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柳婉儿的消息她很久没有听说了,秦淮早前不是还主动请缨要去收复禹州么?怎么又忽然辞了京中的职务,一定要来南海郡孟茯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现在变得多疑了,总觉得他来此心思不纯良。
不过现在也只是自己的第六感罢了,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不好说个什么?只是朝沈夜澜问:“那秦二公子几时到?”
沈夜澜敷衍地回了一句:“想来也就是明后天左右。”
孟茯见他似乎不想提这秦淮,也就没多问,与萱儿清儿说了一会儿话,听她俩以夜空里的星月为题,作了几句东拼西凑出来的诗句,便打发去睡了。
她俩回去了,沈夜澜这才跟孟茯说道:“我正好有些秦淮的事情要与你说。”
他是傍晚的时候才得的消息,但更叫他震惊的是,柳婉儿居然就这样死了,不过因为她的死和秦淮的缘故,倒是叫自己安插在京城里的属下意外找到永晟等人在京城所设的点。
孟茯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不提,莫非是有什么不能叫孩子们晓得的。于是连忙坐正了身子,紧张兮兮地看着沈夜澜,“如何?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柳婉儿跟着他?
那柳婉儿自打被他救走后,就杳无音信,这么久的时间,莫不是两人已经是恩爱得如胶似漆了?
她正猜测着,就听得沈夜澜说道:“柳婉儿死了。”
“嗯?”孟茯以为自己听错了,杏眸圆睁,满是难以置信。
“柳婉儿死了,秦家那边并不待见她,当初被秦淮救走后,便在京里一处小院里安置着,也不知她如何与秦淮说的,叫秦淮起了去收复禹州的念头,秦夫人劝说不得,心生疑惑,你也晓得秦淮不是这种急躁之人,所以便让人去查,一下就查出了端倪,追溯到柳婉儿的身上。”这些都是沈夜澜傍晚时从京里得来的密信里所写的。
但这不是让沈夜澜最为震撼的,“秦淮将她卖到一处小楼里,也不晓得是蓄意还是意外,那地方和虞沣儿逃出来的地方一样,秦淮找到的时候,她已残了,好像一句话也没说上,她便咽气了。”
沈夜澜说的每一句话,孟茯都是能听懂的,但连在一起,她就有些不敢相信了,那个犹如蟑螂一般,怎么也死不掉的柳婉儿竟然就死了。
而且还是这样被折磨死的。
孟茯震撼于她这死法,只觉得应了一句天理昭昭,天道好轮回,柳婉儿一定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最后会死得那样凄惨。
“那秦淮来南海郡是所为何事?”孟茯觉得,他不是该去给柳婉儿报仇么?怎么会想这跑到这南海郡来?
“他与二皇子走得颇近,忽然舍弃了京城的繁华,来这南海郡若是没有一点心思,我是不信的。”沈夜澜倒不怕他带着什么居心来,就怕他伤了浅儿丫头。
他这前脚才来南海郡,浅儿便嚷着也要来,只怕那傻丫头心里对这秦淮是有些好感的,所以沈夜澜甚是担心,他会利用浅儿。
只同孟茯说道:“苏家那边不是来人请了你好几回,待浅儿来了你便带着她去石头县多待一阵,叫她与这秦淮避开些。”他倒是想看看,这秦淮到底是葫芦里卖什么药?
孟茯连连点头,仍旧觉得柳婉儿死得好像又太简单,又有些不符合常理,她明明是女主角,起先沈夜澜和李琮没少派人去杀她,每一次都叫她悄无声息地躲了过去,这次却像是没了以往的那些个女主光环一般,竟然一下就死了。
难道是因为男主角面前,她的光环算不得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秦淮岂不是更危险?孟茯这样一想,刚才那点安逸就没了,一时绷紧了神经,难道这个秦淮才是终极大波ss沈夜澜见她神色不对,以为是为了秦淮的来意担心,反而安慰起她来,“秦淮那里,你不必管,我自会处理,只是要麻烦你帮我看着浅儿一些。你也晓得现在这些孩子,最是叛逆,我若去阻止她与那秦淮见面,心中记恨我倒没什么,就怕我越是阻止她就越是要与那秦淮见面。”
“你放心吧,我只将她带去石头县里,不给她机会反应,你安心办事便是。”孟茯听到他的担忧,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别的本事她是真没有,但是哄个小姑娘她还是能行的。
再有她也觉得这秦淮有些不对劲,即便是那柳婉儿已经死了,不会伤害到浅儿,但是孟茯还是觉得先躲开这秦淮一些,先观望观望。
夫妻俩也算是达成协议,分工明确。
回房躺下后,先前一直震惊于柳婉儿死讯的孟茯这才后知后觉,“既如此,永晟的案子你岂不是又有了新进展?”
