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约齐亚的身体被光芒包围, 周身满是他无比厌恶的气息。
该死, 没有神格，他根本无法与光明神对抗。
伊兰看向光明神那双泛着金色光芒, 却依然冷彻入骨的眸子。
他真的会杀了自己吗？
如果他要杀自己, 又为什么要教她秩序的真理，还期待她成为秩序之神？
她又把目光移到黑发少年身上，他期盼地凝视自己, 虽然被金色光芒威压，却依然保持着向自己伸手的动作。
他的神格被光明神夺走了, 这就是他失忆的原因吗？
伊兰的脑中前所未有得混乱。
这让她的情绪也开始烦躁起来。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这故事会如何发展，一切都开始偏离她的设想。
“你刚才说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光明神在她身侧举起手, 像是要用宽袖在她与约齐亚之间制造一道屏障, “走吧, 我再为你讲解一次。”
“伊兰，不要相信他！”黑发少年在金色神光的威压下，半跪在地, 面容已经带上痛苦的神色。
“冕下, 您为什么要夺走约齐亚的神格？”伊兰没有动，她蹙起眉头，凝视至高神主, “不可以还给他吗？”
“……”金发的神明眼神一滞，却没有回答。
伊兰看了眼窗外的星楼，对赫利修斯低头行礼：“已经下课了，老师，下次我再问您那些问题吧。”
她转身绕过光明神抬起的手臂，走向约齐亚。
金发神明的眼眸暗淡下来，逐渐恢复为冰蓝色。他缓缓放下手臂，同时，环绕黑发少年的神光也消失了。
伊兰来到黑发少年身边，握住他依然伸出的手，将他从半跪的姿势拉起来。
约齐亚乌黑的双眸眼波流转，掩饰不住喜悦的心情。
“走吧，午饭时间到了。”伊兰望着他，“既然我们都不用吃东西，不如给我讲讲你的事？”
黑发神明握住伊兰的手紧了紧，只简短地回答：“好。”
“伊兰。”至高光明神轻唤少女的名字。
回过头时，金发青年垂手站在那，一尘不染的白袍之下，清冷的身影却显得孤寂落寞。
“我绝不会伤害你。”如同击碎冰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祈求，“相信我。”
伊兰没有说话。
在搞清楚一切之前，她不能轻易回应他。
少女的沉默让光明神略显失落地垂下双眸。
他轻挥衣袖，消除了结界，目送伊兰和黑暗神离开圣光之塔。
“你会明白的。”他藏在宽大衣袍中的手轻轻攥起。
在黑发少年的带领下，两人来到暗影集|会所的授课室内。
依然等在那里的暗影学派导师，黑暗神的神眷者菲丽嘉看到进入房间的约齐亚和少女，了然一笑：“冕下，意外收获？”
约齐亚阴恻恻地瞪了她一眼：“够了，出去。”
伊兰认出，眼前这个灰白发色的暗影学派导师，就是那次和约齐亚在街边谈话的女人。
“别误会，我是黑暗神冕下的神眷者。”菲丽嘉用她无生气的灰色眼眸看着伊兰，“你们慢慢谈，我走了。”
？她要误会什么？伊兰莫名地看着灰发女人。
菲丽嘉走出门，嘴里还在念着一句话：“明明是我的房间，为什么要我出去。”
伊兰看着厚重的石门关上。
正想转身的那一刻，深沉的呼吸传入耳中，黑发神明从身后轻轻握住少女的肩膀，俯身将额头抵在手背，阖上他星子般漂亮的黑色双眸。
柔顺的鸦色发丝扫过她肩膀，伊兰蹙了蹙眉头，想要摆脱少年这个过于亲密的举动：“你放开我。”
“你选择了我，我……很高兴。”约齐亚在伊兰耳边轻声低语。
生性暴戾无端的黑暗神不会对任何人温柔，只有她。
“我没有选择谁。”伊兰说，“只是有些事我还没搞清楚。”
她挪开约齐亚放在自己肩膀的手，转过身盯视他此时流光潋滟的黑亮眸子。
“你刚才说光明神会杀了我，那是什么意思？”
黑暗神望着她，嗓音沉静如水：“你相信我吗？”
伊兰低下头。
光明神赫利修斯也说过让自己相信他。
“如果你信任我，不要再接近赫利修斯。”
“可他是我的导师，并且在教我如何使用秩序的力量。”伊兰抬眸，“我有在这个学院待下去的理由，更何况我可以协助神主冕下稳固深渊的封印。”
“深渊，封印。”约齐亚冷白的额角浮现突出的青色脉络，“他又在利用你。”
伊兰皱眉，垂眸思索他这句话的意思。
黑发神明想起他闯入圣光之塔时，光明老贼在对少女所做的事，他碾动着后槽牙，伸手在伊兰的头发上弹了一下，那缕闪亮的发丝先是变得漆黑，很快又恢复成朝阳般的橘金色彩。
