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澜听罢,有些疑惑:“早前送你旁的首饰,你还不乐意摘下来,今日怎忽然想起不戴了?”
孟茯见他都问了,这才将今儿发生的事情与他说了。末了又道:“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多心了,可能是那孩子没站稳,想找个地方扶,所以不小心扯到罢了。”
她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可现在想来,当时那孩子,甚至是其他几个孩子,那眼神似乎有意无意都是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玉佩上。
那玉佩沈夜澜见过,一块寻常的玉佩罢了。而且孟茯身上远有比这块玉佩值钱的东西,那些孩子若真是偷儿,应该拿她荷包,或者是趁乱拔走她头上的发簪才是。
怎么就扯到玉佩上去了?
可若是怕摔倒,第一次是不小心扯到玉佩,那第二次还想去拿,又是为何?一面想起孟茯从小不曾见过父母亲,甚至是这整个梨花镇的人都不曾见过孟茯的父母亲。
当时就只有已故的孟大夫抱着襁褓里的她来到镇子上。
那玉佩又是孟茯仅仅剩下的贴身物件了,所以沈夜澜想,虽值不得几个钱,但事关孟茯寻找父母的线索。
反正他听孟茯说了今日那几个孩子的事情,总觉得不是偶然。
便道:“玉佩哪里,我瞧瞧。”
那玉佩他虽然见过无数次了,可还真没有仔细看过。
孟茯当下起身去柜子里取了出来,递给他,“我瞧过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沈夜澜从盒子里拾起,仔细打量了一回,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便给她放了回去,“先放着吧,到底是你爹娘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了,若是在担心丢了,就锁进玲珑匣子里。“那玲珑匣子是按照机关术来打造设置的,跟自己那个世界的密码箱一个道理,但这明显更复杂些,孟茯怕自己到时候反而打不开了,于是摇头作罢,“算了,我还是放在这里,隔三差五想戴还方便拿出来呢。”
两人就这玉佩的问题,便没有再多说,毕竟也没从那玉佩上看出什么花儿来。
只是因着这事儿,沈夜澜还是让孟茯身边多带个人,所以喊剑香也跟着她。
因此隔日孟茯去南城菜园子时,不但带了玲珑,也把剑香带着。
这边原来养小鸡小鸭的地方都空着,本来卫如海早就要找孟茯拿主意,是不是要继续收购鸡蛋鸭蛋,但孟茯先前是因司马少熏的事情耽搁,后又去了石头县。
也就一直没有机会去问。
如今这坝子空闲了下来,他只觉得万分可惜,见了孟茯就迫不及待地说道:“这总是空闲着,到底是可惜了,夫人看看要不要继续孵小鸡?”
孟茯倒是想,可是上一批还没出栏,小母鸡们甚至才开始生蛋,若是现在又要孵小鸡,那长大后在哪了放养?
反正总在这里关着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便道:“这不急,若是得空先将那鸡舍都收拾起来,往后若是还孵小鸡的话,咱到城外也可,那里宽敞。”不是想要建造一个造香坊么?这里不就是现成的地儿么?只需要收拾一下就好了,那些原本搭建的大鸡舍棚子,再修建一回,就可以做工棚了。
而且地里好些老瓜,如今也要收回来,正好放在这边,还能做仓库用。
卫如海想着,也只能这样了,当即便去安排人。却叫孟茯唤住:“算了,将鸡舍都全移到城外去吧,这里我想以后用来专门做那驱蚊盘香的工坊。”
卫如海还本来以为是要给闲着的,如今听孟茯原来竟然是要做工坊,自然是欢喜,忙答应道:“这好办,马上就可以安排人把鸡舍移出去,不过这做工坊,可还有什么地方需要重新修葺的?”
“这倒不必,好好清扫干净就是,另外你还要替我招一些工人来,再找几个木匠打造一批模具。”她说着,让玲珑把那做盘香的模具图形拿了出来。
卫如海见了,只觉得简单:“这哪里需要工匠,我自己拿了凿子也能凿出来,夫人何必要花那冤枉钱?”