不过说完后反应过来那是京城,盘踞的都是这大齐最尊贵的人物们,沈夜澜只怕不好查了。不免是又替他担心,“罢了,即便是老天爷也不能哪里都能顾得上,你只是这南海郡的父母官罢了,哪里管得了许多?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十分尽力了。”
她可不想让沈夜澜为此又得罪一帮人,那些人都在京里,要害他多轻松的一件事情。
沈夜澜晓得孟茯担忧自己,也没多提什么,嘴上只顺着她的话,“好。”
因翌日一早沈夜澜是要去星盘山下的溶洞里,所以夫妻俩人也没聊得太晚,便早早睡了。
第二天孟茯起来时,沈夜澜已经走了,她是一点不意外醒来摸着个空荡荡的枕头,只撑了个懒腰爬起来,洗漱穿戴好,刚下楼来就见到拓跋筝,颇有些意外,“你几时回来的?上次走也没说一声,晚饭我还叫人到处寻你。”
拓跋筝有些歉意,“原本没想走的,所以没提前于你说,是我的不是。”她说罢,拿出一封信笺递给孟茯,“是京城柯家那边寄来给你的,我刚回来在门口遇着驿站的人,托我带来。”
孟茯一时忘记了柯家是哪家,直至见到信笺上的簪花小楷写着子瑜二字,才恍然反应过来,是三皇子妃。
于是忙拆开信笺。
这夫妻俩自从进京后,就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断了消息。
朝廷如何处置三皇子的,也没得个下文。
所以急急忙忙看信。
不过薄薄一页罢了,而且还不是柯子瑜写来的,而是三皇子。
只与她提醒,那柳婉儿奇怪得很,能梦到未来发生的不少事情。孟茯看了这信,有些后知后觉,柳婉儿一个小姑娘,这般算计厉害,年纪与心机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现在李琮说柳婉儿能梦到未来发生的事情,那这柳婉儿只怕是重生无疑了。
可是孟茯不解,柳婉儿是这书里天定的女主角,即便是重生了,所有的剧情都会按照原来的主线发展,她最后都会成为镇北侯府人人艳羡的世子夫人,还是个什么县主。
既如此,她为何要如此折腾?作出这累累祸事?
“怎么了?”拓跋筝见她拿着信半天不言语,疑惑地问了一句。
孟茯将信收起来,“没事,只说被打发去守灵了,并无大碍,谢我给的丹书铁卷。”
拓跋筝自是没有怀疑她,“既如此,那也算是好事情。我赶了一天的夜路,先去休息,午饭也不用管我了吗,与玲珑说一声,我晚些再去看她。”说罢便先回去休息了。
孟茯本来还想问她独孤长月近况如何,那苏泊夫妻俩的杂货铺子进度又怎样的。
但听她说赶了夜路,也就没打扰。
只回房将信在灯罩下面点燃烧了个干净。
又说京城这头,秦淮虽然走了,但是因为当初沈夜澜安排人跟着他,自然将这一处小楼给摸得个干干净净的。
奈何沈夜澜远在南海郡,鞭长莫及,所以便让人写了匿名,投到这衙门里去。
里面凡事巨细,连那底下的巨大深井也交代得清清楚楚的。
李大人拿了这匿名信,想去查,又不大敢去查,只与师爷商量着:“照着这信里的意思,那地方不少大人物都去过了,我这芝麻大点的乌纱帽,又没有个什么后台,若真去查到个什么,不等这案子结了,只怕我就先被人了结了。”
但信里凡事写得清楚,连地图都给画了,他若是不去,似乎又对不起这顶上的乌纱帽。
唉声叹气,好不犹豫着。
黄师爷也将那匿名信看了个遍,就如同李大人所言,不晓得牵扯多少大人物呢,他不敢发言。
于是李大人最终没有去查,只决定再考虑两天。
就这他考虑的当头,那虞沣儿从秦家那边听来的消息里,前前后后糅合,猜测到作恶多端的柳婉儿已经死了,而且死前还将自己曾经所受的痛快体验了一遍。
只觉得好生痛快,直呼老天爷果然是有眼的。
她大仇得报,只将那秦泊做自己的恩人来待。
心想明明是自己负了他,最后却是他阴差阳错给自己报了这血海深仇。
可惜如今的她残躯败体,是报答不得他了,只想着如今柳婉儿已经死了,自己大仇得报,可安心回去侍候父母颐养天年了。
她浑身上下全是疤痕,便是脸上也有不少,所以一直裹着面纱,借着这府上要招洗衣媳妇,便上门来。
这头管事的领她到母亲跟前,她见着如今气色看起来还不错的母亲,满心激动,终是忍不住,扑倒她跟前跪下,叫了一声:“娘!”
可她嗓子早就被毁坏,声音哪里还是从前犹如黄莺鸟儿般娇甜好听?
而且面目吓人,这一声娘可怕虞夫人吓得不轻,忙大喊着:“快来人,哪里找来的疯子!”
