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儿一点没犹豫,马上就冲过去了。
妇人明显寡不敌众,怕这些人真送她去见官,所以只能赔钱,但身上的钱不够,只能请了千味楼的小二去找她丈夫拿钱来。
萱儿得了赔钱,还顺道将孟茯的也算上,总共得了十三两银子,高高兴兴回来。
孟茯笑问:“解气了么?”
“解气,不过这新衣裳不买了,我还是攒钱。”说着将孟茯那一份递给她。
沈清儿抬着一只果木烤大虾过来,“我看十几个人呢,赔了不少吧?”
“一百多两呢,不过这种人就该这样。”萱儿是一直守在那里的,所以那母子俩赔了大家多少银子,她都数着呢。
阮沣儿笑道:“若是刚才真与那妇人讲道理,只怕她真撒泼打滚的,反倒是咱们吃亏了,还助长了她这歪风邪气的。不过如今倒好,那孩子只怕都要被吓出心理阴影了。”
“所以阿茯你给那孩子说了什么?”司马少熏更好奇这个。
“我说他画得好,大家会十分喜欢,也会给他银子。”孟茯回道。
“夺笋。”拓跋筝瞥了她一眼,“不过也是活该,那女人自己不好好管教孩子,如今花重金给大家,让大家帮忙管教也行。”
出了这一闹剧,那一家子赔完了钱,男人才得空骂女人,女人则一边哭一边打孩子。
萱儿又跑去听了一回八卦,回来只道:“原来不是本地的,他们家是做丝绸生意的,如今来南海郡才赚的银子,今儿全赔了不说,还欠了人几十两。”只是回头看到女人打孩子的一幕,竟然有些可怜起孩子来,“我倒觉得这男孩可怜,分明是他母亲的问题。”
可不是嘛,如今那女人只管打孩子。
司马少熏这吃瓜的同时,嘴也没停下,眼见着果酒都还在,便催促着,“你们这飞花令还来不来?”
“来的,来的,马上写。”阮沣儿应着,只是见司马少熏没有要写的意思,“你怎么不写?”
“我一个大肚子孕妇,自然是要做主持的,难道你们还真忍心看着我喝?”主要是她刚才已经喝了不少,若真叫她输了,到时候又喝,怕对身体不好。
但是不喝,又坏了规矩,所以索性做个主持。
而她这话,大家看到她那肚子,的确是没办法反驳。
孟茯思来想去,实在作不出来,便写了个字数最少的归字谣,又因为只有十六个字,所以称作归字谣。
《归字谣·中秋》
闻。
满树丹香碧绿间。
幽风起,同共饮佳醇。
然后递给司马少熏,“我好了。”
司马少熏瞥见竟然是归字谣,忍不住嘲讽起来,“阿茯你好敷衍,不用想第三名就是你了。”
紧接着是那阮沣儿的。
《长相思·寄中秋》
月月思。
日日思。
明日金岩采几枝。
邀杯换盏移。
雨淅淅。
俏兮兮。
账下娇娘明月兮。
不曾书燕归。
最后则是拓跋筝的一手五言绝句。
《忆佳期》
首望蟾宫月,
摘花采玉来。
平生难忘事,
欲忘旧年怀。
司马少熏看了一遍,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我还能说什么,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一种人是玩不到一处的。”个个都挑这字数最少的来作,分明就是敷衍了事。
拓跋筝不以为然,“本就不擅这些个,你们一定要玩,我也不好拂去你们的热情。”
阮沣儿也笑道:“我以为你们做得不错呢!”
“我主要学医……”孟茯也连忙解释道。
萱儿几个不知道她们写得到底如何不好,都好奇地凑过来,看完了也哈哈笑起来,只朝孟茯道:“阿娘你平时怎么好意思嫌弃我们写得不好,你这个也不怎样嘛?”
“哼。”孟茯别开脸,“我最起码还写了,你们厉害,你们来写啊?”
三个小姑娘果然不服气,跑来喝茶玩飞花令,换了孟茯和拓跋筝去烧烤。
先前还有模有样作诗写词,到后面直接是脱口随便念,管他什么律什么格式的?
