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案子,萱儿她们几个赶紧将头一手消息七嘴八舌地说了。
若飞等人都是才从考院里出来的,当然不晓得这事儿,听得还这样离奇,竟是粪桶炸了的缘故,也觉得是稀奇不已。
然后也没再出去,与诸位同窗们商议了一回,约着这案子结束后,争取在开学之前订个日子,大家一起聚一聚。
方各自告别了。
他们一行人也上了马车,不过若光还在纳闷,“这粪桶怎么会炸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早前我们在河州的时候,就有乡下的茅坑炸伤了人么还闹到衙门里去打官司的。”沈清儿说道。
李君佾也好奇,竟然异想天开:“若是可以控制,岂不是能为人所用?做成火星石?”
不过这话才提起,就被若光打断:“不可,这东西不好控制,做成火星石不可能,不过从前我们在乡下的时候,见过臭水沟里升起的沼气,用火折子是能点燃的。”
孟茯见他们感兴趣,将这沼气当着神奇之物,便道:“这沼气储存过大,在密封的地方见到火星子,的确是会爆炸,而且威力不小,不过如果想要储存此物来代替火星石,的确是不大理想,且不说不容易储存,储存过程中难道还能带这粪坑走么?而且容易爆炸,一不小心没打到敌人,反而伤了友军,所以不用想。”
众人颔首,可是若光总觉得,“可也太浪费了,明明是可用的。”
“的确可以用,若是乡下人家,可以将茅坑密封,在里面储存沼气,再接一道管子进入厨房灶火,然后弄一个门阀,准备烧火煮饭的时候,打开门阀,在火口放出沼气就直接点燃,比起柴火还要方便。不过问题在于这门阀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会不会漏气?安不安全?还有这管道的成本也太高,对于老百姓来说,根本就不适用,所以算起来,不如柴火划算。”
姑娘们听罢,只觉得用这大粪的臭气来煮饭,哪里吃得下去?
但是男孩子们则一脸惋惜,李君佾叹道:“这么好的东西,若是做好了,一劳永逸,让老百姓们多省力,往后都不用打柴火了。”
这南海郡又没有冬天,压根不用烧火取暖。
所以若真将这合适输送沼气的管道做出来,还有那个开关,那一定能造福百姓的。
“话是如此,可是这管道材料无非是铜铁,寻常人家屋子里能收刮出来的,不过是菜刀锄头罢了,哪里有那么多铁自己熔管道?更何况需要的也不少,早就超过了朝廷给予普通老百姓用铁量的标准。”若飞当然知道这沼气若是做出来,便是长久利用,既省钱又省力,的确可造福百姓。
这时候便听孟茯说道:“其实还有一种东西可以制做管道,而且不会生锈,可随意弯曲,朝廷也不会管制数量多少。”
众人一听,还有这等好物,都齐齐朝孟茯投递来好奇的目光,“是什么?竟不曾听过。”
孟茯解释道:“这是我在一本古籍里看到的,叫作橡胶树,跟咱们这漆树一样,但是与漆树又不一样,漆树割开流淌出来的黑色的生漆,但橡胶树流出来的则是乳白色的,这些树汁加酸凝固洗涤后,还有各种加工程序,最后反正能做成很多东西。”
大家面面相觑,显然都是没听过的。
那当然了,这橡胶树现在还没传到大齐呢,就如同瓷器还没传到大洋彼岸普及一般。
“阿娘说的这种橡胶树,哪里有,既是如此好物,为何我们大齐不广泛种植?取之利用。”若光本来对这农作物就十分有兴趣的,听到还有这神奇的树,当然最是好奇,忍不住提出疑问。
李君佾也眼巴巴地看着孟茯,“对啊,姑姑,您快告诉我们,这样的树哪里有。”他们也可以去挖来种植。
孟茯刚想说大齐没有,只怕得越过大洋。
然她还没开口,那个一直听他们说话的老车夫竟然开口了,“夫人您说的这树,小的从前听说过。”
这下不止是孟茯,若光等人,七双眼睛齐刷刷地朝车夫看去。
只听他说道:“多年前这海盗最横行的时候,听说到处强夺杀掳,还劫过金头发绿眼睛的船只,但船上什么宝贝都没有,反而有一堆树苗,是大家从不曾见过的,便以为是摇钱树,不然那些金头发绿眼睛的西域人怎么能用那么好的船专门运送这树木呢?于是就找了一座小岛来移栽,但是等了两年,也没见结金银,就生气的砍掉,没想到这树居然会掉眼泪,就是夫人您说的那样,乳白色的眼泪,把这些海盗吓得不轻,从此再也没踏上那座岛。”
这还用说,肯定就是孟茯说的橡胶树了。
所以不等孟茯问,李君佾就激动地问道:“老人家,您可晓得这岛在何处?又叫什么岛?”
