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水如坠云雾,温烔倒是憋笑,“你能有什么事?”
“前儿晚,我在兰园瞅见了个穿白衣服的长头发女人,一眨眼不见,我身边的丫鬟都说没瞧见,我就觉着是撞鬼了,现在姐姐屋里的霜儿莫名其妙就没了,你们说奇不奇?”温若萱抖着嗓子撂话,眼珠子都睁大一圈。
兰园早前是温水水跟柳鸢住的院子,后来柳鸢过世,温水水被分到现在的寥寒居,兰园也没人再住。
温烔脸色一瞬间变差,厉声呵斥她,“神神叨叨,你母亲成日里教的都是这些?”
温若萱脖子后倾,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真看见了!”
温水水猛扣住自己的手指,胸中一口气郁结,她听出来这话里的意思,温若萱在说她娘亲是鬼,说她娘亲不得好死。
林月妍赶忙过来半抱住温若萱,举起手帕给她拭泪,旋而做出一副体贴姿态,“萱儿还小,老爷你说话太重了,我听人说,小孩子就是能看见那些脏东西,让元空师傅过来一趟,家里是该肃清一回,也免得往后再出事啊。”
温烔阴郁的瞪着她们。
林月妍摸了摸头发,迎着他的目光笑道,“昭儿的生辰要到了,二殿下估摸得过来,府里不干不净总不好迎贵客,若真请了元空师傅,说不定二殿下也开心,他们兄弟多少年没见了,趁着这个机会也好续续感情。”
温烔眉一挑,猜测出她的用意,只道,“你即是说了,我自然顺你的意,但别做的太过,那位也不是傻的,人要是在咱们府邸受了委屈,他定不饶我们。”
温水水心突突跳,他们在谋划着什么,元空要真来了可能会被他们坑害。
林月妍以袖遮面闷咳,倏地揽着温若萱当先进府里。
温烔摩挲着指头,偏过脸对温水水道,“这两日在屋里养着吧,差什么直接去跟管家要。”
温水水嗯声,顺便侧眸看过身边的妈妈,她还是低垂着身,这句嘱咐没叫她有半点反应。
这话不仅是说给温水水听,也是说给林月妍,让她知晓,温水水在他心里有份量,绝不容她随意践踏。
温烔走上台阶进了府里,妈妈也扶温水水回了寥寒居。
两个丫鬟下晚被送来,一个叫含烟,另一个叫从梅,瞧着都能管事,才进院子就先把院里的老人都招到一起训话,瞄到几个滑头的当场给赶了出去,杀鸡儆猴,其他人再有暗戳戳的小心思也只能老实。
这事儿让林月妍憋了一肚子火,愣是忍着没再往温水水的院子里放人,温水水过了几日安生日子,转眼温昭的生辰到了。
第7章 七个大师 我难受
相安无事几日,温昭的生辰也到了。
温府还真派人去云华寺把元空请了出来。
彼时温水水正在屋里被两个丫鬟按着挑衣裳穿,这些衣裳都是西京最时兴的样式,原先她受冷落,衣裳饰物分毫不及温若萱的,每年该置办的着装也没人会尽心,她自己又不讲究,只叫底下人糊弄也不吱声。
是个实实在在的闷葫芦。
含烟翻来找去挑上一件桃红色暗花细丝烟罗衫,“这个色好,小姐脸儿白生,穿这个出挑。”
温水水提着衣襟左看右看,稍有迟疑道,“会不会太花哨?”
含烟解了盘扣伺候她穿,“小姐才多大,本就该穿些亮色的衣服,您这个年纪就如枝头的花正开,谁见了不讨喜?偏偏您自个儿还怕抢了别人风头,您是雪做的人,自来就比旁人出众,便是穿麻袋也挡不住您的样貌。”
温水水鲜少被人夸,顿时红了一脸,只任由她摆弄。
含烟系好腰带拉她起来站直,侧头问呆在一边的从梅,“小姐这一身如何?”
温水水是江南人,身影上要比北地女子纤弱,西京的姑娘身姿多高挑窈窕,温水水却不同,虽说也不算太矮,但骨架轻,肩削腰细,往羞了说,身子也长的好,该有的没一处拉下,烟罗衫一穿上,就把这些说不出口的优势展露。
“奴婢瞧得眨不了眼,小姐就这么穿吧,这衫子也没多显眼,奴婢听萱香阁那头的妈妈讲,二小姐穿的弹花暗纹琵琶襟长裙,比您这件华丽的多,您看她都敢出风头,您怕什么?”从梅大着嗓门道。
温水水腼腆的笑起来,揉着自己的手指绕过话道,“元空大师当真被请来了?”
