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性被磨光后,温玉棠抱着被子又坐了起来,憔悴的问初夏:“他们到底都在弄些什么?”
初夏:“回小姐,听那边的小厮说,他们一早就起来练拳了。”
温玉棠呼了一口气,睡不着索性也不睡了,起了身梳洗。
梳洗后,净手时问初夏:“近两日,箫叔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箫叔是父亲的心腹。在父亲得病后,温玉棠在与箫叔商量过后,就让他负责去寻名医来治父亲的病。
名医也寻过几个,但来了之后都是束手无策。尽管如此,温玉棠始终还是不肯放弃。
初夏拿来帕子给小姐擦手,无奈道:“方才箫叔的人回来传话,说有些大夫听说老爷的病情后,都摇头不肯来扬州城,箫叔说打算再去金都去看看。”
温玉棠擦拭的动作顿了顿,神情也黯淡了下来。
洗漱后随便吃了些早膳就去了父亲的院子。
温成生病后,就搬到了较为安静的院子,离北院也远,也不用担心他们吵到父亲。
可温玉棠从北院经过的时候,心肝都绷紧了。
从拐角的地方偷瞧了一眼,只见院子中的男人一个个都光着膀子在练拳,吓得她又羞又恼的跑开了。
庭院中的云震似有所察,往院子外看了一眼。
这时候从外边进来的荣旺立马跑过来,在云震身旁小声地说:“方才小的看到温大小姐往温老爷的院子去了,寨主你到温老爷院外的巷中等着,准能堵到人。”
云震瞥了他一眼。
荣旺立马堆出讨好的笑容。
这大概就是云震为什么一直没有把荣旺从他身旁撤走的原因。
虽嘴碎,但人机灵,会看人眼色。
云震把擦汗的巾子扔到了一旁的盆中,吩咐他:“打水到澡房。”
说着话同时转身回了屋子去拿衣服。
***
温玉棠听着父亲说那悍匪如何如何的好。面上虽应着,可脑海中都是在厅中第一眼见到的那副凶悍模样。
莫说能听进好听的话了,就连他那让人惊艳的相貌也想不起来了。
从温成的屋中出来后,管家便喊住了温玉棠:“小姐稍等,老奴有些话要说。”
温玉棠让初夏在外等着,她则与管家在厅中说话。
管家道:“老奴知道小姐不待见那牧云寨来的人,可小姐也知道现在有的掌柜虽然心还是向着我们的,但也被其他掌柜排挤。二爷三爷那边也是把戏不断,铺子亏损不断,那些掌柜迫于压力也隐隐有低头之意。”
温家二叔三叔嚣张无顾忌,而温玉棠又是一个女子,这温家商号的掌柜又怎么对她顺从?
便是有忠心的,也惧怕温家那两兄弟用肮脏手段来对付他们,不得不屈服。
莫说到时候保住温家家业了,就是能不能保住这间宅子都成了问题。
这些,温玉棠都明白,所以她昨晚才会想了一宿,一宿没睡。
“吴管家,你觉得我要是和那牧云寨寨主假成亲,怎么样?”
本想劝说温玉棠好好想想的吴管家随之一愣。
温玉棠又说:“我不想让父亲操心,这事你就别与他说了。若是花钱能让那牧云寨寨主与我做一场戏,你看此计可不可?”
温玉棠想了一宿,最后还是觉得与那牧云寨联姻是最好的法子了。一则他们做过土匪,本就凶恶了,还能怕那温家二叔三叔?
便是温家商号的掌柜都知道该怕谁。
二则这牧云寨云震背后还有朝廷撑腰。也甭管真实的交情如何,至少在外人看来极具说服力,温家二叔和三叔想要借扬州知府来打压云震也要好好斟酌斟酌。
三则能让父亲安心静养才是最重要的。
“可小姐……若是那牧云寨好银子的话,大可假借朝廷的名义敛财,所以这用银子收买,有点悬。”其实管家和温成都是一个想法,希望二人是的真能结亲。
温玉棠:“不试试怎么知道。”
温玉棠已经打好最坏的打算了。顶多就是牺牲自己,与那男人成婚。婚后给他多寻几房美妾,让他无心与她纠缠。
所以温玉棠也没指望对方能答应她假成亲的事情。可后来又想了想,要是万一他同意了呢?
管家也不好劝说,只道:“小姐若是不再怕那云寨主,倒是可以谈谈。”
温玉棠不怕那男人?
怎么可能!
