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出道[娱乐圈]——暧光
时间:2021-04-12 09:35:26

  哪怕是痛苦的负面情绪爆发,也是一种宣泄。
  迟小姐通过多年自我规训和控制,已经让坚硬,理智那部分内化了,我希望的是她能学会表现她不喜欢的那部分她自己,这样才能达到一种平衡。
  如果不是做了演员,也许她不会面对这种崩塌,可是没有如果。”
  迟立忍不住问咨询师:“那是不是说,如果她不继续这种强度的表演,情况就会好转?我跟你讲过,她爸爸的意思是希望她将来接手维扬。”
  “迟女士,我希望您明白表演不是致病的因,更像是一剂引子,也是一副药。”
  “那你的意思是,不仅不应该反对,反而应该支持她继续演下去?”
  “迟女士,迟小姐已经成年很久了,而且,她并不缺乏主见。我想,你还是听听迟小姐自己的说法比较好,视频的最后一部份有宋先生参与,其实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迟小姐她并不排斥交流,她主动性很强。”
  视频里迟念是以一个第三人称故事开头的。
  “有个小姑娘,她父母都是聪明俊秀的人物,可是比较遗憾的是她不这样,她是个普通小孩,而她的父母又是一对新手父母,还很忙。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具体时间已经记不清了,应该会说话能在椅子上坐定的时候就被送去学古琴。
  可是很遗憾,学到第三天,专门请来的老师就跟这对年轻父母直说孩子天分不够,当个爱好陶冶情操吧。
  年轻父母对外当然是说,学这个,不为什么,只是懂门乐器比较好,古琴高雅,女孩子学了性子能文静些。
  可在心里,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他们俩都是俊秀人物,做事从来都是一点就透,一学就会。
  第一次做父母,怎么会不对孩子抱有很高期望呢?
  小女孩感受到了这种失望的情绪,她听到了父母的窃窃私语。
  “我记得我小时候不这样啊。”
  “以后怕是有的熬。”
  “只能慢慢教了。”
  “还有个问题,我发现念念越长越像我妈了。”
  “哦,长相倒是不会让人发愁,将来比我们俩都强。”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
  小女孩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爸爸妈妈满意,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这不是比别人多练几次,多花时间就能弥补的。
  小女孩的父母因为缺少经验又忙于生意,便单纯地以为孩子在智力发育成熟之前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
  孩子缺乏对人世的知识与阅历,她确实听不明白父母话语里含蓄的机锋。
  可她懂得情绪,她在知道什么是失望之前感受到了失望,在明白什么是敷衍之前感受到了敷衍。
  等她长大后,当她回看过去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她会觉得有些可笑,怎么那么郑重其事呢,居然会产生一种类似“绝望”的情绪。
  在后来的岁月里,她在不同情况下,反复经历过来自父母的这种情绪冲击。
  于是,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她学会了不动声色地消化痛苦,在乏味中对某件事贯以坚持。
  以她对父母的了解,她很清楚吵嚷是不会使问题得到解决的,没有天赋又轻易放弃,会让自己更加一无是处。
  可长大有长大的悲哀,她父母很快连窃窃私语都没有了,两个人离婚了,她跟着妈妈,有时候放寒暑假,她会去爸爸家小住几天。
  她不喜欢去爸爸家,尽管爸爸有意地笼络她,宠爱她,看起来好像她比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弟弟更受他重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有时候也希望她自己不要这样,不要在跟爸爸的交流里去注意那些来自对方的刻意。
  可她做不到啊。
  她还知道她小时候感受到的不良情绪,她爸爸从来没有施加给过她的妹妹和弟弟。
  他们比她好么?
  不是的。
  所以她清楚了什么是需要刻意维护的父女关系,什么是自然而然的亲昵。
  她爸爸终于在别的孩子上有了盲目又充沛的爱,以他的精明难道看不出儿女的缺点么?
