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劳烦小婶帮忙留心,反正我已经想好了,祖父祖母不会不管我们娘三几个,阿爹靠不住,我便不指望了。”还不如跟着小叔小婶,过些潇洒日子。
在那家里,少不得平添些气儿受。
坐了一会儿,便告辞回去了。
孟茯见她那纤瘦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声,“都道那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我瞧着就是福贵人家里,遇着那不靠谱的爹娘,孩子一样是要多受罪吃苦头,你瞧她才多大的年纪,竟要操持这些事务。”
拓跋筝从外面露台上进来,显然刚才她在的,那些个话自然也是听到了。
又与拓跋筝说道:“正好她想寻一处好房子,我也要看地开杂货铺子,一道找了便是。”
拓跋筝坐下来,捡起花几上的团扇扇了几下,“是了,自小就懂得人情世故的姑娘,哪个身后没有一对不靠谱的爹娘?”不过这沈清儿胆子倒是大,说起她爹的不是,是一点都也不待含糊的。
不都说这沈家最是重家风吗?尤其是这正房。听着孟茯说起杂货铺子的事情,“照着你那样打算,哪里有合心意的房子?何况这城里有几处新房子?还不如张罗出一块地来,自己盖就是了。”
孟茯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是了,只是这样一来,少不得要请工匠了,我看着承包神女庙的这些个商贾就做得十分好,回头去衙门里问一声,找他们帮忙。”
到时候自己给图纸和提些要求就是了,其余的也不用管,只等着到时候验收就是。
沈夜澜虽没在,但到底是他至亲的二嫂和侄儿侄女,所以孟茯还是设宴招待。
只是还没吃,那沈珏就不舒服起来,孟茯生怕出个什么事情,一面让剑香去请大夫,一面自己忙先给他诊断起来,只觉得好生奇怪,的确是贫血,但跟自己所认识的那些贫血症状又不一样。
纳闷不已,便问着因担心儿子而哭红了眼睛的房氏,“二嫂,珏哥儿一向如此么?”
房氏抹着泪,若不是嘴唇上还擦了些唇脂,整个人是又憔悴又没半点精气神儿,听着孟茯问,也只抽啼着回话,“出了月之后,就得了这怪病,这些年什么大夫什么药都吃过了,仍旧不见得效果,便是辽国来的大夫,我们也试过了。”又说家里的兄长,也有这个病。
既然是小时候就有的,还是遗传的,那如果是自己认知的那些贫血,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怎么可能有时候还能自由行走?因此就觉得越发怪异了。
这查不出病症了,少不得要责怪自己当时学医不精,为何当初不去抱了中医?如今这医术浅薄,单是望闻问切,自己根本就诊断不出来。
正是发愁着,大夫便来了。
那里有房氏照顾着,孟茯便也到外头来,只听着沈清儿说道:“这病症早年还好,一年复发几次罢了,可是这几年不知怎的,越来越频繁,我爹不上心,我娘又没法子,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好好的一个人,老天爷怎偏要这样折磨。”
哥哥若是身体好,许多事情哪里要自己来操心?自己也能似萱儿和浅儿一般,快快活活地做个千金小姐,吃喝玩乐得了。
说到这些,不免是觉得委屈,声音有些沙哑起来。
孟茯忙安慰着,“莫要着急,若是能找着病根,总会有法子医治的。”不管如何,这希望是断然不能放弃的。只是孟茯心里却也清楚,既然是小时候就有的病,岂不是沈夜澜认识的那些懂得医术的朋友,也是来问诊过的了。
一时也替他们着急,那珏哥儿看着好好的一个人,自己瞧着不是五脏的缘由,反而是因为这贫血的缘故,平白无故引发了五脏也不好,变得虚弱起来。
“平日里,他吃的都是些什么?”不晓得这贫血是何缘故,那总该晓得要补血吧?
沈清儿吸着鼻子,孟茯扶着在楼下乘凉的竹椅上坐下,“猪肝黑豆什么的,反正能补的都吃了,药膳也没落下,只是吃来吃去,没见一点效果,反而叫他厌了食。”
所以看起来又廲又白。
不多会儿,大夫也出来了,扎了几针,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反而给推荐着:“我倒是听说乡下有些土办法,专门治这些个疑难杂症的,要不去访一两个回来给少爷瞧一瞧?”
孟茯并不是看不起这乡下的大夫,自己不也是那样的出身么?只是大部份都是全靠着蒙,还外带些符水什么的,瞎猫碰死耗子。
可这沈珏就一条命,不是那九命的猫妖,哪里敢?
就算她愿意,人家也不答应。
果不其然,沈清儿直接否定了,那大夫走后,与孟茯说道:“什么土办法没有用过?连庙里都去住了一年半载,真是什么鬼神之说,难道菩萨跟前还敢猖狂么?”