反正是不拘一格了。
玩得正在兴头上,那担心媳妇的时隐之找来,将司马少熏带走了。
阮沣儿也不可能一个人回去,只得与他们夫妻二人同行。
一场聚会便这样散了。
不过此刻的确不早了,两岸灯火映得水面犹如黄昏,也不晓得哪里撒来的桂花,顺着水流飘零,连带着那河水也是桂花香味的。
孟茯一行人从千味楼里出来,沿着河边小廊游玩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回府去。
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属于夜间,客马车的费用也翻了一倍。
回了府里,各人只管去睡。
翌日沈清儿收拾着,准备去西唐街那边,看看她阿娘。
没料想竟然早就已经回河州了,只给留了封信件,说是那边有辽人出没,她阿爹要着急赶回去,便不知会他们兄妹俩了。
沈清儿算着时间,他们走的时候,阿瞳的头七都没到?难道直接带着棺材回去了不想这一打听,竟然就随便埋在了城外一处荒山里。
虽然和阿瞳没有什么感情,她也不喜欢阿瞳,但这心里终究不是好滋味。
回来恰好遇着孟茯带着两个妹妹在看账本。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孟茯有些意外。
沈清儿叹着气,一副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我爹娘好早前就已经回河州去了,说是有辽人的踪迹,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只是阿瞳没带走,就埋在了城外的荒山里,头七也没过……”
她不是没见过她阿爹对阿瞳的千恩万宠,那时候只觉得阿瞳就算要星星月亮,阿爹也会想办摘给她。
可现在连阿瞳的头七都等不得,就将她胡乱埋在荒山野岭。
“我觉得我阿爹好生薄情。”她担心,她阿爹以后对她阿娘也是如此。
“哪有孩子这样说自己亲爹的,何况有些事情你不晓得。”就比如阿瞳也是代替品一事。不过这些年代久远的事情,孟茯自然是没有与她提,只道:“阿瞳得了这样一个凄惨下场,也是她自己的缘由。”
见着三个孩子都一脸等着听八卦的模样,忍不住挨个揉了一回她们的脑袋,“所以说这姑娘家,还是要自爱些才好,你自己不爱自己,哪个还能爱自己?她但凡不要去想那不切实际的,妄想夺人所爱,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了。”
沈清儿听着这话,一脸恍然大悟地看着孟茯,“原来小婶您晓得,阿瞳是拿我爹当小叔的?”
“我又不瞎,当然晓得。所以说嘛,她当时放下了,不再念着你小叔,也不会动了嫁给你爹做妾的心思,不嫁给你爹,指不定现在还跟着你祖父祖母到处游历名山,好不逍遥呢。不过咱们是局外人,才能说得轻巧,倘若自己真成了那局中人,只怕又不会想得如此简单了。”
萱儿听罢,不以为然道:“我往后反正才不会喜欢不爱我的人。”
孟茯心说这样想好。
沈清儿年纪稍微大些,却不这样看,“往后的事情哪里说得清楚呢?”
说着,又提到她父母急急回河州是因为辽人的事情,便有些担心:“不会是冲着咱们的火星石来的吧?”她早就听说,各方势力都想得到火星石的配方。
“不管是真是假,近来就小心些。”孟茯叮嘱着。
只是接下来那秦泊找了媒人来提亲,合了八字便就近订下了日子。
一直忙到她成亲,搬到榨油街的新房子里去,孟茯这才得以歇口气。
隔日安排好各处的事情,便打算去往石头县。
沈浅儿竟然来了。
孟茯见到她的时候有些吃惊,“你何时来的,怎不曾接到你父母的书信?”
沈浅儿神色却是有些慌张,“兴许是路上耽搁,还没到罢?”
孟茯刚好没看到她这一幕的慌张,不疑有他,只想着她这一路车马劳顿,让她先去休息。
这里熟门熟路的,沈浅儿自然是不用让人领着去,只是她走了后,孟茯才有些后知后觉。
沈浅儿身边怎么一个人也没带,这不对劲?
她连忙将在天喊来问:“近日你家三公子与玖皁城那边可有书信来往?”
“自然是有的,大公子一直很关注咱们这边的火星石呢,还说玖皁城里如今辽人越多了,不过心思没在马场,多半还是打这火星石的主意。”在天回着,有些好奇孟茯问这些作甚,“可是发现了什么?”
孟茯越发觉得不对了,“大公子就没提大小姐的事情?”
“大小姐?”在天一头雾水,他一直在厨房里陪着兰若,还不晓得沈浅儿来了的事情。
孟茯见他这疑惑的表情,哪里还不懂?沈浅儿多半是偷偷来的,只是也纳闷,她从玖皁城来此,也是要一些时间的,难道她爹娘就没发现么?
“给你家三公子去信,大小姐来了。”孟茯吩咐道。
“大小姐来了?”在天愣了一回,也不敢耽搁,立马就去发消息。
不多会儿,那沈清儿几个都寻来,“听说浅儿姐来了,真的么?怎早前一点没听您提起?”
