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便查到了又如何?
所以与其在外浪着,不如早些回来吧。
休息了一回,方问起这些天城里的事情。
自己走后,沈夜澜也一直没回来过,都歇在那军营里。
“大事是没有什么,只是来了位督察御史,跟个长舌妇一般,说女人们就该老实在家里带孩子,出来抛头露面的都不像话,不过咱们这南海城的官吏家里,哪家的大小媳妇们真老实坐在家里绣花?在外头都是有营生的。”
基本也都是在孟茯来了之后,她们也开始逐渐抛头露面了。尤其是孟茯和司马少熏他们的商栈开起来后,好多官吏家的女眷都开始做起海货生意。
大齐并没有律例严明不准朝廷官员或是家属行商,所以有赚钱的机会,哪个愿意闲着?
“督察御史?”孟茯倒不担心,反正沈夜澜也没贪污受贿,更不曾打算谋反,怕他个什么?更何况那精铁制出来的甲衣和武器,都秘密送到京里去了。
可是史祯祥怎么可能白来这南海城一趟?
他当时本来就不大信任柳婉儿,所以打算双管齐下的。
只是路上耽搁了些时间,他到南海城又听到沈老九翻船溺亡的事情,就一直蛰伏着。
直至前些日子听说沈夜澜制造出了刀枪不入的甲衣,还有那削铁如泥的武器,却迟迟没有听说他送折子上京城里去,当下就有了主意,都没想着与三皇子商量一声,准备悄不声息立下这大功劳。
所以便往京里递了折子,沈夜澜意图谋反。
证据嘛,不就在军营里,跟如今石头县还在继续生产的铁矿里。
且不说那些精铁所锻造出来的武器和甲衣如何宝贵,就是沈夜澜那折子里写了诸多关于炼制精铁的事情,所以也不能透露出去半分。
所以为了小心防备着他国的细作,自然是没有经他这南海郡的驿站送出去。
反而是找人送到河州,由着他二哥的名义从河州发往京里去。
谁会盯着沈二的折子?
但史祯祥不知道,他一心想着立大功,将沈家扳倒。
如果这谋反罪落实,诛灭九族不在话下的。
不过很快史祯祥就发现了这南海城出来干活的女人还真是多,而且一出门便是一天,尤其是在那沈夜澜妻子孟茯的盘香工坊里。
听说里面也有不少男人,只觉得这些女人实在是不知廉耻,居然跟着那么多陌生男子同处一室。
却不晓得盘香工坊里,很多工人都是一家子。
这南海郡本就是贫瘠之地,前些年外有海贼骚扰,内有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官,各家的家道都十分艰难,如今有了些好起色,自然是没有都闲着的道理。
男子虽要在外营生,可女人也不好在家里吃着闲饭,有什么赚钱的门路,当然是不可放过。
左右都是为了儿孙好。
所以那工坊里除了小媳妇,还有年轻的婆婆们也跟着,这史祯祥当时在盘香工坊对面茶楼里阴阳怪气骂着的时候,被那工坊里的年轻婆婆们晓得了,跑出来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此事牵扯到盘香工坊,书香自然也跟孟茯说了。不过说起此事,她倒想起另外一桩,“夫人你们才走了没两日,就有几个胆大包天的赖皮抢了个年轻姑娘,不过好在被巡街的衙役们救了下来,你猜这史祯祥如何说?”
“他如何说?”孟茯这才发现,这位督察御史的名字,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他说都是那姑娘自己穿得少,出门不就是给男人看的么?她自己要招蜂引蝶,如何还连累那几个年轻小伙子蹲大牢。您说这是人话么?也不晓得这样的人当初是谁录取的,怎还做上官了?我瞧着人他都没做仔细。”书香说起这件事情,还有些恼怒。
玲珑听罢,气得火冒三丈,“他这是助长歪风,照着这样说,女人出门得拿被子裹着了?这南海郡什么天气他心里没数么?”
“衙门里如何判的?”这样的男人,孟茯见得其实还真不少,尤其是从前自己那个世界的时候,她在妇产科,见多了去。
“哪个不是女人生养出来的,何况家里也是有姐妹的,当然是没听他的话,他虽是督察御史,权力是大,但到底这是衙门里的事情,公正严明的,他还能怎样?”不过后来听说指着负责此案子的南海郡官吏骂了一顿。
“这样的人,莫要理会就好,南海郡清清白白的,倒不怕他能查个什么,过一段时间他自己会走。”这种人与他生气,实在是不值当,就好似被狗咬了,你总不能回头去咬狗一口吧?
