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你很久——朵枝
时间:2021-04-17 09:44:35

  傅丞砚问道:“这几天又哭了?”
  因为怕吓着她,所以他的声音放得很缓,听上去有点酥麻的感觉,甚至还有点罕见地撩心。
  闻卿瑶挥开他的手,“我哭了怎么了?淹你家房子了?”
  “为什么哭?”
  “傅队长,我哭不哭管你什么事?”
  傅丞砚没直接接话,他拍了拍她的肩,指间粗粝摩挲过她的肩头,那种温度,浸得很深,很远。
  他凝视着,怔了许久,说:
  “阿瑶。”
  “你哭,我会心疼。”
  话一说完,傅丞砚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直接愣滞了好几秒。
  一想到这种酸味肆意的话居然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但是闻卿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回头,讽刺般地逡巡了他一番,“你心疼?”
  傅丞砚攥了攥拳,掌中的老茧硬硌得让人手心发颤,“是,我会心疼。”
  闻卿瑶看着他,慢慢收回视线,思忖着笑了笑。良久,她敛起眉眼,冷冷道:“傅丞砚,从你一句话不说就消失的那一天起,你在我这就是一座坟包了,坟头草都三米多高了!”
  “……”
  “你刚离开的那段日子里,我到处找你。我哭的时候,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整晚睡不着,连数绵羊都能数到你。最后我收养退役的阿呆,也是因为你。”
  “……”
  “现在你说我哭了你会心疼,那么你告诉我,你心疼什么?心疼我动了两次手术病恹恹躺在这没有更惨一些吗?”
  “……”
  没等傅丞砚说话,闻卿瑶就不耐烦地掖了掖被子,觉得后背那两道视线实在是难受,干脆将被子一拉,把整个头都蒙住了。
  “你走吧,我们俩没可能了。”
  一通话说出去,心中憋的那口气终于也消散了一些,白月光什么的,真的只能用来回忆。
  心疼这种话,三年前没有听到,现在根本就不想听了。
  迟到的,永远比不上应时的。
  闭着眼睛闷了一会儿,身边也没了动静,闻卿瑶动了动酸麻的胳膊,问道:“你还在吗?”
  意料之中的。
  一声“嗯。”
  闻卿瑶踌躇了片刻,“你怎么不说话?”
  “等你骂完。”
  “那你挺有受虐倾向的。”
  “甘之如饴。”
  闻卿瑶愣了愣,哂笑,“不对,我才是受虐狂。追你的时候,被你骂过被你掐过被你拧过还被你拿刀抵过。”
  她顿了一下,自嘲道:“幸好没被你睡过。”
  说完,闻卿瑶阖了阖眼,被窝里本来就黑漆漆一片,她也不知道傅丞砚听到这句话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她能感觉出来,他应该很不是滋味。
  如果睡过。
  那么睡完就走。
  他真的就是渣男了。
  不过在闻卿瑶心里,他可能还不如渣男。
  至少,渣男还愿意哄着、骗着、说好听话。
  傅丞砚沉默了片刻,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阿瑶,三年前,是我的错……”
  他说着,见闻卿瑶安安静静的缩在被子里,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也没有再说下去。
  整个房间阒然无声,连呼吸声都能听到,连心跳声也能穿过耳膜。
  仿佛过了许久,闻卿瑶平静地问道:“傅丞砚,有人告诉我,这三年来,你一直梦到我,是真的吗?”
  傅丞砚心底遽然一搐,不由问道:“谁告诉你的?郑淏?他还告诉你什么……?”
  “回答我。”
  闻卿瑶扯开被子露出脸,冷冷打断他。
  “……”
  她更加平静了,认真盯着他,从他的眼眸,到鼻尖,又扫过他紧绷的下颌和喉结,一个字一个道:“傅丞砚,你回答我。”
  他若不愿,她也不想再继续跟他纠缠什么,她只想知道答案,知道他这三年来到底是什么心态。
  良久,傅丞砚缓缓道:“是。”
  闻言,闻卿瑶攥着被子,越攥越紧,鼻尖酸涩渐渐漫延开,漫及至心肺,又回升冲入大脑。
  她怔怔看着他,眼珠下意识转了转,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缓了片刻,闻卿瑶问道:“那我问你,再来一次,你还会推开我吗?”
  推开她?
