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嫁给沈夜澜。
指不定到时候老太太还要因为她名声受损,不好再找好夫婿,一定要沈夜澜娶了她呢。
不过沈夜澜的性子,孟茯大抵摸到了些,凡事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越过底线了。
沈家老太太那些手段,在他身上没得用。
所以倒也没有多担心沈夜澜会因为老太太的缘故,会委屈了他自己。
这时听玲珑说道:“朝廷的公文早就派下来了,不日就到这玖皁城,给那萧太后的寿礼朝廷也派人一并送来了,兴许再过三两日就要到了。”
“这倒是快。”孟茯听了,心说若是朝廷能在自家老百姓的身上做事不拖拉,才叫好呢。见她晓得这么多,便问到:“可有派了旁的官员跟着?”
“有的,是从前鸿胪寺里掌管百官班次的班序李世白,他是鹤州惠王家的嫡长子,与三公子有些交情,他来了倒也好,韩先生他们到时候行事会更方便些。”
孟茯听罢,心说既然是王爷家的嫡子,那岂不是个世子爷?不过并不曾听说过鹤州有一位惠王,王爷们不都是在京里么?心里有些疑惑:“近年来,还有出京到封地的王爷?”
玲珑知道她从前一直在那沅州乡下,不晓得这些倒也实数正常,也没去笑话她没见识,何况这位惠王的确很多人都不晓得。
“也就是一个皇族宗亲罢了,王位袭到他这里,也就完了。所以那李公子也不算是什么世子,而且为人老实敦厚,不像是韩先生那种人,不然惠王也不会将他安排再鸿胪寺里做班序。”不过玲珑说着,倒是觉得奇怪了,那李世白不可能主动揽了这差事,惠王就他一个儿子,也不会允许他冒险的。
所以这桩差事怎么会到了他的头上来?
然玲珑这疑虑,才到第二天,见着李世白领着他妹妹李清雅出现在州府衙门前,方明白了。
李世白虽是个老实敦厚的人,但却十分宠爱他这妹妹李清雅,只怕是李清雅想跟着三公子一起去草原,正好这寿礼的事儿是鸿胪寺来办,他为了李清雅,也就揽了下来。
于是犹豫着,要不要跟孟茯先提一提这李清雅?
她还没做好打算,第二天那李清雅就来了,手里提着些糕点,进门就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越过开门的玲珑,直接朝厅里去。
见了厅里疏羊毛的萱儿,直接将点心递给她,“你就是萱儿吧?我听沈大嫂说你最喜欢这一家的云丝糕,所以特意买了些过来。”
萱儿仰头看着她,一双大大的杏眸里满是疑惑。
看看她,又看朝后面走来的玲珑,见玲珑脸色不大好看,方起身朝玲珑走去,“玲珑姐,她是何人?你怎就放她进来了?”
萱儿往日才不会这样问玲珑,也不会这样不礼貌。
只是见了玲珑因这女人进来后,脸色不好,心里便猜到了些,多半是与她不和睦的。
而玲珑来家里有些日子了,又会武功,还经常带她跟兰若上街,在萱儿的眼里是极好的人。也就先入为主,玲珑是好人,那这个让玲珑不高兴的,肯定不是好人了。
玲珑听到她的话,刚想要回一句自己也不认识。
那李清雅就在桌前坐下,“我姓李,是三公子的挚友。”一面掰着手指认真地算了算,“认识得四五年了吧?”又自己去倒茶,却见茶水是凉的,便朝玲珑喊道:“玲珑,茶都凉了,你去重新煮一些。”
玲珑因为性命是沈夜澜救的,家里的仇也是沈夜澜给报的,所以她当初便认了沈夜澜做主子,从前跟在沈夜澜身边的时候,也常常做这些零碎的差事。
因此李清雅使唤起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所以玲珑对她才不喜欢,如今又有了孟茯这个真正女主人对自己的尊重相比,对李清雅也就越发厌恶了。
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去厨房。
孟茯正好从厨房里出来,她昨天买了些糯米和酒麯,准备做些糯米酒,但不放心玲珑和兰若,生怕她们掌握不好水,将那糯米蒸得不好,所以自己戴上围裙袖套,把头发全部用头巾包起来,一个人在厨房里做。
院子就这么大,厅门也是大开着的,她也就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因此见了玲珑,一面朝着厅里那边探过去,一面解着头上的头巾:“先生回来了么?”
