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磬笑得甜软:“本来想对你说一声好话,你既这么说,那我不理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缕发轻荡过耳畔,柔亮的墨发和如雪肌肤,衬得人心动神摇,他忍不住握过那耳畔,低声问:“什么好话?”
顾玉磬一脸傲娇:“没了,我不说了。”
萧湛初见此,也就不问了。
在他想来,无非是动了什么坏心眼,她惯会如此。
再说昨日才那么折腾一番,他也不想太招惹她,大夫说要房事克制,他是生怕自己忍不住。
当日宫里的御医过来给顾玉磬请脉,只是说她体虚,别的倒没什么,萧湛初这才稍松了口气,任凭如此,依然让御医开了一个方子,给顾玉磬补身子。
开方子的时候,特意命御医加了甘草等,并不至于太苦,免得她喝不下去。
顾玉磬自是不知道萧湛初这番苦心,她只觉得“怎么又要喝药”,她身子分明已经好了,然而她这夫君,总觉得她还是要得病的样子,其实哪里那么容易,一年也不过病了这一次而已。
萧湛初陪了顾玉磬半日,晌午过后便离开了,走得时候匆忙,是外面有人来叫才走的,顾玉磬知道他忙,也就没腻歪他。
临走前,萧湛初叮嘱她,说如果觉得闷,可以请几个往日好友过来说话。
顾玉磬答应着,不过等他走了,却觉得没意思极了,又担心他,生怕他有个什么不好,这辈子许多事仿佛和上辈子不一样了,自己和萧湛初的关系也不同了,她不知道萧湛初能走到那一步。
上辈子,他曾经私底下和自己提过,没明说,但是那意思就是了,他问她可喜九凤金钗,那是皇后才能戴的。
顾玉磬想起这些,跺了跺脚,最初和萧湛初在一起,她有些飘,觉得嫁给他,荣华富贵权势全都在手里,她可以好好利用了。
可是现在,她发现其实这些都不及他重要,她心里所求的,从上辈子开始,其实就是和他厮守罢了。
喜欢他,一直都喜欢,他上辈子冷落她,她心里其实很难过,这辈子好不容易好了,他们两个一定要混出人样来,不能被人家给害了。
顾玉磬心里便有些焦灼了,她害怕万一萧湛初有什么不好,偏生接下来两日,萧湛初又没回来,没奈何,她便过去了娘家。
安定侯夫人见到女儿时,已经知道她在宫里做的那些事,握着她的手掉眼泪,掉了眼泪又把她骂了一通,说她不知道死活,以后可不能干这种事,当然了这种话只能私底下说,如果让人听到那就是大逆不道了。
安定侯夫人又把如今外面的情景一一说给顾玉磬听,顾玉磬这才知道,宫内外禁军如今已在萧湛初手下,他奉命和兵部重新编排宫中禁军编制布防,要彻底整顿。
“听说太后这次受惊不轻,如今一直在宫里头养着,不见外人,圣人为了这个,也是熬夜不睡,要彻查此事,九殿下那里,自然忙得不轻,你可要在家好好听话,不能给他添乱。”
听到“添乱”这两个字,顾玉磬也是无奈的,她想她在自己娘和萧湛初那里,怕是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从娘家回去,才一进门,就见几位教养嬷嬷都在,正小心翼翼地候着,一问怎么回事,才知道宫里头萧湛初派人来,问她今日怎么样,结果她竟然不在,如今宫里头的公公还等着呢。
她一听也是哑然,这两天萧湛初都要派人过来问她,简直是比孝子贤孙还要殷勤,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了。
可她分明活蹦乱跳的啊,他至于吗?
接下来几日,萧湛初还是忙,顾玉磬自己在家中无事,便读读书什么的,她开始读史书,从字里行间学习下这宫中夺嫡一般都怎么回事,不过看了后,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干脆读读佛经了,自从上次去龙泉寺,她倒是喜欢上读佛经了。
读腻了,就开始抄写,修身养性,还能练练字。
而闲来无事时,她还请了洛红莘霍如燕,还有几个往日相好的来家里玩,霍如燕如今总算是和那王家退了亲,正在相看对象。
“不过也不着急,兴许后面有个好的等着我,我怕什么。”霍如燕笑着说:“再不济,我干脆不嫁了,又能怎么着,家里也能养我一辈子。”
顾玉磬听了便笑:“对,就该这样,想开了什么怎么着都行。”
洛红莘私底下和顾玉磬提及,其实如果霍如燕嫁给自己哥哥洛少商,那倒是不错的姻缘,顾玉磬一听,也觉得靠谱,便和霍如燕透了一下风声。
谁知道霍如燕道:“姐,洛哥哥那里自然是好,不过我觉得还是算了吧,太熟了,嫁过去没意思。再说,他当时差点和你成了,我若和他在一起,倒是平添许多不自在。”
顾玉磬听了忙道:“我和他,其实连订婚都不曾,那是没影的事,你何必多想!”