“可不是,昭少爷这生辰着实有排场,不仅来了二殿下,三殿下竟也跑来凑热闹,”含烟说,帮着她梳了个流苏髻,仔细端详后觉得太素了些,又往她面上涂抹胭脂,那脸沁出润粉她才叹息,“可怜元空师傅好生生一个皇子,他们都来当客人,只他是来给他们看笑话。”
温水水默了默,未几问道,“父亲将他安顿在哪儿?”
含烟道,“倒不是老爷安顿的,老爷就没管这事,全夫人一手包办,她将兰园腾出来让给元空师傅住了。”
说完她暗暗望温水水,温水水垂着眸没作声,两位皇子都在,如果元空在府里发生点什么,他们势必会报到陛下面前,元空可能就真的会死。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元空出事。
温水水噌的起身,快速朝外跑。
含烟和从梅急追在她身后,“小姐您慢点儿。”
温水水一路跑出了院子,直走到拐角处忽然一个小厮蹿出来,往她手里塞封信就一溜烟跑没了。
温水水拧着眉头将信打开,上面歪歪斜斜的写了一句话。
“人我们弄了,城外五里地带钱来。”
从字面上就能看出匪气,温水水手一颤信立刻掉落,从梅眼尖急忙抓住,那行字也落在她们眼前。
“小姐,这指定是绑你的那群劫匪啊!”
温水水呐呐,“……我不知道。”
从梅狠一下跺脚,拉着她快步走,将要走到主院时,却见温烔、林月妍引着元空打东侧缓步而来,元空侧耳倾听着林月妍说话,面目沉静。
从梅小跑到温烔跟前,俯身托起手中的信道,“老爷,您看看这信。”
温水水闷头闷脑过来,偷偷瞅元空一眼,自觉立在墙角边静看着他们。
温烔一把将那封信揪紧,竖着眉毛冷喝道,“岂有此理!”
在场人都怔住。
林月妍拍他手,想去看那信,被他死死盯着。
她不明所以道,“老爷,您看我做什么?”
温烔铁青着脸,将她手猛一挥开,冲元空作揖道,“殿下,微臣有些事要去处理。”
元空点了点头,他就立刻转身从西边绕出去。
林月妍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也不敢再和元空多说,她把温水水拉到身边,跟元空欠声道,“元空师傅,我不放心老爷,兰园那边水水熟的很,我让她带您过去。”
元空淡淡说个好,她便也跟去了西边。
这两人一走,温水水和元空干杵着难免生出点尴尬,但她要提醒元空,这个空头正方便元空离开。
她朝后挥了挥手,从梅和含烟都退离。
“大师,您现在赶紧走吧,”温水水小声提醒他,目光一直往四处看,急怕这时还有人来。
元空高高耸起眉,“贫僧应邀过来,怎能不告而别?”
他还在往前走,温水水急的抓他袖子,“大师,您不能呆在这里,他们要害您!”
元空脚步一停,视线定在不远处。
温水水顺着看过去,即见温昭背靠在兰园门边,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的睨着她,确切的说,是睨着她的手。
温水水慌乱放掉元空的袖子,垂着头跟他进园。
元空和温昭打了个照面,伸腿跨进门。
温水水一直把头低埋,装作看不见他,直到经过他时,他在她耳边冷声警告,“你要是敢跟和尚不清不楚,损了温家的脸面,我就掐死你。”
温水水眼圈迅速变红,他这是在污蔑,她仰起头回道,“我没有。”
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反驳,素日里她最是软弱,被人指着头说都不会反抗,可现而今倒能和温昭面对面呛。
温昭错愕住。
温水水飞快跨过门,再不想跟他多说一句。
“小施主,恶语伤人不是什么好事,小心造口业,”元空温笑着道。
温昭抿直唇,冲他拱手,“我母亲要我过来候着您,既然等到了,我先告退。”
元空笑而不语。
温昭瞥过温水水旋身就走。
温水水好些年没进兰园,这里没人住,园里杂草一堆,连着屋廊都灰扑扑一层,乍看真有几分恐怖的气息。
她站在那扇门前,抬头看屋梁上挂着的一串穗子,穗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但这串穗子她眼熟,是娘亲打的,原本说要给父亲挂腰上。
可是到底没挂成。
元空先她一步进了屋门,里头应该特意收拾过,桌椅都干净,案桌上的香炉里燃着熏香,味道清淡沁脾。
温水水坐到椅子上,抬眸瞧他立在屏风旁,便道,“大师,我母亲把二殿下和三殿下都请了过来,她绝对不会让您好过的。”
“既来之则安之,”元空扫视一圈,捡着一个杌子坐倒,“这间房便是施主生母的居所?”
温水水端着椅子朝他坐近,“我娘亲不是鬼。”
元空数着手里的佛珠,“鬼只在人心中。”
温水水乍懵,“大师也不信世间有鬼吗?”
这好像说不通,念佛的和尚怎会不信有鬼?