孟茯当然相信他有这个本事的,不过这模具又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上百个,便道:“你若是能几天里将这百多个模具做出来,那找工匠的银子,你就自个儿揣着得了。”
“要这么多?”卫如海有些吃惊,“那还真做不了。”若是一两个,他还能偷闲给做出来。可这么多个,哪里有时间?不过想到要这么多模具,孟茯这盘香工坊岂不是建得大,那需要的工人不得几十个么?忙朝孟茯求证:“可需要多少工人。”
“最起码也要五十个吧,也可招一些女工进来,做这东西也要手脚麻又要细巧的。”孟茯怕招了一大堆男人进来,做不得这细致活儿。
不过男工还是要的,毕竟那么多药草,还得等着他们扛、碾、舂。
卫如海一一应下,又问起孟茯他家娘子如今的身体状况。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卫娘子年纪也不算小,又是第一个孩子,所以格外小心罢了。如今还才几个月,那双腿就开始发肿,所以担心得很。
孟茯去看了一回,没有什么大碍,只叫她往后穿些宽松的鞋袜,晚上多泡泡脚。
看过后,孟茯才去菜园子转了一回,但见自己一个月虽然没来,卫娘子也没叫这菜园子青红不接,如今每日还是能有足够数量的新鲜蔬菜送进城里去。
而又有新菜苗及时补上。
池塘里的藕种下去也有一点时间了,如今已开始冒头,小鸭子们成片浮在水面上,并没有影响到这莲藕的生长。
卫如海专门用心找来的几个工人,是从涠洲迁移来的百姓,从前祖辈上都是专门养鸭子的,所以养鸭子他们自己有一套,倒不用专门操心。
到处都打理得不错,盘香工坊的建造也交代给卫如海了,孟茯便做起了甩手掌柜,只叫他自己直接在菜园子生意上的账本划了银子,到时候一切打典好了,再一处算账。
如此也省得他少往知州府里跑几次。
孟茯打算建造这专门制造驱蚊盘香的工坊,那么自然要考虑这所需要用的药材来路。
她原本是打算让卫如海去外地采买的,可是现在卫娘子有了身孕,孟茯也不好叫他走远,因此便琢磨着,叫成事给自己跑一趟。
没想到这皎月居然找来了。
而且还十分有想法的跟她说道:“沈夫人我觉得您说的对,咱们虽将山里的瑶人们劝下来了,给了他们安居,可是没个营生,这安居乐业就还缺一半,如果吃喝拉撒还只能靠着那几亩地,显然是不行的,所以我家大人琢磨着,咱既然让人下山了,就不能叫人继续过这节衣缩食的苦日子不是”
孟茯颔首,好奇那苏泊想到了什么法子?还专门让皎月跑这么一趟:“你家大人可是有什么妙计?”
皎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什么妙计不妙计的,能不能成还是要取决沈夫人您的意思。”
跟自己有关系?孟茯好奇,“你倒是说来我听听。”
就听皎月说道:“您早前不是提过有意将这盘香大规模制造么?那得多少材料啊。我家大人的意思,这些需要用到的药材您也不可能自己种,倒不如我们石头县里种,到时候转卖给您,觉得如何?”那石头县地大物博,人少地宽,种植这药草又不是种稻谷,完全可以马上开荒马上种植。
“这倒也是个好主意,不过我也用不了那么多药材,但你们既然有这意思,可种植些常用的药材。”就比如小蓟一类,这些一年生长,而且价格起伏不大,不会亏什么本。
想想那石头县地势偏远,环境交通占不到什么好便宜,工业又只有那铁矿,但是沈夜澜抓来的那些俘虏就足够用了。
靠着的海岸线打渔又不方便,都是些礁石悬崖滩峭壁。
如此,只能是往农业方向发展,以此来提高经济收入了。
皎月听了,一脸认真,只赶紧喊了随行来的丫鬟给一一记下。
生怕自己一个人记不住,到时候给弄错了。
孟茯见她如此积极认真,便好人做到底,给写了一张药单出来,“你就按照上面的草药种植便是,都是一年两年左右就能有收成的。”自己那盘香工坊用不上的,到时候让商栈带到辽国金国去卖。
有些草药,他们那边的环境并不合适生长,所以相对稀缺。
就比如这南海城,不可能有冬虫夏草一个道理。
所以必定是要南货北卖的。
“那这些药种子,生药铺子可是能买到?”皎月从前到底是花魁娘子,除去这美貌,还擅长那琴棋书画,自然是识文断字的。
所以看了上面的药名一回,便问孟茯。
“他们没有,但却有门路,不过此事你最好叫你家大人去问,到底是有朝廷这身官服穿在身上,那些生药铺子里的掌柜也不敢糊弄你们,不然就你这平民百姓去,少不得拿坏掉的种子给你,到时候岂不是要白白劳作一年不得收成。”所以这做官总有做官的好处,穿上了朝廷这身衣裳,也少叫人生那算计之心在你头上来。
皎月颔首应着,心里想着实在不行,还能借用苏家的名声,反正他们这也不是去做什么坏事,而是做这造福造民的好事情。
就算苏家那边知道了,也不可能怪罪。
她自己盘算好了,对孟茯更是千恩万谢,如今一门心思都在如何帮她家夫君甩脱纨绔子弟的名声,所以也就不在城里游玩了,当日下午就忙着启程回去与苏泊商量种子的问题。
他们既然是要带领全县老百姓种植药草,那肯定要给提供种子,还要负责收购,不然哪个愿意冒险种植?所以这其中还不晓得苏泊那里要先砸多少银子进去。
不过这些倒不是孟茯担心的,用沈夜澜的话说,那苏泊即便再怎么惹他们苏家老太爷不高兴,可银子哪里能短缺了他这个小孙子?