可就是怕,更不能只躲着,这样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还有可能接踵而来更多的问题。
温玉棠想通后,便想着寻个时间来和那男人好好谈谈。
结果还没想好什么时候谈,怎么谈,人就在院外等着她了!
一见到男人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差些没有转身跑回院子中。
哪怕男人面色平静,眼神也好似无波无澜,可温玉棠却还是觉得他的眼神极具侵略性。特别是盯着她看的时候,眼神既幽深又似火,让她心跳得极快,恨不得逃得远远的。
云震从她后退的一小步中抬起眼眸,望向她。
意简言骇:“谈谈?”
她还没寻他来谈谈,他竟然先来找她谈了?
“谈、谈什么?”
第三回 和他对话,说过的话也就总共四句话。而这个男人大概是个不苟言笑的,所以温玉棠所以难免会紧张。
云震往院中看了一眼,再看回她:“谈你父亲的病。”
温玉棠愣了一下。她原本以为他开口谈的是他们的婚事,却不曾想他要说的竟然是父亲的病情。
内心挣扎了一下,她微微点了点头:“那就谈谈吧,我们去荷院。”
说着她先行一步,步伐极快的往荷院走去。
云震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收紧了手,随之跟了上去。
一路上温玉棠紧张得很。同时也在想该怎么与他谈假成亲的事情。
因要说假成亲的事情,不便让更多人知道,她索性让人都候在亭子外,自己大着胆子和男人独处。
即便亭子四周无墙,但因这男人极强的存在感,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压抑了起来。
入了厅子,云震望着温玉棠,语调不急不缓:“来前知道你父亲的病,所以提前派人去求了皇帝,让其宫中医术最好的太医派来扬州城。”
听到云震的话,温玉棠眼眸一睁,惊愕地问:“你说是宫中医术最好的太医?!”
云震点头。
看到云震点头,温玉棠瞬间忘记了自己还害怕着他的事情,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意。
“那、那真的会派来吗?”她眼神中充满期待。
云震的的目光望进她那泛着盈盈亮光的眼眸中。面色柔和,明丽的眼眸中含着期待,与那梦中她喊自己“夫君”时看着他的眼神是一样的。
云震眼神一暗,喉间不自觉的上下滚动,身体更是没由来的热了几分。声音带着几分喑哑:“自然会来。”
当初云震与那景王患过难,所以景王登基后,给了他一个提要求的机会。只要不是提那等祸国的要求,都可。
听到男人给父亲求了医术最好的太医,又非常肯定的说太医定会来,心中百感交集。所以当玉棠再看向云震的时候,多了几分感激。
忽然觉得这人虽做过山贼,但其实也并不是那等大奸大恶的人,而是个极好说话的人!
想到这,温玉棠对商量假成亲一事,瞬间充满了期待。
这般好说话,那定然也会体谅到她的难处吧?
一瞬间,跃跃欲试。
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羞涩之意看了眼云震,欲言又止,似乎在害羞。
见此,云震心情似乎有些好,嘴角不再拉平,似有了一丝弧度。
“云寨主,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你能答应。”
云震点头:“你说。”
温玉棠微微低头,轻声说:“你我认识不久就成亲,只怕会成怨侣。不若你开个价,再与我配合真拜堂假成亲,待过几年我们再和离,你看如何?”
云震微扬的嘴角瞬间拉平。眼神一眯,声音一沉:“你说,假成亲?”
温玉棠闻言,不知怎地,蓦地觉得自己背脊一凉。
抬眸之时只见那男人冷抿着唇,眼神冷冷冰冰的,与方才好说话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
云震手放在了腰间马刀的刀柄上。用力地握着刀柄,微微眯眸的望着她。
那一瞬间温玉棠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自己吓自己,觉得他这动作的意思中大有“你再说一遍试试看”的威胁意思在。
温玉棠一个激灵,脸都白了。心道这哪里是从良了,这分明还是恶匪!
第7章 应下 一年之期(小修)
在男人目光之下,原胆子挺大的温玉棠,却是被他看得胆颤心惊,咽了咽口水,改了口:“主要是因云寨主堂堂一寨主,若是一辈子为入赘,委屈了寨主。”
听闻她的话,云震便知道她并不知五年之约的事情。
云震:“入赘与我而言,并无委屈,既成亲,没有假成亲一说。”
温玉棠僵着脖子点头,“云寨主若是不在意,那就真的成亲吧。”
目光不受控制的往他那握着刀柄的手望去。心想她都已经答应了,该把手挪挪了吧?
