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到达靖阳王府,但听云锣一响,炮竹声也齐齐响了起来,鼓乐喧天。
嫣嫣和傅子彦各执着同心结一端,脚踩着红氍毹,缓步走向喜堂。
堂上坐着老太妃,只见她身穿吉服,打扮得雍容华贵,脸上有着欢欣喜悦之色,然她心中到底有几分遗憾,只因傅子彦的父亲不肯回来主持婚礼,只是叫人送来了祝帖,这般薄凉,实在令人心寒。
两人完成拜堂一系列繁琐仪式后,众人充满着祝福的鼓掌声响起,吆喝声持续不断,尤其是欧阳楚,阮文昊两人吆喝得最为热烈,惹得傅子彦凤眸频频警告性地扫向两人,心中不禁感叹,只怕有这两人在,今晚的洞房花烛夜不会那么如意。
“礼成,送入洞房。”
行礼已毕,礼炮响起,鼓乐悠扬,将两位新人迎入新房,众人也开始坐回了席位。
山珍海错,美酒佳酿陆续而上,须臾,傅子彦刚自新房出来,便被欧阳楚,阮文昊拉着去陪席喝酒了。
喜堂内灯烛通明,觥筹交错声持续不断。
而新房中,却是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嫣嫣一颗芳心依旧狂跳不止,无法安定,想找个人说说话缓解紧张感。
“墨香,你还在吗?”嫣嫣小声地问道。
“在。”墨香回道。
“墨香,你在那做什么?”
“坐着。”
“……”
嫣嫣没话聊了,没片刻,墨香却主动问:“你饿了么?”
嫣嫣本来还没觉得饿,她一问倒有些饿了,她小声回:“有一点点。”
不一刻,墨香捧着几枚枣子送进盖头内,“你先填一下肚子,爷估计还不得抽身。”
嫣嫣接过,又递出一半的枣子,“墨香,你也没吃,要不你也吃点。”
墨香也不推拒,拿过枣子准备回原处,却被嫣嫣请求道:“墨香,你坐下,陪我聊会儿天,我很紧张。”
墨香于是坐到她身旁,问:“为什么紧张?”
嫣嫣正吃着枣子,闻言顿时无了食欲,心中长叹,这是她第一次成亲当然忐忑,加上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便更加紧张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墨香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头,安抚道:“洞房花烛夜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爷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是……是么?”嫣嫣羞红了脸,又低着头。“听说第一次都会很疼,我很怕。”怕被人听见似的,嫣嫣压低了声,声音因恐惧而带出了些许轻颤。
她不想让傅子彦失望,想着不论如何都忍着,可是嫣嫣怕疼,想到会很疼,她心肝就一阵打颤。
墨香沉默片刻,而后安抚道:“你莫担心,只要爷温柔一些,疼一下就会过去了,之后会很舒服的。”
“墨香,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嫣嫣被她一番话弄得满脸通红。
“听说的。”墨香并也不害羞,看了眼外面天色,听着从喜堂传来的欢声笑语,思索片刻道:“估计爷还得等许久才能回房,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本春宫图册来。”
"春宫图册?"嫣嫣瞬间愕然,这不是传说中的淫邪读物?胡乱伸手拉住墨香,“墨香,你这会儿去哪找这种东西?”
墨香微笑了下,“我在青风的房间里就发现过一本,我去将它拿来给你,到时洞房时,你学着上面的和爷做就行。”
嫣嫣闻言不由满脸绯红,好在脸隐藏在盖头底下,没被她发现自己的窘迫,“等等,这……这不大好吧?”嫣嫣指的是私自拿青风的东西,真没想到青风平时看起来挺憨厚正派的,竟也会私藏此物,不过,是不是男人都喜欢收藏春宫图?傅子彦难不成也收藏有此物?不会吧……她平时收拾房间也没见到过这些东西,嫣嫣越想越头皮发麻。
“有什么不好的,夫妻间行床笫之欢乃十分平常的事,你不必害臊。”墨香曲解了她的意思。
说得更加露骨了,嫣嫣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墨香却快速走出了新房。
不过片刻的功夫,墨香便赶了归来,手中拿着春宫图册。
“你当真拿来了?”嫣嫣吃惊道。
“怎还有假?”墨香笑着将春宫图册递过去给她,“虽然是临时抱佛脚,但毕竟有些许用处,你抓紧时间看吧,爷估计快来了。”
嫣嫣忸忸怩怩地接过,还未及看,忽听门外响起几阵笑语,却是欧阳楚等人簇拥着花洛往新房而来了。
糟糕!嫣嫣和墨香皆一惊。
“这下怎么办?”嫣嫣更是手足慌乱,若是被傅子彦知道她看这种东西,他肯定该笑话她了,简直太丢人了。
“藏被褥底下。”还是墨香最先恢复镇定自若,一把夺过嫣嫣手上的春宫图册,迅速地将其塞到被褥底下。
嫣嫣则连忙坐回原位,端正了坐姿。
墨香看着她,微笑道:“这下你唯有自己看着办了。”说完面不改色地迎出了门外。
第49章 ……
赵子恒自魏王府归来, 却见媚奴跪在院中,不知犯了什么错,一眼瞥进室内, 却见褚清清坐在贵妃榻上,悠然啜茶。
赵子恒冷着脸进入屋内, 望着褚清清, 沉声道:“你究竟想怎样?”
