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 闻卿瑶就打起了瞌睡, 抱着相机,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她没什么太大的情绪, 径直就去了食堂吃饭。
郑淏也在,他吃完饭马上就要出去执勤,所以行动很快。
看到闻卿瑶,郑淏端着盘子走过来,坐下道:“闻小姐,昨天夜里,我们队长回来了。”
傅丞砚伤得不重,转回营区调养也正常,闻卿瑶点点头,只默默吃着饭,整个人都格外平静。
正是这种平静,让郑淏完完全全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应对,他不是傅丞砚,但他知道完完整整的实情,所以他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两个人简直就是在互相折磨。
闻卿瑶吃着吃着,问道:“郑淏,这里有备用机场吧?”
“……?”
“闻小姐,你想走啊?”
闻卿瑶笑了笑,“我伤都快好了,拆完线我就能走了吧?”
郑淏一愣,“没飞机啊。这次机场被炸,所有航班全部取消,虽说附近有备用机场,但现在也主要用于军用,基本上没有民用航班。”
闻卿瑶戳了戳盘子里的土豆,硬生生道:“我家有私人飞机,好几架。”
郑淏:“……”
行吧,有钱人万岁,我刚才说那么多就当放屁了。
不过仔细想想,正是闻家财大势大,才让两个人爱得如此纠结。其实横在他们之间的,不就是“闻大小姐”这个身份吗?
门不当户不对,果然难成佳话。
郑淏瘪了瘪嘴,眼睛也不知道往哪放,踟蹰了老半天,说道:“闻小姐,其实,队长他……”
话还没说完,就见于晋晗和另一个男人,端着盘子在对面坐了下来。
于晋晗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闻卿瑶,尴尬地垂下头,埋头苦吃。
另一个男人打了个招呼,“闻小姐,我是工兵分队二中队的……”
闻卿瑶笑道:“队长程睿渊?”
“闻小姐记得我?”
“嗯。”
当然记得,那天在食堂,就差直接把傅丞砚这个人问出来了。
程睿渊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耳朵倏忽就红了,连筷子拿倒了都没发现。
呐,还记得他。
有戏,有戏……
程睿渊问道:“闻小姐最近伤口恢复得好吗?”
“挺好的。”
“生活上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没有。”
“你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找我,要不我们先留个联系方式?”
“营区信号不好。”
“可以写个手机号……”
没等闻卿瑶回话,食堂门口就泱泱来了几个人。
众人齐刷刷起立敬礼,“首长好!”
食堂目前人不多,大概也就五六十个,但是这一群糙汉齐声一吼,着实把闻卿瑶吓了一跳。
营长以上称首长,来者何人,心知肚明。
她仓皇抬头看去。
为首的是谢冶,右后跟着两个戴着蓝色贝雷帽的男人,左后则是傅丞砚,而傅丞砚的后面,是夏军医和另一个军医,还有夏芷。
傅丞砚一身迷彩服短袖,左臂打着石膏,面色有些病态的白,但看起来还算精神。
而他后面跟着的夏芷,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满眼都是心仪和期待。
几乎就是闻卿瑶抬眼的那一瞬间,傅丞砚的目光也投射了过来,二人视线相碰撞,电光火石之间,她立刻就收回了视线。
闻卿瑶见整个食堂都起身行军礼,虽然自己不是军人,但也跟着站了起来。
然而摇摇晃晃刚起身,还没站稳,裙子勾到了椅子的刺边儿,将她绊了一下。
腿上被缝合的伤口,猛一下受到牵扯,痛得她打了个冷颤,腿一下子软了,重心不稳,整个人都往一边摔去。
“闻小姐……”程睿渊想扶,手还没伸,人就已经栽出去了。
“噗通”一声,闻卿瑶直接摔在了桌边的过道上。
“……”
动静不小。
众人敬礼的手刚放下来,屁股刚挨板凳,又齐刷刷侧目看过来。
“阿瑶。”
傅丞砚没做多想,快步上前,用右手将她扶了起来,稳稳地搂在了怀里。
闻卿瑶也攥紧了他的衣服,站起来的时候趔趄了两步,下意识地就抱紧了他的腰。
夏芷脚步一顿,瞪圆了眼睛,大脑都有些发懵。
其实何止是夏芷,过道上突然摔出来个娇娇弱弱的女人,大家都愣住了。
谢冶反应了半秒钟,瞧见是闻卿瑶,而且摔得不轻,好在傅丞砚已经把她扶起来了,和蔼地笑道:“闻小姐,见到男朋友这么激动?”
