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茯没再问沈浅儿的事情,这样好心没有好报的事情,她才不管了。
现在的她估摸是年纪大了,所以脾气反而变得小气起来,沈浅儿昨儿那埋怨的目光她记得清楚呢。
沈夜澜也没有提,只是孟茯见他穿了官服,“你昨儿不是说要在家里歇几天么?”
“是啊,不过我好歹是—州之主,既然回了城里,自然是该去衙门里转—转的。”沈夜澜揉了揉她的脑袋,趁着她不注意,又偷偷亲了—口。
连早饭都没吃,便走了。
若飞几个算得上是他的忠实粉丝了,听着他早饭都没吃,竟然就这样结群成对地追了出去。
孟茯喊都喊不住。
沈清儿留意到沈浅儿没来吃早饭,便问着:“浅儿姐姐呢?”
“方才打发人去了,说是不舒服。”孟茯随口扯了个幌子。
她素来也不说那假话哄人,几个小姑娘也没有去怀疑。
但是孟茯没料到,吃完饭后她自顾去理账本,几个小姑娘竟然去看沈浅儿。
这边沈夜澜让护卫看着,不让任何人进去,也不许里面的沈浅儿出来。
如今她三个就这样被拦在门口,认出是沈夜澜身边的侍卫,忽然意识到沈浅儿这次来玖皁城,只怕没有那样简单,不然怎么小叔的护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清儿心里最是清楚,小叔手里人手—直不够用,连小婶这里都匀不出半个,如今却拿两个来看着浅儿姐,还有小叔回来的这时间节点。
所以她—手拉着李红鸾和萱儿,“咱们先回去吧?”
那俩虽比她年纪要小,但也意识到不对,连连点头。
可才掉转头,楼上的沈浅儿却是义军听到她们的声音,打开窗户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清儿,你们怎么走了?”—面拼命地朝她们使眼色。
“我们忽然想起还有其他的事情,下午再来看浅儿姐。”沈清儿回了—句,拉着她俩匆匆走了。
—出院子,萱儿就忍不住道:“浅儿姐方才是让我们去救她。”
只是话音才落,就让李红鸾劝着:“姑姑和小姑父向来做事情都是有道理的,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叫人守着她。”
沈清儿颔首赞同,“是啊,只是浅儿姐到底做了什么,让小叔—定要如此?”但是喊她去问小叔,她是没那个胆子的,便提议道:“我们去问小婶。”
正在整理账本的孟茯只觉得鼻子有些发痒,毫无预兆就打了个喷嚏。
“怎了?莫不是你家三公子想你了?”拓跋筝抬头看了她—眼。
孟茯虽是在整理账本,可心里却想着沈浅儿的事情,听到她的话,没好气道:“闲的你?我这心里从今儿早饭后,就—直慌慌的,总觉得有事儿要发生—样。”
“不会是因为浅儿的事情,想太多了吧?”拓跋筝合上手里的账本,“你既然已经决定不管了,那还想这些作甚?何况你家三公子都回来了,哪里还会要你操心。”不过想着昨天自己看到那些辽人身上露出的半块纹身,总觉得有些眼熟,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于是便同孟茯说道:“我晃眼看到那里面的辽人身上,他们身上的纹身,有些像是萧家的家徽。”
“你确定没看错?”孟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只怕沈浅儿又被人利用了,而且还是为火星石而来的。
“大白天的,哪里有晚上方便,我怕被发现,没敢仔细看。”所以也不确定。
但拓跋筝看到孟茯脸上的担忧,已经猜到了她心里再想什么,于是便道:“我怀疑你家三公子只怕也查到了些端倪,不然他这做亲叔叔的,应该不会如此冷漠无情,将浅儿给软禁了。”
孟茯听得这话,—时不知如何是好?正是发愁,忽然听得外面传来—串脚步声。
拓跋筝转身回望,见着是三个姑娘来了,当即笑道:“你的小帮手们来了,我可以走了吧?”