“不是,是先生朋友的妹妹。”说着,压低声音在孟茯耳边说道:“就是那李世白的妹妹,她最是一个装模作样的,说了什么,您不必搭理。”
说罢,便去了厨房里烧水。
正巧那李清雅从厅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屋檐下的孟茯,目光快速地将她上下扫视了一眼,旋即露出欢喜的笑容,“你便是孟大夫了吧,果然跟沈大嫂说的一样,是个很接地气的人儿。”
她笑得天真无邪,可孟茯听着这接地气儿的话,怎么就觉得是说她不漂亮。
她是不漂亮,但也不必明说出来吧?而且又觉得这李姑娘故意露出来的纯真笑容,好假。
不过俗话说得好,这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姑娘请里坐。”
李清雅却就这样站在屋檐下,一双俏丽地眼珠子四处打量着狭小的院子,明明是嫌弃不已的,但嘴里却要说:“人家说大隐隐于野,小隐隐于世,沈三哥才是真正最会过日子的人,这样的院子里,也能叫他过得跟那世外桃源一般,是不错的地方。”
回头见孟茯跟她站在屋檐下,笑道:“孟大夫你忙你自己的去,我和沈三哥好些年的交情了,犹如自家人一样,你不必专门陪着我。”
孟茯脑子里蹦出几个问号?自家人?既然是这样亲密的好关系,她怎么就没听沈夜澜提过?
但李清雅既然都这样说了,孟茯自然也就不管了,去前面铺子里拿了石臼来洗干净,又用火烤干,便将酒麯放到里面去舂。
那李清雅见孟茯真走了,心里却反而不舒服起来,尤其是见孟茯来去在院子里走了几趟,神色依旧如此,竟然没有半点难过。
自己都上门来了,难道她就没有别的想法么?
不过转而又想,她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又有什么资格去想?也就是不知道沈三哥怎就要娶她?
心里很是疑惑,早在惠州听说这消息的时候,她还以为这孟茯是个什么国色天香,竟然叫从来不近女色的沈三哥动了凡心要娶她,而且还丝毫不吝啬地告知了这圈里所有的人。
想要见一见孟茯,便成了她心里的执念。
因此她到京中找哥哥,晓得沈夜澜要做时节去辽国给萧太后祝寿后,软磨硬泡地让她哥哥终于揽了这差事,她也就理所应当的跟着来了。
昨日安顿,今日她便迫不及待地寻过来。
其实看到孟茯的时候,她心里是欢喜的,就这么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没有那绝色的容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妇罢了,怎么可能配得上沈三哥?
可很快她又想,沈三哥宁愿选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农妇,为何也不要自己呢?难道是因为老太君?
沈三哥一直不愿意娶那骄纵的薛蓉蓉,所以才找了这孟茯来做挡箭牌?
一定是这样的,不然她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沈三哥怎么就挑了孟茯呢?于是心里总算好受了些,甚至是有些同情起孟茯。
但想到如今孟茯跟沈三哥同住一个屋檐下,心里对孟茯还是不喜。
于是便转到了厨房前,见孟茯又包起头巾在厨房里干活,“孟大夫会的真多,厨房里的事情我一窍不通的,也不晓得以后怎么办才好。”
玲珑只觉得她站在门口碍眼不已,听到这话更是烦躁,就见孟茯抬起头朝李清雅微微笑道:“李姑娘,麻烦你让开些,挡着光线了。”
李清雅只得又回到厅里去,但萱儿已经去前面铺子找兰若了,她买的糕点也放在原处没拆,不免皱起眉头来,心里低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小东西。
略坐了一会儿,实在无趣,便走了。
玲珑和孟茯也不晓得她是什么时候走的,等两人用瓮装好糯米出来,她已经不见了。孟茯这才问:“我不曾听先生提过她,果然很相熟么?”
玲珑摇头,“跟着李世白见过三公子两三次罢了。”
孟茯听到这电话,忍不住就笑了。
玲珑不解,那李清雅企图再明显不过了,都找上门来了,孟茯怎还笑得出来?“您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既然才见过两三次,只怕你家三公子也不记得她是哪个。”孟茯这说,也不是没有理据的。
就那牛夫人吧,沈夜澜也见过几次了,明明晓得是牛县令的夫人,但是单独遇到,他也不见得会认出来。
所以有一次孟茯和牛夫人说话,叫他遇到,回头就叮嘱孟茯,“不要和随便跟认不得人的说话。”
那牛夫人叫认不得么?她可是孟茯的老主顾了。
于是当时孟茯听到这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以为沈夜澜是脸盲。
但很快,孟茯又发现,沈夜澜的脸盲,只仅仅限于姑娘媳妇们罢了。
玲珑仔细想了想,赞同地点了点头,“想来也是。”然后与孟茯说起她当时跟着沈夜澜时候,“那会儿三公子已经替我报仇了,他救了我的性命,又给我家报了大仇,虽然也不是特意为我家去报仇,他本就是个行侠仗义的人,可我还是念及这恩情,又没别处去可去,到他跟前求他收了我做个丫鬟,可是他竟然问我是哪个?”
还是那韩宣云在一旁笑着提醒,沈夜澜才想起玲珑是前几天大火里救出来的那姑娘。
孟茯听罢,忍不住笑起来,也将牛夫人的事情和她分享。
两人正在厅里疏着羊毛一边笑着,沈夜澜不知何时回来的。
“遇着什么开心的事情,笑成这个样子?”
