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次,她便不说了。
思及,裴鸢耐着心中的激动,嗓音温软地回道:“我知道了夫君,我不会再这样了。”
“乖。”
司俨复将温香娇小的美人儿拥进了怀里。
裴鸢却于这时,细声又问:“那…那你还想要吗?”
司俨明知故问:“要什么?”
裴鸢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就你想要的东西啊……”
“太晚了,我抱着你睡下罢。”
裴鸢听着男人温沉的言语,却将小手覆在了自己的小肚子上,复又回道:“但我现在小腹有些痛,我的月事应该快来了,你若真的不要,怕是又要等好几日了……”
“那我帮你焐一焐。”
司俨说罢,便将怀中小娇妻的姿势调整了一下,让她背对着他,他则从其身后拥着她,亦将大手放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睡罢。”
“嗯~”
裴鸢在司俨宽阔又温暖的怀中,幸福地阖上了双眸。
她还在回味着司俨适才同她说的话。
‘但是我很喜欢你。’
小姑娘的唇角刚要往上翘起,却觉耳畔竟是蓦地一凉。
男人的薄唇竟是于这时覆了上来,只低声对她命道:“等我们回颍国后,你都得给我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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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卯时。
藁街的诸侯府邸内,随处可见挺拔高大,且气度苍韵的古松,其上盘桓的枝干虬劲,亦覆着带着岁月痕迹的苔绿。
昨夜子时后,上京还降了些小雪,现下这时当,府内的青石板地便染上一层淡淡的白霜。
入冬后,白日渐变得短暂,纵是晨鸟已在啁啾不停,而今的天际上却还是被一派沉静的鸦青色笼罩。
娇妻还在房内酣睡,司俨却早已起身,站在了翼角翻飞的亭榭下。
府院的下人只见,年轻英俊的君王身着华贵的旒裳玄冕,外披墨色貂氅,背脊挺拔地站于亭下时,竟是比他身旁的古松还要孤高不群,大有一种巍然俨正的王者气概。
这时,有一侍从走到了司俨的身旁,并恭敬地同他耳语几句。
司俨鸦睫微垂,侧颜的轮廓冷厉立体,却又不失精致和敛净。
“让他进来见孤。”
“诺。”
不经时,待那侍从再度折返时,他的身旁便跟了一个宦人装扮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着深靛裾衣,头戴盖耳笼冠,他的模样瞧着已过五旬,即近花甲之年,所以体态自是稍显臃肿。
但纵是如此,他那养尊处优的清贵气质,却并未削减半分。
且若细细端详,便能瞧出,这男子的眉眼竟是同先帝阏泽有六分肖像。
那陌生男子对司俨拱手揖礼,随即便道:“抚远王。”
司俨莞尔,薄唇亦勾起了极浅极淡的弧度。
旭日已从云翳之后显露,青石板地上的霜寒亦在晨曦中,渐渐褪去。
当那抹并不刺眼的日光打在这位年轻君王的身上时,只让人觉其仪质温雅,面庞亦是极为清俊出色,他的嗓音温沉如罄,只淡淡回道:“您来了。”
第64章 她看了他 我的鸢鸢还是小宝宝,难免会……
【二更合一】
原来, 于清晨突然造访的中年男子,竟是六安国的国君,亦是先帝阏泽的宗弟——阏治。
司俨少时刚被其父司忱从徐州接到上京时, 还曾同这位深受先帝倚重的老国君共事过, 二人也算是故交。
却说阏治其人正直踏实,颇有忠臣良将的气节, 亦曾为大梁的江山立下过不小的功劳。
所以他虽是先帝众多宗室兄弟中,与他亲缘并不算近的堂弟, 却还是在阏泽登基后, 被他赐了庐江郡一地, 成为了一国国君。
算上司俨, 大梁的七位藩王都住在了这藁街的府邸中,但是为了避嫌, 也为了不让新帝阏临起疑,阏治和其余的这些同姓王之间,也不能于私下单独见面。
所以今晨, 这六安国的国君才装扮成了宦人的模样,来他府邸的路上, 他想必也是经过了不少的周折。
司俨既是敢在这亭榭下见他, 便已然提前将皇帝阏临安插在这府内的眼线支开。
所以现下二人若要交谈, 是安全的。