霍如燕却笑拉着她的手道:“姐,我当然不是疑心你和他如何,只是一个是我对他也说不上多喜欢,总感觉太熟了,当哥哥行,当夫君却不自在了,另一个,我犯不着找他,比起和他成就一段姻缘,我觉得咱们姐妹关系更重要。”
这一席话,听得顾玉磬心头发热,她一把抱住霍如燕:“你不喜他,那就算了,我们另外再找就是了,咱们永远都是好姐妹,一辈子的好姐妹!”
两辈子的好姐妹,上辈子自己嫁给萧湛初被冷落,霍如燕遭遇那王家公子当活寡妇,两个人就是这么互相安慰着走过来的。
不过也因为这个,顾玉磬更加下定决心,怎么着也得给她找一个好夫婿,她自己现在和萧湛初蜜里调油,也希望霍如燕能享受备受夫君宠爱的乐趣。
又过了几日,进了九月,萧湛初这里总算是不那么忙了,燕京城的气氛仿佛也松快了,太后设宴,顾玉磬自然也去了。
慈安殿已经不再用了,如今太后住在昭庆殿,宴席颇为丰盛,来的依然是那么一拨人,只是个别的面孔不见了。
太后看到顾玉磬过去,亲热得很,让顾玉磬坐在她一侧,还问起来她如今身子如何。
顾玉磬以前也得太后喜欢,不过她可以感觉到,太后这次比以往更多了几分亲昵,那是把她当自家人的亲昵,她心里明白,这是她冒死背太后的功劳。
顾玉磬背了太后,太后反而没大赏,人前也没提,但在太后心里,她这个孙媳妇就和别的孙媳妇不一样了,这种好处,在长久,在以后。
在场其它皇子妃自然都看出来了,一个个脸上带着笑,但眼里那别扭能看出来,特别是三皇子妃,看着她的那个眼神充满打量,后来吃饭时候,她私底下说话:“玉磬,九弟如今越发出息了,这次宫内外禁卫军整治,全都是九弟一手操办的。”
顾玉磬听了,茫然地看三皇子妃一眼:“三嫂,这是什么意思?”
三皇子妃笑了笑:“九弟前途不可限量啊,我每每听你三哥夸他呢,说他平时不怎么说话,其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顾玉磬吃了一口软糯的栗子羹,笑着道:“三嫂,你想那些男人家的事做什么?”
三皇子妃微怔了下。
顾玉磬:“这个宫中的栗子羹,味道好像格外好,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赶明儿我得让府里管家设法找个好厨子,三嫂有什么好的,倒是引荐下。”
三皇子妃:“……”
这人怎么满脑子吃,罢了。
三皇子妃心事重重,她不想和顾玉磬聊吃的。
上次刺客的事,如今萧湛初在追查,只是这中秋杂耍一事,都是礼部一手经办的,如此抽丝剥茧,竟然查到了礼部王文远头上。
那礼部王文远,便是三皇子舅舅一手提拔的,如此一来,竟是把三皇子牵扯其中。
这次刺客一事,太后震怒,圣人不会等闲视之,凡是和这个有牵连的,都免不了严加审问,萧湛初又是六亲不认的人,如今拿住了这个把柄,自然是不会姑息。
三皇子妃想起这些,心头沉重,抬头再次看了一眼顾玉磬,谁知道她正享受着那栗子羹,一脸的愉悦。
三皇子妃心里鄙薄,收回了目光。
第67章 夜色中寂寞的宫殿
顾玉磬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好像和以前确实不太一样了,宴席尾声时,皇后还特意和自己说了几句话,皇后素来是雍容端庄的人,说话和气,慈爱得很。
不过皇家的媳妇,都不是她这种能看透的。
皇后只得了三皇子一个嫡子,自然是一心为三皇子打算,将来做出什么,也在情理之中。
五皇子妃拿眼看了顾玉磬好几次,顾玉磬觉得好笑,只当不知,不过心里却是想着,五皇子是早晚要作乱的,待到圣人病倒的时候,他想争夺这个帝位,到时候怕是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她应该怎么提醒一下萧湛初,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呢?说自己做梦了不知道可以吗?
谁知道她离开宴席的时候,五皇子妃却眼巴巴地过来了,口里喊着九弟妹,倒是一反往日的疏远,亲近得很。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玉磬便笑道:“五嫂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五皇子妃无奈地道:“倒是有一件事,想着你帮忙说句话,也不知道能成不能成。”
顾玉磬:“什么?”
