“便是私下里,也要叫祖母。若是老夫人老夫人的叫习惯了,日后当面也说不定会说顺嘴。”
沈兰茵自出生就没有祖母,因此到了侯府虽跟着叫了,但到底有些不习惯。不过江氏说了,她也没说什么,老老实实点头应了。
“没事,你和周茜,本就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怕。”江氏坐下,为了让女儿放宽心,又把周琼和周老夫人的态度也说了,“日后上有你祖母给你做主,下有你大姐姐护着你,料周茜也会收敛些。”
沈兰茵忙道:“其实周茜也没有怎么我。”
“还没有呢?今儿我都亲眼看见了!”江氏想起来还觉得生气,她们从前的日子虽然穷苦了些,但她的兰茵却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这般一说,沈兰茵也没法再否认了,只能岔开话头道:“祖母一向是个开明的,若有事到了她面前,她会主持公道很正常。但大姐姐很少同我接触,怎么会也帮我?”
江氏这才把她打圆场的话说了出来,末了道:“你大姐姐和祖母是感激我,所以投桃报李。但是……但是我真没本事让大少爷娶亲呀!”
这要是日后看出了她在这事上半点用都没有,这会儿的好不会反噬吧?
这样一想,江氏立刻坐不住了,只女儿还是个小姑娘,这事她也没法讨论啊!她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了几圈,也没想到能讨主意的人。
沈兰茵也没想到,周老夫人和周琼向着她竟然是因为周晋,若是这样算,那相当于周晋一天之内帮了她两次了。
只……让周晋娶亲?
让一个说出就算没剃度,也一样把自己当做出家人的人娶亲,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
“娘,这好像真的很难,您答应下来了?”沈兰茵问。
江氏道:“没,老夫人并没说把这事儿交给我。只当时我那话说了,若是我没猜错,我怕老夫人会让我去问大少爷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即便江氏觉得周晋不可能真的出家,但只要想到他那一身灰色粗布僧衣,想到他日常一副出家人飘然出世的状态,就觉得她若是真去问周晋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简直就是亵渎了。
“我肯定什么答案都问不出!”江氏叹道。
沈兰茵也想到了这点,她还想到了若是江氏没问出答案,周老夫人和周琼会有的反应,以两人那么在乎周晋的程度来看,很可能会迁怒于娘。
她正为难着,猛地平安的模样跳了出来。
今儿虽是她第一次注意平安,但却也算跟平安有个接触了,当时周晋面上淡淡,但平安却数次偷看她,一双眼睛里好像还闪着好奇。
这样的人应该想得多,若是问他,是不是能得到略好一些的答案?
虽然沈兰茵也觉得,周晋这个一心向佛的大少爷不会真的有喜欢的女孩子,但若是能有个略好些的答案叫江氏不至于被迁怒,岂不是更好?
“娘,您说大少爷还在家是吧?”沈兰茵问。
江氏点头:“是,回前院了。”
沈兰茵道:“直接问他,他一心向佛,只怕根本不会有答案,甚至他长这么大可能都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若,咱们问他的贴身小厮平安吧?只要能问到个可以交差的答案,应该就行了吧?”
应该行吧!
她毕竟是继母,亲祖母亲姐姐都做不到的事儿,她做不到也很正常。
“好,今儿晚些,我打发人去把那平安叫过来问问。”江氏道。这事了了,她才想起问沈兰茵:“今儿你来得迟了,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沈兰茵知道,因着早上周茜的那顿闹,江氏已经怀疑了。因此她半真半假的道:“是周茜弄脏了我的裙子,所以我又回去换了身。”
江氏恼道:“真是贼喊捉贼!”
“没事了娘,您别生气,仔细动了胎气。”沈兰茵轻轻摸了下江氏的肚子。
想到腹中胎儿,江氏忙长出了口气。
是啊,这孩子得来不易,若不是因这孩子,她也不会最终下定决心嫁给安平侯做继室。所以这孩子,不论男女,她一定要替夫君保住。
“再过几日,便可以将消息放出去了。”待消息放出去,她就能有机会对外说要安心养胎,不必每日再去应付安平侯的那些妾室和子女了。
看出江氏神情中的疲惫,沈兰茵道:“娘,吃些东西,您就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