“……”
“???”
在场众人又纷纷转头去看傅丞砚。
就这么几秒钟,看过来看过去,渐渐看出来个大瓜。
这个闻大小姐的男朋友,是傅丞砚?
傅丞砚的女朋友,是南城闻氏唯一的千金?
傅丞砚也怔住了,一是没想到营长会知道他们之间曾经的关系,二是没想到就这么直接在几十个人面前把这层关系给公开了。
郑淏和于晋晗互相对视了一眼。
营长是怎么知道他俩关系的?还这么笑眯眯地看着闻卿瑶,就跟自己女儿似的。
而刚刚还浮想联翩的程睿渊,在看到二人贴身相拥的时候就已经傻眼了。
视线在闻卿瑶和傅丞砚身上来回转了两圈,记得她说过,前男友是他们同行,也就是说,傅丞砚就是她的前男友?
他俩,复合了?!
众人的凛凛目光下,闻卿瑶如芒刺背,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局促不安地坐回椅子,僵硬地道了句:“谢谢。”
谢冶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乐呵呵地打了饭,跟他们坐在了一起。
因为夏军医有事要说,夏芷只能硬着头皮坐在边上。
谢冶吃着土豆,指了指闻卿瑶,对傅丞砚说:“傅丞砚,你受伤了,怎么不告诉她?”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意,桌上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神经紧绷起来。
傅丞砚本来就没打算让闻卿瑶知道,所以没有让郑淏告知她。
而郑淏让夏芷回来通知她,也全是他个人所为。
至于夏芷,她自然不会让闻卿瑶知道,因为这个大小姐知道了,对谁都没好处。
大家沉默了三秒。
本以为这个话题可能要冷场,全程吃瓜的于晋晗忽然发了话,“当天晚上我们让夏护士回来通知闻小姐的,她估计忙忘了吧。”
“……”
闻卿瑶眼神定了一瞬,仓促地看了一眼于晋晗。
这人平时一声不吭的,一说话就语不惊人死不休,一点颜面都不给。
夏军医满面不虞地斜睨了一眼夏芷,几不可闻地冷嗤了一声。
早就已经告诫过她了,怎么就执着不却呢,这下被人家拎到明面上来骂,舒坦了?
夏芷也没料到直接就在这饭桌上被人戳穿了,只能攥着筷子,硬着头皮道:“那天太忙了,就忘了。”
想想,自己也是个笑柄了,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三天三夜,结果还不如人家娇滴滴摔一跤。
傅丞砚抱住她的时候,那种眼神,自己可从来都没有见过。
夏芷咬了咬下唇,“闻小姐,抱歉。”
闻卿瑶垂下眼,手中筷子拨弄着炒蔫儿的洋葱,淡淡道:“没事。”
谢冶也没多想,营区里的人,哪个不忙呢。
他继续道:“昨天,闻小姐找到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要找男朋友。哎,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谈恋爱的那种感觉,太遥远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
闻卿瑶遽然哑口,她余光瞥了一眼傅丞砚,见他也皱着眉头看向自己,转头问道:“谢营长,我记得我没哭吧?”
“怎么没哭?眼眶红红的。”谢冶也没太在意,继续说道:“男朋友消失了三四天,换谁都要找,就算一天,那也得找。”
“傅丞砚,你说是吧?”
傅丞砚颔首,“是。”
谢冶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又对闻卿瑶道:“年轻人,也太低调了,要不是夏芷忘记告诉你了,你也不会找到我。”
他顿了顿,“你要是没找到我,我都不知道傅丞砚就是你男朋友。”
温度骤然间遽降。
“……”
那还真是谢谢夏芷了。
闻卿瑶僵着脸笑了笑,“谢谢谢营长了,昨天那么忙还要麻烦您带我去医院。”
“举手之劳。”
谢冶挥了挥手,没再多言,转头便和两个军医说起联利医院的事。
这次机场爆炸,虽然中国维和人员都是轻伤,但他国受伤严重,所以决定增派医疗援助。
吃完饭,谢冶和夏军医边谈事边往外走,程睿渊也早就坐不下去了,随便寻了个理由就先走了。
郑淏和于晋晗一会儿要执勤巡逻,匆匆吃好饭,回身喊了句:“夏护士,一起走吧?”
