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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宇陪着成姆妈去那药铺壮胆,成姆妈千恩万谢,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史宇拍胸脯保证:“只是一个小药铺而已,姆妈你放心,他们总要给我们镖局一点儿面子。”
史宇不好意思的:“今天……我能送你回家么?”
少年的心思实在好猜,成姆妈虽觉得这少年和自家女郎恐怕已经缘尽,却也不好阻拦,而且……能与时雨分庭相抗也好。
谁知成姆妈即使拉着史宇这个壮丁陪自己到药铺,那药铺依然不给他们面子。对方背靠侯府,在这样偏僻的小镇,态度嚣张十分。何况这个成姆妈天天来,实在让人厌烦。
店里小二叫伙计们把史宇和成姆妈一同轰出门,嘲笑:“你以为你叫一个瘸子来有什么用?让一个瘸子威胁我们?”
史宇脸色发青,沉声:“小兄弟,我是给你们面子,大家各退一步,日后好相见……”
药铺小二眼睛长在天上:“日后不用相见!我们药铺的药,你们这种人买不起。”
史宇大怒,挥拳迎上。那小二赶紧往柜台后缩,吆喝着四五个壮丁去迎战史宇。史宇中等身高,药铺请来的打手各个如小山一般壮实。双方过招几次,史宇就被人揪起领子,小鸡一样甩出药铺,砰一声扔在地上。
成姆妈吓得脸白,两个壮丁拖拽着她也要将她扔出去。成姆妈高声:“放开我!放开——”
两边钳制她的桎梏突然消失,成姆妈听到两声惨叫,她脚踩到实地,那两个抓她的人却是抓着自己的手掌,往后大退三大步。史宇低喘着躺在地上站不起来,小二慌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壮士们或惨叫或心有余悸地盯着药铺门口,成姆妈蓦地扭头向自己身后看去——
少年穿着靛蓝色的武袍,脚踏黑色武靴。他腰束皮革,腰板挺直,从门外拐弯口,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闲庭信步,小腿笔直。
时雨走过躺在地上的史宇身边,如同没看见一般,直接踩过少年的手。多亏史宇收得快,手掌却还是被时雨踩了一脚。史宇忍痛惨叫,成姆妈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时雨慢条斯理地走进了这个药铺。
小二:“上!”
时雨神色不变。
成姆妈缩在墙角,见识到十来个人围着一个时雨,非但不能将时雨拿下,反而时雨从头到尾都很轻松,如同逗他们玩一般。成姆妈渐渐放下心,但她眼睛忽然看到有两个壮士不怀好意,抽出刀从后蹑手蹑脚走向时雨。
成姆妈张口来不及提醒,时雨背后的长刀挥下,眼看要砍中少年,时雨身形一拧,错开一步。他随意让出一步,对方的刀落了空,要再次挥起时,时雨的招术却没有结束。
他手向上托,一左一右托起对方的刀,薄薄双刃,拍向两个人。看起来毫无力道的动作,两个偷袭的壮士一声都没发出,便倒在血泊中,咽了气。
厅中的打斗,瞬间停下。
药铺小二面色惨白,哆嗦着伸手指时雨:“你、你敢、敢杀人!快、快叫官府……”
时雨慢声:“你确定?官府的人到的早,还是我杀人杀的快?”
他漆黑的眼睛纯良干净,盯着药铺那柜台后的小二:“我不介意全杀干净。你们处理干净尸体,官府不知道,我就不追究;官府知道了,他们奈何不了我,但我回头就会杀干净你们。”
他将嗜血狂魔一般的话说得稀疏平常,成姆妈心梗住,这才知道自家女郎惹上了一个多可怕的少年。姆妈骇得双腿发软倒地,时雨扭头看她。时雨解释道:“是他们两个要杀我,我才反击的。我本来没打算杀人。”
成姆妈说不出话,心里惧怕之时,在药铺老板发着抖出来,要把拖欠的药材和月例全部结清时,成姆妈尚有些恍惚。那个史宇没帮上忙,这世间真正奉行的,是强大的武力。
时雨问成姆妈:“为什么他们不给你药材?谁欺负央央啊?”
成姆妈迟疑一下,问:“……你不会要去杀人吧?”
时雨扬眉,无邪道:“怎么会。我才不会随便杀人。”
——让他杀人的价格很贵的。
他最近正债务紧张,没有兴趣多动手。
成姆妈思考时雨偏向戚映竹后,决定让时雨教训教训背后的人。她说:“是戚诗瑛,侯府的千金……但你吓唬吓唬就好了,不要对人家女郎下手……不然我们女郎就倒霉了。”
时雨随意抱臂:“嗯。”
他微皱眉,心想动手不难,他最近打算洗心革面,也没那么想杀人。但是……请他动手也要给钱。
时雨琢磨着如何骗钱来,让他去京城走一趟。
时雨回头对成姆妈顽皮道:“你要回去了对不对?叫央央不要等我,我要离开两天。”
他回头,看向这药铺中人。还没等到他开口,药铺老板已经主动:“我们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不知道!”
