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仁殿灯火通明,元空进暖阁正瞧明弘帝靠在床头看奏折。
元空往地上跪,“贫僧拜见陛下。”
明弘帝把奏折一扔,“起来。”
随着这声,就有宫婢端来杌子到元空身侧,元空坐好,垂眸道,“听说陛下伤口发作了。”
明弘帝斜看他,“朕的伤口不发作,你是不是就不过来了。”
元空噤声。
明弘帝冷哼,“朕让你进云华寺,看来还顺了你的意。”
元空还是沉默。
他这态度让明弘帝一头火,他抓起奏折往他身上砸,“你做和尚做的开心,想让朕断子绝孙吗!?”
元空这才抬眼瞧他,“贫僧是遵照您的旨意入云华寺。”
明弘帝眼神一凶,“那还是朕的错了?”
元空便又不说话。
明弘帝思前想后,倒真是自己一手安排下的,怪不到元空身上,但他确实恼火,冲元空道,“你母后在外散播朕的谣言,朕难道不应该惩罚你?”
“母后没做的事,望陛下不要污蔑她,”元空冷声道。
明弘帝当即火大,若不是离他太远,真有可能一巴掌就扇了过去,“那谣言是从你母后宫中传出来的,谁污蔑她!”
“宫里这么多人,除了母后,陛下的病也有其他人知道,”元空陈述着事实,这后宫多的是女人,明弘帝只要临幸一个,他的病就有暴露的危险,光凭着谣言就判定是杨皇后所为,本来就是荒谬。
明弘帝目中显出阴鸷,“她身边的掌事宫女亲口承认是她授意,朕还能冤枉她?”
“陛下只听掌事宫女的话,却不听母后辩解,您想过没有,掌事宫女是被人收买,为的就是要置母后于死地,”元空反问他。
明弘帝顷刻一震。
元空站直身,“陛下没什么毛病,贫僧告退了。”
明弘帝喝一声,“你给朕坐下!”
元空站着不动。
要是现在明弘帝能起来,估计他冲上前就要给元空几拳,这么个狗崽子原本就被他丢在云华寺,想不通他现在干嘛要将人留在宫里找罪受,就让他在云华寺自生自灭也没人会在意。
“朕明日派人去查那个掌事宫女,朕让你看的明白,是你母后对不起朕,不是朕陷害她!”
元空便坐倒,兀自凝目,“等陛下身体康健,可否放贫僧回云华寺?”
明弘帝抄起玉枕就要砸过去,但又怕真把他砸死了,硬是忍着没下手,怒道,“云华寺,云华寺,你不用回了!”
元空慢慢道,“贫僧曾在主持跟前承诺……”
“你闭嘴!”明弘帝暴吼一声,真感觉身体都要气炸。
元空便安分的把嘴闭上。
明弘帝呼哧呼哧倒回床,冲他招手,“过来给朕按按头。”
元空走近他,伸指替他按摩。
明弘帝稍微服帖。
元空说,“今日祭天的告文贫僧还没誊写。”
明弘帝烦躁将他手推走,“周免!”
那个穿红曳撒的太监机灵跑进来,“陛下。”
“领他回去拿告文,”明弘帝道。
元空拧声,“贫僧可以自行回。”
明弘帝满脸黑,“祭天的告文是让你乱写的吗?朕要亲自过目。”
元空懒的跟他抬杠,随周免一同出了寝殿。
——
焕章殿内,温水水半梦半醒中听见开门声,她轻叫了声元空,没人应,这时稍稍清醒,她自己摸索着系好衣裳,缩在被窝里警惕的看着阁门。
果然没会子阁门开了,一个宫女摸了进来,一直摸到床边,还上手往被子里塞。
温水水猛推她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那宫女做出柔柔弱弱的样子娇声道,“大殿下干嘛这么大力,奴婢是来服侍您的。”
温水水一下爬起身,“谁让你来的!?”
宫女眼见着床上出来个女人,立时收起柔弱相,轻挑的对她上下打量,“你又是谁派来的?”
温水水按住手上的扳指,似笑非笑的瞧着她,“你猜。”
那宫女便自作聪明,“你定是二殿下那边派来的!”
照她这话,她必定是三皇子萧承勋派来害元空的。
温水水一倏阴森森盯着她,“我是遵从三殿下的吩咐过来的。”
那宫女呸的一声,帕子一甩对着她大骂,“什么浪货都敢说是三殿下的人,仗着自个儿几分姿色,便以为爷们儿见了就昏头,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
温水水踏下床,扬手对着她的脸狠狠扇了一耳光,直打的她发懵,伸脚又踹到她身上,连踹了几脚,看她站不稳跌地上,她便居高临下的讥讽道,“谁是浪货?”
