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你很久——朵枝
时间:2021-04-17 09:44:35

  言慈难以理解地忖度了片刻,说道:“你家人不会同意的。而且,这个事情已经有不少人在做了,你放眼看看,交战区附近,有证的没证的,缺记者吗?缺摄影师吗?”
  闻卿瑶垂了垂眼,没有立刻接话,她不小了,早已不是那个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机缘巧合她忽然就看到了世界的另一端,残酷到令人发指。
  “我想记录的……”她沉声,朝附近桌子上的那些维和士兵扬了扬下巴,“是他们。”
  言慈滞了几秒,握着筷子的手不住地紧了紧,抬眼瞥向附近安静吃饭的人。
  这也是她当战地画家的初衷。
  她深吸一口气,试探问道:“那你哥那关呢?过得去吗?”
  闻卿瑶凝了凝神,“我觉得,这件事后,他会理解我的。”
  -
  夜晚,警卫分队一中队和工兵桥梁中队浩荡而归。
  为了给当地的民众修桥建房拉电线,经常来回四十公里的车程,所有人都显得风尘仆仆。
  因为第二天是礼拜天,傅丞砚休假,所以他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直接拿了些水果罐头来看她。
  没有娱乐活动,也没有网络,连行李都没了,闻卿瑶便早早地上了床,拿着唯一剩下的手机,无聊地玩着消消乐。
  开了门,见是傅丞砚,闻卿瑶怔了半天,诧异道:“你……回来了?”
  这男人每次出任务,一走好几日,部队这种地方也不让多问,她早就习惯了。
  她说完,往旁边侧了侧身子,让出一条路给他,然而傅丞砚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只淡淡道:“嗯,刚交接完,来看你。”
  这人有意思,几天没见而已,怎么倒生分了不少。
  闻卿瑶歪着头,凝视他:“今天周六了,我后天一早就回国了。”
  “我知道。”傅丞砚点点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光线下,睫毛剪影落在眼睑处,显得她的眼睛格外大。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听当地人说,今晚有流星雨……”
  闻言,闻卿瑶一愣,反应了两秒,这才发现傅丞砚没有穿作战服,只穿了一身便服。
  上下打量,宽松的灰色裤子配上薄薄的夹克,忽然让她有一瞬间重回初见他的感觉。
  她眼睛倏忽眨了眨,问道:“你要带我去看?”
  傅丞砚朝营区后面的山指了指,“不远,开车绕过去。”
  闻卿瑶踮脚,扬起头朝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眼,确实不远,可是营区内到不了,她不解道:“要出营区吗?”
  “要出。”
  “那安全吗?”
  “有我在,安全。”傅丞砚点点头,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顶小帽子戴在她头上,“戴上帽子,风大。”
  -
  二十分钟后,白色的吉普车停在营区后方的山上,这里不似山下土地贫瘠,反倒有一大片密林,郁郁葱葱。
  头顶的夜空已经繁星密布,眺目看去,隐约一条银河蜿蜿蜒蜒。
  然而车刚一停稳,窗户还没打开,便从侧方走来一小队人,个个武装警戒、荷枪实弹,为首的蒙着下半张脸,握着一把步|枪,大步匆匆。
  闻卿瑶惊了一瞬,还没开始欣赏风景呢,就遇到这么一群煞风景的,她倏地握住傅丞砚的手,往下顿缩一下,连话都说不出来。
  傅丞砚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这才打开车门,下了车。
  一下车,那边为首的队长像是见到老熟人似的,双方也没行军礼,只互击了一下拳头,便笑着聊了几句。
  闻卿瑶坐在车内,透过玻璃看去,那些人也是维和士兵,单兵装备不差,再仔细一看左臂的国旗臂章。
  啊,巴基斯坦。
  早就听说隔壁营区就是巴基斯坦,一直被圈在营区出不去,这下见到了,闻卿瑶倒是好奇了起来,不禁扒在了窗子边,认真打量了起来。
  而这时,那边的队长一眼就看到了车内的女人,眼神遽然一变,恍然大悟地拍了拍傅丞砚的肩,咧嘴一笑,用英文大声一句:“China Pakistan friendship long life ”,然后便大步离去。
  人走后,傅丞砚打开车门,见她傻愣愣的盯着他,伸手帮她解开安全带,“刚才是巴铁的兄弟,这里是他们巡逻区,偏僻,当地人也不会来。”
  闻卿瑶挑了挑眉,瞥了他几眼,嗤笑道:“原来如此,搞了半天是别人罩着你,我还以为你可以随时戎装上阵呢。”
  傅丞砚打开两侧窗户和天窗,点了支烟,将胳膊搭在窗框上,泰然自若地抽了一口,“那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了。”
  闻卿瑶眨了眨眼,“啊?什么意思?”