老车夫苦笑摇头,“小的哪里晓得,而且这都是从前听来的故事,是真是假还不晓得,更不要说还有这么一座小岛了。”
他说起这故事,倒不是一时兴趣,而是这车上的人他都认得。撇开为这整个南海郡老百姓提供无数就业机会的孟茯不说,便是这若光二少爷,他种出来的那杂交稻谷,就使得大家田里的收成翻了几倍,说他是谷神后稷都不为过。
所以既然他们感兴趣,又说了什么沼气可以代替柴火,虽然他也不大懂,但也听明白了些,好像就缺管道,而沈夫人孟茯说的那可以做管道的橡胶树,他觉得就像是这个故事里的会流白色眼泪的鬼树。
于是便与大家说了。
孟茯虽给大家说了这橡胶树,但到底是古籍上见到的,是真是假还不得而知。
但现在大家听老车夫也说见过,便越发肯定,此树当真是存在于世间的,不单单只是古籍里随便杜撰而已,只是可惜还没找到在何处罢了。
不过晓得存在就好,终究有一日,是能找到的。
一行人回到府上,沈夜澜也在,四个参加院试的小子忙到他跟前去说今日自己的卷子。
孟茯见他被四个半大小子围着,也没让萱儿她们去打扰,只吩咐着:“去厨房看看,兰若那里有什么现成的糕点,他们几个今儿在考院里,吃的还是干粮,只怕早就饿坏了。”
本来路上是要打算买些零嘴的,但这不说说沼气和橡胶树,给聊忘记了。
几个小姑娘得了话,忙去厨房了。
不多会儿就抬着点心和果汁过来。
孟茯见那果汁榨得似乎比往日还要好,“今日谁榨的果汁?”
“还是兰若姐,不过在天大哥帮她重新做了一个榨汁机,听说还用了好几个齿轮,摇一下开关,就能自己榨汁,再也不像是从前一样,要自己一直推上面的石珍。”萱儿回道,只连忙捧着两杯果汁递给自家的亲哥哥们。
李红鸾也给她哥哥递过去。
沈珏那边,自然有沈清儿。
孟茯看了看沈夜澜,竟是无人过问,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呢!
一时忍不住好笑,这些个孩子是故意的吧?感情是专门留着让自己去伺候的?只得也给他送了一杯过去,“少喝些,马上吃晚饭了。”
吃过晚饭,又聚在院子里说起那橡胶树的事儿,扯远了便说什么海岛探险,孩子们说得热血沸腾的。
不过最终被孟茯无情地掐灭了他们出海的念头。
且不说没那么好的船只提供给他们,纵然是有船,如今也是着重在海峡,防备着禹州那边的金人才是。
而且出海风险太大,说不好就是有去无回了,孟茯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好在沈夜澜与孟茯是站在同一条阵线的,不过将孩子们打发去睡后,他便问起孟茯,“此树当真存在?”
方才听大家说,有了那树就等于有取之不尽的鱼胶。
鱼胶熬出来做些胶水还勉强够用,可若是像孟茯说的那样,做什么管道来代替竹管,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如果这橡胶树真存在的话,的确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当然,今儿那老人家也说了,只是年代久远,他也是听来的,哪个晓得这树如今再哪座小岛上?不过说起来,咱们这南海郡附近海域上,总共有多少小岛,地图上都有么?”孟茯问着,既然那些海盗从前是盘旋于这南海郡一带的,说不准那树也是种在这南海郡海域的某一种小岛上呢。
荒岛那么多,不是每一座上面都有人去过,说不准就在其中一座上呢!
沈夜澜负手沉吟片刻,“我去找地图过来看看。”当下便去了书房。
孟茯则直接回了寝院去,想来沈夜澜也会直接拿着地图过来的。
果不其然,她才去沐浴出来,沈夜澜就拿着地图来了,在桌上铺开。
孟茯将擦头发的帕子扔给他,让他继续给自己擦,自己则往地图上凑过去,大大小小的岛,有的连名字都没有,真要一座一座去找,不得找个好几年么?便提议道:“当初的俘虏都在石头县矿场上么?找几个年纪大的来问一问?”
沈夜澜自然已经想到了,“方才让人去石头县提人了。”看了一眼地图上那些小岛,当然不指望孟茯能心灵福至忽然找到,所以也没抱什么希望,只问着她:“几时出发去景州?”
“原计划是后日的,不过这衙门里才出了这桩案子,那个小孩儿没得家人,我原本是想接家里来的,但阮家那边想要,我便想等着此事尘埃落定,我再启程。”孟茯回着。
“既如此,那等放榜了再走?”左右已经要延后几天了,沈夜澜的意思她不妨再等一等。“若他们真中了,只怕头一个就想叫你晓得,你若是去景州了,平白少了一份欢喜。”
孟茯听到他这话,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这般细心体贴了,竟然还能想到这一层?”