  可此时的他已经足够包容,能做到不在意了,即使在意也是脱离相处情景后的理性,他跟他们相处时只是爱孩子的父亲。”
  讲到此处,视频里的迟念看起来有些怅惘,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发现了没有,这个小姑娘其实在某些地方还蛮有天赋的,她不容易快乐,其实不能全怪她的父母,如果她迟钝一些,她完全可以过得幸福,这不是讽刺,这是真心话,想要感受到幸福也是需要天分帮忙的。”
  “下面,我们讲讲小姑娘的母亲。她很忙,她一直很忙,离婚后更忙了。
  小姑娘从来没有因为妈妈的忙碌而感到委屈,她知道她享受的一切物质好处都是用妈妈的繁忙工作换来,而且她也喜欢妈妈不在家。
  我们刚刚讲过了,小姑娘是个除了长相别的地方都不如父母出挑的人,别以为这没什么可怕,更不要认为如果有坏影响,一定是父母的错,不是的,这样的情况,对父母来讲也是一种折磨。
  所以做妈妈的,一定会想要改造女儿,她不能忍受孩子身上的某些东西。
  举一个例子吧,审美观。
  小姑娘凭本能喜欢的东西,其实很多是不够美也不够高级的。
  可她后来进了娱乐圈,居然很少在时尚品味上犯错。
  那么你知道了,不是她的审美品味一流,而是她妈妈的审美品味卓越。
  穿衣打扮,在她心里会有两种判断,一种是她喜欢这件,另一种是她应该挑这件,而后者是她妈妈教导给她的审美观所选择的,所以她总是选后面这件,然后周围人和公众的反映告诉她:是的,挑这件是应该的。
  时至今日,她依然无法摆脱她的懦弱,人要怎么摆脱生来就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呢?
  她在心里问自己,这次休息完了,回到那个争名逐利的圈子你敢一直坚持选你喜欢的那件么?
  哪怕这选择只事关一件衣服,她都不敢说她会那样做。
  她对她的本能喜好不自信,她也认识到它就是不够高级,不够有品位。
  她在乎别人看她的眼光,她享受别人对她的夸赞,她讨厌被嘲讽做的不够好。
  她有时候会觉得她可以一天天摆脱这些,有时候又觉得根本做不到,人必然是要跟自己的弱点相伴一生的,否则那根本不叫弱点。
  所以她觉得她会活的这么矛盾,把原因归结到父母身上是不对的。
  做了母亲就要成为一个没有缺点的母亲么?容易点,就必须成为一个好母亲么?
  人不可以把他自己的问题都归结为外部原因,不由任何人决定的天性是生来就要背负的东西。
  天性,可能是一份礼物,也可能是一个诅咒。”
  视频里咨询师看起来很温和,她不动声色地引导迟念继续讲述。
  迟念用手把额前一缕头发挽到耳后,对着镜头很自然地笑了笑,似乎刚才讲的那个小姑娘真是一个与她不相关的他者。
  “我曾经为很多东西感到痛苦,可人生的无奈也在于,一个人越是抗拒什么,对那被抗拒的东西就越明白,越不可摆脱。
  像离心力一样,这些东西在力量博弈中如数呈现,它们一点都不可爱,如果要我用有限的词汇去命名,一一罗列,是不会有人喜欢的,它们是怯懦、优柔、自卑、过度敏感……
  我在他人身上看见什么,也同样在自己身上体验到什么。
  直到我开始进入现在这个行业。
  进入之前我从来没想到它会带给我什么,我下意识地去轻看它,而且大家都知道,这个行业流光溢彩的外表之下有着永远无法清除干净的肮脏内里。
  可就是在这里,那些我视为羞耻,视为软弱,视为低劣的天性,开始发挥作用。
  这些东西在表演里燃烧,是它们而不是那些虚假而崇高的东西让角色诞生,我扮演的每一个角色因为这些东西而让人动容,打动观众的,是在她们身上看见人性,看见自己,不管是怎样的人性,怎样的自己,他们为之战栗的,为之厌恶的,难以抑制的同情,观看结束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是我给予的。
  表演让我产生恐惧,怀疑,忧郁,在将来某一天甚至有可能是癫狂和崩溃,但是它也是最好的纾解方式,一种宣泄式的治疗,情绪被消化,每个角色都是一只抽屉,一个封存危险的替身娃娃。”
  咨询师听完,微微点头,似乎认同迟念的说法。
  “我看得出你非常喜欢做演员,即使你现在因为这份职业产生了困扰,可你还是在为它辩护。”
  “因为它让我快乐,表演这东西,粗俗点说,像做.爱,是给予与匮乏,是体验追求至乐的过程以及结束后那种带着满足的怅然。
  它是个动态过程,经历过它的人,会清楚的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刻抵达巅峰,你动用所有技巧去追逐那一刻,无限攀升与无法控制的坠落,你感受到权杖和冠冕,同时无可避免的恐慌,你知道自己的力量,可你也知道你永远无法抵达脑海里想象的那种效果,尽管旁观者已经觉得你所呈现的足够令他们惊叹。”
 
 
 
  第122章、对谈 ...
