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理理仰起圆圆的脸蛋，叉着腰告诫伊兰这次去凡界一定要省钱省钱再省钱！然后神仆长从金库里扒拉出一小袋钱币，交给伊兰。
“雾壬，你看着吾神！绝对不要让她乱花钱！”嘉理理嘱咐神眷者。
雾壬为难地看了看伊兰。虽说这几天相处下来，他看到了爱神的转变，但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他只是个卑微的神眷者啊。
伊兰手臂靠在车窗旁，支起下颌观赏马车外的景色。
对面的雾壬坐得端正拘谨，两只手放在并拢的双腿上，不自然地握住拳头。
以往爱神去凡界的时候很少会带上雾壬，更何况是这样面对面坐在狭小的马车里。
因为穷，伊兰雇的马车也很寒酸，两个人坐进去，膝盖几乎要碰在一起。
微风带着些许炎热气息吹进车厢，雾壬闻到少女神明身上淡淡的蔷薇清香。
夏日的衣料十分轻薄，而狮心帝国民风开放，女孩们也喜爱穿着适当裸露肌肤的服饰。
伊兰穿了一身白色便裙，从宽松的中袖下，露出一截纤瘦白皙的手腕。
她掩去了神性，现在的化身与真身只有六七分相似，不再拥有神明那近乎完美的外貌，这副面容只是名算得上清丽可爱的人类少女。
但在拥有神力，比如其他神祇、天使，以及雾壬这样的神眷者眼中，他们所看到的依然是伊兰的真身。
爱神很美，她的每一寸，都是世界三大意志按照最完美的比例造就的。
面容纯美，却又带着一种天生的诱惑力，就如同她的象征——白与红的蔷薇花一样，一半纯洁，一半娇媚。
只可惜这位神明的性格与外貌完全相反，让雾壬几乎忘记了她堪称惊心动魄的美貌。
原主在凡界几乎不会使用真身，倒是给伊兰省下一些麻烦。
不过伊兰完全没注意到人鱼少年不自在的神态，只是认真地眺望窗外。
她自从穿到这个世界，还没有仔细看过凡界的风景。
金色平原附近有许多农庄，马道两边都是麦田，不过现在是盛夏季节，麦子还是绿色的，只有顶部微微泛黄。
马道两旁栽种有高大的树木，此时正一棵棵从伊兰眼前闪过。
骤然，驾驶位的车夫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紧接而来的是马匹的嘶鸣声，车厢像是撞到了什么，剧烈震荡了一下，巨大的惯性让伊兰稳不住身体，整个人扑向前方，直接撞进对面的雾壬怀里。
蓝发少年下意识地抱紧伊兰，眼神立刻变得凌厉起来：“吾……主人，小心！”
说完，他的右手指尖已经凝水成弦，准备随时应对未知的情况。
马车很快停下来，车夫梅斯跳下车，打开厢门，就看到抱在一起的少男少女，梅斯愣了一下，尴尬地轻咳一声。
雾壬察觉到并没有特殊危险发生，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动作，以及怀中的柔软。人鱼少年窘迫得从脸颊红到耳根，迅速放开手臂。
伊兰刚才撞过来的时候，鼻子正好磕在雾壬衣服上的金属扣上，疼得她半天没说话，刚才她一直在揉鼻子，直到车厢门被打开时，疼痛才缓解一些。
伊兰抬起头，看到满脸通红的雾壬，有点莫名。
她眼角因为鼻子被撞，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鼻头也是红的。
感受到顺滑的蜜色长发从手臂拂过，再看到伊兰这副像是被欺负哭了似的表情，雾壬金色的眼眸几乎滞住了，无法从少女身上移开。
“嘶……”此时已经坐起身的伊兰，并没有注意到雾壬的神情，她擦掉眼角被硬生生撞出来的泪痕，询问车夫：“梅斯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梅斯向马车后方看过去，眼神依然很慌张：“利诺威尔小姐，刚才我们撞到人了！”
第5章 失忆
伊兰从车厢里跳出来，向马道后面看过去，果然，地上躺着一个人。
“他，他刚才忽然从一棵树后面走出来，我根本停不住马车！”梅斯解释着，随后又紧张地跺了跺脚，“哎呀，这可怎么办？”
“先过去看看他的情况。”伊兰向那人走过去。雾壬此时已经回过神，跳下车厢，拦住伊兰：“主人，让我去。”
知道雾壬是想保护她，伊兰就乖乖跟在他身后，只是说了句：“一起过去吧。”
两人走到那人旁边，伊兰弯下腰查看他的情况。
那是一名少年，此时他侧躺在地上，身子蜷缩着，双目紧闭。脸上有痛苦的神色，黑发凌乱地洒在他冷白色的脸颊上。
就在伊兰想伸手过去替他检查伤势时，少年忽然睁开眼睛。