宫女疼得抽搐,直往门边退,“我,我是……”
温水水跨到炉子边拎起火钳,径自在火里灼烧,“三殿下让我来教导大殿下知人事,你是个什么东西?”
火钳烧的通红,想来烫在人身上便是巨疼,宫女连连往地上磕头,呜呜着哭道,“我,我不是东西。”
“既然知道自己不是个东西,还不快滚,”温水水将火钳往她跟前一抻。
宫女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着跑了出去。
温水水扔开火钳,忍着手抖长呼气,倏尔如白日一般换上太监服,遮上皮站到焕章殿外,充做守门小太监,静等着他们人来。
——
那个宫女果然跑回去和萧承勋汇报了这事,萧承勋左右一想,便把这事算在了萧笙祁头上,他的人进不去焕章殿,但他可以借着这事报到明弘帝跟前,总得叫萧笙祁受一顿教训。
燕妃半夜进了明弘帝寝殿旁敲推测把事情往萧笙祁身上引。
明弘帝怒火中烧,不仅将她斥了一顿,也差了人去把萧笙祁并着林贵妃一同叫来。
元空和周免入焕章殿取告文,却见温水水立在门边,他有些纳闷,好端端的不睡着,怎么起来穿成这样?
温水水冲他眨两下眼。
元空心知有事,便把告文由她捧着,带她一起去寝殿。
周免跟在他身旁,瞧他呆头呆脑,免不得笑道,“大殿下,您跟陛下是父子,这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您和陛下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元空点点头,“贫僧多谢周施主开导。”
周免干笑两声,只叹真不是生长在宫里的人,若换个其他的皇子,他这般说了,早会意。
一行人进暖阁,恰见暖阁里跪了不少人。
林贵妃哭哭啼啼道,“陛下,臣妾当真不知,这种荒谬的事,臣妾岂敢做……”
明弘帝按着太阳穴,眼底红血丝密布,先对元空道,“你殿内那个女人呢?”
元空微愣。
周免忙走到床畔给明弘帝顺气,“陛下,大殿下那儿哪有什么女人,就一个看门的小太监,呶,大殿下还给带来了。”
温水水应声跪地,抖着声道,“奴,奴才拜见陛下。”
明弘帝眉毛倒竖,趁手挥到燕妃脸上,“你不是说,他殿里有个女人吗?”
燕妃捂着脸哭泣,“臣妾也,也是听底下宫人说的……”
明弘帝寒声道,“把那个宫人拉进来,朕要问话。”
两边太监照话去燕妃宫里将那个宫女抓来,宫女伏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陛下,大殿下的屋里有个女人,自称是三殿下派来的,说是,说是……”
明弘帝大声质问,“说是什么?再吞吞吐吐,朕拔了你的舌头!”
那宫女立时怯怕道,“说是教大殿下知人事。”
明弘帝抄起手边的茶水对着她猛摔过去,“放肆!”
瞬时满地人伏倒。
明弘帝气的发晕,心里大概有了计较,眼看着燕妃道,“他殿里的女人是老三送过去的?”
燕妃大呼冤枉,“陛下,臣妾向来敬重皇后娘娘,岂会做这等龌龊的事?”
这话明弘帝信一半,她是杨皇后从前带进宫的贴身丫鬟,敬重是一回事,捣鬼是另一回事,要不然这宫女怎么会跑到元空屋里去的?
“你进焕章殿干嘛?”明弘帝问宫女。
宫女抖得更厉害,她不自觉朝燕妃看,燕妃凶狠的瞪着她,她绞尽脑汁想到个借口,“娘娘叫奴婢送些点心给大殿下。”
明弘帝哼着,眼转向林贵妃和萧笙祁,“今儿是祭天大事,你们私底下搞这么多小动作,是以为朕死了吗?”
林贵妃一头雾水,“陛下,臣妾纵然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今日惹是生非,这些天,臣妾日日吃斋念佛,怎敢对佛门不敬?”
明弘帝觑着眼盯他们,“朕让老二去学规矩,规矩没学多少,宫里倒搅的一团糟,你们一个两个心怀鬼胎,当朕是傻的!”