云震并未因她应下真成亲而舒展眉头,反而是越蹙越紧。
因他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低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到自己握着刀柄的手上,顿时明白她在畏惧什么了。
她的目光,俨然好像他会一气之下拔刀砍向她那白皙细嫩且脆弱的脖子!
无奈的松开刀柄,双手自然垂下。
“你畏惧我。”语气肯定。
见他把手松开了,温玉棠才觉得活过来了。可一听他说她畏惧他,又不自觉地提起了一口气。
温玉棠垂眸不语,觉得委屈。他竟还有脸说她怕他?他也不看看他这做的还是人事吗!
若是他一开始不挑明山贼的身份,她还会惧他吗?就算挑明了,他若是不那么粗暴地扯下帷帘,她还会那么怕他?若是他一开始就以现今的模样出现,没那么糙的话,她岂会怕得那么厉害?
这三条合起来,温玉棠都怀疑他是故意吓唬她的。
看她不说话,云震眼眸微敛,语调缓和:“温家是牧云寨的恩人,我来报恩,并非恩将仇报,你……”
不必怕我这几个字,云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看她这模样。要让她不怕,似乎很难。
温玉棠想说若是来报恩,那就该答应了她假成亲的要求。可他却是一副“假成亲?你做梦”的表情,她哪还敢多说!
云震向来淡漠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你我不熟悉,等熟悉后再说其他的。待我们成亲后,我给你一年的时间来适应,如何?”
绷紧着身子的温玉棠听到他这么一说,忽然有些懵。抬起头不解的望向他:“一年时间……什么意思?”
云震:“一年内,我不碰你。”
想来是因为自己多做了一件事,多说了一句话,才造成今日的局面,所以现今才会与梦境相差甚远。
云震想若他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故意吓她的那一出。那么成亲之时应当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但现下完全不一样了,若是强行成了亲,圆了房,只怕……
目光落在女子的脸上,眼底多了几分深沉。
只怕到时候不会这张娇媚的脸上看到一分真心实意的笑意,更不可能从她的口中再听到一声甜腻的“夫君”。
听了云震的解释,让本来已接受了走最坏的那条路的温玉棠直接愣了。
现下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可毕竟对云震的印象实在是太差了,以至于玉棠并不信任他。
愣了许久后,她回过神来。开口小声问:“你要是食言了怎么办?”
云震默了默。目光扫了一眼桌面上的茶具,随即上前两步,翻开了一个杯子,提起茶壶倒入半杯凉水。
温玉棠则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正疑惑之时只见他忽然一撩衣袍,半弯下腰伸手去短靴处摸出来了一把——匕首?!
看见他匕首拿了出来,温玉棠眼眸一瞪,戒备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云震把匕首刀刃处握在了另一只手掌的手心中。茶眸幽深地盯着她,问:“你若不信,那我就割掌滴血为誓。”
说着就要开始动作,温玉棠脸色更白,惊慌无比。生怕他真的割自己的手掌,忙喊:“你等等,我信我信,你别割!”
云震动作一顿,微微眯眸,反倒似他露出了几分不信之色:“你信?”
温玉棠盯着他手中那把锋利的匕首。毫不怀疑,她信他真的会割!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竟为了让别人相信他说的话,割自己的手掌!
也顾不得害怕,她边颤抖边温声劝他:“你快把匕首放下,我信你就是了,你说一年就一年。”
玉棠着实想不明白。明明情绪不定的人是她,怎反过来是她来劝说那个看着最为镇定的人。
她从来就没见过有谁自残时,竟还能像他这样连眉毛都不皱一下的。
亭子外的人忽见到云震拿出了匕首,搁在自己的掌中之时,都变了脸色。
初夏想要进亭子,却被荣旺拦下:“好妹妹,你别急。没事,寨主就算真割了,再过个十天半个月,连道疤都不会留下。”
许是这山贼有几分斯文秀气,初夏急得忘了对方的身份,怒斥:“呸,喊谁妹妹呢,不要脸。我才不管有疤没疤,别吓着了我家小姐才是主要的,你快让开!”
荣旺充耳不闻,愣是不让开。
心说寨主这招苦肉计着实是高。寨主要割早就割了,又怎么可能会让人制止得了?
云震放下匕首,茶眸深邃的望着她:“那就一年为约。”
温玉棠怕极了他再自残,所以连连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云震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弧度,这才弯腰把匕首放回靴中的短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