实则阏治也很清楚, 这新帝阏临为何突然要将七王都唤到上京来。
新帝一直惦记着, 他们这些藩王手里的兵权, 且现下, 他还是不敢对颍国下手,亦拿抚远王司俨无可奈何,却也想着对司俨施以威慑。
便专挑软柿子捏, 准备先拿他们这些小小的郡国国君开刀,待先削了小藩后,再去削颍国这个大藩。
六安国国君阏治同其余的年轻国君不同,那些国君有的根本就未经历过战争的痛苦,他们多是一出生就逢上了太平日,从未吃过苦,一边享受着荣华富贵,一边便承袭了先帝赐的王位和封地。
但是他的这个王位,可是拿命换来的。
阏治前半生戎马倥偬,自是落下了一身的伤病,他在自己这位宗兄皇帝的面前做事,还要收敛锋芒,谨小慎微的度日。
好不容易世袭个爵位,有了自己的封地,也成了一国国君,阏治本想着能同他的爱妻甄王后在庐江郡这个小地方安度晚年,谁料先帝突然驾崩,而刚刚登基的新帝却要释他手中的兵权,还要削他的封地。
新帝的举动本就令他心寒,而更令阏治愤懑的是,那杨皇后竟还把他们这些国君的王后和夫人都软禁在了清凉殿中。
甄王后从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便嫁予阏治为妻,有近二十年的时日她都无怨无悔地同他过着颠沛流离的苦日子,也一直温婉娴淑的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阏治也是个人品高尚的君子,所以待阏氏一族发迹后,他也并未纳任何妾室,一直同甄氏这位糟糠之妻举案齐眉,恩爱不疑。
当年中原混战,甄氏随着他四处奔走逃亡,也曾小产失子过,到了中年后,甄王后也是满身旧疾,每日都离不开大量的补药。
阏治担忧,监/禁甄王后的宫女会照顾不好她,也怕甄王后会突然犯疾,还得不到太医的及时救治。
故而阏治在走到亭榭下站定后,便面带忧虑地对司俨道:“抚远王,而今除了你的王后裴氏,孤和其余国君的王后和夫人,都被杨皇后监/禁在了清凉殿中。”
司俨自然是知道此事的,且监/禁这些国君内眷的宫女中,还有一个是他的细作。
他淡声道:“实则除了国君您,其余那些年岁尚轻的封国君主,并未对她们的王后或是夫人,有多么深的感情。所以纵是杨皇后将她们都囚禁了起来,于他们而言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但陛下这么做的原因,国君您清楚吗?”
阏治缄默地看了司俨一眼,他觉这位大梁最有权势的藩王身上,有着某种超出他年纪的成熟和自持。
从前他在上京为还是割据一方的诸侯阏泽做事时,也曾接触过年岁尚幼的阏临,他知阏临虽是天子骄子,自小亦很聪颖,却难免有些刚愎自用,骨子里也有暴戾恣睢的一面。
且阏临那点小小的才智同司俨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若论帝王的高骛和威仪气场,司俨也不比阏临差,而司俨自小经历的苦难太多,也自是要比阏临历练的更多。
骨子里,司俨其实要比阏临沉稳自信多了。
他知早晚有一日,这两个男人会打起来。
不是颍国要率军反梁,便是上京要宣旨削藩。
阏治隐隐有种直觉,这刚刚才经了两代的大梁王朝,怕是早晚要被倾覆易主。
若司俨真的成功篡位了,他既身为前朝的宗室成员,下场不是被屠杀,就是被软禁至死。
阏治来此,自是有他的目的。
一是为了救他的妻子甄王后。
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亦想提前买司俨一个人情。
若真到了大梁灭朝的那一日,司俨顾及今日之情分,或许还可留他和他妻子的一条性命。
思及,阏治回了司俨二字:“不知。”
司俨面色故作严肃,又低声道:“您是这六个郡国中,最为年长,也是最有威望的国君。且六安国疆域下的城池亦是最多,足可对其余郡国起到牵制的作用。陛下他这么做的缘由,其实也只是想针对您。若您先为表率,答应释兵权,再被朝廷削封地,那其余的五个国君,便很好解决了。”
听着司俨嗓音温沉的言语,六安国国君的面色自是微微一变。
原来新帝,竟是要拿他来开刀。
阏临今日削他一城,明日就可削他三城。
削着削着,他六安国的疆土可就不剩多少了!