  似乎是任务繁重,连烟都没工夫抽,傅丞砚猛抽了好几口,朝外吐了口烟圈,才道:“休假便装,我可什么都没有,万一遇上事,只能肉搏。”
  “……”
  那你挺看得开的。
  闻卿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也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看过你近身格斗。”
  “什么时候?”
  “上次在健身房,你们几个男人互杠,还有,嗯……三年前……”
  她说着说着,声音小了几分,眼珠转了转,抬眼看向了远处的夜幕星河。
  傅丞砚眉头轻轻一拧,掐灭了手中的烟,喉结滚动,哂笑:“这里的反政府武装多数持AK,一枪过来,不是一个子弹眼那么简单,更不是近身格斗能解决的。”
  闻卿瑶顺着他的眼睛,往下逡巡,看他喉结随着声止而停滞,看他胸口随着呼吸而起伏,最后停留在他的腹部。
  “你这里,是什么枪打的?”
  傅丞砚忽地一怔,这才想起来郑淏那个大嘴巴不经意间就说漏了他曾经中过枪伤,而闻卿瑶也是沉得住气,一直没有问。
  那种被贯穿的皮肉之痛似乎早就磨灭在时间里了,他抵了抵下颌,道:“不记得了。”
  你当我信?
  闻卿瑶静静注视他,冗长之后,不紧不慢地收回了视线,而就在下一秒,傅丞砚转头去看窗外的时候,她忽地伸手就去撩他的衣角。
  电光火石之间,傅丞砚眼神一凛,几乎在同一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腕。有所牵纵之下,他只淡淡回头道:“阿瑶,你这个行为,对你来说不太安全。”
  闻卿瑶撅着嘴,视线擦过他的衣摆,虽然没看到他腹部,却一眼捕捉到他别在腰间的一把手|枪,她挑眉:“你不是什么都没带吗?”
  “它,”傅丞砚垂眼轻瞥,摩挲着她的手,认真道:“不算。”
  “……”行吧,还差别对待,你们军人也玩这招?
  闻卿瑶不咸不淡道:“我知道枪对你们来说是第二生命,右手永远持枪,亲得跟兄弟似的。”
  “那倒不是兄弟。”
  “……?”
  傅丞砚轻轻嗤笑一声,放开她的手腕径直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握,勾了勾她的手心。
  “是老婆。”
  “…………”
  闻言,闻卿瑶不自觉地眯了眯眼,整个人遽然而生一种十分无语的感觉。
  她斜斜丢了个白眼,撇过脸去:“那你跟它过去吧。”
  这明摆着就是堵气了,哄不哄就看男人会不会看脸色了。
  察觉到闻卿瑶一时半会不会理他了,傅丞砚紧了紧身上的夹克,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正想掰回来好好哄一哄,就见天窗划过一丝晶亮。
  第一颗流星。
  闻卿瑶也看到了。
  她眼底倏忽有光,直接仰头看向天空,干净的眼睛和细密的睫毛在月色下冥冥稀稀,指尖缠绕,下颌角曲线在微弱的光线里也显得格外柔和。
  傅丞砚微微一怔,他没有缩回手,只盯着她的侧脸,忍不住轻轻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眼神扭转,思绪瞬间放空又凝聚,闻卿瑶垂眼看着傅丞砚的手,顿了一秒,随即又抬眼去看他。
  男人的眼底,就像刚才的流星落入眼眸,望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暗暗的渴望,是她从未见过的炽热。
  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空气都不自觉地凝固了下来,只余下心跳和彼此之间的呼吸。
  良久,傅丞砚放开她的下巴,收回了视线,隐忍地掏出一支烟,点燃,猛抽了一口,哑声道:“许个愿吧。”
  三年前,她睡着了,什么也没看到。
  这次,她看到了,跟他一起。
  闻卿瑶挪开目光,平静地看着一片星河的夜空,浅浅呼了一口气,“你想我许什么愿?”
  傅丞砚:“都行。”
  “你帮我实现吗?”
  傅丞砚好笑地看着她,“可以,能力范围之内。”
  “我想……”
  “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准了。”
  “……不说,那你帮我实现什么?”