但孟茯还是大意了,隔日午休起来,正准备打算去南城菜园子,也顺便看看卫如海他娘子身体如今怎样,就发现玲珑不在府上。
见到萱儿和兰若沈墨兰几个在院子里商量着做新糕点,便问着她二人。
只得萱儿回着:“今儿一早,那位京城来的什么史大人,好像在街上又跟几个婶婶吵起来了,玲珑姐姐听了很是生气,说出去瞧一瞧。”
如果只是看看,那倒也无妨。
孟茯就怕她那脾气,惹了祸事在身上,忙喊了剑香去将人找回来。
不过拓跋筝先一步将玲珑给提溜着回来。
两人都一脸的怒气。
“你拉着我作甚?让我趁乱踹他一脚怎么了?”玲珑气得不轻,她刚伸腿过去要踢到那史祯祥,就被拓跋筝发现,拽着回来了。
拓跋筝没理会她,只朝孟茯说道:“我路过,见史祯祥不知怎得罪了街上那帮卖鱼的媳妇们,给围着打。”说到此,瞥了还没消火的玲珑一眼,“那史祯祥如此轻贱女人,固然可恶该死,但别人能打,她却是打不得。”
倒不是怕她一脚将人踹没了。
而是玲珑到底是沈夜澜这府上的人。
孟茯少不得也朝玲珑说几句:“他又不是一个人,身边好几个随从呢,你若真踢了,到时候少不得算到你家三公子的头上来,你这不是添事儿么?真见不得他,你找他一个人的时候动手不行啊?那大街上,多少双眼睛看着呢?随便打打就罢了,若真出了人命,众人一哄而散,就认出你是府里的人。”
拓跋筝听着前面孟茯说的话还像样,怎么到这后面反而还给玲珑出起主意来?也是无可奈何,“难怪她这样不分轻重,原是有你这么个主子在上面纵容着。”
孟茯还真冤枉了,当即笑道:“我素来好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可你也说了,这个史大人的确是欠收拾的。他说的那些贬低咱们女人家的话,就算他心里不是那样想,只是过嘴瘾,那也该收拾一回。”
玲珑听着孟茯的这话,脸色才好起来。然后暗搓搓地跟孟茯商量着,“我已经打听到他住在何处了。”
“你可将那点心思收起来。”拓跋筝瞪了她一眼,见孟茯穿着这身窄袖裙裾,便问道:“要去南城?”
“嗯,大半月没过去了,想着去瞧一瞧。”说罢,回头朝那边的兰若几人问着,“可要给你们带些什么?”方才听她们说做什么水果点心的。
沈墨兰却起身提着裙子跑过来,“夫人我与你们一起去,她们要什么我都晓得。”那菜园子里她还没去过呢,听说里面除了那不结金元宝的摇钱树,其他的是应有尽有,还有早前去河州抓蝗虫的鸭子大军。
说起这抓蝗虫的鸭子大军,少不得要提这总惦记着想要纳阿瞳做妾的沈二公子。
他如今在这河州也安顿下来了,当时遇着那蝗灾,也亏得是沈夜澜和孟茯帮忙,方解去了这蝗灾之危。
那鸭子在田坝里抓蝗虫老百姓们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当将孟茯的鸭子群送回去以后,这河州养鸭子的人家就越来越多。
而沈二公子终是求仁得仁,如今终于把阿瞳纳了。
沈老夫人自然是不同意,本想着阿瞳既然已经放下老三了,那往后就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可年后到这河州后,赶上二媳妇哮喘旧病犯了,一定要她照顾。
其实沈老夫人懂,哪里是二儿媳妇想要阿瞳留下?到底是那不真气的儿子授意的。
也不晓得阿瞳是如何想的,竟然答应留下来。
然后这几个月软磨硬泡的,如今便成了好事。
他是自年少就惦记着阿瞳,无奈这阿瞳一门心思在沈夜澜身上。如今虽是纳她做妾,但却是要风光大办。
这治下城里各位乡绅老爷们晓得了,少不得是要捧场祝贺的。
借着胡梨花身份的柳婉儿随着她家老爷小姐一起来吃酒席,远远便看着一个与沈夜澜有几分相似的俊俏贵人,穿着大红袍子,满脸好不欢喜的笑容,低头不晓得与他的正房娘子房氏说个什么悄悄话,动作温柔款款,将那似有些不高兴的房氏扳将过来。
不多会儿,就将方氏给逗笑了。
柳婉儿微微眯着眼睛,她早就听说沈家正房这三个公子里,唯独这二公子贪花好月,府上美妾不知多少呢。
沈老九的事情,她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为此连姑姑都死了。
是沈夜澜和孟茯害得她从此只能在这世间踽踽独行,连个亲人都没了,不但如此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能拥有,只能借着一个村姑的身份苟活下来。
所以她便开始琢磨着,不如从这沈二公子身上找机会。
她正想着,桌前的小姐便扬起团扇,挡住大半张脸,要与她说悄悄话。
柳婉儿连忙凑近。
只听她家小姐虞沣儿瞥了前头的房氏一眼,说道:“我听人家讲,这沈夫人最不待见那个什么新姨娘的,但这沈大人说了,娶了这新姨娘,后院里的那些姨娘们,就都给打发了。我若是沈夫人,我是如何也高兴不得的,他此举不是证明,如何看重这新姨娘么?偏这沈夫人糊涂,居然还当他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呢。”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里能不八卦?又不晓得轻重,心里想什么便同丫鬟悄悄说。
可柳婉儿哪里细心去听,只想着沈二公子要将后院的那帮妾室都打发了?只为这新姨娘?那些个被打发出去的残花败柳,岂不是能为自己所用?