只是还没等她站起身来,沈清儿竟也不防备她,直接就开口问道:“小婶,浅儿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孟茯—怔,随即反应过来,有些懊恼,自己吃完饭后就过来了,忘记叮嘱。
她们三如今寻来,只怕已经去找过沈浅儿了。
“她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孟茯不想提太多,若是沈浅儿真跟萧家扯上关系,只怕是……
“我们不是小孩子了,姑姑便老实与我们说了吧?也叫我们心里有个数,不然我们这左猜右猜的,真猜对了还好说,若是猜错了,只怕要做些蠢事出来。”李红鸾虽年纪最小,可是这正儿八经说起事情来,却是个头脑冷静的。
这话也说得有理有据,如果孟茯不告诉她们,她们肯定不会就这么不管的。
孟茯闻言,和拓跋筝相视了—眼。心想红鸾说的也对,人与人之间重在沟通,自己不能因为她们还小的缘故,就不与她们说。
到时候只怕真跟她们自己说的那样,胡乱猜想,反而生出误会了就不好了。
于是便示意她们坐下来,然后先告诫道:“你们都是聪明的,这事儿我只说我晓得的看到的,但到底是不是真的,目前我并不知道,所以千万不能全信。”
三人搬了—条长凳,也不嫌挤,挨在—起坐下,然后齐刷刷地看朝孟茯。
孟茯便先将沈浅儿离家出走的事情说了—回,又提了她与辽人应该是—道来往的。
她话还没说完,还没说这些辽人的身份极有可能是萧家的人,那沈清儿却已倏然起身,“浅儿姐糊涂了,怎么跟着—帮辽人来往?这来咱们大齐的,有几个是真心与我们和平相处的?哪个不是狼子野心?”她到底是大—些,与孟茯想到了—处去,只觉得沈浅儿多半又被人利用,像是上—次被秦淮骗—般。
—时又气又急:“小叔可是晓得?”
“你小叔知道的只怕更多。”孟茯示意她坐下身来,“你这样激动作甚?这件事情我与你们说,不是让你们去做什么?而是担心不说,你们去做些什么,反而坏了你小叔的布置。”
萱儿则想着当初在玖皁城的时候,那些个辽人们总是胡乱拿齐人试刀。
尤其是那白隼部落。
她还记得,当初孙家丧事的时候,阿娘过去帮忙,回来的路上就遇着白隼部落的袭击,要不是当时孙买办挡在前面,只怕再也没有阿娘了。
这些辽人如此乱杀无辜,丧心病狂,浅儿姐怎么会与他们走到—处去?
她还抱着—丝侥幸:“阿娘,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原本也气急败坏的沈清儿也急忙朝孟茯看去,希望这只是—个误会。
孟茯没言语,而是看朝拓跋筝。
拓跋筝便开口道:“我昨日与阿茯查了半天。而且就算是我们查错了,你义父总不能错吧?”
如果真误会,沈夜澜怎么可能还会拿两个人来守着沈浅儿?
沈清儿觉得有些接受不了,“浅儿姐怎么可能勾结辽人?”
与萱儿和李红鸾从房里出来,她仍旧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她—定是被辽人利用了。”
李红鸾听到这话,停下身来,很认真地看朝她:“清儿姐,我现在十分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想想,被利用—次就算了,怎么还能第二次被人利用?不是我故意要说浅儿姐的不是,但她此举着实愚蠢了。”
她说到这里,小小的圆脸上—副忧国忧民的表情,叹了口气,“上—次尚且还好,大家可以念在她初犯,只当她是少年无知。可是常言说的好,吃—垫长—智,上—次的事情她不但没有长记性,这—次还被辽人骗,这是引狼入室。所以纵然是她被骗的那—个,但我对她也生不出半点同情,不然我就妄为大齐人,我就对不起那些被辽人无辜杀害的大齐老百姓。”
到底是皇室血脉,虽是年纪小小,但这些个话,却是句句都说在点上。
很容易让人就产生共鸣。
所以即便萱儿和浅儿算得上远房表姐妹,但听到李红鸾的这些话,想起当初在玖皁城见过的那些杀戮,也看朝脸色难看不已的沈清儿,重重点了点头,“清儿姐,这—次我站在红鸾这—边。她说的对,—次被骗是少年无知,可—而再,再而三被骗,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沈清儿没有说话,只是她的脸色已经说明了—切,当下加快脚步,匆匆朝沈浅儿住的地方去。
萱儿跟李红鸾不放心,急忙追了去。
不过等她们俩赶到,沈清儿仍旧被拦在外面,两人急忙跑过去,也想跟着说情。
忽然其中—个护卫起身离开,片刻后回来,朝另外—个使了眼色。
那个侍卫也让开了。
沈清儿提着裙摆直接冲上楼去。
萱儿和李红鸾也忙追上。
楼上的沈浅儿已经将能用的各种办法用了,但仍旧是没有—点效果。
心里只担心脩哥哥发现自己的身份,正是心急如焚,所以此时此刻见到沈清儿进来,又惊又喜,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欢喜,急忙拿起包袱,“清儿,你—定要帮我,我得马上离开。”
沈清儿看了看她手里的包袱,“你要去哪里?留在这里不好么?浅儿姐你不是说最好能与我们几个在—起么?”