  这番话,傅丞砚回味着,咀嚼着,然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闻卿瑶便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领,用力将他往下一拉。
  猝不及防地,那一瞬,温热的唇覆了上来,没有给他片刻迟疑的机会。
  久违的温度和柔软就像一杯温水,包裹着他的嘴唇,一刹那,就沉沦了。
 
 
第30章 这个吻,更像一种惩罚。……
  这个吻, 来得太突然,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和征兆。
  明明是爱人之间才有的举动,却在此刻像一种发泄, 更像一种惩罚。
  闻卿瑶很热情,带着浓浓的恨意, 就像解气似的, 用手肘用力压着他的脖子, 然后不断地在他口中索取。
  片刻的喘息机会。
  她已经很恍惚:“傅丞砚,你心里有我, 一直都有我。”
  傅丞砚没有回答, 心里很乱。
  从那张柔嫩的双唇轻轻俘获住他的心那刻起。
  这场纠葛,这场对峙,他永远都是弱者, 永远都没有退路。
  唇齿之间,都是她的味道。
  脑海里, 却不断重复着三年前的画面。
  那个夏天,那座海边栈道,那一杯杯甜腻的奶茶, 她大着胆子去偷枪, 他扣下扳机的那一刻……
  最后, 闻枫坐在他面前,掀着眼皮,沉着冷静地让他做出抉择。
  要么, 离开部队, 要么,离开她。
  他做了选择,选了部队。
  所以, 他离开了她。
  不再做纠缠,不再有任何瓜葛,给这个纯净得像水一样的女孩永远的自由。
  可是他想错了,她这三年,过得不好,她根本就走不出来。
  就像自己,从心动的那一瞬间起,他就输了。
  而闻枫的话,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心口。
  ——“你再跟她纠缠不清,我保证你还没来得及退伍,她就已经嫁给别人了。”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被困在休息室里四个小时,煎熬了一整夜。
  那声枪响,那颗子弹,是他亲手打出去的,救了她,也把她推远了。
  思绪像拼图一样迸散,傅丞砚倏地颤了一下。
  然后不作多想,不管她吻得多么狠多么急。
  伸手,用力,推开了她。
  闻卿瑶睁开眼,迷茫地看着他,下一秒,苦涩地笑了笑。
  “傅丞砚,你看,你还是推开我了……”
  傅丞砚阖了阖眼,心都在颤,却一言不发。
  闻卿瑶抿着唇,轻轻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他,更像是在嘲笑自己。
  “所以,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看着他,迷彩服下,修长的身形,挺阔的腰背,那么宽广的胸膛,却容不了她那么瘦小的一个人。
  一次又一次被拒绝,就像轮回一样,她都觉得累了。
  傅丞砚在床边静静坐了几秒,没有再看她一眼,便起身,走到门口。“我走了,你好好睡一会儿。”
  刚准备关门,蓦地,闻卿瑶问了一声:“傅丞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顿了一秒。
  “没有。”
  然后关门,大步而去。
  -
  傍晚,夏芷给闻卿瑶换过药后,径直就去了食堂。
  警卫分队累了一天,除了巡逻、调解、护卫,还要处理当地村民的一些纷争,不少人回来的第一时间都在埋头干饭。
  夏芷环看一圈,郑淏和于晋晗正坐在边角一桌,两个人就穿了一件薄薄的短袖迷彩T恤,笑笑呵呵不知道在说什么。
  傅丞砚没有跟他们一起,夏芷也没刻意去找,他刚才在哪,在干什么,隔着那条门缝,她全都看见了。
  她打了一盘菜,坐到了郑淏的对面,“这没人吧?”
  郑淏抬眼看她,咽了口饭道:“夏护士?你忙完了?”
  夏芷吃了口菜,“忙完了,明天还要去难民营看诊,我今晚要多吃点。”
  医疗分队其实比起工兵分队和警卫分队,更为繁忙,心理的压力和身体的压力,双重而下。
  于晋晗不置可否,吃了口土豆,一个劲地点头,“你们这群白衣天使,可比我们这帮糙汉子累得多,辛苦了。”
  夏芷怏怏不乐地戳着那些看着就没什么食欲的菜,说道:“当然辛苦啊,不是大小姐的命,只能伺候大小姐。”
  整个营区,除了一个在交战区受伤的报社战地记者,就剩下闻卿瑶这一个“外来户”在养伤了,夏芷口中的“大小姐”指的是谁,郑淏和于晋晗怎么会听不出来。
  这瓜有□□味,于晋晗不自然地张望了一下,将筷子一放,端起盘子。
  “郑淏,我吃完了,一会儿晚上巡逻前找你抽烟。”
  郑淏喝了口水,点了点头,“好,你再给队长留几根,他经常忘带烟。”
  说完,他又扒拉了几口干巴巴的豆角,抹了抹嘴,道:“夏护士,我也吃好了,先走了。”
  夏芷赶忙喊住他,“哎!郑淏。”
  郑淏刚起身,又坐了下去,“怎么了?”