褚清清放下茶杯, 悠悠看了他一眼,“她犯了错, 当然要接受处罚, 怎么?你心疼了?”
赵子恒坐了下来, 希望与她好好商量,可却禁不住内心烦躁,“你有什么不满大可冲着我来,何必牵连无辜。”
“她无辜?”褚清清嗬嗬笑起来,笑容极具讽刺,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做的那些事。你想我放过她,那你跪着下来求我啊。”
赵子恒不轻易显露情绪的脸此刻隐约有些崩裂,终于忍不住站起身, 吐出冰凉的几字:“你真令人厌恶。”
褚清清脸色微变, 随即冷笑,“彼此彼此, 赵子恒,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选择你,你就是个徒有外表,内心腐烂污浊的败类,你根本比不上靖阳王分毫!”
赵子恒笑得讽刺, “你喜欢靖阳王,想嫁给他,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你的虚荣心作祟而已,清清,你我其实是同一类人。”
“住口。”褚清清娇容苍白,彻底与他撕破了脸皮,“别摆出这一副自以为很了解我的模样,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靠着我爹才能够站这个位置之上,你真以为是凭你自己本事?”
赵子恒剑眉蹙起,不由捏紧了袖底下的拳头。
见他沉默,褚清清愈发得意,“被我的话刺痛到了吧?因为这就是事实,赵子恒啊赵子恒,你当初为了攀附我爹,引诱媚奴为你牵线,又不惜对我虚情假意,如今你小人得志,却又摆出一副自尊模样,未免矫情了些。”
赵子恒并未动怒,反而露出一浅笑,“既然你知道我是这种人,当初你又何必嫁给我?清清,你我心中皆一清二楚,这门婚事不过是你与我互相利用而已,今日你道出事实,不过是因为你求而不得,向我发泄心中的怨愤而已。”
被人道中了心事,褚清清脸一阵青一阵白,“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你我既拴在了一条红线上,那么我无法开心,你也别想得意。”
“那么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受你们摆布。”
“你想背叛我父亲不成?”褚清清威胁道。
“你且看吧。”赵子恒转身离去,笑容一敛,变得阴沉可怖,出了屋子,拉起仍跪在地上的媚奴的手,直接带着媚奴去来到了他购买新宅子。
“这是我前不久买的宅子,以后你便安心住在这,另外我已经雇了几名丫鬟仆妇,她们会服侍你饮食起居。”
听闻此言,媚奴脸上浮起担忧之色,“大人,您与老爷对抗,不会耽误您的前程么?要不咱们回褚府吧,我回去向小姐认错,她想不会或许为难我……”虽这么说,但她知道小姐必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小姐现在已经不是她以前认识的小姐了。
赵子恒蹙眉不满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只好好好待在这里就行。”
媚奴眼中隐约泛着泪花,点点头,“好。”
赵子恒让她坐下,自己则去拿了药膏,并搬来一杌子放在榻边,自己坐在上面,准备替她涂抹药膏。
“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媚奴吃惊道。
“你的膝盖需要涂药。”赵子恒撩开她的衫摆,只见她原本白皙的膝盖此刻又肿又红,有些区域还泛着青紫色,大概是之前的伤了。
赵子恒打开药瓶,用手沾了些药膏抹在她的膝盖上并涂均匀,“疼么?”