这般阎罗一样的人物,肯定不是威猛镖局的,看着像是江湖人士……药铺哪里敢惹啊!
第30章 因为感情淡漠、不通……
因为感情淡漠、不通俗事, 时雨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唯二两件事他会认真——
一是杀人;
二是钱财。
前者是为了赚钱,后者还是为了赚钱。时雨抱着自己的钱财死不放手,只想进不想出, 死命不愿撒手。
而今时雨要去京城里走一遭,戚诗瑛的事, 他知道了, 但他不愿白花力气。时雨在京城待了数日, 也见了戚诗瑛几次,都是在戚诗瑛无知无觉的时候。
那少女穿金戴银、趾高气扬, 时雨看了许久, 都弄不懂为什么宣平侯府会不要央央,要这个女孩。央央那么漂亮……但是时雨知道自己不太理解旁人的想法,便也未曾多关注。
某日夜里, 京城一位姓闫的贵族女郎与自己的侍女在自家府邸中嘲讽戚诗瑛的粗俗不堪,咒骂戚诗瑛的眼高于顶……当日夜里, 这位闫女郎被惊醒,发现四周阒寂无声,一个人坐在她寝舍的横梁上, 要与她做一桩生意。
贵族府邸, 那人来去自如。闫女郎瞪直眼, 也看不清那人藏在黑暗中的面孔是何模样。她只能从对方听着清朗的声音中,判断出那人应该年纪比较小。
再加上舍中的侍女都晕了过去,闫女郎惧怕之下, 不得不被逼着和那人做一桩生意——
奉上一百两银子, 托这少年去吓唬捉弄戚诗瑛。至于后果如何……那少年也没有和她多说。
一百两银子,闫女郎含泪取了自己平日花的剩下的银钱送上。在闫女郎看来,自己是被那少年捉弄了, 府邸从第二日便戒备森严,更让自己哥哥调禁卫军来家中。
但闫女郎打听一番,却并没有听说戚诗瑛如何。她便放下心,庆幸那少年只是索财,不是采花。
在戚诗瑛这边,某日夜里,戚诗瑛被冷风吹得瑟瑟哆嗦。自她回到宣平侯府,她再没有受过这般冷。睡梦中,她当即大喊:“来人,你们怎么搞的,我要冻死了!”
这般嚷着,戚诗瑛忽然觉得脚下无物,她伸手也没摸到被褥。一个激灵,戚诗瑛睁开眼,登时发现自己不知如何坐在了一处高塔的屋檐边,往前一步便是悬空。脚下灯火辉煌,京城夜色不归,只着中衣坐在塔顶屋檐上的戚诗瑛生生地被吓出一身冷汗。
身后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醒得好快呀。”
戚诗瑛僵硬着不敢动,怕自己被半空中的冷风割下去。她醒来这短短时间,已经看出来自己现在坐在京城最高的“悬佛塔”上,“悬佛塔”将将有五层楼阁那般高……往前一步,便是死路。
戚诗瑛僵坐着,连头都不敢回:“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好大的胆子,绑架侯府千金!你知道我是谁么?”
时雨抱臂立在她身后。戚诗瑛只是坐在屋檐上,时雨却是立在“悬佛塔”最高的那一点上,他好玩一般地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打着秋千一样自娱自乐。
时雨玩得无聊时,看一眼戚诗瑛:“你是谁?”
戚诗瑛嗓音紧绷:“我是宣平侯府的千金!”
时雨“哦”一声:“我没弄错啊。”
戚诗瑛一呆,这才知道原来对方就是冲着她来的。前十几年的人生,都在底层百姓间打磨,戚诗瑛从未想过自己会遭遇“侯府千金被绑架”一事。她眼珠乱转,当即改口:“我不是真正的侯府千金……我只是一个假的,真的那个不在京城,在城外的落雁山……”
“嗖——”身后一柄匕首向她飞来,戚诗瑛有些武功底子,她仓促地偏头躲过身后那飞来匕首,匕首却还是割断了她一绺头发。
匕首扎入黑夜中寻不见了,乌黑长发飞上半空,又轻飘飘地向下飘落。戚诗瑛眼睛发直,知道自己刚才若不躲,那一刀就直直刺破她脸蛋。到底是十几岁的女郎,戚诗瑛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起来。
戚诗瑛哆嗦:“你杀了我吧!我阿父阿母会给我报仇的!”
身后少年笑眯眯:“你这么好玩,我才不杀了你。我要把你绑在这里,跟你玩游戏。你要不要回头看一看,我手里有好多针,我一根一根地扎过去,你会不会变成刺猬?我们来玩好不好?”
戚诗瑛哭得更大声:“你杀了我吧!”
