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虽弱,却也能照出这个房间虽是破旧,却干净整洁,不染尘土。
“这是我女儿的房间,她走后,就空下来了,你们今晚就住在这里吧。我那屋还有张草席,一会儿拿来,让你兄长打个地铺,凑合住吧……”
温玉叶感激道:“这样已经很好了,多谢您,婆婆。”
老妇人话不多,将烛台搁下后,便摸索着走出去了。
温玉叶担心夜里黑磕绊着她,忙举着烛台,跟在老妇人身后,帮她照着。
老妇人却道:“没事,这屋子我住了一辈子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东西,你胳膊伤了,在屋里歇着吧,我去给你们拿草席。”
“那好吧,麻烦您了。”温玉叶便也没执着跟过去,只是将烛台重新放回了堂屋里,这样她住的那个房间能有些许光亮。
白竹很快抱了被褥过来,铺好之后,那老妇人便半抱半拖着一卷草席进来了。
白竹忙接了过来,又转身出去,将马车上的吃食拿了过来。
打算烧些热水的时候才发现,水缸里的水已经见底,灶台旁的木柴也寥寥无几。
于是白竹提起木桶,问老妇人哪里有水井可以打水?
老妇人说出了门往西走,两里外有个水井,村里吃水都从那里提。
两里路对于老妇人来说已经很远,但是对于白竹来说,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便来回几趟,直至将水缸全部打满,又多提了两桶,直接倒入锅中。
院子角落里还有一些没劈的木头,白竹磨好了斧头,索性一并劈好了,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灶台边,而后才开始生火烧水。
担心老妇人心疼木柴,白竹还特意同她说了一句:“婆婆,明天早上我再去买些木柴给您添上……”
老妇人瞧着他,神情这才放松了下来:“我一个上了年纪的,平日里打水劈柴都得托邻居帮忙,你这又是帮我打水又是劈柴的,确然是个好心肠的人,我便也放心了。”
温玉叶蹲在灶台前烤火取暖,不免和老人家攀谈了起来:“婆婆,您也是个好心肠的人。不瞒您说,方才我们敲了好几户人家的门,只有您愿意让我们借宿……”
老人家叹了口气:“你也别怪他们,村里人都是大都是善良的,只是因为害怕才不敢开门的。”
“他们在怕什么?”温玉叶问。
“怕山匪啊。”老人家的声音透着几分沉重,“这附近的山上住了一伙匪徒,平日里惯爱做些打家劫舍的恶事,周围的几个村子都遭过他们的祸害,所以大家才怕了,夜里更是闭门不敢外出。”
“原来是这样……”温玉叶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都不愿意开门,“那老人家您怎么还敢给我们开门,您不怕吗?”
老妇人苦笑一声:“我孤身一人,这把年纪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白竹听罢,却是皱起眉头:“婆婆,他们如此作恶,官府的人不管吗?”
老妇人无奈地摇摇头:“那伙山匪怪狠的,好多村民被欺负了也不敢报官,有的报了官,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白竹面色凝重,说道:“婆婆,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们会得到报应的。”
老妇人却是不信:“若他们真的能有报应,也不知我还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白竹肯定道:“婆婆放心,会的。”
水烧好之后,白竹先盛了一碗给老人家,又给温玉叶盛了一碗。
可不待手中的热水入口,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狗吠声。
先是一只狗叫嚷起来,随后许多户人家院里的狗都叫了起来,再然后,似乎有叫骂的声音由远及近穿了过来。
老妇人脸色一变:“坏了,这是山匪进村了!”
白竹脸色一冷,将老妇人扶到屋里去,随后将温玉叶也推了进去,而后关上堂屋的门:“你们在里面别出来……”
老妇人虽然不怕死,但也难□□露出紧张之色来。
温玉叶安慰她:“婆婆,没事的,我兄长他武功很高,若是他们胆敢闯进来,我兄长一人也能对付的了。”
“可他们人多啊,我这条老命不怕什么,可你们……”
“没事的,他们不一定是冲着这边来的……”
可话才说完没多久,便听到一群人的脚步走近,而后竟真的在这里驻足了。
温玉叶听到外面有人喊:“老大,就是这辆马车,方才兄弟几个就是被这辆马车上的人给打伤了!”