这样说来很是了,孟茯也颔首,“到底是要正经大夫才靠谱。”
劝着这母女俩吃了些饭,又给这沈珏专门熬了补血的粥食,只见他犹如吞药一般艰难地吃了小半碗,虚弱地躺了下去,满目歉意地看着孟茯,“给小婶添麻烦了。”
“自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这里有什么事情,只管叫人喊我就是。”这一耽搁,时辰也不早了,孟茯不好守着此处,便告辞先回去了。
沈清儿也劝着她娘去休息,“您自己身子本就不好,让我来守着罢,免得阿兄没好,您到累坏了身子,旧病复发起来,我一个人哪里照顾得过来?”
话是不好听,但道理是有的。
房氏虽不放心儿子,还是听话地去休息了。
迷迷糊糊地守着睡了,半夜里沈珏醒来,没了点困意,索性沈清儿就扶着他到院子里来。
这南海郡的天气好,只有说不上来的诸多好处,就比如这夜里,也不担心什么夜深露重着凉,兄妹俩只在院子里的藤条椅上坐下来,盖了张薄毯,仰头看着漫天的星斗,说起些闲话。
而孟茯这里也没睡,这沈珏的病症她看不出来是个什么道理,所以回了房洗漱后,披着一头散发就坐在桌前。
但她是十分爱惜这双眼睛的,点了两根蜡烛将这一片照得亮堂,房间里除了那烛芯子偶尔传来的‘噼啪’声响,便只有她纤白指尖摩挲着纸张的声音。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外头的梆子敲响了起来,她才猛然回过神,发现烛火已经燃去大半截,刚起身去柜子前弯腰找着蜡烛,忽听得身后传来声音:“找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明明这声音是最熟悉的枕边人发出来的,但这冷不丁地从耳边响起,孟茯还是吓了一跳,回头朝他又捶又打,“你是猫么?走路不出声?吓死我了。”还有不是说明日才回来么?
沈夜澜本想将她搂在怀里,只是奈何自己从城外赶回来,一身的风尘,自舍不得沾了她的冰清玉洁,一面温言哄着安慰:“好了,我的不是我的不是,我先去洗漱,你也快些休息,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孟茯听罢,一时诧异无比,“这么快就天亮了?”好奇地朝窗外望去,夜空里的月亮早就换了地方。
难怪这样困。
既如此孟茯也不找蜡烛了,伸着懒腰打算去睡觉。
只是躺到床上,心里想着看的那些个医书,任由她怎么对比,偏是找不到类似的病例。不免是有些沮丧起来,想着那沈珏的可怜模样,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捡了个枕头抱在怀里,曲着身子卷成一团。
沈夜澜不知何时来的,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玫瑰花味,温凉的身子紧随着她弯曲的弧度贴着。
“你用我的沐浴的香露了?”她扭过头,柔软的唇正好在沈夜澜下巴划过。
沈夜澜长臂穿过她的后背,将她反转过来搂在自己怀里,“用错了。”
孟茯吸着鼻子,觉得还是挺好闻的,“二嫂母子三人来了,你晓得不?”
“嗯,门房那边说了,珏哥儿怎样?”
孟茯不受控制闷哼一声,“你别在说正经事情的时候动手动脚的。”说着要去阻止他。
不过并没有什么效果。
睡得太晚,孟茯也不大起得早,好在沈夜澜好似不知疲倦,又或者他心有所求已得到了满足,所以第二天仍旧是精神抖擞的。
去看了那沈珏一回,果然打发人去给他找大夫。
只是沈清儿其实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但不敢叫房氏难过,也不想让沈珏绝望,去与他们说的时候,还故作一脸兴奋,“小叔说了,这一次请的大夫最是擅长这些疑难杂症,一定能将阿兄治好。”
“若是能治好,你舅舅的病岂不是也能治好?”房氏听了满脸欢喜,显然对沈夜澜找来的这大夫是充满了希望。
她兄长也是自小得了这病症,许多年以来,也没得法子治,所以其实大部分人都认为,大抵是祖上不修德,报应到儿孙的身上了。
也正是这样,沈昼言才不对儿子这病抱着什么希望。
觉得舅兄一辈子都那样,这般年纪了,连媳妇都娶不得,倒是有通房,可通房与他一处,也别他这病症传染。
哪个还不要命,敢跟他同床共枕?