玲珑连忙起身行礼,孟茯则也放下手里的羊毛,接了他递来的披风,“今儿回来得倒是早,正好我买了不少新鲜的蔬菜和羊肉,咱们唰火锅吃吧。”
明明玲珑才是沈夜澜说的侍女,可是他自己回来时候,这种贴身的东西从来不给玲珑,房间也不要玲珑去打扫。
当然,他自己也是个爱干净的勤快人,屋子里总是收拾得整齐,孟茯每次进去,也就是给他收些脏衣裳出来洗罢了。
“屋子里什么味道?你有客人来这后院了?”沈夜澜忽然问道。
孟茯摇头,见他吸了一下鼻子,也学着嗅了一回,没什么多余的味道啊?他哪里晓得的?很是好奇:“你怎么知道?不过不是我的客人?”
沈夜澜听罢,看朝玲珑。
但是他并不曾见过玲珑有什么年纪相近的姑娘做朋友。
玲珑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是我,是李公子的妹妹来了。”
萱儿的小脑袋从玲珑身后冒出来,“她说与先生认识好些年,是自家人。”
沈夜澜凝着眉,似乎认真的回忆了一下,然后很确定地回道:“我并不认识李公子的妹妹。”随即又添了一句:“世道这样乱,莫要再让陌生人进门来。”
玲珑和孟茯忍住笑意,连连点头。正打算去厨房里择菜切肉的,前头在铺子里守着的兰若来喊,“刘员外家来取药了。”
孟茯只能摘了围裙往铺子里去:“缺的那几味药,生药铺子还不曾送来,只怕得叫她等一等了。”
沈夜澜随着她的步伐跟了出来,“我去拿吧,都差什么?”
孟茯探了一眼外头的天儿,还没黑,倒是来得及,“你就说我这千金医馆,他们自晓得。”
孟茯与他说着,一面招呼那刘员外家打发来取药的婆子进来,“天转凉了,劳烦先进来等一会儿,我家先生这就去取药。”
婆子穿着一件蓝色的碎花褂子,手揣在袖子里,听到孟茯的话忙道了谢,推辞了几回才进来,趁机问着孟茯,“我老婆子也有些不爽利,可劳烦孟大夫给我瞧一瞧?”
别人有病不好意思来看,可她这是来给家里夫人取药的,既然要等,就顺道问一问,兴许还能将这老毛病治好了,以后也不会总隔三差五去茅房小解。
孟茯来到这个世界也一年多了,看过的病人也不少,现在对于诊脉已经十分熟练了,切了她的脉象,就有些疑惑:“冒犯问一句,你家里最小的孩子今年几岁?”
婆子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头,“说来也不怕大夫笑话,我三年前才生了幺儿,此后就这模样了,以前在家里管着孩子还好,这两年回动东家屋子里伺候,到底是不方便,因着这难言之隐,总是耽误正事儿。”担心地看朝孟茯:“大夫,我这有得治么?”
“原是如此。”她年纪四十七八,是正儿八经的高龄产妇,也难怪留下了这样的病根。听她担心,忙笑着安慰道:“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气血虚弱了一些,中气下陷肾气不固,膀胱气化失约导致。①”
婆子也听不懂,但孟茯那句不是什么大毛病的话,却叫她安心了些,急切地看着孟茯,“当真能治好?”
“想是你年长生育,这再好的身子也经不起折腾,所以气血双虚弱,我给你开一个八珍汤,你回去喝了,便会有效果的。”孟茯说罢,已经着手研墨开药方子。
因她出来了,所以兰若也进去跟着玲珑择菜。
孟茯这里自己动手,开方子抓药,又交代了她几回。
沈夜澜便拿药回来了,三十多斤的药,但见他轻巧地提在手里,丝毫不影响他一身清雅。
好叫孟茯心里不得不嘀咕一句,果然这好看的人,就是扛着犁头也帅极了。
抓了刘员外夫人的药,一并交给这婆子,她付了自己看病抓药的诊金,再三谢过去了。
外面虽然还没有天黑,但因为飘着细雨,也没什么行人,孟茯想着也懒得开下去,与沈夜澜说道:“关门吧,到后院去,到底暖和些。”
这铺子虽小,可这前面门板开着,街上那冷风就跟不要钱似得,一阵一阵地灌进来。
沈夜澜应了,正要去门口抬起门板,忽然前面跑来一辆马车,速度很快,却在他们这铺子门口勒紧了缰绳,赶车的夏国青年从上面跳下来,“这里是千金医馆?千金手孟大夫的医馆么?”
“这位客人有什么事么?”孟茯迎过去,沈夜澜也先放下门板,没着急关门。
那夏国青年闻言,急忙朝孟茯看去,“是孟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