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姜姜深表赞同:“那我长大以后好好缴税吧。”
这件事过后好几天,李砚南都没再过来找过林姜姜和徐少彦。
关于她一个普通的农家之女居然告倒了员外之女这件事, 在小镇上很快传了开来。
柳氏知道她得了二十两银子的补偿后, 又打发林父过来找林姜姜,想将这二十两银子要过去。
“姜姜, 爹是觉得这二十两银子委实不是一笔小数目,放在你这里实在不安全,不若让爹帮你收着吧,爹不花这个钱,都留着以后给你当嫁妆……”
“爹, 是娘让你来要这笔钱的吧?”林姜姜怎么会不知道,以爹这般老实巴交的性子,怎么会想到打这笔钱的主意呢。“这钱我不能给你,我和李公子是朋友,日后是要找机会还回去的。”
林父一听急了:“傻孩子,你怎么能还回去呢?这本就是你应得的……”
他这句话立即让林姜姜想起了那天在府衙,李砚南也说了同样的话:“你收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同样的话,林父透露出的是贪心,李砚南透露出的是淡漠。
“爹,即便这银子是我应得的,但我也有权力选择不要。”林姜姜态度坚决道,“我不想失去李公子这位朋友,这钱我收着心里不安……”
“你这傻孩子!”
林父劝说了她一番,可林姜姜就是不给,林父也只好作罢。
回去之后,柳氏问他钱要过来没有?
林父如实说道:“姜姜说,她和李公子是朋友,不能收这钱,日后还要还回去。”
柳氏根本不相信林姜姜的话:“她哪里舍得还回去,还不是随口找了个借口搪塞于你。要我说,这孩子这般提防着我们,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也不能这么说,都是一家人,银子放在谁那里不都一样吗?”
“怎么能一样?”柳氏眼睛一横,“你信不信,若是哪天家里出了事,需要大把银子的时候,你这大女儿肯定还是不会掏钱……”
“呸呸呸,莫说这种话,咱们家里能出什么大事……”
可这好的不灵坏的灵,没过几天家中竟然真的出了大事。
这天林父又匆匆跑来书院找林姜姜,将还在上课的林姜姜叫了出来。
“姜姜,你妹妹出事了。”林父满头大汗道。
“妹妹怎么了?”
“爹在外面做工,你娘在家看孩子,中午趁着你妹妹睡着后去烧火做饭,哪里想到你妹妹醒了,从床上掉了下来,等你娘发现的时候,你妹妹已经昏迷了……”林父急得嘴唇都起泡了。
“什么?”林姜姜大惊,“送妹妹去医馆了吗?大夫怎么说?”
“去了,先是去了村里的医馆,姚先生说你妹妹摔到了头,情况太严重,他看不了,便又赶紧去了镇上的医馆,找了好几家看,都说治不了,或许只能去京城治了……”
“那就去京城!”林姜姜拉着林父往外走,“一定要把妹妹治好。”
原本以为妹妹避开了上一世因为难产而造成一辈子痴傻的命运,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
不过眼下还未下定论,倘若京城有名医能治,便一刻也耽误不得。
希望不要再像上一世一样,让妹妹的病将整个家都拖垮了,因为她这一世没有勇气再去卖身为婢了。
林姜姜先回了一趟宅院,将自己这些日子存的银钱全部取了出来。包括徐少彦每个月给她的月钱,过年的时候给她的压岁钱,以及上次买选秀名额得来的十两银子,笼统差不多快二十两了。
旁边还有一个钱袋,那是因李砚秋一事,李员外赔偿给她的二十两银子。
林姜姜将这二十两银子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终于还是一咬牙,揣了起来,和父亲一起去看妹妹了。
妹妹此时还在镇上的医馆里,这里是镇上最好的医馆,柳氏还在苦苦哀求大夫给妹妹看病,可大夫实在爱莫能助,只能劝她尽早去京城。
柳氏抱着妹妹失声痛哭。
林姜姜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也有些触动:虽然柳氏平日里待自己并不好,可她到底也不是多坏的人,只是自私了一些,贪财了一些,但是对待父亲和自己的孩子,却都是真心实意的。
她走到柳氏面前,将接近四十两的银子都给了她:“娘,你和父亲回家收拾一下东西,赶紧带着妹妹去京城吧。这些钱你们先用着,若是不够,便写信回来告诉我,我再想办法……”
柳氏惊讶地看着她:“这……”
林父走上前来道:“我就说姜姜是好孩子,你看,她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
“姜姜,”柳氏拉着她的手,一边哭一边道,“以前是娘做的不好,娘对不起你,以后娘会好好待你的……”
林姜姜不自在地抽回手来:“这个以后再说吧,你别哭了,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吧。”
“哎,好……”柳氏抹了抹眼泪,林父从她怀中将小女儿接了过来,柳氏收好银钱,一家人便赶紧先回家了。
加上林姜姜凑来的四十两,以及林父之前存的钱,一共差不多又六七十两银子,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林父和柳氏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便启程去京城了。
他们一走,家里便没有人了,林姜姜经常住在书院那边的宅院,不常回来,便将家中从里到外收拾了一番,而后将灶下的火湮灭,每个房间都关好门,最后锁好了大门离开,等她回到书院那边的宅院已经快傍晚了。
徐少彦和宋澜正在一起做功课。
林姜姜一进院子,徐少彦便立即搁下笔,迎上来问:“你干嘛去了?一下午都不见人影。”
林姜姜疲倦地拖着步子一边走一边说:“家里出了点事……”
“出了什么事?”