温玉叶这会儿才联想起来,她和白竹往村里走的时候,白竹打趴下的那几个喝醉酒的人,竟然是山匪。
老妇人也听到了外面那人的话,颤抖着问温玉叶:“你们先前……惹着他们了?”
“应该是了,”温玉叶握住她的手,歉疚道,“眼下是我们连累了您,不过,就算拼了这条性命,我们也会尽量护您周全的。”
“傻丫头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老婆子我不怕死,”老妇人咬牙切齿道,“若今日我这条老命真的保不住了,我也只会恨老天爷不公……”
大门很快被人踹开,外面那群匪徒闯了进来。
温玉叶隔着屋门的缝隙,看到那个被称做“二当家”的,一脸横肉,扛着一把弯刀冲白竹大声嚷道:“就是你小子打伤了我兄弟?”
白竹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是你们多年为非作歹,扰的这一方百姓不得安宁?”
“哟?哪里冒出个青天大老爷?怎么,你要为这里的百姓做主吗?”那二当家嗤笑道。
白竹沉声道:“我是打算除了你们这群祸害!”
“哈哈哈……”那群山匪大笑起来,指着白竹道,“就凭你?你瞅你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
“二当家的,这里可不止他一个人,之前在马车上还有一个小娘子,”有个之前拦马车的人提醒二当家的,“那小娘子长得可俊了,这十里八乡都找不出这般模样的……”
那二当家的一听,果然生了好色之相:“那今日兄弟们可是有福消受了哈哈哈……”
“住口!”白竹一声冷呵,拔剑便冲了过去。
院里登时打做一团。
白竹如同游龙一般在这群山匪中穿梭,一把银剑簌簌生风,不多时便挑翻了许多人。
而堂屋里,不仅温玉叶听得怒火丛生,就连老妇人都气得咬牙切齿:“这帮狗杂碎!我真恨不得亲手宰了他们!”
温玉叶以为她在为自己抱不平,便劝慰道:“婆婆莫气,兄长会教训他们的!”
“姑娘,我老太婆能求你个事儿吗?”那老夫人激动地握着她的手说道。
“婆婆您说……”
“我瞧着你兄长是个厉害的人物,若是能将这群恶人制|服,可否让我这老太婆报个仇?”
“婆婆你要报什么仇?”
老妇人忽的泪眼婆娑:“我丈夫去世的早,膝下并无一儿半女,只十几年前捡了个女娃,与我相依为命,受我万般疼爱,亦是十分孝顺善良。前两年我细心为她挑选了人家,可成亲那日,撞上了这群恶人下山,将我那女儿掠去山上数日,待我再找到她时,那可怜的孩子已是断气多时,被抛却在山涧里,身上……身上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温玉叶一时惊愕:“他们竟如此残忍卑劣?”
“这些年我一个老太婆求助无门,只能日日盼着老天爷开眼,降道天雷劈死他们。可今日遇到了你们,想来是老天爷真的开眼了,我求你,待你兄长捉住了他们,你们给我一些时间,我要给我那可怜的女儿报仇……”
温玉叶亦是听得鼻头酸涩:“好,我会和兄长说的……”
这时,有一个山匪趁着白竹被缠住之时,绕到了堂屋这边来,撞开了堂屋的门,朝老妇人扑来。
温玉叶亦是有匕首傍身,她一脚踹开了那个山匪,举着匕首将老妇人护在身后。
院里的山匪不少,白竹一时分不开身,又有几个山匪往堂屋这边来……
温玉叶武功虽是不错,但到底伤了一只胳膊,只能勉强对付两三人。而那老妇人见那山匪冲过来,亦是举起拐杖要打,可她终究年老体弱,对方很轻易便躲了过去,而后趁着温玉叶不备,将她一把扯了过去,横了刀将她当成了人质……
“都住手,否则我杀了这老太婆!”那人大喊了一声。
温玉叶心头一跳,只好收了匕首。
白竹亦是,停下剑的同时,被身后一名山匪狠狠踹了一脚,险些摔在地上。
那名挟持的山匪很是得意,向二当家的邀功:“二当家的,我做的不错吧。”
那二当家的方才被白竹打的很惨,这会儿刚从地上爬起来:“你做的不错,回去有赏!”而后走到白竹面前,一拳一拳地打了上去,“你小子不是挺能耐吗?来打啊,接着打啊……”
白竹顾及着老妇人的性命,一声不吭地挨了好几下。
那老妇人悲痛不已,对白竹说道:“小兄弟,你大可不必受此折辱!我老太婆苦了大半辈子,早就不想活了!”而后又对温玉叶说,“姑娘,我女儿的仇,我怕是不能亲手报了,劳烦你替我报了吧……”
话音刚落,她便往架在脖前的刀口上撞去!