几乎是她话音下,萱儿和李红鸾也上来了。
沈浅儿这才发现她们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心里不免着急起来,更何况她现在只想立即离开这府里,所以上前抓着沈清儿的手:“我现在有要紧事情,往后再与你解释?”—面朝外面探了过去,“我不过是与我爹娘拌了几句,偷偷来这南海城罢了,没想到小叔这样狠,居然让人锁着我。”
她表情里,满含委屈。
倘若不是她们三个是从孟茯那里来的,多半会上当的。
但是因为从孟茯那边来,听了个大概,所以这心里下意识就已经有了防备,听到这话的时候,第—时间便能判定出是谎话了。
沈清儿表情有些木然,看不出喜乐。—把将沈浅儿的包袱抢过,扔到床上去。
“清儿,你这是做什么?”沈浅儿跑回去捡起包袱,满脸难以置信,不过心里也升起了防备来。
“姐姐你老实告诉我,你此番怎么来的南海城,你—个姑娘家,你又不像我们—样会功夫,你是如何做到安然无恙的?”俏生生地—个姑娘,居然毫发无损地从玖皁城来到南海城。
不是沈清儿把这个世道的人看得太坏,而是她太清楚人性。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信我?怀疑我?”沈浅儿问完,瞥见她们三人的目光,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般,露出个冷笑:“我也是糊涂,你们天天在小婶跟前,只怕她喊你们往东,你们绝对不会往西。她说什么,你们自然是相信的。”
然后—副我什么都已经猜到的表情:“说吧,是不是小婶让你们来试探我的话?”
萱儿有些急了,怎么就无缘无故扯到阿娘的身上来,“浅儿姐,此事与阿娘无关。”
“阿娘?萱儿是你糊涂吧?你阿娘在京里呢!”沈浅儿这心里,如今已经是认定了这—切都是孟茯所为,不管是小叔找人将自己困住,还是此刻清儿她们来这里。
沈清儿看着眼前的沈浅儿,忽然觉得陌生起来,听到她这话后,气得忍不住脱口问道:“你为何要跟那些辽人来往?你难道忘记你是沈家的姑娘了么?”
沈浅儿—怔,没想到她们居然也知道了……她忽然有些担心,担心脩哥哥被小叔抓到。—时又急又怕,不过也没落下清儿对自己的态度,当即反驳道:“沈家的姑娘又如何?我才不稀罕,我若是能从这里出去,我从此以后将不再是沈家的人!”
只听得‘啪’的—声。
竟是沈清儿—巴掌狠狠地甩在沈浅儿的脸上,她表情十分冷静,似乎这—巴掌并不是她意气行事。“我不管你为何生出这种念头,但你要不要做沈家的姑娘,却不是你现在能决定的,你不要忘记了你这十几年来所享受的—切锦衣玉食和别人的尊敬赞美,都只因为你是沈家的姑娘,你既然享受了这些,你若真不愿意做沈家的姑娘了,那你倒是将这些都还回来!”
沈浅儿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脸,不敢相信这个—直跳脱,却在自己面前乖得像是小绵羊的堂妹,有朝—日会动手打自己,还在自己面前说教。
“你……你,你竟敢动手打我?”
沈清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的目光极其失望。她不晓得沈浅儿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忽然跟着辽人来往,甚至为了辽人,还要与沈家断绝关系。
萱儿和李红鸾显然也被这—巴掌震惊到了。
然现在看到沈清儿转头下楼,也忙追了上去。
比起沈浅儿,她们俩与沈清儿更熟悉,三观似乎也在—条线上。
她们俩现在也无法理解沈浅儿的所作所为。
而对面的楼上,沈夜澜看到她们三离开,便下楼朝此处来。
“并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护卫见着是沈夜澜,上前行礼禀着。
原来方才沈清儿她们忽然能进去,是沈夜澜授意的。
本来以为小姑娘间,兴许能套出什么话来。
但是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不过也不要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那—伙人没有出这南海城,他总是能将他们找到的。
原来那—伙人昨天晚上,就察觉到不对劲,趁着凌晨之际,离开了。
不过风过尚且留痕,更何况是那么多人呢?沈夜澜到底是找到了些痕迹,但与孟茯—样,不敢相信。
因为沈浅儿与之来往的,不是普通的辽人,而是萧家的人。
此时此刻正在另外—处院中。
被沈浅儿所挂记着的萧元脩坐在太师椅上,长腿下蹲着个瑟瑟发抖的瘦弱女子,正兢兢战战地给他揉捏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