“我妹妹从床上摔下来了,摔到了头,要去京城那边医治……”
“这么严重?”
“嗯,”林姜姜累得吐了口浊气,“万般都是命啊。”
“去京城要花不少钱吧?你们家银子够用吗?不够的话从我这里拿一些……”徐少彦关切道。
“暂时应该够用的,不够的话我爹会写信回来的。”
“那你到时候一定要给我说。”
“嗯。”林姜姜忽然想到了上一世,她去徐家想找他借钱,却被堂姐三言两语打发了去。
她明明知道徐少彦一直把她当成妹妹,若是知道她有难处,一定会帮她,偏偏那天她被大雨浇得身心俱疲,为了赌那口气,硬是没多等一会儿就走了。害得自己死后,徐少彦自责得跪在父亲面前磕得额头一片青紫。
想到这里,林姜姜停下脚步看他,真挚道:“谢谢你,哥,谢谢你愿意借钱给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徐少彦摸摸她的头:“你谢早了,我这还没借呢。”
对比徐少彦的关切和热心,小乞丐却显得冷静许多。
不过林姜姜也不会因为这个而对他又成见,毕竟他曾经是一个小乞丐,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
可其实宋澜比徐少彦要早知道这个消息。
早在今天下午林姜姜被林父叫走的时候,宋澜已经派暗卫一直跟着她,知晓了她妹妹的事情。
上一世他和林姜姜在一起的时候,大多要看柳氏的脸色生活。而柳氏鲜少给他们好脸色,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小女儿的痴傻让柳氏一直都心存怨气,脾气自然也暴躁了很多。
宋澜知道柳氏对林姜姜一直不好,就连这一世为数不多的几次见柳氏,柳氏对林姜姜总是冷眼呵斥,所以当暗卫告诉他,林姜姜把所有的积蓄都拿给柳氏去给妹妹治病的时候,他心中是有几分诧异的。
不过,这就是她喜欢的姑娘,永远刀子嘴豆腐心,旁人都以为她不喜欢这个继母,只有宋澜知道,就算她不喜欢继母,却也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至于他们去京城给小女儿治病的事情,虽然在他们看来,六七十两的积蓄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树木,但到了京城,不仅要请名医瞧病,还要吃饭住宿,京城的物价高,他们的积蓄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罢了罢了,既然是林姜姜在意的家人,他又岂能坐视不管呢?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姜姜捧着饭碗长吁短叹,食不下咽的样子,叫徐少彦和宋澜看着都挺担心的。
“姜姜,京城那里厉害的大夫很多的,一定能治好你妹妹的病……”徐少彦安慰道。
林姜姜戳着碗里的饭道:“其实我在想钱……”
“钱的事情你就别担心了,”宋澜早就让暗卫去安排了,他安慰林姜姜,“医者仁心,就算钱不够,相信大夫也不会不管你妹妹的。”
“我不是担心钱够不够用,而是我一冲动,把李员外给我的那二十两也拿去给他们了。”林姜姜愁苦道,“我本来是想还给李公子的,结果现在钱都没了,若是哪日见到他,我告诉他这钱被我用掉了,他该怎么想我?会不会朋友都没得做了?”