  夏芷想了想,犹豫几秒后,认真问道:“傅队长的白月光前女友,就是闻小姐吧?”
  话毕,郑淏着实懵在了那。
  懵了很久,懵到夏芷都以为他反射弧出现问题了。
  郑淏眯着眼睛,视线胡乱地瞄了几下,这才垂眼凝视她,小声道:“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夏芷眨了眨眼,“观察。”
  郑淏倒抽一气:“牛逼。”
  “高手。”
  “佩服。”
  夏芷不是滋味地笑了笑,手中筷子捏得紧紧的,“所以,他们为什么分手了?”
  郑淏僵着脸,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夏芷喜欢傅丞砚这事儿,他当然知道。尤其是前两个月,追人追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恨不得搭个帐篷住在傅丞砚房门口。
  结果人家白月光腾空出现,不仅夏芷没想到,连傅丞砚自己都傻了好几天。
  大海上救了个女人回来。
  低头一看。
  卧槽,前女友。
  这他妈拍电影呢吧。
  郑淏咬着下颌,迟疑了几下,一本正经道:“夏护士,这是他们俩的私事,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夏芷没再追问,只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是觉得他们太累了,尤其是傅队长,明明心里一直有她,却又一直拒绝她。”
  郑淏长唉一声,不住地摇头,“可不是吗,一直藏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要不是闻小姐家里人阻拦,指不定孩子都有了。”
  夏芷一愣,“闻小姐家里人阻拦?”
  “……”
  郑淏定了一瞬,倏见自己说漏嘴了,端起盘子就要走。
  夏芷拉住他,“郑淏!郑上士!郑副队长!你告诉我呗?正好也让我死死心。”
  仔细忖度了一下,反正傅队长对这个夏护士没有半分感觉,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还能让她离傅队长远些。
  郑淏又坐了回来,“那你可别跟闻小姐说。”
  -
  利布斯坎的太阳,照在脸上,连一丝风都没有。
  闻卿瑶靠在外面的那棵芭蕉树下,懒洋洋晒着太阳。
  又养了一周的伤,血糊糊的伤口终于勉强结了痂,折腾了大半个月才结痂,不知道痊愈还要多久。
  这期间,夏军医来看过两次,都只道要好好休息,再过几天就可以拆线了。
  夏芷一开始每天都来一趟,但她没再像以前一样说那么多话,只是闷声进来,换药,再闷声离去。
  而这两三天,一直是另一个护士来换药,夏芷再也没来过。
  傅丞砚在执行营外巡逻任务,又去了好几个周边的村庄,已经好几天没回营区了。
  营区很是平静,除却前天晚上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几声巨响,一直无事发生,有些时候,真就觉得是在国内的农家小居。
  闻卿瑶除了每天看着装甲车突击车进进出出,就只能一个人在房间里玩玩手机,偶尔有网了,和顾碧彤聊聊天。
  顾碧彤怀孕了,推了各种通告和戏,在家养胎。
  她发微信说道:【听说那边很艰苦,你哥天天念叨你。】
  闻卿瑶:【还好,吃住都能接受,维和的医生和护士都很负责。】
  顾碧彤:【要不是利布斯坎的机场被炸了,你哥真的都要包机飞过去了。】
  闻卿瑶愣了一下,【机场被炸了?】
  顾碧彤:【你不知道吗?就前天啊,国内新闻都报道了,好多维和士兵受伤了。】
  看到这句话,闻卿瑶整个脑海里忽地就懵白了一瞬。
  好多维和士兵受伤了……
  回想起前天晚上听到的那几声巨响,虽然很远,但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味,营区当时就出动了好几辆装甲车。她以为只是普通的小冲突,一个字都没有问,却根本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事件。
  脑海里安安静静,沉默了。
  所以,她在营区内所拥有的安全,只是来源于头顶那面五星红旗的庇护。
  出了营区,她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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