一双漆黑如湖底的眸子盯着伊兰。那本来是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却充满散不开的阴鸷。
伊兰的手被用力打开了。
“别碰我！”少年低吼着说，周身环绕起不祥的黑色雾霭。
一旁的雾壬立刻出了手，几道水元素化作的丝弦飞向黑发少年，水弦因为融入了神力，变成柔韧又坚硬的武器。
已经挣扎坐起身的少年眼神一凛，身边的黑雾剧烈翻涌着，瞬间将水弦全部吞噬，但水弦却突破了他的防御，将他整个人缠住。
少年的双眸刹那间染上狂色，全身爆发出形状尖锐的黑色能量，切断了绑住他的水弦。
车夫指着少年大喊了一声：“他，他是黑暗神信徒！”
伊兰也看到了，刚才黑发少年使用的是暗影系魔法，这说明他信仰黑暗神，并接受了黑暗的馈赠。
先有暗，才有光，黑暗神是比光明神更早诞生的神明。
光明神象征太阳与光辉，代表一切高尚与美好的品格，而黑暗神象征的是无尽的黑暗，同时掌控着灵魂的力量，是代表阴暗与无端的神明。
凡界人大多厌恶和惧怕黑暗，向往光明。
黑暗神的信徒，以及暗影系魔法，一直被作为凡界主流的光明教所排斥。
少年坐在那里，双眸如同幽暗的旋涡，脸上带着一抹怪异的邪佞笑容，此时变得像利刃一样的黑色能量全部指向雾壬。
雾壬护在伊兰前面，正要再次攻击，被伊兰阻止了。
“这位先生，别紧张，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伊兰好声好气。虽说这名黑发少年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毕竟他才是那个被马车撞的倒霉鬼。
黑发少年把目光移向伊兰时，忽然一怔。
“你是谁？”他凝视着眼前的少女，刚才醒过来时，他并没有看清少女的相貌。
“？”伊兰莫名其妙。
少年站起身，踉跄着向伊兰走过来。
“你到底是谁？”黑发少年的眼中，有火焰般的灼热。
见这少年看伊兰的眼神，雾壬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厌恶感。
“别再靠近了！”雾壬几乎是吼出来的，连伊兰都觉得意外。
小奶狗变凶犬了？
黑发少年刚想说什么，脸色一白，剧烈咳嗽起来，还带出几口鲜血，随后身体晃了晃，再次晕倒在地上，暗影能量顿时消散。
果然是受伤了。而且刚才动用精神力施放魔法，更加重了他的伤势。
“光明神在上！利诺威尔小姐，我们快走，沾上这些黑暗神信徒会不幸的！”梅斯厌恶地啐了一口，“我说怎么会在大白天撞人？我当车夫二十多年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梅斯先生，撞到他的可是我们。”伊兰作为穿越过来的无信仰者，以及一位神明，对黑暗神没有任何偏见，“雾壬，把他扶上马车，给他治疗一下。”
“利诺威尔小姐说的对，是我驾车速度太快了。你们带他上车吧。”车夫听完伊兰的话，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是爱神的天生魅惑力又起作用了，伊兰为了不惹麻烦，给这种魅惑力加了一道神印禁锢，只是巧妙地放开一点点，毕竟受人欢迎好办事。
伊兰安抚梅斯：“撞了人的事，我们就当做没发生。您也当他不是黑暗神的信徒，您觉得如何？”
梅斯感激地对伊兰点头，返回驾驶位上。
毕竟撞了人，真报告给警卫队的话，这位车夫很可能会被处罚。
“主人，刚才他对你很无礼。”雾壬没有动，依然警惕地盯着晕过去的黑发少年，他也不明白，自己刚才情绪为什么那么激动。
“就打了一下手嘛，不疼。”伊兰拽了拽雾壬黑色短袍略有些宽松的袖子，露出安抚的微笑，“谢谢你刚才保护我，但无论怎么说，是我们的马车撞了人，不能不管他，你说呢？”
雾壬垂下眼睫。再怎么厌恶这个人，他也必须听伊兰的命令。
他只能把黑发少年扶上马车。
本来就十分狭窄的车厢，现在更拥挤了。这名少年身高腿长，蜷缩起来也占了整张椅子。
雾壬给他喂下青春泉水后，和伊兰并排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主人，等他伤势痊愈，就让他快点离开吧。”雾壬盯紧黑发少年。
“怎么，雾壬也不喜欢黑暗神信徒吗？”伊兰看到雾壬蹙紧的眉头，就知道他还在戒备对面的少年。
“只是不喜欢这个人。他身上有很危险的气息。”
雾壬的直白倒是让伊兰有些惊讶。毕竟这名少年的性格平时就像水一样温和，很少表露自己的喜恶。
“没事的，我是神祇，他伤不了我。”伊兰安抚他的神眷者。