“做什么？”伊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挑眉看着约齐亚。
“你身上都是赫利修斯那混蛋的气息。”黑发少年脚下生出无数暗影藤蔓，攀上少女的身体。
“我要把这些该死的气息彻底消除掉。”他喉结微滚，眼尾如钩的墨色双眸定定地瞧着伊兰，浮起一层浅淡的雾气。
看着从腿部一直缠上自己腰间，并且还在继续爬升的暗影能量，伊兰皱起眉头。
少年恢复了黑暗神的记忆后，不像以往那样封闭自我，眼神中时常透露着不安与焦躁。
作为伙伴，他能恢复记忆，自己本该开心的。
可他偏偏是那个黑暗神，诞生于原初的混沌，与清冷圣洁的光明神截然相反的那位神明。
而且她很清楚，这位原初之神和光明神都在隐瞒一些事，不能或不想让自己知道。
强烈的烦躁与怒气萦绕在她脑海中。
她讨厌这种不能被自己掌控的事情。她能预见到，以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事发生。
“放开我。”她冷冷盯视约齐亚。
黑暗神察觉到她眼中的凉意，神情恍惚了一刻。
“放开，没听见吗？”
约齐亚指尖一颤。他刚才看到了，少女的瞳孔有一瞬间变为十字型，幽蓝色的眼眸发出淡淡莹光。
暗影从少女身上快速缩回到少年脚下，消失不见。
她学习的速度很快，力量恢复得也很快。
约齐亚的记忆中，出现那个少女的背影。
昏暗如血的天空，大地龟裂，眼前是潮水般涌向她的魔物。少女的身形那么纤弱，却永远脊背挺直，毫无所惧。
她向自己回眸，闪烁着湛蓝光芒的双眼中，是一对十字型的瞳仁。
“相信我。”她唇角带笑，目光粼粼。
“也要相信自己。”
她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再次对上眼前少女神明带着怒意的冰冷双眸，约齐亚转身，走到房间一侧，俯身将双手撑在桌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意识到，她还什么都不记得，怎么能要求她理解自己所说的话。
“你究竟隐瞒了什么？”伊兰缓和了表情，走到他身边，靠在桌旁，“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关系，发生过什么事，真不打算告诉我吗？”
她现在确信，一无所知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不再是失忆的黑发少年。
约齐亚只是低头盯视桌上的木纹。
他不知该不该告诉她。
或许，至少要等他取回神格。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他偏过头，凝视少女的侧脸，“但请你相信，我是在保护你。”
什么都不跟她讲，却让自己相信他。光明神也是，约齐亚也是。
他们眼中看到的究竟是谁？是原主？还是某个她不知道的人？
没关系，她会全部弄清楚的。
伊兰抬脚向门口走去。
“我耐心很好，会等到冕下想说的时候。”她推开门，回眸微笑着，眼角却在跳动，“啊，对了，我还要继续留在这个学院里，希望冕下不会成为我的阻碍。就这样，再见。”
伊兰跨出授课室，石门重重关闭了。
约齐亚瞳孔微缩。
果然惹她生气了。
他不该那么冲动的。只是当时看到光明神对伊兰做的事，他就无法忍下怒火。
偏偏所有凡界人都认为那个家伙是混沌之中所诞生的，最圣洁高尚的造物。
他们根本不知道所谓至高无上神祇的真实面目。
可笑。
那时，如果不是因为他有所顾忌，光明神根本不可能趁机夺走他的神格。约齐亚仔细回忆当时发生的一切。
那家伙无法毁掉自己的神格，那么，他一定是用特殊的方法将它藏起来了，让自己无法感应到。
黑暗之神抬手，他的影子仿佛活过来，在他面前恭敬行礼。
“去吧，查出我神格的下落。”
影子颔首，缩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黑点，迅速消失在房间外。
伊兰回到A班教室的时候，雾壬立刻跑到她身边：“伊兰你去哪了？我一直等不到你回来，去圣光之塔也没看到你。”
看到人鱼少年焦急的脸，她抬手摸了摸雾壬的头：“我只是出去走走，别担心。”
伊兰从没有在学院里这样做过，雾壬心里很高兴，却又觉得少女的神色有些异样。