“心中有善,自然妖鬼不侵,心中有邪念,鬼魅应生,”元空说。
温水水支着腮喃喃自语,“大师说的是,可我父亲纵容她们,她们就可以空口造谣。”
元空抿唇不答。
“还连累了大师,”温水水自责道。
她做了深呼吸,发觉那香味越发浓郁,光闻着就有种提不上劲的感觉,不得不把半身靠在桌前,“大师,您要做法吗?”
元空眸子深沉,半晌闭住双目道,“施主该回去了。”
温水水略有颓丧,摇摇晃晃起来,腿还没迈开就酸软的又跌到椅子上,她迷茫又无助的看着元空,“我走不动了……”
元空眉心蹙起,眼都没睁强忍着燥气拉开杌子径直团坐在地上,他合掌低头,只如入定。
热气席卷而来,温水水双颊晕红,眸底映出水波,她拉开一点衣襟,轻启唇徐徐吐气,“好热。”
元空手里的佛珠转的飞快,口中也在默念经文。
温水水眼中滴出泪,细颈伸长艰难的呼着气,她的衣衫扯的凌乱,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腕,她跟他哭,“您越念我越热。”
元空的额头布满细汗,一瞬止住声。
门口传来一声啪嗒,温水水掀起眼瞅过,两扇门合上了,她一脑儿浆糊,还记得要出去,甫一挪开身人就跟没了骨头似的软倒在地上。
她张手朝元空伸去,呜咽道,“您给我施了什么法术,求您解开。”
元空额头流下一滴汗,两条浓长的眉毛近乎要打成结。
温水水等不到他回话,哭的又黏又弱,她艰难的往他身前爬,手指扣到他的衣摆边就往上抓,直抓到他紧攥的拳头上,她摇他手。
这脆弱的手劲终于逼得元空把眼睁开,落入眼中的便是她那张盈满水汽的脸,她的眼睫上全是水珠,甚至浸湿了她眼角的那颗泪痣,红的烫人,自眼周顺腮以下,像是上了桃花妆,娇媚的想让人一口采撷。
她攀到他的胳膊上,抱怨道,“我难受。”
第8章 八个大师 我要你为我娘亲偿命
元空脊背绷直,脖颈处有青筋迭起,他忽然闭回眼,沙哑着嗓音驱赶她,“施主请自重。”
温水水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全身依靠进他胸膛,燥热好像降了些,可她的身体似又受不住,她揪着那只手搭到心口,脸埋进他的颈窝,低低泣道,“……大师,我是不是得病了?”
她的心跳极不规律,元空隔着手掌都能感应到。
怦!怦!怦!
每一声在他耳边放大,提醒着他怀中是温香软玉,只消他想就能随意放肆,可他不能放肆,这些都是虚像,折磨他的意志,让他彻底沦陷,往后被法门逐出,再无安身之处。
鼻尖香气馥郁,仿似要将人溺死在里面。
他猛然撤回手,一口咬在舌尖上,疼楚令他有了些清明,他张手将温水水轻推下去,竭力镇定道,“温施主,香里有古怪,你还是尽早离去。”
温水水已然失去了神智,她卧在他的脚边,手指摸索着扯离了腰带,衣衫未落,却能见着鹅黄贴身衣,那截小腰微微凹陷,伏地时更称出她身段玲珑,她又爬到他腿上,腰肢柔柔的依靠着他结实的臂膀。
她觉得嘴巴干的起火,迫切想要止渴,只一眼瞄到那两瓣薄唇,渴意抑制不住,她扬起头要去碰,快沾到时,那唇动了,“施主醒醒。”
温水水扭动着身,两手抱住他的脖子,努力看他脸,他的眼尾下垂,瞳孔微张,和她相对时眸子里没一丝仓皇,若不是他颈侧有汗水滑落,根本发现不了他其实一直在克制。
“救命。”
温水水粉唇一开一合,无声的向他求救。
元空凝注着她,片晌探手到她腰侧将腰带重新打了个死结,他一言不发,为她理好衣衫后,眼底红的像要爆出血,他还是笑出,“能自己起来吗?”
温水水懒懒的趴在他胸前,脸侧浸满汗,带湿了她的鬓发,她将手贴着他的脸,喟叹声道,“起不来。”
她太热了,亲近他才能释解,叫她走也走不动,只有靠他续命。
元空收住笑,转头盯向那只香炉,离他们只有几步路,走过去扔掉香炉可能就没事了。
他走不了,动辄就会牵发全身,再强大的自制力也不能保证意识混乱,他只能坐以待毙。
温水水的手摸到他嘴角边,试探性的戳了戳他,发觉没反应,便又扯他衣袍,指尖刚抵在他衣领,就能感触到热度,她愣了一下,迷糊的要探,当即被他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