“婆婆!”温玉叶失声喊道。
而白竹在方寸之间,直直扔出了手中的剑,扎进了那个挟持老妇人的山匪的胸口中……
那刀偏了几分方向,却还是将老妇人的脖子划破了。
温玉叶冲上去将老妇人救下,低头快速查看了一下伤口:万幸没割到要害。
白竹此时也不再顾及,若说方才他在打斗时还愿意手下留情,不愿意伤及他们的性命,但这会儿已然红了眼睛,再动手时,动作狠厉许多,山匪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温玉叶将老妇人扶回堂屋中,顾不得胳膊上的伤,赶紧撕了布条给她包扎伤口。
老妇人的情况不太好,方才她抱了必死的决心,情绪也激动得厉害,加之受了伤,这会儿面色竟迅速灰败下来。
温玉叶担心她身体受不了这样的冲击,只得逼着她强打起精神来:“婆婆,您不是想看他们得到报应吗?您不是想亲手报仇吗?您快看,我兄长他就快要把他们全部打趴下了,待会儿您就能亲手报仇了……”
老妇人听到这话,终是缓了过来。
那群山匪根本就是草包居多,加之白竹不再有所顾忌,敞开了打,不多时便将他们尽数打倒在地。
周遭的邻居有几个大胆的,也冒了出来,从自家拿了绳子,将这些山匪全部捆了起来。
白竹随手拎起来一个山匪,叫他带路去他们的山寨。
那山匪打着哆嗦问:“你要去我们山寨做什么?”
白竹冷声道:“自是要斩草除根!”
周遭的邻居拍手叫好:“大侠您放心去,这里的人我们会帮你看好!”
白竹点了点头,拎着那山匪,强迫他带路去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白竹用绳子拽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回来了。
那些被绑在院子里的山匪看到那人,大惊失色:“大当家的!”
白竹不多加理会,将那大当家的直接拽到了老妇人面前:“婆婆,那会儿我听您说,你要给女儿报仇……”
老妇人看着那大当家的,激动得颤栗不已:“我竟真没想到,在我活着的时候,还能手刃仇人……”
她从温玉叶手中借了匕首,颤巍巍地举了起来,问那大当家的:“当年糟蹋我女儿的,可也有你一份?”
那大当家的却是颇为不屑地笑了:“老子们尝过的女人多了,谁知道你女儿是哪个?”
下一瞬,那把砍柴刀就劈在了他的脖子上……
大当家的似乎难以置信:“你竟敢……”
老妇人双目瞪得如同火焰喷出:“你万死不能偿还你做的罪孽!”
而院子里的山匪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老大就这样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一会儿,人便再也不动弹了……
围聚而来的村民越来越多,村长这时也走了出来,冲白竹拱手致谢:“大侠,你是我们全村的恩人。”
白竹此时已褪去方才的狠厉与冷酷,转身客气地对村长说道:“村长,劳烦安排人去报官吧。”
“这……”村长为难地看了一眼老妇人。
他是在担心,方才老妇人杀了大当家的,会不会因此获罪?
白竹看出他的心思,说道:“村长放心,我担保婆婆无罪。”
村长这才找人去报官。
官府来了人之后,白竹找为首的那人说了几句话,那人便没再追究老妇人杀人的事情,只是下令将所有山匪全部带走,并承诺一定会严加治罪,绝不会再让他们为祸百姓。
所有的事情处理完,已经快要天亮了。
村民们帮老妇人收拾好了院子,陆续离开了。
温玉叶将老妇人的伤口重新包扎,而后将人扶到房中休息,老妇人临睡前拉着温玉叶的手,似是有些迷糊了,絮絮叨叨同她说道:“我心愿已了,想去陪我女儿了,她最喜欢我给她梳头了,我许久没给她梳过头了……”
说着说着,人便睡过去了。
温玉叶替她盖好被子,便轻轻走了出来,看到白竹正在等自己:“你胳膊又伤到了吧?给我瞧瞧……”
温玉叶这才感觉到胳膊疼得厉害:“哎哟好疼,师父你不提我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