“伊兰是有不开心的事吗？”蓝发少年看到现在教室里只有少数几个学生在，其中就有精灵的王储提利亚斯。
那个金发的异族青年目光一直看向这边。人鱼少年炫耀般地看了他一眼。
提利亚斯：？莫名暴躁。
“你跟我来，我保证能让你心情变好。”雾壬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兴奋起来，牵起伊兰的手，带着她往教学楼外就跑。
“带我去哪啊？”伊兰哭笑不得，但她现在的确有些心乱，便由着蓝发少年拉着自己往前走。
一路从教学塔楼出来，雾壬带伊兰来到学院边界一处在室内的小池。
“这里是为人鱼族的学生专门修建的。”雾壬说，“不过我们种族本来就很少登上陆地，学院里的人鱼也相当少有。我打听过了，只有三年级有两个人鱼族的女生，所以，能用这片男性人鱼族水池的，只有我一个哦。”
“学院想得很周到。”伊兰蹲下来，撩起池水，手上留下咸苦的气味，“这居然是海水！”
“和我家乡的气味很相像。”雾壬说着，望向伊兰的金色双眸眼波流转，“伊兰还记得吗？在埃文海域的人鱼族领地，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看到少女神明迟疑了一下，没有回应，雾壬却并没有生气。
他心里早已明白，她不是以前那个爱神了。
然而他完全不在意，因为他想要侍奉，想要喜欢的，是眼前的伊兰，无论她的外表是怎样，身份又是什么。
蓝发少年笑笑，脱去法袍，以优美的姿势跃入池中。
再次浮上水面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人鱼的姿态，那丝质裙裾般柔软绮丽的鱼尾在池下反射出璀璨的鳞光。
他游到伊兰面前，仰起白皙俊秀的脸庞，向她伸出手：“伊兰要下来吗？我保证，不会让你弄湿衣服。”
她知道雾壬所说的是元素学派的魔法。
伊兰心中一动，想起光明神教给她的，从元素开始运用秩序真理的方法。
伊兰集中神力，试着给自己加上一个可以隔绝海水的防护罩。
当她发现自己身体已经裹上一层透明的神力时，便把手伸进水里，再拿出来。
没有湿！她成功了！
伊兰噗通一声跳进了水池里。雾壬愣了片刻，看到伊兰浮回水面，身上却依然干爽的时候，他不禁伸手去触碰伊兰的脸颊。少女的皮肤上像是附着了一层能量，但他依然能感受到光滑细腻的触感。
没有水元素天赋，也可以做到吗？雾壬很意外。
等等，这个动作，这个动作实在是太轻浮了！他在做什么啊？人鱼少年迅速收回手，耳鳍快速抽动了一下，他窘迫地低下头：“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摸伊兰的，我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一下……”
自己果然肮脏又龌龊。少年的语言系统像是坏掉了一样，再也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明白的。”知道人鱼少年容易多虑，伊兰赶紧安抚他，“我没有介意，你不用这样。”
“你说的，要让我心情变好，雾壬也一样啊。”她弯起唇角，“你自己这样生闷气，要怎么逗我开心？”
雾壬抿唇，抬起湿润的金色双眸，用力点了点头。
伊兰发现身上的神力不仅可以为她保持干燥，还可以在水下呼吸的时候，立刻体验了一下自由潜水的乐趣。
雾壬悄悄游到她身边，华丽的鱼尾在水下摆动。
人鱼族到了水里，便是回到了他们最熟悉也是最自由的地方。
少年围着她，悠游旋舞，在她身边留下一串串多彩的气泡，那些气泡并没有很快破裂或是浮上水面，就在她身边悬浮飘动，甚至还会故意撞在她身上，再向外弹开。
伊兰知道这是雾壬的魔法。
真是个尽职的神眷者。
她的心情在看到这些瑰丽的泡泡时，就已经云开雾散了。
人鱼少年在他的神明身边缓缓游动。
目光穿过那些彩色的泡泡，落在少女身上。
阳光透过室内海水池的透明天窗洒向水面，在少女妍丽的笑靥上映出斑斓的光纹。
少年呆呆望着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身后，并小心翼翼地靠近。
“吾神。”他低低唤了一声，人鱼族的特殊能力，让他们在水下也可以正常说话。
伊兰回头，看到少年的眼角微红：“你是想家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