这话什么意思,夏芷怎么会听不出来。
如今连营长都知道傅丞砚和闻卿瑶的关系了,自己再在这厚脸皮地坐着,那就是纯属犯贱。
于是,她连饭都没吃几口,洗完盘子,理都没理郑淏,径直大步出了食堂。
转眼间,人都走了。
两个人之间的温度又降了两度。
闻卿瑶默默舀着汤,不紧不慢地喝着,也不去理会傅丞砚投过来的视线。
他这两天养伤,不用执勤,倒是闲下来了。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急不躁,看得出来,很可能要没事找事。
意料之中,傅丞砚沉吟了片刻,问道:“阿瑶,你昨天去医院找我了?”
闻卿瑶慢条斯理地吃了两口洋葱,眼都不抬。
“傅队长,夏护士走了,你不追吗?”
第33章 你要我吗?
“傅队长, 夏护士走了,你不追吗?”
傅丞砚一听,目光募地凝聚了几秒, 因为这句话落入耳中,明明白白就是告诉自己, 她昨天什么都看到了。
本来误会就大。
现在更是百口莫辩。
算了, 负隅顽抗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傅丞砚疲惫地皱了皱眉, 放下筷子,然后伸手覆上她的手背。
“阿瑶, 你听我说……”
虎口处的陈茧擦过细腻的手背, 闻卿瑶愣了一下,倏地收回手,冷冷打断他, “傅队长,你说话就说话, 上什么手,我现在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傅丞砚蹙眉问道:“那你直接全营通告我是你男朋友?”
“……”闻卿瑶不是滋味地咬了咬下唇,“我如果不那么说, 你们营长会带我去医院吗?”
这个男朋友, 只是少了个前缀。
不过, 谁又没个前任呢。
她垂眼,攥紧了筷子。
说实话,她也没有想到谢营长就这么直接在那么多人面前把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了。
果然老一辈的想法更直接, 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顿了会儿, 闻卿瑶淡淡哂笑,“真是抱歉,妨碍你成为别人的男朋友了。”
傅丞砚沉了口气, 见她跟个小刺猬似的,只能耐心地哄,毕竟,她不扎他就只能扎自己了。
他宁愿鲜血淋漓的是他。
傅丞砚沉气:“昨天,夏芷答应我,喝了那碗药,就不再纠缠我了。”
基于对傅丞砚的了解,闻卿瑶其实也不愿意相信他转头就跟别人好了,所以听到这句话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心底反倒更加酸涩。
她侧目看过来,对上他的视线,冷静道:“然后你就信了?”
“……”
“你这么好骗?毒药你也喝咯?”
“……”
“我当年追你的时候,你也没那么好说话啊。”
“……”
“也是,谁让我有小脾气,又黏人又作精,你躲我也正常。”
“阿瑶……”
“你别喊我阿瑶。”
“你们营长说的话你还记得吧?男朋友消失了一天也得找。”
闻卿瑶收回目光,滞了一瞬,然后喝了口水,将鼻尖的酸涩压了下去。
“傅丞砚,你可是消失了三年。”
是啊,消失了一天都要找,更何况是消失了三年呢。
三年杳无音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让她一个人默默忍受着。
傅丞砚捏了捏拳,手心攥得生疼,但是说出口的,也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闻卿瑶怔了一下,然后看着他,心底就像一坛死灰般沉寂,说来说去又是这三个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自嘲般笑了笑,问道:“我这辈子还能等到你一个答案吗?”
她说完,起身将餐盘送回,径直离开了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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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另一个赵军医过来给闻卿瑶拆线。
因为白天医疗分队都要出诊附近民庄或者联利医院,所以赵医生也只能晚上过来。
伤口已经结了一层厚痂,抽线的时候,丝丝作痛。
赵军医比较年轻,胖胖的,戴着眼镜。他眯着眼睛仔细查看着歪歪扭扭的伤口,摇了摇头,“真是刀枪无眼,这么漂亮的姑娘,幸好只是伤在了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