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对侍卫说道:“侍卫大人,你该知道闯入禁苑的后果有多严重,事不宜迟,且先让老奴带她去福安宫,你们等陛下酒醒后,立即禀报便是了。”
侍卫们犹豫再三,还是将林姜姜交给了张嬷嬷。
林姜姜看到张嬷嬷冷飕飕的目光,心里着实没底:“我不去福安宫,我等陛下醒来亲自同他说!”
张嬷嬷却指使她带来的两个宫人:“将她带走!”
那两个宫人便上前来拖拽林姜姜。
林姜姜不肯走,拉扯之间,忽然听到一声呵斥:“住手!”
众人闻声望去,竟是一个黑衣少年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气喘吁吁,似乎跑了很远的路。
林姜姜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激动得差点哭了:“呜叶宵……”
自从她跟随宋澜来到京城后,叶宵就回暗卫营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叶宵。
叶宵快速朝她奔来,将她从那两名宫人手中拉了过来,林姜姜顺势躲到他的身后,同她控诉:“她们非要带我去福安宫,她们想屈打成招……”
“林姑娘慎言!”张嬷嬷高声说道,“若姑娘问心无愧,又怎会惧怕去见安太妃?”
“我不去就是不去,你说什么我也不去!”有叶宵在这里,林姜姜顿觉安全多了,气量也比方才足了许多。
张嬷嬷并不认识叶宵,怒视着他:“你又是何人?敢在宫里放肆?”
叶宵拿出暗卫营的腰牌:“在下叶宵,是陛下安排在她身边的人,方才被人调虎离山,现在刚回来,不知刚刚发生了何事?”
张嬷嬷却并不识得暗卫营的腰牌,疑惑地看向侍卫:“他手里拿的是何物?”
侍卫却是识得那腰牌的,对叶宵自然恭敬了许多,回答道:“属下们今晚照常巡逻,看到有人闯入禁苑,进去之后发现是林姑娘,所以打算将林姑娘带回陛下的行宫,交由陛下处理。但眼下陛下还醉着,张嬷嬷说,安太妃想先行审问……”
叶宵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转过头来问林姜姜:“你去禁苑干嘛?”
林姜姜苦着脸道:“是一个小女娃带我去的,她说她要找哥哥,我也不知道那里是禁苑……”
“那小女娃呢?”
“把我带到那里就跑了……”
“……”叶宵沉默了一瞬。
林姜姜委屈道:“你不信我吗?”
“不是,”叶宵皱着眉头道,“你该是被人骗了。”
林姜姜使劲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张嬷嬷见叶宵不肯放人,有些着急,便又搬出安太妃来:“老奴不管你是谁,如今安太妃要见她,你不得阻拦!”
叶宵并不害怕:“我只听命于陛下,陛下让我护着她,我便不会将她交给任何人!”
张嬷嬷气急败坏:“你是要违抗太妃的命令不成?”
叶宵态度坚决:“你没听清楚么?我只听命于陛下,其他谁说话都不好使!”
张嬷嬷拿他没有办法,想让那两个宫人去抓林姜姜,可那两个宫人被叶宵三两下便打趴在地上。她又指挥侍卫去抓林姜姜,可侍卫碍于叶宵的身份,谁都不敢上前。
张嬷嬷实在没招了,撂下一句:“老奴这就回去禀报太妃!”而后气呼呼地走了。
林姜姜见她们终于走了,忍不住抓着叶宵的胳膊,热泪盈眶:“谢谢你啊叶宵,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真不知道被她们带走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今晚也是我大意了,本来一直跟着你的,但是有人将我引开了,这才留你一人闯了禁苑。”叶宵想了想,“总之今晚不太对劲,像是有人在针对你,在宫里你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我没有得罪过谁,这宫里的人我都没见过几个……”
“那就等见了陛下再说吧。”
两人随侍卫一起去了宋澜的寝宫。
宋澜这会儿确实已经睡下了,侍卫深夜来打扰,又是除夕,内官本不愿进去叨扰宋澜,直到听闻是林姜姜出了事情,思索片刻,还是进去试了试,看能不能唤醒陛下。
林姜姜和宋澜在殿内等着,不一会儿,便见宋澜一身寝衣,匆匆走了出来。
步子之快,竟不像是个喝醉酒的人。
“你没事吧?”宋澜走到林姜姜身前,握着她的肩膀仔细打量。
“我没事,就是……”
林姜姜话还没说完,身上便一沉,方才还短暂清醒的宋澜在听到她说完“没事”这句话之后,便又软瘫瘫地砸在了她的身上。
“没事就好,”他倚靠在她身上,顺势揽住她的身子做自己的支撑,“我好困,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好不好?”