雾壬动了动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他所说的危险并不是那个意思。
刚才黑发少年看伊兰的眼神，让他非常不适。
“阿统，黑暗神的资料再让我看看。”伊兰在书中看到过相关介绍，但她记得不太清楚。
【亲亲，黑暗神是象征黑暗与冥土的神明哦。而这位神明在三百年前的神魔之战后，就更被光明教徒厌恶了呢。】
伊兰是知道这段背景的。三百年前，神秘的魔界深渊现世，大批邪恶的魔族从深渊中出现。光明神为拯救凡界生灵，带领天使军团降临，与深渊魔王所率领的魔界大军进行过一场大战。
最后这场神魔之战，以魔王落败，深渊被光明神封印告终。
有些光明教派的学者认为，深渊魔王便是黑暗神的化身。
但这并不妨碍黑暗神在凡界依然拥有众多信徒，尤其是暗影亲和者。
伊兰不喜欢随便给一类人贴上标签。
对她来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喜好，在没有了解这个人之前，她绝不会轻易下结论。
她也知道，雾壬排斥这个人不是因为凡界对黑暗神的偏见，而是为了保护她。
马车继续在麦田间行驶。过了一个等时后，那名黑发少年终于有了动静。
他睁开一双漆黑的眸子，坐起身，看到对面的两人，黑色雾气再次环绕在他身边。
伊兰制止了旁边想要动作的雾壬，对黑发少年露出在原来世界接待客户时的标准职业微笑：“你醒了，我们刚才给你治好了伤，看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少年迟疑了片刻，随后默默收回黑雾。他知道对面的少女没有说谎，自己的伤已经痊愈了。
他看上去介于从少年向青年过渡的年纪，面容带着一种病态的隽美。额发有些长，这让那张厌世脸更添了些阴郁。
他坐在那里，整个人就像一朵驱散不掉的乌云。
“对不起，是我们的马车撞了你，你想去哪？我们可以送你一程。”伊兰说。
黑发少年瞥了她一眼：“我不知道。”
“嗯？不知道要去哪？”伊兰看他的眼神，知道他并没有说谎，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从哪来，家住哪里？”
“约齐亚。”少年苍白修长的手指扶上额头，蹙紧眉头，“其他的，我不记得。”
不会吧，这马车随便一撞，就能把人撞失忆？
雾壬期待地望了伊兰好几眼，似乎在提醒她快点赶走这个人。
然而叫约齐亚的黑发少年，却在仔细端详眼前的蓝眸少女。
这一错不错的视线，伊兰倒没觉得什么，雾壬心里先爆发出一股怒气来。他又在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看着他的神明！
怎么会有这么无礼的人！
第6章 神恩
约齐亚也看见对面一双竖瞳正在怒视自己，却毫不在意。
“我们见过吗？”他问眼前的少女。
伊兰被这问题难倒了。
他们见过吗？一个失忆了，另一个是穿过来的，没有原主记忆。
“我跟他见过吗？”伊兰问系统。
【……】系统发出一阵滋啦滋啦的声音，没有回话。这问题他哪里知道，他是百科全书，又不是爱神的日记本。
“不好意思，我们是第一次见。”总不会那么巧，撞上原主以前撩过的男人吧。
约齐亚没说话，坐得靠前了些，似乎想要更近一些观察伊兰。
不过空间狭窄，他一往前，膝盖就直接碰到伊兰的腿。
雾壬终于忍不住出手了——用力推了约齐亚一把，让他靠回椅背。他不能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使用魔法，这样可能会伤到伊兰。
约齐亚忽然被推了个趔趄，脸色阴晴不定，身上的暗影能量再次开始蔓延。
“你最好不要随便使用暗影系魔法。”伊兰说。
“为什么？”约齐亚眼中带着戾气。
“这里的人不喜欢，尤其是在城镇里，如果被他们看到，会找你的麻烦。”
“那又怎样？”找麻烦的人全部杀掉就好，约齐亚虽然失去记忆，心里却有一个声音这么告诉他。
伊兰也看到黑发少年眼中忽然释放的杀气，明白雾壬说的没错，这个人很危险。
“伽雷尔王城是光明神所庇护的城市，在这里，暗影系法术会受到压制。”
约齐亚垂下鸦色睫羽，陷入沉默，却还是收回了暗影能量。
“我们送你到前面的艾利尔镇吧。”伊兰再次接收到雾壬的眼神，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想过和约齐亚有过多交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