第45章 四十五个大师 陛下想给你女人,我不高……
林贵妃瞠目结舌, 一忽儿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尾,燕妃挖了个坑,把她给埋了, 她根本无力解释,这十几年她们虽然暗暗较劲, 但也不可能在台面上弄得这般难看, 想来是她儿子如今入太常寺将燕妃刺激到了, 想一出这样的损招。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谁也捞不到好处。
她攥紧手隐忍着将这口气吞下, 元空回宫已是出乎她意料, 再要跟燕妃争, 最终得利的就是他,她得按捺住,回头再计较。
她朝萧笙祁瞥过,萧笙祁原本还想辩解,这时也顺她意思默不作声。
明弘帝眼看着他们不说话, 那股气倒像是从中间被掐断,他指了指林贵妃,又指了指燕妃, 阴声道, “再叫朕发现有下次,朕饶不了你们!”
两人瑟瑟发抖, 皆老实称是。
“都给朕回去禁足,”明弘帝烦腻的挥手。
两个女人互相冷冷对看,片晌各自退出暖阁。
明弘帝被这一阵闹得精疲力尽,也没心思再和元空纠结什么告文,对他道, “晚了,告文先放这里吧,等朕空了再看。”
元空向他行一礼,拿起告文放案桌旁,便准备带着温水水离开。
明弘帝看他神色漠然,没来由的想到话,“你都二十二了,老二和老三十四五岁身边就有人服侍,若不然,朕赐个把人给你。”
温水水立时汗毛竖起,果然来了,元空逃不过。
元空竖起手掌合十,“贫僧有手有脚,不需要人服侍。”
明弘帝才消的气又从心坎儿里冒出,他一翻身躺倒,“滚出去。”
元空立马出了暖阁,温水水跟在他后头暂时松懈。
入夜宫里安静,他们出了寝殿往西边行道,就见不着什么人了,不过偶尔能看见禁军路过,等行道走到头,禁军和宫人几乎就见不着人影,间或能听到寒鸦怪叫。
元空走在前头,肩背挺阔,即使在深夜里,也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温水水踮着脚趴到他背上,他当即停住,微俯身任她伏上背,他背起人轻声问道,“走不动了?”
温水水撒娇道,“陛下想给你女人,我不高兴。”
元空浅笑一声,驮着她慢慢走,“他左右不了我。”
温水水凑近一点,侧脸靠着他的颈抱怨,“今天那个宫女跑进来骂我。”
元空目色愈冷。
温水水瞧他脸发沉,又得意道,“我打了她一顿,还告诉她我是三殿下派来的,让他们窝里斗。”
元空听着生笑,“聪慧。”
温水水摇摇头,被他背进了殿内。
屋里冷的没法站,火炉熄灭了,火墙隐隐散着寒气,温水水下地就往他臂弯里躲。
元空放她坐到一条腿上,单臂环着她,剩一只手拿出火折子吹燃重新生火。
温水水看他熟练的做着事,发愁道,“宫里真的看人下菜,咱们冻成这样,也不见人来送东西。”
炉子燃着,屋里开始亮堂,元空笑笑道,“不说他们。”
温水水呢喃着,“那个燕妃瞧着是个好的,可背地着实不正派,怨不得是丫鬟爬上来的,尽指使人做些爬床的勾当,三殿下那会儿要你去她殿里,估摸着也是给你塞人。”
元空低头笑看她,“不要说些脏话。”
温水水红着脸反驳,“……我说的是事实。”
元空微微皱眉,“他们做他们的,自有他们的苦受,你莫把这些不好的事情挂嘴上。”
温水水偏头,很不赞同道,“你如今进宫,佛门的规矩自然是好,但宫里多的是恶鬼,你今日难道还看不出来,他们都巴不得你有事,你的良善在这里没有用,老天爷不会惩罚他们,只有还击才行。”
元空淡淡道,“为非作歹,我自然会找证据将他们绳之于法。”
温水水泄气,“你就是笨蛋。”
元空抿笑过,手指覆在她腰边,道,“去里头把衣裳换了。”
温水水忸怩的摇头,“缠的疼。”
元空放下柴火,碰碰她的腮边,“先进去,我过会给你按摩。”
温水水眼底盈出水,揪着他的袈裟不想让他脱,“你跟我一起进来。”
元空扒开她的细手,将她拨到旁边,先褪掉袈裟,自顾拿起大袖衫才弯腰下来将她抱起。
温水水急促的挠他耳朵,人还没跳下地,就被他揪进了内室。
片晌衣衫松散,元空揣着她进被里,伸手为她推拿揉捏,她一身劲都叫他给打没了,昏头昏脑的呜咽,他做着极燥热香艳的事,脑子是清明的,可身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只念着要把瘀青去掉,自己煎熬却无从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