五皇子妃无奈:“还不是上次的那个事,如今九皇帝奉命彻查这件事,兵部礼部全都牵扯其中,这其中经手的礼部陈文远,正是我父亲的远房侄子,他其实哪里知道会出这种事,如今不过是被牵连罢了,如今他哭着喊着,跪在我父亲那里,想着九皇弟能不能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顾玉磬顿时懂了。
虽然朝廷上的事,她不明白,但她知道圣人借着这次的事情,大刀阔斧,颇让一群人牵累进去,正好把往日不能整治的全都整治了。
至于五皇子妃求的这事,怎么可能呢?想得太美了,以为她傻吗?
当下她看向五皇子妃,叹了声:“五嫂,那你怎么不去找殿下呢,你是嫂子,殿下想必是听你的。”
五皇子妃眼神闪烁了下,看四周左右无人,只有几个丫鬟且都是低着头的,便牵着她的手,不着痕迹地将一方玉石塞到她袖中,口中却是道:“弟妹说笑了,我虽是当嫂子的,但是这种事情求到皇弟面前,总是不好张口,弟妹和殿下是夫妻,帮着开开口,或许能成。”
顾玉磬:“五嫂此言差矣,人家说长嫂为母,五嫂虽不是长嫂,但终究是嫂子,说话自然比我有分量,这事要张口,也该是五嫂自己去说。”
五皇子妃面上便有些不耐,她心想这顾玉磬是不是傻子,竟然听不懂人话?这不就是想让你吹吹枕头风吗?
不过事情求到人头上,终究是道:“九皇弟这次奉命追查此案,牵连甚广,这其中自然有些不能说道之处,九皇弟在这无关紧要小事上高抬贵手,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顾玉磬一脸茫然:“不能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五皇子妃越发无奈,但还是忍耐着道:“这个倒是扯远了,只是九弟妹若是能说说情,那当嫂子的,对你自然感激不尽。”
顾玉磬恍然:“说情啊——”
五皇子妃面上眸中露出希望:“是。”
顾玉磬听着这话,袖子微抖,刚才那块玉石已经落在地上了。
她惊讶地道:“咦,这是什么?哪里来的,好好的怎么地上有一块这么大的玉石!”
五皇子妃听顾玉磬那话语中有松动,便故意道:“这不是九弟妹刚才掉地上的吗?”
顾玉磬点头:“喔,是我掉的啊。”
五皇子妃;“是了,我刚才亲眼看着这东西从九弟妹袖中落出。”
顾玉磬笑了:“瞧我这记性。”
说着她将玉石随手扔给了旁边的丫鬟小惠儿,之后才道:“刚才五嫂说起让我去九殿下那里说说话?”
五皇子妃点头,想着这事看来终于要成了:“是。”
谁知道顾玉磬却无奈地道:“殿下往日在家中,可是很少和我提这些,我也不懂,若是我胡乱插嘴,只怕是要怪我,我可不敢。”
她没说什么大道理,一句“不敢”直接推了。
五皇子妃没想到扯了半天,竟是这么一句:“你们终究是夫妻,九弟妹——”
顾玉磬:“我们女人家,自是不懂这些,我也从不和九殿下提这些。”
五皇子妃脸色就难看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拒绝了?
顾玉磬笑得一脸无辜:“五嫂,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先回了。”
顾玉磬的辇车到了宫门前,要换马车的时候,就有一太监匆忙过来,上前禀报,说是九殿下马上就过来。
顾玉磬便明白了,上了马车,却停在宫门外等着。
此时宫中的朱纱琉璃灯已经亮起来了,重檐之上,一弯月牙儿冉冉而起,和绵延的彩灯交相辉映,而就在这灯火璀璨中,巍峨庄重的的宫殿变得遥远神秘,犹如深夜潜伏着的巨兽一般,让顾玉磬想起小时候嬷嬷曾经给自己说起的那些稀奇传说。
顾玉磬偎依在车窗上,胡思乱想着上一世,想着上辈子的萧湛初,在自己死后,是坐上了那金漆雕龙宝座吧,会在夜晚时候,看着这串成一片的宫灯吗?
一阵风起来,吹起了垂帘,她心地突然一阵惆怅。
这时听到不急不缓的马蹄声,抬头看,却是萧湛初。
玉冠高束,紫袍翻飞,他立于马上看过来。
这时候早有太监匆忙过去迎了,低声说了几句,他便翻身下马,之后钻进了马车中。
顾玉磬扭头看过去,他身形颀长,马车再宽敞终究是马车,只能弯着腰。
弯着腰的他走到了自己身边坐下来。
顾玉磬便觉得恍惚,她脑子里还想着那个上辈子的萧湛初。
萧湛初抬起手来,落在她的眉骨上,蹙眉道:“在想什么?”
他总觉得刚才她看自己那一眼,很遥远,像是通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
顾玉磬反应过来,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看着这宫里的灯亮起来了。”
她握着他的手道:“今天终于可以回去了?”
萧湛初:“嗯,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
倒不是说事情完了,而是后面的,就不适合他来出面了。
顾玉磬想起五皇子妃说的:“是不是牵扯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