时雨声音寒了下去:“说了我不杀人。闭嘴,你哭的声音好难听。”
戚诗瑛还在哭,身后的银针一把向她飞去。她骇然之下趴下躲避,却被那银针的风带得向后一掀,整个人被刮出佛塔檐头,全靠她抱着凸起的檐角不敢松手,才没有跌落下去。
戚诗瑛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实在算不上好看。她仰脸,泪眼模糊,这才看到那恶人的样子。只是失望的是,那人立在佛塔顶端,一身劲袍,腰窄腿长。然而他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这乌黑的眼睛,却也被他戴着的兜帽挡得些许严实。
戚诗瑛不能看清自己仇人的嘴脸。
时雨捉弄她,逗她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戚诗瑛在他耳边叽里呱啦,一会儿哀求一会儿放狠话,都让时雨觉得不太好玩。他依然在心里纳闷,央央那么好看,哭起来也好看……怎么侯府非要养丑的女郎呢?
时雨有些想念戚映竹,便怎么看眼前那惨兮兮的挂在檐角上的少女,怎么都不顺眼。他哼一声,不想玩了,这才说正事:“你以后不要欺负央央,我就放过你。”
戚诗瑛抽泣一下:“谁是央央?”
时雨滞了一下,张张嘴,却说不出来个名字。他本想说“戚日央”,但是他隐约记得自己那日要杀央央时,央央教过他,说他弄错了她的名字。可笑时雨那时太紧张,一心想着如何杀央央,还怕被央央发现……时雨没有记住戚映竹告诉自己的名字。
时雨闷了半天,道:“就是你指挥京城外那个药铺,不给央央药材和月例。”
戚诗瑛:“……”
她茫然地想什么药铺,什么药材,和她有什么关系……等等。戚诗瑛捕捉到了几个敏感的词,她在寒风中发抖,抓着檐角的手用力得发白,脸却因此而憋得发红。
戚诗瑛问:“你说的,是戚映竹么?”
时雨眼睛微亮,记住戚映竹的真正名字。他点一下头,随意无比:“嗯。”
本以为这一行到此便能结束,没想到戚诗瑛之前怕得浑身发抖,这时却一声冷笑,声音也无端尖锐起来:“原来你是为了那个贱货出头的!我不知道什么药铺的事,看来是又一个蠢货被那贱人的眼泪骗了,来找我算账。她蛊惑我弟弟还不够,还要蛊惑更多人。世上的男的,全都眼瞎,就喜欢那种装柔弱的么?”
时雨眼睛看向她。
他声音平静:“你说什么?”
戚映竹就是戚诗瑛的一个魔障,戚诗瑛回到侯府,所有人都拿戚映竹来比对她。而今一个陌生人,也为戚映竹出头。戚诗瑛哪里受得了?她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她昔年在民间长大,学会了太多低俗的话,全都拿来骂戚映竹:
“那个骚窝就那么香,你们全都往里钻是吧?她是奶大还是……”
风声至。
戚诗瑛喉咙瞬间被掐住,方才还立在顶端玩耍的少年,倏忽就飘到了她面前,伸手掐住了她脖颈。戚诗瑛呼吸困难,她被这人催着,眼前发黑,似乎听到骨头断裂声。
她拼命想看清这个人的脸,但是泪水横流、那人面容藏在黑暗中。她痛得手不由自主松开檐角的瓦片,抓到自己脖颈处想让那人放手。时雨蹲在屋檐上,手臂向外伸出,他单手掐着她咽喉,让戚诗瑛彻底悬空半空。
时雨盯着她,慢吞吞道:“我改变主意了。
“我免费杀你。”
时雨手上一松,戚诗瑛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整个人向下跌去。但这并不是结束,时雨向下一跳,他轻功高到极致,戚诗瑛惨叫之时,模糊地看到戴着兜帽的黑衣少年与她身形紧随。
风吹开他的帽子一角,露出少年一只清黑如星辰的眼睛,这样的无邪裹着太多恶意。
时雨蓦地伸手,重新掐住她咽喉,将她一甩。一重重佛塔向下,戚诗瑛腰被折在新一处突出的檐角,她喘息未定,汗水和泪水拂面,她觉得自己看到了恶鬼,她张口大哭大喊:“救命!”
时雨笑:“游戏继续。”
他手一松,她再次向下坠落。而时雨向下纵跳,再次如影随形一般折磨着戚诗瑛。时雨忽然目光凝向某处,捕捉到某个身影——一道暗色身影在几处房檐脊梁上跳纵,身形如魅。
金光御!
时雨霎时忘记了戚诗瑛,身子一动,他便紧追那道身影而去。等时雨追出了四五丈,听到身后断续的惨叫声“我草你娘——”,时雨身子一顿,想到他把戚诗瑛忘了。
但是时雨转而随意——生死有命,与他何关。
时雨追金光御而去,是想到秦随随对他的私下任务。秦随随怕他不放在心上,用钱财来吊住时雨,时雨眼下看到金光御,就如同见到自己即将得到的钱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