果然酒还没醒。
林姜姜看向叶宵,询问她要怎么办?
叶宵掩面,表示这个画面他没眼看。
林姜姜又看向侍卫,见侍卫们鼓足了勇气,才敢抱拳禀报:“陛下,今晚林姑娘她、她……”
宋澜醉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对侍卫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那侍卫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林姜姜见状,只好自己坦白:“我今天晚上不小心,去了禁苑……”
宋澜的眼睛这才勉强睁开了一条缝隙,含糊问她:“你去禁苑做什么?”
“我不知道那里是禁苑,是有人带我去的。”
“谁带你去的?”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
“小女娃?”宋澜稍稍直起身子,看向叶宵,“什么小女娃?”
叶宵抱拳认错:“属下被人调虎离山,没能看到……”
“调虎离山,小女娃,禁苑……”宋澜咕哝着念了几句,揉了揉泛疼的额角,“今晚值守禁苑的侍卫何在?”
带林姜姜来的那些侍卫回答道:“属下过去的时候,并未发现有人在禁苑门口值守。”
“呵……”宋澜冷笑了一声,“无人值守。”
林姜姜回想了一下,也委屈巴巴地补充了一句:“我过去的时候,确实没有见到有人值守,我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宋澜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不怕,我相信你。”
第61章 061 你还要脸不要
如今夜色已深, 林姜姜想到明早宋澜还要早起祭祀,便和内官一起扶着他回寝室休息了。
宋澜已经迷迷糊糊躺在了床上,手上却依然抓着林姜姜的袖子不放。
林姜姜扯了几次没扯开, 无奈地求助一位宫女:“你去帮我拿把剪刀来,我将袖子剪下来。”
宫女却不敢:“林姑娘, 这除夕之夜, 不宜动锐器。”
“好吧。”林姜姜只得换了一个法子, “那我将身上这件外衣脱了给他抓着,你去我房中帮我随便找件衣服换上。”
宫女允了一声“是”, 便转身出去找衣服了。
寝室里服侍的内官背过身去不看林姜姜, 林姜姜这才动手将外衣小心翼翼褪了去, 而后身子转了一圈,那外衣便落到了宋澜的手里。
待她转回身来,却见床上本该睡着的那厮,竟往内侧涌了涌身子,让出半张龙床来, 而后迷蒙地睁开眼睛,敞开被子问她:“要一起睡吗?”
“一起睡你个头!”林姜姜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
他却巴巴望着她:“你不是要跟我一起睡吗?”
“不是。”
“可你衣服都脱了。”
“……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想和我一起睡?”
“……你想多了。”
许是被子掀开得久了,他打了个战栗:“姜姜快进来, 我冷。”
“冷就把被子盖好。”
他仍倔强地保持着敞开被子的动作, 眼睛还在期盼地望着她,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林姜姜从来不知道他喝醉了酒会是这个样子。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终是林姜姜坚持不住,担心他受凉,便上前欲将他的被子摁下去。
她将将走到床前,探下身子,便见他眸中划过一丝狡黠, 而后手臂便被他握住,对方一用力,便将她整个身子都带了过去……
林姜姜就这样一头栽进了他的怀中。
随即被子落在身上,她被某人手脚并用地箍住了。
“终于暖和了。”他心满意足地发出了一声感叹。
林姜姜:“……你还要脸不要?”