而孟茯这里为了让他们一家欢喜些,只让萱儿沈墨兰她们多过来坐一坐,也给说些这城里的热闹。
带过来的零嘴甜汤,更是许多都是沈清儿兄妹不曾见过的,还有这南海郡本地的热带水果。
样样都新鲜,有她们陪着,沈珏这日子倒也不觉得乏味。
所以也极少躺在床上,出来跟着在院子里坐着的时间越来越久。
如此一来,身体竟然神采了不少,也不会忽然心慌或是觉得头晕。
也是奇怪得很。
转眼过了几日,孟茯那杂货铺子的地已经找好了,趁着沈夜澜也在府里,托他找了修建神女庙那帮人,在衙门里签了契约,便交托出去。
只是还未给沈清儿母子三人找到合适的房屋。
不过孟茯见沈珏身子逐渐精神了,房氏母女也想去那南城外的菜园子看一看,这日便准备领着众人一并去。
这时孟茯便见丫鬟从沈珏的屋子里取了个枕箱出来,晓得他身子不好,上了马车必然是要躺着的,倒也不意外,只是见那枕箱有些年岁的样子,怕他不好用,便道:“我那边有棉花填的枕头,柔软又好使,我叫人给你家少爷准备,莫要带这个了,又大又笨重。”
丫鬟有些犹豫,“可少爷自小到大,没离开过这枕箱,而且这是少爷的外祖母亲自从庙里求来的,还是大师开光过的,对少爷身体好。”
孟茯听罢,也不好再说什么。“那行吧。”只是见她要拿的东西多,还要抱这枕箱,便使了玲珑过来,“你帮忙拿着罢。”
玲珑吊儿郎当的,只是个枕箱罢了,哪里用心,先前还好好地拿在手里,随后遇着沈墨兰和萱儿几个,见她们带着去菜园子去吃的食盒里,都是些没尝过的点心。
兰若谦虚两句,她还真伸手去拿,便将枕箱夹在胳膊底下,哪里晓得那糕点是糯米蒸的,如今放凉了滑不溜秋的,她一时居然没捉住,从手里滑了出去,急得忙伸手去接。
这下可好,只听‘砰’的一声,沈珏外祖母从庙里给他求来的开光枕箱,如今碎了几块,落在地上。
里头装着的决明子和些安眠的药物,也从小袋子里滚出来,洒了一地。
几人面面相觑,知晓是惹了大祸。
玲珑哪里还顾得上吃,将那接住了的糯米糕塞给兰若,急忙弯腰去捡,妄想将这枕箱趁着主子们没发现之前,给粘好。
“那是什么?”沈墨兰好像看着有东西动了。
她指着枕箱碎裂开的地方,好像有些黑黝黝的东西,刚刚蠕动了一下。
枕箱是夹层的,平面上有雕花,但里面空隙很小,放不得什么东西。
兰若也瞧见了,忙将食盒放在地上,折了半根花枝过来,叫萱儿远一些,拿着那枝条去戳那还没缩进去的不明物体。
那东西似乎感觉得到,一下全缩进去薄薄的夹层里。
夹层是真的狭窄,只能放两张纸的厚度罢了。
几人眼睛都瞪大了,哪里顾得上方才砸坏了枕箱的惊慌失措,只好奇地看着那砸碎的边缘,期待着那黑乎乎的东西再出来。
“长虫子了吧?”沈墨兰伸着脖子往前看了看。
“你看谁家的枕箱长虫子?”几乎都有防虫防腐的工艺,而且天天有人用,怎么可能长虫子?兰若反驳着。
那被兰若护在身后的萱儿倒是胆子大,“我看好似泥塘里的水蛭。”从前她家门口就是一片池塘,里面水蛭不少,一会儿变成肥肥一团,一会儿又成了长长细细的丝线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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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那时候哥哥们去学堂里了,有时候没得空闲,就由着自己把羊牵去池塘对面的荒地里。
下雨过后池塘边就会有很多水蛭,她无聊用小树枝夹起来玩过。
被阿娘发现后,训斥了一顿,说那东西能吸血。
这个里面的虫子不就是跟那水蛭有些一样么?
她说是水蛭,大家或多或少知晓一些,见过的或是没见过的,都晓得这东西恐怖得很,听说那攀附在人的身上吸血。
从鼻孔里钻进去,还有耳朵里什么的。
所以联想到这沈珏贫血的问题,一下就豁然开朗,他这贫血的病症为何始终找不到个病症,又怎么都治不好。
天天离不开这枕箱,一辈子都别想好了。
“我听说水蛭杀不死的,跟蚯蚓一样,斩成两截,就变成两条。”兰若说着,一面退了小半步,离那枕箱远一些,似生怕里面的东西爬出来钻到自己身体里一样。
她说的还算是靠谱,但是沈墨兰听来的就更夸张了,“我听人家讲,水蛭就算是晒干磨成了灰烬,但如果遇到水,又能得到新生,变成很多条呢。”
这话说出口,又成功将众人吓退了几步。
连年纪最大的玲珑也有些半信半疑,甚至是将这枕箱里的虫子跟那能在人身体里钻来钻去的蛊虫相为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