“我还有更体贴的一面。”修长的指尖穿过孟茯还带着些湿气的乌发,趁着她这一个不留神,直将人拦腰抱起来。
不一会儿,那里头天青色的帐帘,便层层叠叠地落下来,哪里还能看清楚里头的人影?
只偶尔传来些交错绵绵的喘息声,但很快就被这从外卷进来的风声给吹散了,不留踪迹。
翌日,若飞他们一早便去往小伽蓝寺了,那边虽大部份已经竣工了,但他们前些天顾着温习,也没去瞧一瞧。
所以便相约而去,也各自将妹妹们带走。
中午时候回来,正好听着这石马街孩童拐卖案子的进展,回来少不得是与孟茯说了。
“昨儿挨家挨户地查,城里老百姓也提供可疑之人的踪迹,所以今天姑父他们回了衙门,一个早上就将案子破了,总共抓了十几个人。”李君佾说道。
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赶着审问犯人,他也跟着大家一起挤过去瞧了。
所以案子他们这些人听了个七七八八。
眼下便同孟茯说个仔细。
“不过那些孩子们,要通知各家来寻,多半是不大可能,富贵人家尚且还好,承担得起这遥途路费,可是寻常人家哪里负担得了?所以衙门里商议了一回,让衙役们抽签,送他们这十七个孩子各归故乡,若是速度快些,因该年前能回来赶上过年团圆饭呢!”
孟茯听罢,“如此也好,再也没有比衙门里送孩子回去更可靠了,而且这通知送过去,还不知丢了孩子的人家几时才能收到消息。”
那样一来,反而浪费了时间。
左右让人送信是送,何不直接送孩子回去呢?
又问:“那个小男孩儿呢?昨天也没问他叫个什么名字。”
“他没名字,阿猫阿狗都叫过,最后一次叫做招娣。然后收养他的那户人家,还真生了个儿子,所以便将他又转手卖了。”萱儿说到这里,将声音压低了些,“我听着衙门里的衙役大哥们私下里说,他运气这样好,李大人也想将他先接到家里去,好叫他小妾给生个儿子,到时候再让阮叔叔他们接走。”
“胡闹!”孟茯虽没去考证此话虚实,但觉得这按照如今想要儿子快疯了的李大人,十有八九假不得了。
“可不是胡闹么?幸好今日衙门里不止是他一个人,所以已经打发人去通知阮叔叔了。”萱儿说着。
可是话音才落下,门子便送来最新八卦,“方才,李大人把那男孩儿领着往家里去了。”
一行人听罢,连忙问:“他要这孩子?”
“怎么可能,小的看着王大人还跟着呢!多半真将这娃儿当做吉祥物,去他家里走一遭,回头李大人的那些小妾,就能给他生儿子了。”门子猜着是这么回事的,乡下不是都这样做么?让这孩子上小妾的床滚一圈,说不准来年李大人就能抱上儿子了。
孟茯被这操作气得不轻,然这事儿她还管不得。
倒是若飞他们从前最是了解,这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是何等艰难,有些气不过,“阿娘,就这样算了么?”
“那还能如何?去抢孩子么?”孟茯也无计可施,她这也没立场啊。又忙问:“大人他们都不在吗?”不然怎么能让李大人如此任意妄为?只怕叫那孩子伤心,好个朝廷命官,这当头还要利用他。
心里不晓得如何难过呢!
“出去了呢,这案子结了,就都各自忙去了,哪里得闲,也就是王大人在,王大人管不得他,只跟着一起追去了。”
孟茯只觉得这李大人想儿子是想疯了魔怔了。
但也只能在家里干干等着,没听说孩子被送回来,反而是阮沣儿先从时家那边过来了,想是也听到了李大人这糊涂事儿。
且说这小男孩,他倒是无所谓的,反正自小就流离失所,无亲无故。
如今李大人要他来帮忙滚床铺,他也是乐意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已经年过半百的大老爷会有那么多小妾,一个还比一个年纪小,让他忽然有些不喜,到那床上去,也就敷衍地打了个滚便跳下来,“好了,还有么?”
算起来,就这么会儿,他已经滚了五张床铺。
王大人只觉得荒唐,生怕沈夜澜他们晓得了,到时候要责备的,这会儿只想将孩子带回去,等着领养他的阮家夫妻,正要拉着走。
李大人却道:“还有一个。”
王大人纳闷,脱口问道:“我说李兄,你何时又纳妾了?你那点俸禄,养得起么?”这么多美妾,个个都要锦衣玉食,还要丫头婆子来伺候,多少张嘴要吃饭啊?他家夫人又没跟着自家夫人一般,与沈夫人一样投资了那么多生意,哪里养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