  傅丞砚愣了愣,忖度几秒,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弹了下烟灰,没作声。
  袅袅烟雾混着男人的气息,在这个空寂的夜晚,把人的眼眸覆盖得格外模糊不清。
  闻卿瑶沉默了一瞬,缓缓靠了过去,然后伸手覆上他的胸口,按住那方紧绷,安抚着紧绷之下怦怦跳动的心脏。
  她轻声道:“傅丞砚,你知道我的愿望。”
  声线被放得很柔很缓,在尼古丁的作用下,更添加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撩拨。
  傅丞砚阖了阖眼,幽邃的眼眸被一瞬划过的颗颗流星迸入了火彩,那支快抽完的烟,忽然间就燃得更旺了。
  指尖绕过他的心跳,逐渐下滑,慢慢滑落在他的腰间。
  闻卿瑶缓缓拿出那把手|枪,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座位底下,“让你老婆休息会儿吧。”
  “……?”
  “今晚,我陪你。”
  颤声说完,她不安分地抬头去看他,睫毛忽闪在胸口,略过了衣领,越来越近,直到吻上他的喉结。
  这是个没法拒绝的夜晚。
  傅丞砚低下头,捧住她的脸,没有丝毫犹豫地,吻了下去。
  闭眼的一瞬间,仿佛看到烟头跳动的火花钻入了眼眸,随着心跳,越来越旺。
 
 
第48章 头顶的流星越来越多,越……
  夜空中的流星, 一颗颗划过墨色的帷幕,羞赧地一闪而过,不敢多看一眼夜色下那辆白色的吉普。
  延躺的后座, 交织着情和爱。
  闻卿瑶紧蹙着眉,颤抖着, 努力抬起头去迎合星空里最滚烫的流星, 犹如睁眼仰望的银河, 滚烫热烈。
  在为了缓解她的紧张,傅丞砚起初非常地温和, 就像是被温水融化一般, 柔软在怀,多一分都是疼惜。
  然而当他发现她频频用挑衅的目光去看前座座底的那把手|枪,他用力顶着她, 额头相贴,沉声道:“阿瑶, 你不专心……”
  她咬着下唇,紧紧攥着他的上衣,满面都是看不清晰的红晕, 颤道:“毕竟当着你'大老婆'的面……”
  “……”
  宣示主权吗?
  那大可不必。
  傅丞砚将手肘放在她两侧, 挡住她的视线, 又低头吻她的眼睛,压着声音道:“……那就别看它了。”
  尽管夜里微凉,但也湿了上衣, 他的动作依然放得很缓很慢, 闻卿瑶将手伸入他的衣服里,抚上他的背,勾着嘴角问道:“你跑五公里的时候有的是力气, 怎么现在这么……”
  她词穷,皱了皱眉,凑在他耳边,飘出一个字——“软?”
  而这一声,着实让男人一腔热血冲破大脑,原来他的怜香惜玉,在她眼里居然是……不行?
  他红着眼,强忍着,哑声道:“不想你哭。”
  这句话没得到回应,反倒让闻卿瑶睁开眼,恣意挑逗地看着他,“骗人。”
  傅丞砚微微停了停,眯着眼睛将炽热的急切暗暗隐藏起来,这女人,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挑战他?
  顿了几秒,他忽地腾出手,将她两只手都举过头顶按住,狠狠地证明着。
  头顶的流星越来越多,越来越快,直至让她花了眼,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后悔了。
  这男人,这些年的五公里,可没白跑。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丞砚倏地皱起眉,额头上的汗涔涔密密,几秒钟后,他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去亲吻她的额头。
  “我爱你。”
  终于不是另外那三个字了。
  闻卿瑶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探及他的腹部,拂过块块分明的腹肌,停留在那处坑坑洼洼的疤痕上,她问:“疼吗?”
  “什么?”
  “前年在黎巴嫩维和,被子弹打中的时候,疼吗?”
  傅丞砚微微抬起身,离开她,将夹克给她披上,“疼。”
  他穿戴好,从前座底下拿出那把手|枪,仔细地擦试着,“你呢?疼吗?”
  闻卿瑶掖了掖他的夹克,小心翼翼地拉过了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你这话问得有歧义。”
  “……”傅丞砚眉头微拧,回过头揉了揉她的头,“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她看着他手中的那把枪,被擦拭得锃亮,忽然想起那年的夏天,第一次触碰到它的时候,钢体冰凉贯穿全身的感觉。
  “疼。”她屏气凝神,点点头,“子弹打进去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中了弹,那个时候,人都是冷的,脑袋都是懵的。”
  跟死神擦肩而过,被血水浓郁了眼睛。
  那一刻,想着只要能捡回一条命,其余什么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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