“不疼。”媚奴摇了摇头,“大人,你身份尊贵,怎好让你为我做这些事。”
赵子恒脸上浮起一抹自嘲,“尊贵么?以前在家读书之时,我可是亲自耕过地。”
“耕地?”媚奴惊讶道,想象不到看起来身娇体贵,一身书生气的他竟会做这等农活,不免怀疑他是否在和她开玩笑。
赵子恒笑了笑,“想象不到?那时父母去世,家中只有我一人,若不耕地,便无法维持生计,最艰难的时候还给过富人家当杂工,作为一个读书人却耕地,给人当杂工,因此时常被其他学子嘲笑,说我为五斗米折腰,丢尽了读书人的风骨。我并不如你说的那般尊贵。”这些往事他从不愿让人知道,但在她面前,却很自然地说了出来。
媚奴闻言为他忿忿不平起来,“不是这样的。那些靠着家里,百无一用的书生才没有资格说您。”
一边寒窗苦读,一边又要做活维持生计,可以想象那种日子有多艰难,好在大人一切的努力都没有白费,他如今到底如愿入了仕途。
她的眸中有着对他毫不掩饰的心疼,令赵子恒心升暖意,他一心追求权力,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到头来却并未从中过得半分快乐。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为官,依旧清贫,你还愿意跟着我么?”赵子恒忽然问道。
他小心翼翼询问的样子令媚奴心口微紧,伸手扶着他的肩头,坚定道:“男耕女织,清茶淡饭。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便是极好。”
赵子恒笑了,第一次笑得如此的真诚,没有欺骗。
* * *
靖阳王府。
“爷……”
墨香迎出去时,发现只有傅子彦一人,傅子彦已经把欧阳楚等人打发离去了。
“去备些热食来。”傅子彦吩咐道。
“是。”墨香点头领命而去。
听闻进门的脚步声,嫣嫣心猛地一跳,不由地并紧了双腿,双手平铺于上面,心如擂鼓,她一动也不敢动,眼前晃过一双玄色鞋面。
榻一陷,傅子彦坐到了她的身旁,嫣嫣鼻尖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熏香夹杂酒气,惹得嫣嫣心突突地又猛跳起来,浑身骨节犯软,竟有股微醺的感觉。
候了半晌,依旧等不到他的动作,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嫣嫣感觉有些奇怪,正欲说话,一股肉香盈入她的鼻腔,瞬间勾起了她的食欲,嫣嫣不禁作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你们出去吧。”但听傅子彦道。
然后墨香回答了一声“是。”
不一刻,便听得了关门声。
室内还剩下他们两人。紧张感猛地袭来,又交杂着饥饿感,嫣嫣只觉得晕眩,低着头看着他搭在膝上,微握的手,感觉他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嫣嫣有些难为情,忍不住开口:“你倒是说句话。”
“想听什么?”傅子彦轻声笑道。
他平时不是很主动的么?怎么此刻却要问她这种话?“你……你怎么还不掀盖头?”
“就这般迫不及待?”傅子彦语气揶揄道。
嫣嫣羞得不行,“谁迫不及待了?我只是……只是……”话未说出口,肚子忽地咕噜响了声,嫣嫣更是羞得想找个洞钻进去。
耳边又是一声轻笑,有完没完,不带这么戏弄人的,嫣嫣正觉气愤,傅子彦却缓缓掀开她的红盖头,四目交汇,他的眸中的炽热深情让嫣嫣怒气全消。
她含羞带怯地凝睇着他,在红烛光下,人愈显得芙蓉娇面,我见犹怜,就在此时,嫣嫣的肚子再一次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傅子彦不禁莞尔,携起她的手与她同走向她饭桌前。
望着整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嫣嫣不由十分惊喜。傅子彦为两人斟了合卺酒,递一杯给她,柔声道:“娘子,今日辛苦你了。”
嫣嫣忙接过,礼貌回了句:“你……你也辛苦了。”她害羞,还说不出夫君两字。
“你我已是夫妻,需要这般客气么?”傅子彦暗觉好笑。
“相敬如宾不好么?”嫣嫣温婉地笑问。
傅子彦凑到她近旁,语气暧昧道:“比起相敬如宾,我更喜欢如胶似漆。”
嫣嫣不由羞嗔了他一眼。
两人喝了合卺酒,傅子彦体贴地帮着她卸去了沉重的凤冠以及外层喜服,才与她携手坐到桌前,又十分殷勤地为她夹菜。
傅子彦今夜的举动比以往更加热情殷勤,只是嫣嫣一心被美食勾引,并未有所察觉。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的。”傅子彦笑容宠溺。
“嗯嗯。”嫣嫣连连点头,却不曾停下筷子,他自是不饿的,她可是饿了一整天。
傅子彦一手支颐靠着桌几,不知腻烦地盯着嫣嫣的面庞看,一手时不时地又在她碗中添菜,给她递水。
直至嫣嫣餍足后停了筷子,傅子彦才悠悠笑道:“吃饱了么?”
这时嫣嫣发现,他凝望着她的目光竟是十分深沉,“嗯,饱了……很饱。”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嫣嫣仍是心满意足地笑道。
“吃饱了那就该我了。”傅子彦意味深长地挑了挑长眉。
咦?嫣嫣未解其中深意,不由惊讶且抱歉:“你也没吃?你怎么不早说,都怪我,光顾着自己吃了。”看着桌上已经冷了的剩菜,嫣嫣抱歉道:“要不再让厨房弄一份热菜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