所以孟茯便没再多想这事儿了,只是也随时留意着石头县那边的动向。
不过大都是在沈夜澜口里得知的。
就比如那日孟茯才让成事去给自己采买盘香工坊需要的药草,沈夜澜回来就将那苏泊吐槽了一回。
“着实太不靠谱了,也亏得是那石头县的主薄年纪大,到底是有些见识的,才将此事给平息了。”
孟茯一听,就晓得是苏泊又做了什么惹得沈夜澜不满意,忙朝他问:“他这次又怎么了?”
“不知何处来了一条疯狗,咬伤了几条野狗,那几条野狗又咬伤了人,如今已出了人命。早一开始衙门里就有人跟他提了建议,早些将那疯狗猎杀了,他因怕得罪瑶人,所以迟迟不动手,任由瑶人将那些疯狗带走了,方酿成了这祸事。”虽然已经平息了,是瑶人咎由自取非得将疯狗牵走,可到底是出了人命,沈夜澜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恼怒苏泊办事畏首畏尾的。
现在是没有狂犬疫苗的,咬伤了等于命也没了。
那运气好的,兴许潜伏个十几二十年才发病。
可有几个人有那样的运气?
孟茯听了也有些震惊,“此事是他糊涂了,这疯狗哪里留得?即便是瑶人敬奉狗做神灵,可是这疯狗就如同那邪灵一般,他难道就不想个法子说服那些个瑶人么?”
“正是这样,本来是几句简单的话,他硬是没有想到。”沈夜澜不由得叹了口气,平白无故死了四五个人。
被疯狗咬死的那几个瑶人家属后来到衙门里闹,怨起苏泊那知县,险些要他抵命,好在是老主薄出来讲了一番道理,又赔了些钱,方将此事平息了。
可这到底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所以沈夜澜这心里还是有些恼苏泊。
这种琐碎的小事苏泊办错的不少,但出人命还是第一回 ,不过也由此可见,他这做这县令主事,实在不合适。
便与沈夜澜说道:“既如此,这老主薄能行事,让他平日里多盯着些罢了。”苏泊那个性子,只怕也不会怨主薄凌驾在他身上。
如今全部的心思又都在这带领老百姓们种植药草上面,哪里有闲心管别的事情?
有了这一次出人命的案例,沈夜澜自然是叮嘱了。
这事儿之后,孟茯几日就忘了,那剑香却神秘兮兮地到她跟前来,“夫人,您晓不晓得前阵子石头县出现的那条疯狗是哪里来的?”
孟茯摇头,她哪里晓得?“怎么?这事儿不是已经结了么?”怎么谁又去查了?
“就是柳婉儿弄来的。”剑香说起这柳婉儿的时候咬牙切齿的。
也不怪她恨这柳婉儿了。
毕竟先是被柳婉儿蒙骗,后又被柳婉儿戏耍,到后来还叫这柳家姑侄俩在眼皮子底下跟那李誊身边的毕莲搭上,害了司马少熏。
如今又在石头县弄来这疯狗。
“柳婉儿?”孟茯有些难以置信?“可是有证据?”
剑香能跟孟茯说,显然是已经有人查到了证据。一面与孟茯回道:“苏大人不是一心都在那农业上么?旁的事情不大处理,便是主薄大人来接手,就这疯狗咬人的案子,主薄大人又去查了,就查到竟然是一个小姑娘从别处带来的。”
这查到了小姑娘,当然觉得诡异,便将案子往南海城里禀。
沈夜澜这里便打发了人去查,查这种事情衙役们肯定不方便,所以都是叫自己手底下从前的那些人去查。
他们跟剑香几人又熟悉,剑香自然也就晓得了。
“这次还是弄的假名碟进城,也不晓得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居然已经乘船逃了。”所以剑香越想越气,只觉得这柳婉儿跟妖怪一样,每次都跟那滑溜溜的泥鳅一般,眼看着刚要抓住落网了,忽然又叫她给逃了。
孟茯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是再一次感慨女主光环的强大程度,远远已经超过了她的认知。
只是柳婉儿跑到石头县去做什么?她如今又是投靠了三皇子,三皇子的人设是老谋深算野心勃勃,所以是不是对这石头县的铁矿有想法?
可沈夜澜做事,旁人哪里能插得进去手?何况沈夜澜对这铁矿的事情十分上心,这关乎着这南海郡几万将士们的生命安全。
他不可能假手他人,更不可能让别的人混在其中。
所以孟茯忍不住想,莫不是柳婉儿见着铁矿的事情没办法插手,便索性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弄了这么一条疯狗来捣乱。
因此等着沈夜澜回来,便与他说道:“柳婉儿一个人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只怕到底是授了三皇子的意思,如今她求而不得,才起了这坏心思。”
沈夜澜显然已经知道剑香将此事告知给她了,也不意外,颔首道:“是啊,她知道瑶人敬奉狗神,原本以为瑶人绝对不会允许衙门里杀狗的,如果衙门里一定要杀,必然引起瑶人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