“那二十两本来就是府衙判给你的,用了便用了罢。再说那天你不是想还给李兄吗?是他没要,所以你拿着也不必觉得亏欠。”徐少彦总结道,“我看你就是想太多……”
“可我总觉得这钱烫手……”林姜姜看向宋澜,“小乞丐,你觉得呢?我应不应该把这二十两还回去?”
宋澜:还什么还?做不成朋友才好呢。
“我觉得李公子看起来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明明心里极不情愿替李砚南说话,但宋澜为了开解她还是说道,“这钱你虽是用了,但也是为了给妹妹治病。若哪日你见到了他,将这件事情同他说明白就好……”
李砚秋一事过去半个月后,林姜姜没能见到李砚南,却听说了他已经动身去京城的消息。
先前他刚回来的时候就说过,此番就在家里待半个多月,然后回京城接受下一个疗程的治疗。
没想到他居然没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林姜姜失落道:“看来李公子是真的生我的气了。”
徐少彦也很受伤:“他生你的气便罢了,我又没得罪他,朋友一场,他居然连我都不肯见,我想不明白……”
林姜姜又开始纠结那二十两银子的事情:“如果我能把那二十两银子还给他,兴许就不会这样了……”
“你怎么又开始纠结那二十两银子了,人家李员外家底丰厚得很,才不会在意这点银子呢。比起这二十两,人家更气的是你把他妹妹送牢狱里去了……”
林姜姜一愣:“哥,你觉得这件事怨我吗?”
徐少彦立即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站在李兄一家的角度上来看待这件事,没说这件事怨你……”
可这些话显然还不能补救他方才的失言,徐少彦也不太会哄人,于是只好求助一旁的宋澜:“小澜子,你最会哄人,你来跟她说说……”
宋澜方才一直保持沉默,因为他本就不想帮李砚南说好话,但现在徐少彦都把他拉出来了,他也不好什么都不说,于是只好现编现造了一些:“其实关于李公子不肯见你们这件事,说不定问题不是出在李公子身上,是出在他的家人身上。毕竟李公子腿脚不便,若是家人有意不让他出门,他自己一个人也不能出来见你们不是?”
徐少彦大为赞同:“小澜子说得对,一定是因为李兄的家人不让他见咱们……”
原本宋澜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他对李砚南了解不多,可没想到居然被他一语中的,书院散课的时候,李砚南竟真的出现在书院门口。
徐少彦一见到他,便“嗷”的一声跑了过去,顾不得他站不站得稳,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将他钳到自己怀中:“你还知道来找我们啊?我和姜姜还以为你走了呢。”
“我是要去京城了,所以过来和你们告别。”他被徐少彦弄得站都站不稳,却也没有挣脱,任由徐少彦勾着他的肩膀左摇右晃。
徐少彦哼了一声,像个姑娘似的抱怨:“都要走了才知道来找我们,果真不把我们当朋友。”
李砚南也不反驳:“是我不对,我应该早点来找你们的。”
徐少彦傲娇道:“其实我才不稀罕见你,就是姜姜这几天老是念叨你,生怕你生她的气。”
林姜姜这个时候才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李公子,你要走了啊?”
李砚南待她的态度一如往常:“是啊,不然赶不上下一个疗程的治疗了。”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年中吧,刚好回来避避暑。”
“哦。”林姜姜看着他,欲言又止。
李砚南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动道:“我没有生你的气,那天在衙门对你态度有些冷淡,事后我也很后悔,毕竟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妹妹做错了,她理所应该要承担后果……”
林姜姜又提及道:“那二十两银子……”
“银子你就留着吧,不用还回来。”
林姜姜低下头来:“已经被我用掉了。”
“被你用掉了?”李砚南想了一下,“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她妹妹从床上掉下来,摔到了头,咱们这里医治不了,和你一样也要去京城医治。”徐少彦替林姜姜解释道,“这丫头把你家赔偿给她的那二十两银子拿去给她妹妹治病了,这两天一直纠结这个事呢。”
“原来是这样,”李砚南不仅没有怪她,甚至还摸了摸她的头,“亏得今天来见了你们一面,不然我还不知道这件事。姜姜你放心,待我也去了京城,若是遇到了你父母和妹妹,我会帮你照顾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