“我也不知道,她来得突然,玖皁城那边,极有可能不知道。”孟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浅儿上次的事情,所以她有些惊弓之鸟想多了。
总觉得这一次沈浅儿来,有些蹊跷。
而沈清儿听得她的这话,也是有些难以置信,“您的意思是,浅儿姐偷偷来的?”这胆子未免大了不少些。
“我出去一趟,你们老实些,也莫要在她面前提此事。”孟茯叮嘱几句,喊了拓跋筝一起出了门去。
这一去便是两三个时辰,等回来已经是傍晚了。
她和拓跋筝这一趟出去,已经查到了沈浅儿如何来这南海城的,又是和谁。
客马车就是有这样的好处,所以她只将沈浅儿可能走的路线的客马车都问过,也不用到处跑,就站在车牌下面等。
来一辆就问一辆,很快就将沈浅儿的路线摸出来。
她并非是从码头直接来的府里,而是中途还去了别处。
孟茯没有去,就在隔了一条街的小茶楼等着,是拓跋筝去探了一回。
回来脸色十分难看,“是辽人。”
孟茯听得这话,下意识地便认为是沈浅儿被辽人劫持了,当下立即回府,再度让在天传消息给沈夜澜。
只是这会儿冷静下来,听着沈浅儿和沈清儿她们开心的笑声,好像也不像是被劫持的样子。
可孟茯也无法想象,沈浅儿能跟着辽人来往。
所以再次朝拓跋筝确认,“你确定真的是辽人?”
“我在辽国待了那么久,难道还会看错么?”单是他们那与大齐人不一样的习惯和动作,拓跋筝就能判定。
是啊,拓跋筝在辽国待的时间不短,她难道还能认错?孟茯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想到了无数个可能。
可是都无法将这些可能性与沈浅儿联系到一起来。
只托付拓跋筝暗地里帮忙盯着一些。
没想到到戌时左右,拓跋筝便来回,“她想出去,我给拦回来了。”不是没想过任由她去,然后跟踪她,但是拓跋筝担心途中出现什么意外,如果沈浅儿出了事情,她便百口莫辩了。
因此就将人拦下来。
孟茯听罢,“既如此,她也不是傻的,多半想着被你遇到不会是偶然的。”
所以孟茯便直接去见沈浅儿。
沈浅儿就坐在桌前,挑着拿着剪刀再剪灯芯,看到孟茯来一点不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抬眼看了看孟茯身后的拓跋筝,“我早就猜到,小婶肯定会来的。”
听她这口气,似乎也不生气。
然后下一句便听她埋怨道:“若是我阿娘,她多半还没发现我哪里不对劲呢!”母亲如今的心思都在弟弟们身上,哪里顾得上自己?
到底还是小婶好,自己在她面前什么都藏不住?
不是小婶有多厉害,而是她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了。
孟茯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来,“你是偷来的吧?不然这样大的事情,你爹娘不可能不写信提前知会。”
沈浅儿闻言,一点瞒着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有些扫兴道:“我还以为能瞒住小婶两三天呢。”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孟茯问着,现在她觉得沈浅儿说话的与其态度,和她从前都有些不像。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看起来,似乎陌生了不少。
沈浅儿却是自嘲一笑,“能出什么事情?我做出那样伤风败俗的事情,我爹娘都不愿意管我了,莫说我才离家半月不到,就算是三月五月,他们只怕也不会发现的。”她说到这里,目光却是有些失落起来,“我知道当初是我鬼迷心窍错了,可是他们就不该有一点责任么?”
她以为,她母亲会安慰自己,只要没出事就好的。
可是等来的却是叫她多听话些,不要再惹事了,她忙,她要照顾弟弟们。
沈浅儿脑子想起这些话,鼻子便发酸,有些控制不住眼泪,抬首朝孟茯看去,“我阿娘说,她忙,要照顾弟弟们,让我不要再惹事了,可是从小到大,我又给他们惹了什么事情?反而是因为弟弟们的缘故,将我扔在老家,受薛蓉蓉的欺负。”
孟茯有些震惊,所以沈浅儿是因为觉得大哥大嫂偏心的缘故,所以才一时意气用事?当下连忙道:“你莫要胡乱想,你爹娘自然是疼你的,只是你也说了,你阿娘要照顾你弟弟们,他们这般年纪,的确不好收拾,她腾不出多余的时间,你也该体谅才是。”
不过立即被沈浅儿反驳道:“她不好照顾?家中又不似小婶这里,没个多余的丫鬟,多的是擅于照顾孩子的嬷嬷丫鬟,难道离了她,我弟弟他们还活不成了不是?再何况,小婶带着那么多孩子,为何个个能顾得过来?我阿娘那么多丫鬟婆子,却连两个孩子都看不过来,腾不出些时间看一看我,说到底还是没有放在心上,不然怎么可能没有多余的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