好端端的富贵日子忽然没了,心里哪里能不生恨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823:41:02~2021-01-2923:2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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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心里有了主意,自不必多说,趁着那宴席上热闹之际,她家小姐老爷都盯着新郎官瞧的时候,她便借机去茅房,摸到了后院里去。
她一个小姑娘家,比不得男子小厮们,年纪不大长得又十分伶俐讨人喜欢,不过是拿那抹了蜜的嘴说了几句话,就哄得守门的婆子放她进去,真当她是给里头姨娘们送东西的。
今儿按理只是娶新姨娘,后院里的姨娘们其实也可也出来见见世面的,但因这位新姨娘与从前的不同,老爷还专程摆酒大办,外面多是生面孔的客人。
加上沈二公子这后院里的姨娘们品性参差不齐,生怕到前面去丢了什么脸面,惹人贻笑大方。
所以就不准她们出后院。
这会儿可谓是前堂只见新人笑,不见后院里旧人哭。
更何况一样做妾,那阿瞳却得个娶平妻的待遇,她们心里哪里服气了?
从前相互看不顺眼的,只当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个干净的。这会儿却已称作亲姐妹了,商量着如何讨得沈昼言的欢心。
既然外头的客人都听说了她们这些姨娘要被打发出去,她们哪里会不晓得?眼下是急得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头烂额的。
正聚在这暖阁里七嘴八舌地商量着。
河州比不得南海郡,不过隔着一条山脉罢了,却是两个世界一般。
那头艳阳高照三千里,这头冰雪寒凉四万丈。
这些个姨娘们都是娇弱身子,遭不住外面的冷,一个个穿着那锦绣花团的袄子,挤在榻间或是椅子上。
“夫人那头的路断然是行不通的,她虽是出生大户,可行事小气巴巴的,又是个没主意的人,而且从前就没少嫌我们每月支出的银钱多,可咱们不过是买些头面胭脂水粉罢了,吃能吃得了几个钱?难道这府里养的丫鬟婆子是不吃粮食的么?”开口的尤氏从前是个小县丞家的庶女,因那眼睛跟阿瞳有三四分相似,所以被沈二公子沈昼言拿一顶小轿子接到了屋子里来。
“是呢,她这会只怕巴不得咱们赶紧滚蛋。”这接话的女人正修着那涂得殷红的指甲,坐姿也没半点端正可言,是个花楼里出生的,所以嘴上不关风,荤话浑话样样会讲。
外头的柳婉儿隔着窗户听了会儿,眉头扭成了一团,颇有些嫌弃这些个女人不成事,难怪要被赶出去,一时有些犹豫,她们有用,还是那阿瞳更有用些?
没拿定主意,又不敢在这里多待,便先回去了。
这会儿已是傍晚,忽然下起了毛毛细雨,院子里的酒席还怎么吃?府上的管家正招呼着下人们搭棚子,只是哪里来得及?
到底是将这院子里的客人们给怠慢了。
沈昼言少不得借机发难起房氏,“你要的脸面我样样给足了你,后院那些女人这些个年,我没叫她们有一儿半女,如今你要赶她们走,我也合了你的心意,可是今日我娶阿瞳过门,你以为你是给阿瞳下马威么?你是丢我的脸面。”
房氏委屈不已,明明一个时辰前,天还亮堂堂的,她身体不好,操持这么大的场面已经不错了,哪里能料到会忽然下起雨来?当即便红了眼眶,“你说这话,到底讲不讲良心,我为了能体面些,将我嫁妆里的盘子碟子都给拿出来用了,那原本可是要留给清儿做嫁妆的。”
如今却为了叫她爹高兴,用来给她爹娶小老婆。
沈昼言自也看到了,所以听到她这样说,一时有些语塞,但侧头看到院子廊下面站满了躲雨的宾客,心里就堵得慌,甩着长袖自顾走了。
只留了房氏万般委屈。
回头看着一双儿女正瞧着,忙抹了眼泪迎过去,“怎出来了?外头凉着呢?”
沈清儿虽是次女,但因为她哥哥身体不好,所以她这性子便有些像是男儿的,刚烈得很。最是见不得她阿娘受这窝囊气,“爹娘十几年的夫妻了,我阿爹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您到底怎样想的,难道还指望着能把一块冰给焐热不是?”
“你这糊涂丫头,冰哪里能焐热?”房氏有些好笑,虽叫女儿这么说,但仍旧不忍责斥。
“您既然知道冰块捂不热,还焐什么?再焐下去就是一滩浑水,您也搂不着。”这沈清儿倒是个明白人,年纪虽不大,脑子里倒是比房氏这几十岁的人都要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