众人得话,忙要上前将她拖出去。
虞沣儿却紧紧抱着虞夫人的脚,“娘,我是沣儿啊,小时候我有一次在井边玩耍,不小心跌到井里去,幸好我反应快,抓住了打水的绳子,您后来为此还打了照顾我的薛妈妈。”
薛妈妈很早就离开虞家了,只因照料小姐虞沣儿不周,所以虞家后来很多下人都不知道有薛妈妈这号人的。
更不要说这会儿眼前伺候的人了。
所以虞夫人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只让人去请了虞老爷过来,夫妻二人将这下人都遣开,然后问起虞沣儿,“你知道我女儿在何处?”
他们夫妻并不认为,眼前这个丑陋的女人是自己心爱的女儿,她能说出女儿小时候的事情,多半是从女儿口里知晓的。
因此这会儿便问起她。
虞沣儿以为父母遣走所有的人,是要与自己相认,哪里晓得他们并没有认出自己,急得只连忙又说了几桩自家人才晓得的事情。
见他们还不信,又将自己如何被骗,又受了多少苦多少折磨的事情一一说了。
到底是母女连心,那虞夫人到后面已经认出她,听到她的这些事情,哭得伤心欲绝,母女两个抱作一团。
虞老爷虽然女儿失而复得,他是高兴的,可一想到女儿被卖到那种地方,脏了身子,还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觉得虞家的名声在河州已经被她毁得差不多了,如今到了京城,正要重新开始,夫人又害了喜,哪里能再叫她毁掉了?
于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假意认下了她,好一番怜惜安慰,一家人瞧着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还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饭后虞夫人亲自守着女儿睡了。
这是虞沣儿自从出事后,睡得最安心的一个晚上,只是这一觉再醒来,却不是在虞家,眼前也没有母亲,自己此刻正躺在一个垫着薄毯的马车里,她急得忙扯开有些陈旧的车帘看,只见赶车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汉子听见她醒来了,回头看了一眼,“醒了,车壁上的袋子里有饼,饿了你先吃。”
对方并没有恶意,但虞沣儿仍旧不敢放下戒备,“你是何人?”
那汉子听罢,似才想起什么一般,“我是你男人,你家老爷夫人已经将你抵给我了。”
“你说什么?”虞婉儿脸上的神情顿时凝固住,难以置信地脱口问。
男人却没再重复方才的话,反而说起虞沣儿的不是来,“人家夫妻俩的女儿才被大火烧死没多久,你却还敢冒充人家的女儿,不是伤口上撒盐么?以后跟了我,莫要再做这样的缺德事情。”只是叫她做媳妇怎么可能?不过是看她也是可怜人,留在身边做个婢女,给口饭吃罢了。
虞沣儿听得这话,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爹娘将她给这男人抵债了,而这男人话里的意思,她爹娘只任大火里假死的虞婉儿做女儿,那自己算什么昨晚自己跟他们说的那些话时,他们都在陪着自己演戏么?
她不信,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当即要跳下马车,回去问个清楚。
男人怎么可能让她如此任意妄为,自然是给拦了。
虞沣儿挣扎不得,只在马车里哭起来,她自打被孟茯一行人救了后,除了昨晚,现在还算是头一次哭,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不信,说什么爹娘不可能抛下她或是抵债的话。
那男人听她哭得伤心难过,好像也不是作假的,便动了恻隐之心,“你别哭了,我带你回去,你仔细问好,你若真是他虞家的姑娘,我一定帮你的忙。”
虞沣儿只怕是头一次遇到这样古道热肠之人,听得这话,虽是戒备着,但忍不住生出几分感动。
果然见他调转了车头,往回走,也安心了不少。
半天的功夫,两人又回城。
虞家的门子见着男子去而又返,有些不解,“你又来作甚?老爷不过欠了你两斤茶钱罢了,赔了你一个媳妇,你还想怎样?”
虞沣儿这会儿却已跳下马车,直接撞过门子,进了屋子里去。
虞家夫妻俩正好要出门,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见了她犹如见到鬼魅一般,吓了一跳,“你怎么又回来了?”
虞夫人眼里则有些不忍,想要上前来,可却被虞老爷死死拉住。
父母的反应举动,虞沣儿都看在眼里,忽然觉得这一趟回来有些多余了,心如死灰问了一句:“你们当真不认得我?”
虞夫人张着嘴,可是半响一句话没说出来。
倒是那虞老爷将闲杂人都赶下去,然后直接朝她跪下来,“算是我们对不住你,可是这么多年来也是锦衣玉食养着你了,是你自己命不好,莫要连累我们虞家跟着你遭人笑话,那个卖茶叶的是个老实人,你且跟着他去好好过日子,从此咱们不要来往了,让我们后半辈子得些安心日子过吧。”
虞老爷不觉得自己哪里对不住女儿,前半生自己将她做心肝宝贝一样养着的,现在哪怕她成了残花败柳,成了丑八怪,自己还给她找了个老实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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