  迟立一路上不断积累起来的慈母心肠,在见到迟念的那一刻起码得有一半被挥发掉了。
  因为她看见她精心教育了二十年的女儿,蓬头垢面,穿着件卖萌的连体熊猫睡衣,脚踩凉拖,正坐在葡萄架下的竹躺椅上,拿一只勺子挖西瓜吃,那西瓜比她的脸大了快一倍。
  迟立想象里的休养,应该是古代士大夫式的隐居,弹琴品茗,游山玩水。
  结果却是半点风雅也没见着,只有满满当当的小市民烟火气兜头熏了她一脸。
  迟念见她来了,表情讪讪,似乎知道她现在的形象在迟立眼里十分有碍观瞻。
  迟立瞅了迟念一眼,母女间的默契,让迟念立刻解读出了许多东西。
  大意是这次就不挑你身上的小毛病了,因为有大问题要解决。
  这房子就是以前拍《归园田居》所租用的那套,拍摄结束后,宋衍从原主人手里买了下来,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了迟念。
  迟立之前只在视频里见过,如今见到实物,她还是挺满意这地方的,近山近水,翠竹绿树,离房子最近的大型聚居点就是以发展旅游业为主的古镇天水,整体环境确实不错。
  迟念放下手里的西瓜,带着迟立里里外外看了一圈。
  房子带着一个挺大的院子,但是没有选择满地铺砖石,而是修了弯弯曲曲的小路供人行走,大部分区域被种上了花木和蔬菜。
  这里原本是一位画家所有,偶尔会来此地写生,又不愿让房子荒了,就雇了一对当地的夫妇住进来负责收拾庭院撑撑人气儿。
  宋衍接手后,这夫妻俩也一并雇了。
  所以迟念和宋衍打定主意来这里休养后才不用操心太多,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就能入住,院子里景色也好,正值盛夏,草木葱茏,蔬果结实。
  院内所有建筑物都是国内名建筑师的手笔,整体来看是仿古风格,但没有累赘的雕饰与过度堆砌,观来只觉质朴淡雅。
  室内布置也让迟立比较满意,大方古拙的茶室总算让迟立给了迟念一个好脸色。
  “这地方收拾得不错,常用么?”
  “没人做客就一天喝一回,早上晨练回来那会儿,通通透透地喝一次,其他时间大多喝凉白开,宋衍晚上喜欢喝点儿威士忌。”
  迟念下巴一抬,眼睛看向琴桌,问道:“还坚持练琴么?”
  “练,这么多年下来,成习惯了,最近弹琴时间比以前多,反正也没什么事。”
  “心不静,练了也白练。”
  迟立意有所指道。
  “不练的话,心更不静了。”
  迟念轻轻地把话顶了回去。
  “这是什么?”
  迟立正走到一张桌案旁边,有画板倒扣在上面。
  迟念还没来得及拦,迟立已经把画板翻了过来。
  画板倒没什么,是很常见的普通画板,一看就是随手买回来的。
  进入迟立眼帘的是画板下的铅笔画。
  画的近景是一个正在大哭的小姑娘,小姑娘对着的是一个女人的下半身,包臀裙,弧度优美的小腿,穿着高跟鞋的脚。
  远景处则有一个中年女性在对近景的两个人探头探脑地看着,脸上交织着同情和惶恐。
  迟立看完图画,刚刚和缓下来的脸色复又紧绷起来。
  她掀起了这张素描。
  下面的纸张并不是空白的,上面也被涂抹了痕迹。
  这是一张人脸。
  能看出画中出现的是迟念的面孔,但是又不全然写实,起码在迟立看来,这脸十分别扭,不能让人感觉美丽,优越的五官组合却给人一种丑陋的感觉。
  迟立又把这页揭开,下面成了白纸。
  “这是你画的?”
  “上面那张是宋衍画的,下面那张是我画的。”
  迟立眉头锁着,显示出她此刻不甚美妙的心情。
  她觉得她现在有很多话要说,可又都说不出口,她与迟念相处的时候常常如此,有许多话没有被讲出口,她相信迟念也是这样。
  最终迟立只问了句:“怎么把自己画的那么丑?别人美颜你丑颜?”
  迟念平静地回答道:“我看到的一部分我自己就长那个样子。”
  迟立听了,心不由往下沉,她想起了咨询师之前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迟立人虽然来了,可她内心深处并不想直接跟迟念谈她此行的目的。
  迟立的目光有意避开宋衍所作的那幅画,画的作者和内容都在向迟立传达令她感到不快的信息。
  “小宋人呢?”
  “去镇上了,他在跟一个老师傅学金匠手艺。”
  “怎么想起来学这些?”
  “在这边也没什么事可做,我们俩连wife都没装,想上网还得拨号,家务活除了做饭都有人干,时间大把大把,学一门感兴趣的手艺也挺好的。”
  “那你呢?”
  “喝茶练琴、看书看碟、睡觉发呆、学做菜、散步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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