而今看阏临这态势,或许他们这些君王不仅要被削封地,八成还会被褫夺管理封国的自治和铸币之权。若真是如此,那做这一国的国君还有什么意义?倒还不如承了个空有名号的散爵呢。
六安国国君在位时间最长,他治理郡国多年,对自己国家的疆土有着深厚的感情,自是不愿这种祸事发生。
司俨不发一言地看着阏治表情的变化,便知阏治实则,也一早便对阏临的举动心生不满。
而这些郡国的国君中,代国国君年岁尚幼,很好被阏临控制。定陶国和真定国那两位国君,也是怯懦且好摆布的。
惟那东平国的国君阏闳,是个年轻气盛的青年,且他是个极易被人煽动情绪的人。
两个君王彼此对视,心思也都想到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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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冉之前,六安国国君便避着耳目,从府邸的西小门而出,仍以宦人装扮,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司俨回到内室时,便见榻上的小美人儿果然仍在安恬地酣睡着,若要在颍国,他大可以由着裴鸢的性子,让她睡到日上三竿。
可如今二人既是在上京,宫里也随时都会派备车马,接他们去京郊参加祀典,那他便只得将贪睡又娇气的小人儿唤起来了。
初冬的清晨天寒,司俨特意站在熏炉之旁烤了烤身子,这才走到了榻边,将衾被中身量娇小的美人儿抱到了身上。
裴鸢这时的意识处于半梦半醒间,丁点儿的窸窣动静便能扰醒她,待他清醒过来后,便发现自己已然跌坐在了男人修长且结实的双腿上,他亦用长臂锢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小姑娘被他熟悉的清冽气息缠裹后,只软软地唔了一声,便很快又在男人温暖且宽阔的怀里垂下了双眸。
她刚要眯眼再睡,却觉面颊竟是蓦地一凉。
待觉出了面颊男人薄唇之上的触感后,裴鸢的唇角也渐渐地往上翘起了弧度。
司俨温柔地亲了她一下,他觉裴鸢的脸蛋儿软得便如凝脂豆腐似的。
且美人儿刚刚睡醒,身上的体温也比平时要温热许多,浑身上下也都散着独属于少女的馨甜奶香,闻着令人备觉醺然。
他一抱起她来,就再也不愿再松开了。
司俨顺势用手一下又一下地抚着美人儿乌黑柔顺的长发,却觉裴鸢适才还微微地睁开了些眼睛,这转瞬的功夫,她竟是又眯起眼睛,贪起懒来了。
那小脑袋也如小鸡啄米似的,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头。
他因而无奈摇首,温声哄她:“鸢鸢,不能再睡了。”
“嗯。”
她立即便软软地予了他回应,但是她那娇美的小脸儿上,神情却仍显困倦。
这时,女使绛云站在了内室外的飞罩处,对里面的两个主子恭敬道:“王上、殿下,宫里的车舆已经停在府外了。”
裴鸢听到这话后,才倏地瞪大了眼睛,再没同自己的夫君撒娇,而是焦急地往地面伸着小脚,想去趿鞋履。
司俨却蓦地将她横着身子抱了起来,随即便动作熟稔地为小姑娘篦发穿衣,整个过程,他没让她的任何女使插手。
裴鸢的这些女使都弄不懂司俨的想法,毕竟哪儿有一国之君每日都会亲自为王后更衣篦发的?
但是他既是不喜旁人碰触裴鸢,倒也为她们这些女使省了功夫。
不过任谁都猜不到,裴鸢那些精致又繁复的发髻,实则都是抚远王亲自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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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祀的地点,在京郊之南。
先帝便是个信奉神灵的人,他在世时也是每过三年,便要命礼官举办一场盛大的祀典,只是他晚年时腿脚不便,不宜行远路,所以也时常会在建章宫的神明台处举办祭祀之典。
上午的日光稍显刺目,新帝阏临身着祭祀的华贵冕服,头戴通天长冠,独自一人登上了南郊的圆坛,以行祭天之典,亦向皇室信奉的太一天神祈求大梁来年的风调雨顺。
诸侯王及文武百官各自站在祭坛之下的两侧,望拜于帝。
来京郊的路上,无论遇到何种境遇,都会泰然自若的司俨竟是头一次体会到了,何为紧张之感。
而他不安的缘由,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怕会看到,裴鸢对阏临的眼神仍有倾慕和留恋。
但在走向祭坛的路上,司俨却见,裴鸢并未将视线放在阏临的身上。
裴丞相身为百官之首,自是也来京郊参与祀典,且他正背脊挺拔地站于百官之前。
裴鸢偶尔瞥视的目光,便都放在了日渐苍老的父亲身上。
裴丞相头戴进贤冠,身着黯色公服,仍是那副清矍儒雅的名士模样,待得见幼女总在悄悄看他时,便温和地冲她摇了摇头首,示意她要目不斜视,专注于前。
裴鸢立即会出了父亲的心思,便耐住了心中的思念,专心地跟在了司俨的身旁。
待于祭台下站定后,裴鸢亦惊喜地发现,母亲班氏竟是也来京郊了!
她绾着高髻,着命妇之服,神态恭顺地站在了裴太后的身后,只是这处是祭祀的场合,裴鸢还在襁褓中的小侄自是不宜被带到此处来。
裴鸢固然有些失落,但也觉得这冬日天寒,若要冻到她的小侄,那便不好了。
只是,今日她见罢母亲和父亲之后,若再想要见到她们,就不知要到何年何日了。
思及此,一阵稍显凛冽的寒风忽而刮至,待吹拂过小姑娘的面颊后,她的眼圈还是变红了。
裴鸢很快便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礼官亦命乐人奏起了青阳、朱明、玄冥等礼乐。
亦有戴着傩面的巫祝在神坛之上,围绕着帝王跳起了从上古流传至今的育命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