宫女取了衣服回来,一进来便看到两人同榻而卧的景象。
她害羞地低下头:“看来姑娘不需要这件衣服了。”
林姜姜苍白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宫女却掩面退出去了。
这一晚宋澜就像个缠人的树藤,一刻也不肯松开林姜姜。
睡着之后缠在身上的手臂和腿沉得像是铁链,每每林姜姜想拨开,他都会惊醒,而后继续缠紧。
是以林姜姜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直到卯时内官进来喊宋澜起床,要准备去祭祀,宋澜这才松开了林姜姜。
林姜姜听见他起身,也跟着坐起来,揉着眼睛要回自己房间补觉。
宋澜瞧着她睡眼惺忪的可人模样,想着昨晚糊里糊涂地搂着她睡下了,意识并非完全清醒,只记得香香软软,其余的感受都不记得了。若非是今日必须要去祭祀,真恨不得搂着她多睡一会儿,再仔细回味一番。
“我去祭祀,得两个时辰以后才能回来,你在这里接着睡吧,不用回你的房间。”
林姜姜本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更何况走路,听他这样说,便身子一倒,歪在枕头上接着睡了。
宋澜无声穿好了衣服和鞋袜,去寝殿外面洗漱一番,临走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便叫来叶宵,叮嘱他,在自己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将林姜姜带走。
叶宵应下。
在宋澜出去祭祀不久,福安宫的人果然又过来要了一次人。
叶宵有宋澜的口谕在手里,自然更不肯交人,福安宫的人只得无功而返。
此时林姜姜还在龙床上睡得香甜。
***
温玉叶是被窗外的爆竹声吵醒的。
睁开眼睛,便瞧见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打瞌睡的白竹。
这些日子她大病了一场,昏昏沉沉不知今昔何日,如今听到外面爆竹连连,不免有些恍惚:难道已经过年了吗?
她有些口渴,撑起绵软的身子想下床喝水,床板因为她的动作发出了细微声响,那厢白竹便立即睁开了眼睛。
“醒了?”他开口,嗓音干涸,却是先问她,“要喝水吗?”
温玉叶点了点头。
窗下有一个小火炉,炉上温着一壶热水,白竹走过去倒了一杯,隔着杯子试了试温度,而后递给了温玉叶。
温玉叶喝完,喉咙滋润了一些,却仍有些火燎般的疼痛感,叫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喉咙痛是风寒的症状,许是因为心情淤塞的原因,这场风寒一直不见好,折磨她许多日了。
那日她在员外府门前撞见了徐少彦和李砚秋,门口家丁对他们的称呼昭示着他们已然成了亲。
之前徐少彦给她写的信里,明明写的是腊月二十成亲,今日才十九,可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温玉叶看到李砚秋亲昵地挽着他的手,两人和和睦睦地入了员外府,真真是应了她梦里曾经梦见的场景,他们是一对,而自己成了一个旁观的局外人。
她没有办法继续呆在这里,于是翻身上马,迅速离开了这个令她难堪的地方。
纵马行驶在街上,思绪翻涌,心中凄凉,泪水模糊了视线,直到她听见有人一声惊喊,才发现前面有两个嬉闹的孩童,眼看就要撞上……
她赶忙勒紧缰绳,堪堪停住了马儿,马蹄高悬,孩童被人抱走,她从马背上重重摔了下来……
胳膊剧痛,她只瞧见白竹慌张下马向她奔来,而后便不知后事了。
此番从马上摔下来,昏迷了半日,醒来时发现自己摔折了一只胳膊,白竹已找大夫替她接好,须得绑着长条木板固定一个月,且要静养。
温玉叶瞧着自己这般狼狈,觉得颇为可笑。
白竹问她可要回家?
她摇摇头:“我如今这幅模样,回家也只会让爹娘担心,何况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回来了。”
他们,也包括徐少彦。
于是白竹就带她到隔壁的镇上,寻了家客栈住下了。
先前那场未好利索的风寒卷土重来,彻底冲垮了她的身体,她昏昏沉沉地总想睡觉,亦或是她本就想逃避现实,所以任由自己在昏睡中得以暂时解脱。
只是辛苦了师父,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照顾她。
“师父,今天过年了吗?”她哑着嗓子问。
白竹心疼地看着她:“今晚除夕,爆竹过后已经是新年了,你该好起来了。”
她又伤又病的,已经躺了十多日了。纵然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生,总是呓语,亦或是哭泣,人也不肯清醒过来。
他知道她心里难受,不肯面对现实,又不肯正大光明地哭一哭,才会将小病憋成大病,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生心病了。
“已经是新年了,”温玉叶算了算日子,忽然想起一事,“师父,你离京已有近二十日了,眼下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不打紧,我已写信回去解释,陛下会理解的。”
温玉叶却觉得很羞愧:“师父你因为我耽搁了这么多时日,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如今我不能再因为自己的私事继续耽误你了,师父你即日便启程回去吧,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